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琏教授底线

七彩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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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对上鄞祯高深莫测的眸子,无所谓的笑着,“朝堂之上决断的都是国家大计,都是国之栋梁该去的地方,草民这样种田的人去领职,岂非白白占了地方。早民别无所求,若有一方田,可春种秋收地过日子,草民便满足了。”

    鄞祯从贾琏明朗的双眸里读到了几分淡泊之意,看来他真的对于朝堂权势之事不甚关心,但偏偏这样的人鄞祯更喜欢。对于那些过于热衷权谋的人,一旦被依仗,就难免会心生狂傲之心,更有甚者想‘反客为主’,总归早晚会发展成祸患,叫人择用之时禁不住防备一二。而贾琏不同,他对种地的热忱已非常人可比,有厉害的才华,又能淡泊名利,还是个性情中人,不巧言令色、圆滑奉承,这样的人可放心的为他所用。像贾琏这样有才而不贪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能遇见确是自己之幸。

    鄞祯心下已经决定要为贾琏谋个一官半职,不过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他便不去驳贾琏的话。等日后,他自会为贾琏谋一个光明的前途,贾琏越是不要,他越就要给。

    “此事咱们暂且不提,一切等西北平定再议。你说的这个土豆的办法,就全按照你的想法来,其它方面尽管知会我,我自会去斡旋,无需你操心。”

    贾琏点点头应承,转头打量这片田,望着出神。秋风一吹,成片的土豆秧子翻出绿浪来,绿油油的,叫人望见随之心情清爽。

    鄞祯负手而立,也望着这片田,却没有贾琏那份心情,他只盼着这片田给他带来的结果真如贾琏所形容的那样,这种新粮食真的可以拯救西北大军缺粮的问题。

    事关西北几十万军士的口粮问题,鄞祯还是要持谨慎的态度,临走时,他特意带走了两袋子新挖出来得土豆,拿回去准备派发到各处叫人食用,确认安全无事才最保险。

    贾琏理解四皇子怀疑新事物的态度,大方地叫人装了十袋子令四皇子带回去。

    “这些马铃薯加紧收割的话,大概四五天的功夫就能收完,立刻装车运输,赶在上冻前运往西北应该没问题。至于这运输的车马人力等等,便需要四殿下来操心了。”贾琏临走时嘱咐鄞祯道。

    鄞祯点点头,和贾琏告辞后,就骑马走了。苏盛近日没有特意去陪同四皇子,反而留下来了,他尴尬的看着贾琏半晌,发现贾琏并不理他,还在弯腰去拔地上那些土豆,然后就指挥那些人该怎么挖地里剩下的土豆。苏盛几次想上前,都发现没有合适的时机。

    贾琏忙地满脚沾泥,见天快黑了,才从地里走出来,却见苏盛还尴尬地站在低头,发愣的看着自己。

    “苏侍卫怎么还没走?”贾琏问。

    苏盛动了动眼珠,不大好意思的干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便就留下来了,又见你忙不好打扰,就一直等着了。”

    “那请吧。”贾琏请苏盛就近到庄子上吃酒,饭菜都是庄子上新鲜摘出来的,饭后还有刚从地上摘下来的秋西瓜,沙瓤的,又甜又水灵。

    苏盛最爱吃西瓜,一个人几乎吃了一整个。贾琏坐在炕头,笑着递给苏盛一帕子。

    苏盛擦了擦嘴,多谢贾琏的款待后,这才说起了正事,“子宁这段日子一直闷在家中不出屋,别人怎么劝都不听,我听说你们关系还不错,就想多嘴求你一桩事,看你能不能帮忙劝劝他?”

    贾琏最近忙,无暇东顾其它,现在仔细想想,他的确有些日子没听见蒋子宁那厮的闹腾声了。

    “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苏盛愣了下,摇摇头,“我也不太知道,他素来怕我,我问什么他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再有,前段日子他二叔在扬州那边闹出了事儿,听说是玩忽职守、不察民情。平原侯主动请罪,请皇帝降了他的职,而今已经被贬去西北波澜县做官,年后上任。估摸着这几日就要回京,跟老太爷过最后一个团圆年。”

    贾琏估摸蒋子宁是计较他二叔的事儿,但也不知他是因为内疚还是害怕。遂点点头,答应苏盛会找时间去看看他。

    苏盛感激作揖,便要告辞。贾琏忙吩咐庄子的管事给苏盛装了一车西瓜带回去。

    “我是胃口大,但一口气可吃不了这么多。”

