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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舜英走后,姚承恩和李氏想到今日姚舜英差点给人谋害了便一阵阵地后怕。如果没有侯三恰好赶到,那姚舜英可能就会被推下去拍在那巨岩上,一想到孙女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样子,姚承恩便不寒而栗。
亏得自己当初还说小心行事,往后不让英娘落单,可是这一次竟然如此轻松地给了小王氏以可乘之机。一想到这里他就越发厌恶吴氏,要不是这个懒婆娘,哪里需要姚舜英一个小妮子在那个时候去洗衣衫。
一想到这里,姚承恩当即对李氏道:“老婆子,你明日便打发三房那懒婆娘回娘家,省得跟个厌物一般在家里碍众人的眼,左右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偷懒。”李氏有点迟疑:“这不好吧,毕竟咱儿子冷落了她在先,她要是回娘家一说,这万一翻出旧事来……”
“翻旧事翻什么旧事,儿子和那孙家的女人又没过明路,咱们家在礼节上亏待过她家不曾。儿子冷落了她,那受丈夫冷落的婆娘多了,人家可不像她,连做人的本分都不管了。这闹脾气也得看时节,谁家的儿媳妇农忙时节大白天地在凉床上挺尸,将活计一股脑地往老的头上推往小的头上推。儿子有三分错,她便有七分错!”“那怎么跟她说啊,我总不能直接撵她啊。”李氏左右为难。
“怎么说,你便说她一味偷懒不做事,不如带着菊娘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总不能一家人累得要死她不帮忙,还害得英娘多洗几件衣衫多煮两个人的饭!”李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估计今日之事瞒也瞒不住,吴氏偷懒已经激起公愤了,而且李大椽现在满心满眼地厌恶她,让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省得两口子越闹越凶。往后还不好转圜了。
第二日李氏没有下地,等其他人都做工去了之后她才开门见山地对吴氏说了姚承恩的决定,当然她说得稍稍委婉。吴氏起先没听清楚还以为是要休了自己,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待明白只是让自己回娘家暂住一段时日又喜形于色。每年到了农忙时节她便发憷,累死累活地下地劳作她嫌累,找借口偷懒又心虚。这下好了,既然公爹发话那自己可是光明正大地回娘家,看谁敢说自己的不是。当下便欢天喜地地收拾背篓,准备衣服。
李氏见她这番模样。再想到姚承恩说的“白瞎了老子一个儿子”的话,不禁暗自叹息:烂泥巴扶不上墙,倒也怪不得老三。
庄户人的活计做不完。虽说谷子收回家晒干入了仓,但还有黄豆绿豆辣椒之类的也该收回家了。一大早王氏便带着蓉娘一人一个背篓去采集豆荚变黑成熟了的绿豆,田氏带着李兴初去菜园采摘变红了的辣椒,壮年男劳力则去撮箕湾砍路边的枝丫准备扯黄豆了。
撮箕湾是李家庄人集体种黄豆的地方,因为那里没有别的庄稼。所以平日里走的人很少,路两边的枝丫又长得快,每年到扯黄豆的时节不专门砍掉,人挑着黄豆根本就没办法通过。因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黄豆种在那里,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全庄人便集体约个日子先去砍路然后扯黄豆。
李氏和姚舜英在家里晒绿豆晒辣椒顺便剪辣椒蒂,正在忙乎的时候。砍路扯黄豆的的人回来了,只见李兴本眼眶肿得眯起来了,嘴巴也肿了。每年砍路都有人被野蜂蛰伤。李氏一看便知道孙子是遇上野蜂了,很是心疼地说道:“三郎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坐这里等我去弄点茶油和盐给你抹抹。”
李兴业嘻嘻笑道:“想不到今年被蜂蜇的人变成了三哥,哈哈,三哥你这幅样子真像猪头!”李兴本气得扬起拳头满院子追打李兴业。姚承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高声骂道:“我喊着你莫过去莫过去。蠢小子偏不听,被蛰了活该!”
