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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新年之际,平城下了场鹅毛大雪,过了两天,明姒看新闻上说积雪厚度高达五十多毫米,交通大受影响,正在紧急组织各种清障,便在群里问了声。
成昱直接打了个群视频过来,接通之后他刚好下车往家里走,边走边哆嗦,冻得像个没毛的鹌鹑。
“上淮城那的路都封了,我本还想去看朋友呢,又折回了。”
成昱一说话就被一团团白气遮过,声音咯咯抖抖,“外头好冷。”
好在没几步就进了家门。
成昱原地抖掉肩上落的雪,看见明姒这边阳光明媚,鲜花簇拥,是真真切切的夏日好风光。
“等过两天,我也找个海岛旅游去!”
他羡慕不已。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视频那端梁现迈开长腿过来,微微弯下腰,顺手撑在明姒的椅背上,然后,对着这边冷漠开口,“别来这。”
成昱:“?”
他说他要来了吗!
“现哥你变了!”
成昱愤愤地说,“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我们统一战线的男人了!”
“醒醒,现哥以前也没怎么跟你统一过战线,”柯礼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进了通话,这会儿冷不丁开口,“就说不能跟情侣打视频吧,上赶着找狗粮吃。”
成昱噎了一下,气呼呼地撂电话,“那祝你们二人世界幸福美满!”
柯礼杰不紧不慢地补充,“趁天气好造个人,给我们升个辈分。”
这话说完,他像是怕挨打似的,飞速挂断。
明姒看着屏幕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转身跟梁现说,“他想的可美,要升辈分怎么不自己结个婚生去,我这么年轻干嘛要当妈妈!”
她转身的幅度有点儿大,险些凑到梁现的嘴唇上,刚想退开,梁现就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侧身吻下来。
明姒禁不住往后仰,又被他搂着腰带回来。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唇瓣分开,低声道,“那晚几年生。”
这天早晨,海岛上的风吹着白色薄纱起起落落,床上柔软的被单翻滚成浪,久久不息。
到最后结束,明姒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遮住眼,没什么力气地抬起脚踹了他一下——她现在充分怀疑,梁现之所以跟她达成共识,是不想让生崽带崽影响他在某方面的生活。
——
过完年明姒跟梁现也不过二十六岁,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年龄要小孩似乎的确是早了些,何况婚礼都没办,她也不允许自己大着肚子去穿婚纱。
明姒这边没什么压力,梁现那边基本由他作主,梁治宏想插手也有心无力,何况他眼下急于跟亲生儿子修复关系,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瞎逼逼。
是以这俩叛逆青年初六回了平城,依旧逍逍遥遥。
比较不逍遥的是林奚珈。
她家氛围总体来说还比较其乐融融,但因为一大家子出了六个老师的缘故,逢年过节永远逃不过的话题有以下两个。
一个是辅导小孩做作业。
林父自己是大学教授,林母则是高中物理老师,尽管林奚珈再三强调自己只是个小编剧,但还是架不住林父一些朋友偶尔要往她这塞个兔崽子,拜托她帮忙看看作业之类的。
这些朋友平日里跟林家关系都不错,大家互帮互助有来有往,林奚珈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明姒回到平城跟梁现恩爱甜蜜的当口,还能时不时收到小姐妹的吐槽:
「这就是现在四年级小孩的智商吗?
」
「我四年级也没这么笨啊?
」
「讲这么多遍我寻思着狗都能记住了他怎么记不住!」
「鹦鹉还能读读古诗背背英语呢!他们的脑子构造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
……诸如此类。
其实林奚珈的脾气已经很好了,明姒印象里就没见她生过气,能被气得原地变身小炮仗怼语连珠实不多见。
她安慰完林奚珈,顺手把手机举到梁现眼前,“你看看生个孩子烦恼多不多!万一他特别笨我岂不是要气得长皱纹!”
“皱纹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会长的,”梁现挑了下眉,眼看着她要板起脸,他低笑,捏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把话说完,“但你不是一般人,我的明仙女一辈子都不长皱纹。”
以后他们的小崽子要是敢气她,他第一个收拾。
“哼。”
明姒扭过头去不理他,却任他抱她进怀里,唇角抑不住扬起来。
她晃悠晃悠着脚,继续跟林奚珈一唱一和地吐槽,顺便转了个贺岁说“Happy New Year”的视频,用以鞭策那位不好好学习的四年级小学鸡。
林奚珈:「很好,他看自闭了」
林奚珈:「不过我也自闭了,我妈明天又要我相亲」
这就是林奚珈过年逃不开的第二个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中年妇女的通病,反正这两年,周围的亲戚长辈以及林母同事都争先当起了媒婆,隔三差五就给她发男人的照片。
林母也是当中积极活跃的一份子,发给林奚珈的消息除了养生文章就是各种男人的资料,照片身高体重职业一清二楚,有时候还好几份资料一起来。
当她在菜市场挑菜吗?
林奚珈只能微笑。
明姒:「你才26,有什么好着急的,趁年轻享受享受单身生活不好吗?
要不你把手机给你妈,我帮你说」
林奚珈:「你一个25就结婚的跟我妈妈说晚婚晚育不着急,怕是她明天就能按头我跟那男的领证」
明姒:「……」
林奚珈:「算了算了,我也就说说,明天见面给他发张好人卡就行,这事我熟练」
林奚珈:「我继续教熊孩子做题了啊,对了你家那鹦鹉还会说日语不?
我准备好好羞辱羞辱他」
明姒不确定地往贺岁身上看了眼:「我教教看?