    “只要放在阴凉通风处,保你吃完前不会坏。还有一批晚熟的,等天凉了,择下来,放在库房内贮存,只要冬天的时候不冻着它,还能放到过年的时候吃呢。”贾琏道。

    苏盛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好像从地上白捡到金子一样,很是惊喜道:“那敢情好,我最爱吃这东西,若是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自己爱吃的果子,那些烦人的应酬我倒也不怕了。”

    “好,等那批晚瓜下来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贾琏笑道。

    “可别了,我这人懒,不懂精细东西,家里那些丫鬟婆子们更是笨手笨脚的。还得劳烦琏弟帮忙储存,到时候给我送过去。”苏盛说道这里,拱手又冲贾琏作揖。他这人就有两爱好,功夫和西瓜。在吃西瓜面前,自尊都几乎可以不要了。

    贾琏笑笑应承,表示记下了,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必定送他几篮子西瓜去。

    苏盛一听,甭提多高兴了,平日素来蛮横严肃的脸而今笑得跟花一样灿烂。他对贾琏这个人的好感更是倍增,佩服他的才华,更佩服他的为人,总之这人给他搞到西瓜吃,什么都好。

    苏盛褪去往日一脸镇定的外皮,露出极为憨厚的笑容来。再三客气之后,才跟贾琏告辞。

    贾琏直至目送他背影消失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刚才见到的是另一个苏盛。

    这人有些意思,认识前和认识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起初看起来严肃高冷又不好接近,之后则傻傻地憨厚热情起来。

    蒋子宁听贾琏描述他的苏盛表哥,嫉妒不已,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跟贾琏道:“那是你招他喜欢了,他露出本性了。练武之人本就是头脑有点简单,不过我这个表哥跟着四殿下混出了点名堂,性子也学着四殿下有点深沉莫测了,做事一贯谨慎有防备之心,但一旦褪下那层冷冰冰的外皮,他本来还真挺热情讲义气的,跟我一样。”

    贾琏嗤笑,“若跟你一样,我便不和他结交了,想想就够了。”

    蒋子宁不爽:“我多好啊,以后出力的活儿你就找我,万死不辞!”

    贾琏笑笑,然后他看着蒋子宁面前的空盘子,问他:“很好吃?”

    “好吃啊,香香的,嚼起来脆脆的,软软的,你说这东西真神奇,过油一炸,拌点盐就这么好吃。”蒋子宁高兴地评价薯条道。

    “俗话说吃人家的手短,你可以如实交代了,最近到底为什么事烦忧?”贾琏淡然质问道。

    蒋子宁眼珠子转转,心虚道:“什么什么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我这人没心没肺的,哪会有什么事儿。”

    贾琏挑眉,对上蒋子宁心虚的眼眸:“你说了三遍“什么事儿”,还没事儿?”

    “我……我没事。”蒋子宁目光瞥向别处,想了想,跟贾琏道,“老太爷把二叔弄到西北去了,二叔却不甘心,闹着回来了,口上说是为了孝顺要跟老太爷过年,也不晓得今冬会过得怎样不安生。我这两天就为这事儿忐忑呢,苏表哥他不知道,我也没法把家丑说给他。你说你家有没有地方让我过去暂住一会儿?”

    “没有。”贾琏干脆道。

    蒋子宁哭丧着脸,“要不要这么干脆的拒绝啊,你好歹装模作样犹豫一下,让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你二叔是活该,他害了你理该他心虚、他怕你,你怕什么?”贾琏反问。

    蒋子宁恍然,然后贼有底气的拍桌,喊道:“也对!我怕什么!”

    贾琏端起茶杯,细细品着茶,打量他,总觉得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蒋子宁让贾琏等等,转身进屋里去了,不一会儿他手上多了两张纸,送到贾琏跟前。

    贾琏一看,是地契。

    “这两张地契是两片林子的,种得都是李子,可惜树苗不好,结的李子又苦又涩。留着吧不好吃,砍了当柴火烧也没多少,不顶用。反正留在我这儿比鸡肋还鸡肋,送你了,你素来能变废为宝,我就想啊你肯定能有办法解决。跟你说啊,这东西是我嫌弃不要的,你尽管收着,别当是什么人情。我欠你的大人情可一辈子都还不完,我这心里头记着呢!”蒋子宁拍拍胸脯,很义气道。

