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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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山阴

    群盗斩鸡头烧黄纸,定了盟约,盗出古墓中的丹丸明珠,都归搬山道人,其余的一切陪葬明器珍宝,则由卸岭盗众所得,随即点起“灯笼火把、亮籽油松”,离了老熊岭义庄,浩浩荡荡地趁着月色进山盗墓。

    进山盗墓的队伍由工兵打头,罗老歪手下的工兵部队里,也有不少人是在“常胜山”插了香头的,插香头就是绿林中入伙的意思,这一部分人和卸岭群盗一样,都在臂上系了朱砂绫子作为标识。

    其余那些工兵,便和在普通军阀队伍里当兵混饭吃的没什么两样,抗着机枪、炸药,携带着撬、镐、铲、斧之类开山挖土的工具,除此之外每人还要用竹篓竹笼多带一只活鸡,工兵们就在一阵阵杂乱的鸡叫声中,排成松松散散的队列行军。

    虽然在山路上走得七扭八歪,这些当兵的人人脸上神色振奋,毫不以前两回在瓶山盗墓遇险为意,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指望着跟陈掌柜和罗大帅盗墓发财,一旦挖开真正的地宫,虽然当兵的分不上太多油水,可按以往的惯例,十块响洋和一大块芙蓉膏是少不了的,虽然盗墓确实有风险,但现今世上军阀混战,人心丧乱,就算盗墓碰邪撞上鬼,也比上战场直接挨枪子儿要好,至少做挖坟掘墓的勾当,在流血流汗之后真给银圆,当兵吃粮是就是为了混碗饭吃,有几个是为了打仗来当兵的?

    跟在工兵部队后边的,就是陈瞎子直接统率的卸岭盗众,先前两次损失了百十个弟兄,又临时从湘阴调了一批精明强干的盗伙,这些人也是“明插暗挎”,个个都带着真家伙。

    而搬山道人鹧鸪哨带着老洋人和花灵,也混在卸岭群盗之中,鹧鸪哨自己用竹篓装了怒晴鸡,暗藏二十响镜面匣子枪,他的师弟老洋人,相貌太过独特,一看就是西域来的色目人,而且年纪才二十出头,那连鬓落腮胡子就已经长得十分浓密了,体格又十分魁梧,所以显得倒象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此人性格宽厚,不擅言辞,反正师兄鹧鸪哨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花灵的相貌和鹧鸪哨差不多,除了微有鹰鼻深目的特征之外,都已和汉人没什么两样,随身带着药笼,如今能出来盗墓的搬山道人,只剩下这三人了,这回进瓶山,他们三人身上还都携带了沉重的“分山掘子甲”,此物乃是搬山道人的秘密,谁也没亲眼见他们使过,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也不知它的底细。

    湘西山区是“八百奇峰,三千秀水,十步一重天”,山势地形都与外界迥然不同,群盗来至瓶山,天色已经亮了,只见群山丛林,苍郁葱黛,但这山壑里愁云惨雾,隐隐有股妖气笼罩,象“白老太太”之类的妖异邪祟之物极多,不过有大批部队进山,当兵的身上杀气沉重,倒把那妖雾都冲淡了。

    陈瞎子请鹧鸪哨观看瓶山形势,搬山卸岭不会摸金校尉那套“外观山形、内查地脉”的本事,不过陈瞎子擅用“闻”字诀,山中哪里有多大的空间早已探知明白,那做水银机括灌输的瓮城,已被山中流沙埋了,山里应该还有冥城大殿,大致的方位是在这“瓶腹”中间。

    但由于山体都是青石,难以观草色辨泥痕,寻找真正地宫墓道的入口,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入口,真正的入口只有那机关城,早在封闭冥殿的时候被巨石铜汁灌注堵了个严实,想要进古墓盗宝,似乎只有从山巅的断崖下去,那里直通后殿,不过后殿与地宫大殿也都被石条砌死了,不下去大队人马,根本搬不开那些拦路的巨石。

    陈瞎子计划带人从山隙下去,先把大群活鸡撒出去,将后殿和山缝里藏着的毒虫清剿干净,然后使炸药炸出个通道,直达冥殿,或者仍是以炸药为主,在山脊上选个薄弱的位置,炸穿石山,挖出地宫,这都是卸岭力士惯用的套路,虽然可行,却须消耗许多时间和人力物力。

    鹧鸪哨看着瓶山沉思片刻,这山实在是太奇特了,山势歪斜欲倒,山体上的巨大裂隙将断不断,而且山形如瓶,只怕真是天上装仙丹的宝瓶坠入了凡间,否则哪有这般神奇造化?他看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动,山上进不去,何不从山底进去?