」
——
最初见到贺岁,明姒就知道这是一只很有个性的鸟,除了恭喜发财之类的祝词什么都不说,才因此得名贺岁。
现在才知道她的猜测不对。
“贺岁是我出国那年的除夕夜买的,所以叫这个名字。”
梁现搂着她的腰,鼻梁蹭开她颈间的发丝,“怎么忽然想问这个?”
“没,就觉得你不像是会养宠物的。”
明姒被他弄得有点儿痒,暗搓搓地打了他一下,“你忘了吗以前高中的时候,成昱他爸养了只八哥,每次看到那只八哥他跟柯礼杰都要去逗一会儿,你却不怎么感兴趣。”
梁现扣住她的手,顺势扣进掌心,闻言轻嗤,“他俩每次都对着那八哥叫‘爸爸’,我能感什么兴趣?”
这确实……
明姒忍俊不禁。
“当时我只是没地方去,进了个拍卖场。
拍卖师把贺岁吹得天花乱坠,我哪想到买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梁现笑笑,又亲亲她。
他语气轻松,不知怎的,明姒听来却多了些敏感。
她知道,他母亲的忌日,就在除夕夜前不久。
而且像她即便在国外过年也有各种庆祝派对,哪次不是热热闹闹的?
哪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去拍卖场。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有些发涩。
明姒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她扭头看旁边。
此刻,贺岁正站在不远处,歪着脑袋看他俩亲密的小动作。
丝丝蹲在一旁,漂亮的蓝眼睛也睁的圆溜溜的。
“开门撬锁,偷看主人,有暴力倾向,还把丝丝带坏了,”明姒环住他的肩,顺着他的话下定义,“是只坏鸟。”
不过这只坏鸟,却陪他度过了在国外每一个孤孤单单的新年。
那就姑且算是只好鸟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岁的事触发了明姒的感慨,她忽然想起来其实梁现小时候,并不是无忧无虑的那一款。
梁治宏不爱他的妈妈,自然也对他关心不到哪去。
梁现甚至有段时间泡在“不是梁治宏亲生的”流言里,才长成了散漫不驯的性格。
这晚明姒半夜被一个噩梦惊醒,回过神来心里空落落的又酸又涩,手脚并用地往梁现怀里钻。
梁现不知是醒着还是被她惊醒了,伸手抱住她,嗓音有些低哑,“怎么了?”
“没什么,”明姒的声音有点点闷,过了会儿还是说,“忽然想到你的童年不快乐,觉得心酸酸的。”
她的这个梦,说是噩梦也不大贴切。
她梦见在那个疗养海岛,柯礼杰成昱在闹闹哄哄地打手柄游戏,梁现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给他妈妈送药。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想叫住他但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其实这个梦跟现实多有出入,比如现实中的梁现小时候的性格远没有梦里那样沉默阴郁,他们几个朋友也不会这么没良心自顾自地打闹。
不过明姒还是难过了一下子。
听她说话的时候,梁现的困意慢慢消失。
他把她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又亲亲她的脸颊,低声道,“现在有你就够了。”
——
虽然梁现看起来对过往并不太介意的样子,但明姒还是有了个主意。
她用了两天搜索相关资料,确定可行之后,就联系了之前一直有合作的室内设计师。
因为只需要做简单的布局改变,并不涉及其他装修,所以进度很快。
完工这天恰好是情人节。
平城的天气仍是寒冷,不过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年轻人又大有不同。
明姒今天早早地从工作室离开,跟来接她的梁现一道回家。
梁现路上就觉得她心情似乎很好,还压着什么小秘密似的,问她她却不说。
直到吃完饭,明姒才轻咳一声,用一种很稀松平常的口吻说,“我给你准备了个情人节礼物。”
她跟梁现都不是很在意这种所谓的仪式感,反正平日里没少腻歪,梁现送私矿送海水珍珠基地也从没挑过日子。
梁现眉梢微挑,“是什么?”
“哼,不告诉你。”
她站起来,背着手,脚尖一踮一踮地往外走,梁现看着她仿佛快要开屏的背影,低声失笑,迈开长腿跟上去。
——
观澜公馆的地下,除了一个小型酒窖之外,还有个宽敞的房间,平时用来堆些楼上放不下的礼物之类。
明姒花了半天时间让阿姨清理掉,然后布置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门打开的刹那,明姒按亮了灯,梁现的脚步微顿。
墙上贴的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游戏海报,整整两面大柜子放的全部是各种游戏卡,下面一台大电视加六台用来连接复古游戏机的老式CRT电视。
桌子上齐刷刷一排手柄,对面一台屏幕巨大的液晶电视,靠墙角落还摆着几台街机和游戏盘。
串成绳的小灯泡闪闪发亮,蜿蜒着铺过各式游戏卡碟和电视,最后垂落到他们脚边。
一股崭新又悠久的年代味扑面而来。
明姒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语速很快地说,“我听柯礼杰说,你那个时候喜欢玩这些游戏,不过没什么时间玩……有些我看网上评分不错也一起买了。
那边不少还是我花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呢,话说现在复古游戏机都这么值钱吗。”
她话没有说完,忽然被笼罩在男人的身影之下。
梁现抱着她,很久没说话。
“你、你不许哭鼻子啊,”明姒忽然忐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故作凶巴巴的,“快说,我的情人节礼物,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梁现低声说。
“那我和这个游戏室你选一个,哪个是最喜欢?”
明姒不讲道理地说。
梁现轻笑。
他略微俯身,在她唇上啄吻,又拥她入怀闭上眼,“当然是你。”
这房间里的是他旧日童年。
而他怀里的是他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