    贾琏笑了笑,也不客气,连谢都不道,直接把地契收到袖子里。

    “嗳,你这也太不客气了。”蒋子宁抱怨道。

    贾琏嗤笑:“可见你口是心非,不是真心的。”

    “没没没,我这不是开玩笑么,是真心的,嘿嘿嘿……”蒋子宁偷瞄贾琏一眼,还是避开了目光。

    “听你说了许多,但真正让你挂心的事儿你并没说出口,刚还说欠我人情,这会子就忘恩负义,有事瞒着不提了。。”贾琏分析道。

    蒋子宁露出一脸‘我被说中心事’的表情,他蔫蔫的抬眼看贾琏:“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事儿我特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合不合适。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估计只是谁的一时玩笑吧。”

    “我要订亲了。”贾琏特意对蒋子宁道。

    “我知道。”蒋子宁面色尴尬起来。

    贾琏轻笑:“难道不恭喜?”

    “啊,对,恭喜恭喜,恭喜你跟礼郡王女儿喜结连理,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蒋子宁笑呵呵地贺喜道。

    刚才贾琏见蒋子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就猜测有什么事儿会让他犹豫不决不敢和自己谈。蒋子宁是个没心没肺,心眼比较实诚的人。他家的丑事他都肯跟自己说的,所以说很可能是跟他有关的事,弄得他反而不好意思开口。贾琏又想了一下什么事儿能跟自己有关联,还叫他不好意思的,便到了近来自己和礼郡王府的刚刚定下的亲事。

    贾琏垂眸盯着手里的茶碗,忽然抬头看蒋子宁,“是不是……和礼郡王府有关?”

    蒋子宁心头一震,甚至觉得自己耳鸣听错了。这件心事他藏得那么重,贾琏怎么会知道?

    蒋子宁试探地问贾琏:“你和王府的亲事定了么,还能反悔吗?”

    贾琏看他,仿佛要把蒋子宁生吞活剥一般。

    蒋子宁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真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最近听说了一些有关郡王府二姑娘的非议,担心你罢了。”

    贾琏挑眉,眯起眼睛,口气略带生冷,“非议?”

    蒋子宁吓得忙跟贾琏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也不是特意打听的,偶然听到的。”

    贾琏冷冷地瞟眼蒋子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这位二姑娘随父走南闯北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闺阁女孩家的样子,处处留情,甚至还曾跟野男人私奔过,后来那奸夫还被王爷给悄悄‘军法’处置了,还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不是……”剩下的话蒋子宁说不出口,脸红个透。

    贾琏眼底流露凉薄的冷意,狠瞪着蒋子宁:“你一个人大男人去听这些流言蜚语,丢不丢人!”

    “我冤枉啊,我都说我是偶然听到的。好吧,是我听二婶子和妹妹她们说的。”蒋子宁道。

    贾琏冷冷瞥他一眼,眉头紧锁,不言不语。

    蒋子宁打自己一嘴巴,“我就说我不该胡言乱语么,你非逼我说!该打!”

    “别胡闹了,正经答我的话,你二婶从哪听来的?”贾琏问。

    蒋子宁摇摇头。

    贾琏二话不说,直接撩起袍子便走。

    蒋子宁忙追上去,问他要去干嘛。

    “去礼郡王府。”

    “你不会是要去礼郡王府做什么傻事吧?”

    贾琏顿住脚,一把抓住蒋子宁的胳膊,硬拉他同自己一块骑马过去。

    碰巧礼郡王在家,他听说贾琏急忙来拜访,料定是有急事,忙召见。一见面,礼郡王就笑眯眯的想为之前醉酒的事儿解释道歉,不想贾琏先一步发话了。

    “现在外面传出一些有关二姑娘不好的流言,还请王爷尽快动用关系,遏制住这些流言蜚语,以免损了二姑娘的闺誉。”贾琏知道,在古代这种大环境下,流言这种东西于女孩子家来说那就是致命的利刃,不管是真是假,一旦传开了,必定有损闺誉。静芯是贾琏选择认定的人,自该担负起保护她的责任。

    礼郡王愣了愣,恍惚了下,接着就火冒三丈,万分激动的问贾琏经过。

    蒋子宁被贾琏推出来,强行解说了一通。

    礼郡王气得差点直接提枪去找蒋子宁的二婶算账。

    “恐怕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关键是看这件事的源头在哪儿,彻底遏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贾琏接着道,“王爷是皇族,人脉广,还请您尽量动用所有关系,及时遏制,先发制人。为了二姑娘的名誉,这件事咱们绝不能被动。”