李兴本恍然大悟:“祖父。莫非您早就知道那里有一窝蜂?那你早不说!”“哼,老子巴不得李兴前那小子被蛰死,老子才不会说呢!”李兴前是李兴珠的大哥,仗着祖父是里正,在庄子里头素来霸道。便是没有小王氏谋害姚舜英一事,姚承恩也看他不顺眼。
“祖父您怎么知道那里有窝蜂。”“那地方不是有一大树藤糕果(指猕猴桃),砍过路的人都知道。李兴前那小子起初一直老羊拉屎一般拖在后头,快到那地方了便使劲往前走,还有他爹他祖父,一家子都是一门心思捞便宜的货。老子见他们冲前头去心里暗自高兴,偏你小子不听劝。”
李大柱呵呵笑道:“三郎不过挨了两下而已,这蜂子又蛰不死人怕什么,比起那一家子来算得了什么。”一旁的姚舜英忍不住问道:“大叔叔,里正家的人被蛰成什么样子了?”“哈哈,他们祖孙三人一个被蛰了十来下,一个个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脸也肿得认不出了。”
这么严重,可惜不是小王氏那恶婆娘倒霉,不过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总之这事儿还是让人高兴。晚饭时分大家又说起了这件事,田氏道:“这下他一家不是去不成启汶城里赴宴了。”蓉娘不解道:“赴宴,他家的人去县城赴什么宴,没听说他家有亲戚在城里头呀。”
“哼,你们还不知道吧,”田氏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三猴子那旧宅子修整一新,说是要设宴庆贺一番。水三伯母顺便邀请了里正一家,这不这两日小王氏满庄子地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整个李家庄就只有她一家人被邀请一般。”李氏和姚承恩姚舜英相互看了看,心里都想着这一定是侯三要动手收拾小王氏了。
“亏得侯家小子平日里英娘妹妹英娘妹妹地喊得欢,这一到正经场合便将咱们英娘给忘了。”“你这婆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在替英娘拈酸吃醋,咱家英娘何时稀罕过那姓侯的了?”李大柱陡然发火。
田氏气道:“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我是说咱家的孩子好歹教那姓侯的识字念书,年纪再小那也算得上是他的先生,他姓侯的这般怠慢先生就是不合规矩,还不兴人说了?”
李氏抬眼淡淡地道:“谁说侯家小子怠慢先生了,人家可是正正经经地上门邀请咱一家人的。是我想着上回那恶婆娘还没抓住,生怕英娘进城再被人害了,便拒绝了侯三的好意。这两日忙忘记跟你们提这事了。”
“这还差不多,我便说那侯家小子行事不该这般没章程,合着人家早已邀请了咱家。不去便不去,家里那么忙谁稀罕那宴席。”田氏神色好转心情愉快。继而又啐了一口:“可笑那小王氏,我挑着辣椒打溪边经过的时候,她故意笑得大声说什么本来农忙时节不想去,可碍于水三伯母的面子只好抽空去一趟。还说自己端午时节给她家珠娘做了两身儿新衣裳,幸好有一身没上过身,不然穿得太寒碜了去城里头赴宴不是丢了侯三的面子。哼,她还真当侯三会娶她家的珠娘呢。”
姚承恩似乎随意地说了一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这世间的人和事大多如此。”其他人只当他随便感叹,谁也没多想。姚舜英知道祖父说的是小王氏她们即将遭遇的厄运,内心开始猜测着侯三会如何整治那一家子令其身败名裂。
因为老侯还给县城里其他一些有头脸的人下了帖子,因此侯三头天晚上便回了城,说是得赶去招待各方宾朋。不过他慷慨地留下了银子,让家里人坐车去。次日一早,衣着光鲜的老吴氏小王氏带着李兴珠和侯三外祖一家浩浩荡荡地出发往城里去了。李家的男人因为头天被野蜂蛰得狠了,顶着个猪头去赴宴实在是有碍观瞻,只好无奈地留在家中。
城里侯三宅子的正堂,一个小厮苦着脸跟在侯三身后道:“三少爷,真的要那帮人将那两个妇人的衣衫都脱掉吗?那样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万一人家告到官府去,咱们可得吃官司。”那小厮到底年小,对侯三吩咐自己做的事情有点吃惊害怕,忍不住问了又问。侯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叫你做你便做,哪里那么多废话,出了事官府那里自有小爷顶着,你怕什么!”
那小厮只好点头退下,心里却想着这万一事发,少爷自己肯定没事,可自己弄不好便成了替罪羊,大户人家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少。主子们做下的事,哪一回遭殃的不是奴才。因为心里害怕,小厮便悄悄去找老侯,将侯三的安排一五一十地通通告诉了老侯。最后小声嘀咕道:“那位英娘姑娘不是没事嘛,少爷何必这般报复人家。报复便报复那毒妇一人好了,怎么连人家的婆婆闺女都拉上,这也太阴损了。“
老侯不动声色地听完,稍后沉声道:“咱们做下人的,主子的话便是圣旨,背后非议主子,我看你小子是活腻味了!少废话,三少爷如何吩咐你小子便如何做,若有半分违拗,老子剥了你的皮!”那小厮被骂得灰头土脸,飞快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