    只见瓶山斜倒下来的山体,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其间藤萝倒悬,流水潺潺,山体与地面的夹角,随着上方倾斜的石壁逐渐收缩变窄,阳光都被山体云雾遮挡,山底如同黑夜一般。

    鹧鸪哨虽然不懂风水,但他心机灵巧,也有观泥辨土的本领,山底的大缝隙里千百年不见阳光,正是背阴之地,可里面藤箩密布,说明山根处并不全是岩石,从山底这个死角里往上面挖,绝对比从上往下要省力气。

    众人当场商量了一番,决定搬山卸岭兵分两路,陈瞎子和罗老歪带工兵营,在山脊处埋设炮眼,轰山炸石挖掘墓道,而鹧鸪哨则带搬山道人和一伙卸岭盗众,从山底寻找入口,此次进山人手充足,正应当双管齐下,不论哪路得手,瓶山古墓中的宝货就算到手了。

    征缴来的大量活鸡,都给了陈瞎子使用,这些大公鸡足能驱除墓中的毒虫,漫山遍野的鸡鸣,使得瓶山那些缝隙里的毒雾毒蜃,都彻底消失隐匿了,大大小小的蜈蚣似乎也知道有克星进山了,全藏在岩缝树根的深处蛰伏不动,哪里还敢吐纳毒瘴,陈瞎子这一路人马,当即忙碌着闻地凿穴,开挖炮眼,按下不提。

    单说那仅有的一只怒晴鸡,则由鹧鸪哨携带,除了另两名搬山道人花灵和老洋人跟随他之外,又有红姑娘率领十几名卸岭盗众相辅,准备停当,便转向后山,山底一带也并不是那么轻易便去的,由山口到山底,全是重岩陡峭,根本无路可通,必须从陡峭的山巅辗转下去。

    从上到下,虽也有险径可攀,但几乎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危岩,胆小的往下看一眼都会觉得腿肚子转筋,鹧鸪哨等搬山道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红姑娘带的一帮弟兄,也都是常胜山里的好手,利用蜈蚣挂山梯,在绝壁险径上攀援而下,并不费吹灰之力。

    鹧鸪哨看那蜈蚣挂山梯虽然构造简单,却是件独具匠心的盗墓器械,作用极大,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卸岭群道传下来的这套东西。

    一行人如猿猱一般,攀藤挂梯,轻捷地下到山底,抬头一望,瓶山的瓶肩和瓶口,都绿森森地高悬在头顶,在远处看除了山势奇秀险峻,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真到了山底,才看出这座青石大山巍峨森严,千万均巨岩就这么斜斜的悬在半空,也不知已有几千几万年了,这要是山体突然崩倒下来,身处下面的众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连神仙也躲闪不开,群盗虽然胆大包天,可眼见这大山险状委实可怖,呼吸也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再往前走出几步,从山岩中渗出来的水滴就落在头上,那水都冷得彻骨,众人只得顶了斗笠,批上蓑衣,提着马灯前行,还要不时拨开那些挡在面前的藤箩,走得格外缓慢,头顶山岩越来越低,四周阴森的潮气格外沉重,令群盗觉得压抑难当。

    行出数百步,前边就是一片山中雨水积下来形成的水潭,由于常年被阴水浸泡,地面都陷下去一块,积水很深,水面满是浮萍,被滴水激得涟裿串串,更有许多长藤垂在水里,鹧鸪哨眼见这山底真是别有洞天,愈发证实了先前的判断,但此地幽深闭锁,积水又深,想要继续往里走,只有攀藤过去,这等手段鹧鸪哨自是能施展出来,可其余的人却未必能行,难不成在这刺骨阴寒的水里游过去?想到此处,不禁眉头微微一蹙。