    “是是是。”

    礼郡王烨霖这就招呼人给自家的亲戚四处传消息,让他们帮忙查探,京畿衙门那头也放了话,也给郡王妃传了信儿……烨霖忙活了一大通之后,才想起来顾贾琏这边。

    “多亏贤侄来提醒,不然这件事闹起来必定不可收拾。”烨霖余气未消,一拳头打在桌上,弄得茶碗哗哗作响,“到底是谁,敢与我郡王府不对付。”

    蒋子宁讪讪地看着贾琏,他是不好说什么了,在这继续呆着也挺尴尬的。

    贾琏对他道:“这件事还是要烦劳你回去旁敲侧击,想办法从你二婶子口里好好打探,看她到底是从谁嘴里听道的。最好今晚就能给我消息。”

    蒋子宁点头应承,这才告辞了。

    礼郡王紧接着激动的抓住贾琏的手,“多亏你这孩子聪慧机敏,及时把消息告诉我了。贤侄,本王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担保,我家静芯绝对是清白无辜的,什么留情私奔,根本就没有的事儿。她就是随我走南闯北,也是有她娘王妃负责管教,也有宫里御赐的教养嬷嬷授她规矩。若说我家姑娘不清白,那这世上就没有清白的东西了!”

    “王爷不必激动,我知道。这件事很奇怪,不早不晚,非要在两家议亲的时候出现,本就是很蹊跷,该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这流言传的本就是漏洞百出,不需要去特意证实便可分辨真伪了。”

    “哦?”礼郡王愈加赞赏的打量贾琏,很是好奇他是如何十分确信他家静芯的是清白的。

    “什么‘留情私奔,人被王爷悄悄处置了’,如此私密的事她们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若是真有此事,以王爷的能耐,自然是暗中弄干净了,封人口,不会留有任何泄密的可能。而流言中这些事被编的像是口说书一般,把事情经过讲得绘声绘色,好像身临其境一般,显然是有人故意编排,目的就是为了污蔑二姑娘的闺名。”贾琏解释道。

    礼郡王佩服的点点头,拍拍贾琏的肩膀,“先前倒是我糊涂了,还想用灌酒的办法问你实话。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了。好孩子,静芯能瞧上你这样的男儿,是她之幸。”

    “王爷谬赞了,晚辈也没做什么,只是动嘴皮子提个醒儿罢了。”贾琏客气道。

    礼郡王见贾琏谦虚有度,没有半点‘居功’骄傲的意思,更是欢喜,要不是因为还有这桩急事要处理,这回他真想好好跟贾琏小酌深聊一番。

    贾琏也知此刻不好耽误礼郡王办事,及时告辞,也表示他那边儿也会派人查。

    贾琏回到荣府不久,便接到蒋子宁递来的消息,说是他婶婶妹子谈论的事儿其实是从蒋青山嘴里说出来的。

    这倒奇了,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如何要传播这样的八卦,贾琏心里顿时警觉起来,想到蒋青山与贾政素来关系交好。

    贾琏当即命兴儿去调查贾政身边的贴身小厮等,到了晚上,兴儿急忙忙的回来,一脸气愤:“那厮要一百两金子才肯说。”

    “一百两金子?”贾琏听这个数,顿然想起当初在自己拿这个数勾李嬷嬷招供的事儿来,“他跟李嬷嬷什么干系?”

    兴儿愣了下,纳闷琏二爷还不知这人是谁,就明白这人跟李嬷嬷的干系了,“认得干娘,平日没少巴结她老人家,得了不少便宜。后来李嬷嬷去了庄子上,就再没见他们母子联系过了。”

    贾琏轻笑两声,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西窗廊下摆着的拿九盆稻子,授粉之后,而今都已经结穗成熟了。

    贾琏随手拿起小簸箩,一颗颗收干净了,徒留稻子杆在盆里。

    兴儿:“二爷,那这钱给不给?”

    “自然不给,他这般说,便已经替他家主子认下这桩事了。”贾琏琢磨了下,决计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让她做一次取舍。若是处理得当,这个家里头他还是继续会把她当成老祖宗敬重,不然的话,那就只能各自分心另谋日子单过。

    以前那些小打小闹,贾琏不过是随手处置,不算认真。但这次却不同,事关他未进门妻子的名誉,那些人竟丧良心的毫不留情,那便就休怪他变成地狱修罗,把这个家翻个底儿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