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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丫鬟明显是刚进府不久,遇到这样的事,竟然就在作为宾客的司马锐面前嚷嚷了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秦玉暖表现出了一种出人意料的淡定,她屈膝向司马锐行了礼,“玉暖失陪了。”之后便跟着这小丫鬟出了院子,直直地奔着后院去,脚步虽快,却不慌张,这样的场景,她早就料到,从早上铜儿监视到听荷在蟹黄包上动了手脚开始,戏码就在不断地上演。
绕过一座假山,就看到贴近后门的地方已经是聚集了不少人,除开先前赶来的秦质、秦临风和柳姨娘三人,窦青娥和秦云妆接到消息也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外头的宴席虽然已经接近尾声,可如今只留下常姨娘一个人主持大局,想来也早就散了。
原本昏暗的后院临时点亮了不少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秦质的脸却显出一股不可靠近的阴森,而柳姨娘怀里的秦玉晚的小脸则是在橘红色的火光里显得愈发红彤彤的,秦玉晚拼命地将头往柳姨娘怀里躲,似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连同着脸颊上依稀可见的五指印。
而小厮口中脾气颇大的上官让依旧是半醉着任由人搀扶着,他的身前是左相上官渊,身子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遮掩着闯了祸的上官让,对着秦质拱手交谈。
“今日是犬子失仪了,轻薄了秦二姑娘,还请秦同僚放心,我上官家绝非薄情寡义,断然不会平白污了秦二姑娘的清誉,如今犬子与秦二姑娘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三个月内,我上官家的聘礼必当临门。”上官渊扯下老脸做出了承诺,自己悉心教导的嫡子竟然在别人家后院偷鸡摸狗,私会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不过幸好秦太尉也是个识趣的人,同意私了,不若,也是平白损了他秦家的名声。
上官让似乎并不领他爹爹的情,又许是带着酒气:“爹,你说什么呢?让我娶她?”上官让摇摇晃晃地指着秦玉暖,满脸的不屑,“就这样一个拼了命想往我们上官家里爬的女人,外头一抓一大把,居然说我轻薄了她?分明是她邀我来的,我记得,我分明记得是有个婆子带我来的,我有证人。”
“畜生!闭嘴!”上官渊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刚才问你那带路的婆子是谁,你又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你这分明是醉了。”说罢,又吩咐着一同前来的小厮将上官让背回去。
秦质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只是看向瑟缩的秦玉暖的眼神依旧慎人,见到秦玉暖来了,竟没有半分寒暄,冷冰冰地直接问道:“你院子里是不是有个丫鬟,换做听荷的?”
秦玉暖猛地只觉得两道玩味深长略带得意的目光直直地刺来,一抬头,果真看到秦临风眯得狭长的眼眸。
“没错,听荷的确是玉暖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秦玉暖坦荡荡的向前一步,这一举动落在窦青娥和秦云妆眼里,都成了笑话,窦青娥方想开口,脑海里却鸣响起秦质先前的警告——“我早该送了你这个刁妇去寺里,只是今日的宴席各位同僚都会来,你最好给我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再要闹事,我便让云妆和临风一起去寺庙里陪你好了。”
她离开没关系,可是云妆和临风可是她的心头宝,她怎舍得让自己的儿女陪着自己一同受罪,更何况,在秦家多留一个人,便是多留一个希望。
恰好,如今,希望可是迎面而来了。
秦玉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柳姨娘几人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哼,听荷是你的丫鬟,如今你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出了人命了!你可知道?”柳姨娘扯着嗓子喊道,似乎企图将秦质的注意力由方才丢了脸面的秦玉晚身上转化到冤大头秦玉暖身上,可是这一招似乎并不奏效,秦质是何等的缜密,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柳姨娘的心思,只是一瞪眼,就将柳姨娘震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命?”秦玉暖脸上的惊恐和吃惊是真真切切的,她半捂着嘴,指尖似乎还在不住地颤抖,“怎么可能!今个早上听荷还好好的,后来玉暖忙着赴宴,也没在意这丫头去了哪儿,怎么突然之间就……,父亲,这消息可是真的?”
秦质那阴沉的鼻音似乎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尸体就在后院的假山后头,你觉得还会有假?”