    红姑娘看出他的意思,就让手下把蜈蚣挂山梯拼成网状,竹筒中空,浮力极大,正可作为渡水的竹筏使用。

    鹧鸪哨点头称善,当即踏上竹梯拼成的筏子,挑起马灯照明,看清了方向,便命众人划水向前,三艘筏子径向水潭中心驶去。

    在水面堪堪行到一半,红姑娘就在竹筏子前边,听得前边的黑暗中似有无数蠕动之物,她虽然也是目力极好的人,却不及陈瞎子生来就有奇遇,在古墓中开了夜眼,在这么黑的地方就看不太真切了。

    她亲眼见过这瓶山里潜养成形的毒物,料得前方有异,急忙摸出三支飞刀,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一旦有什么东西出来,先用月亮门的手段钉它几刀再说。

    鹧鸪哨也早已察觉,但他却是经验老道,仔细用耳音加以分辨,随着竹筏向前行驶,前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似是群鼠在互相嘶咬,密密麻麻的也听不出数量多少,他心中猛一闪念,叫声“伏低!”急忙按着身边的花灵就势趴在竹筏子上。

    红姑娘等人闻声一怔,也赶紧伏下身子,这时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从前边的岩壁里飞出无数蝙蝠,犹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在狭窄的岩壁和水面之间,向外边飞去,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是受惊飞出,有许多竟被同伴挤得跌进水里,或是一头撞在石壁和藤条上,发出阵阵悲惨的嘶鸣,在山底反复回荡不绝。

    竹筏子上有一名卸岭盗伙反应稍慢,竟被无数蝙蝠裹住,蝙蝠并非有意伤人,而是受惊后撞到什么就下意识的咬上一口以求自保,爪子也十分尖锐,挂上一下就能带落一大块皮肉下来,哪容得那人抵挡挣扎,顷刻间身上的皮肉就被撕没了,剩下血肉模糊一副骨架掉进水里,他死前的惨叫声兀自在岩壁上回响着。

    鹧鸪哨也没料到山底的岩缝里,竟会藏了这么多蝙蝠,他是人急生智,连忙用力一拍鸡笼,里面的怒晴鸡顿时一声啼鸣,声音响彻了水面,雄鸡唱晓本就是天地间阴阳分割的征兆,而蝙蝠只在夜晚出没,物性天然相克,怒晴鸡又不是凡物,果然把大群蝙蝠惊得四散逃开,再不敢从竹筏子上面经过,不消片刻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群盗见刚进山就折了一个弟兄,都有栗栗自危之感,觉得这出师不利的兆头可不太好,这些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生死之事早就见得多了,盗墓时死几个人更是不足为奇,可那同伙刚才的死状实在太惨,不得不让人毛骨耸然。

    好在大群蝙蝠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山底的水潭也很快到了尽头,瓶山在这里插入大地,底部都是乱石,最窄处已经无法接近,站直身子一抬头,就会碰到上边冷冰冰的岩石。

    众人跟着鹧鸪哨从竹筏子上下来,猛听前边有悉悉索索的喝水声,心觉奇怪,挑灯照了照左右,都不禁“咦”了一声。

    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山根里有十几个土堆,是片一个紧挨一个的坟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坟中棺材半露,其中有口显眼的白茬儿棺材,棺顶渗出一大滩腥臭的污血,一只小狸子正伏在棺盖上,贪婪地伸着舌头狂舔那片黑血。

    那只狸子只顾趴在棺上舔血,神情极是贪婪,竟对外边来了一伙人全然不知,鹧鸪哨前不久曾带着另外两个搬山道人,在古狸碑除了利用圆光术吃人肠子的“白老太太”,瓶山附近山阴水冷,狸子并不常见,不成想在山根里又撞见一只,看它的毛色和那一副奸邪神态,就知是古狸碑那老狸子的重子重孙。

    这种事情不用鹧鸪哨动手,他师弟色目卷发的老洋人便抢上一步,用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了那狸子,拎到师兄面前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