秦玉暖微微一怔,看向右前方那嶙峋沟壑的假山的目光变得愈发悠远。
事情的原委在顷刻间便已知晓。
秦临风本以为秦玉暖当真会送秦宝川从后门出府,故而特地暗中派人在后门守着,准备守株待兔,谁料秦宝川的马车没等到,秦临风的人却和前来私会的秦玉晚和上官让打了个照面,还与一副大少爷脾气的上官让起了冲突,混乱之际,居然发现了假山后听荷已经变得冰凉的尸体。
如此一来,上官让和秦玉晚私会的事成了小事,死人的事,成了大事。
太尉府里不明不白地多了个死人,死的还是自个儿府里的丫鬟,若是传了出去,风言风语足以将这间古朴宁静的宅子吹出波谲云涌。
为了避免晦气,假山那边只有几个有经验的家丁在检验,时不时会跑过来汇报几句,看来秦质没有报官,想要私下处理,私下处理,便是在府里内部摸查,而摸查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此刻亭亭站在秦质面前的秦玉暖。
“这听荷是三妹妹的丫鬟,这突然死了,三妹妹就没什么想说的?”秦云妆掩着帕子,眼神躲闪地看着假山那头,她还是忌讳这些的,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把秦玉暖往死里踩,替母亲出口气的机会。
秦玉暖亦是直白而笃定地道:“听荷的死,与我无关。”
“三妹妹何来这样的自信?”秦云妆不屑地摇了摇头,“我可是听说,三妹妹任人唯亲,福熙院里也只看重几个服侍妹妹已久的老人,新去的丫鬟都不受待见,说不定,还当真是福熙院里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三妹妹的纵容下欺负了听荷,然后才……。”
“大姐姐是在说笑吗?”秦玉暖冷眼看着秦云妆,“方才查验听荷死因的家丁都来说了,听荷的脖子上有几道淤痕,多半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指印淤痕粗大有力,多半是个男人,我院子里的,可都是丫头们。”
秦云妆的笑容愈发怪异了:“三妹妹身边的廖妈妈不是还有个儿子吗,记得叫黄大石,与三妹妹关系还算是不错呢。”
秦云妆这一步走得很阴,她将原本对丫鬟矛盾的怀疑一句话就转移到了秦玉暖身上,若是丫鬟坏事,秦玉暖顶多算个管教不力,可若是算到了廖妈妈和黄大石头上,动点脑筋的人都想得到,福熙院里除了秦玉暖,谁还能使唤得动廖妈妈和黄大石?
柳姨娘看准了形势和附和道:“哎呀,说到底,这丫鬟到底是三姑娘院子里的,三姑娘自己的人,三姑娘现在在京城也渐渐有些名气了,她想如何处置下人,我们这些当姨娘的,还真没格儿说。”
秦玉暖只觉得阵阵阴森寒冷的凉风扑面而来,就连秦质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幽深了几分。秦质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当家作主的身份受到挑战。
“可纵然柳姨娘和大姐姐你们说得头头是道的,你们都忘了一个关键的地方,”秦玉暖拧紧的心中的一根弦,“动机,那就是我害听荷的动机,听荷来我的院子里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平日里做事也算踏实,没出过什么岔子,我何苦要和一个下人计较,还要在府里动手,岂不是脏了太尉府的地方。”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秦云妆突然露出一股得逞的笑,盈绕饶曼却又字字逼心:“三妹妹,可若是偏偏有呢?沉月,你去将昨个儿听荷来我院子里时偷偷交给我的那个契约拿来。”
就在大家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丫鬟沉月立刻就回了采芝院,回来时,手上还捧着一封黄皮颜色的信封,面上微微鼓起。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是那信封脉络里透出的微微青色似乎在告诉人们,这做信封的纸是江南特有的芦苇做成的。
秦云妆眉眼弯落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芊芊素手接过这信封:“这是死去的听荷昨个儿偷偷交给我的,说是在三妹妹房间里打扫的时候发现的,她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只让我拿主意,是否要交给母亲,可惜,我还未来得及交由母亲过目,这唯一的证人就无故丧命了。”
“证人?”秦玉暖挑眉轻轻一笑,“大姐姐这词儿用得真是奇怪了,说得好像玉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你说呢?”秦云妆看向秦玉暖的眼神慢慢变得悠长,“三妹妹,你好好想想,若是你提前认了,也许,父亲还可以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