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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胜同推开门,不由得微微一怔。
和外面的笑语喧哗不同,这个包房内安静非常。他的大表哥宋建辉正背对着他立在窗前,高大结实的身躯,在迷彩T恤的包裹下,每一寸都露出结实的线条感。从健身角度来看,他的确比他更像一个健身教练。然而他身上那孤高清傲的气质,却又让人陡然生出敬而远之的感觉。
江胜同是见过他和谢悠然在一起的,他以为他为她改变了,现在看来,那也仅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江胜同自嘲地笑了笑,在茶香袅袅的桌前坐下,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说:“大哥今日好兴致,难得想起我啊。”
宋建辉这才徐徐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小表弟。
其实所有的表兄弟当中,他和江胜同的关系最好最亲近。江胜同两岁多的时候父母离异,姑姑把他抢到手却没有很好地照料他,爷爷看不过眼去就将他带回了宋家亲自照料。
宋建辉比他大七岁,小时候,他就跟个跟屁虫似地追在他背后喊他:“大哥,你等等我啊。”他带着他去玩男孩子大杀四方的游戏,带着他上学,带着他回家,教他写作业,也替他瞒下或者摆平他闯下的大小祸事,亦父亦兄亦友。
他一向叛逆,只有他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两句。后来大了,他去了警局,工作繁忙又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也辗转红尘当中,跟一个又一个女人玩尽暧昧的游戏,他看不过眼,两人的关系也就慢慢远了。
可只要他一受伤,他总是第一个跑来看他;只要他有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当年宋仁轩的妈妈出事,他从生死线上被抢了回来,也是这个小表弟,陪了自己整整半年,他退役后,办那所少年军校,也是他从中积极牵线搭桥……
所以,当在中秋家宴上见到谢悠然看他的表情,因为太清楚江胜同的为人,宋建辉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之后的一段日子,他们便都知道了她离婚的前情,知道了她和自己这个小表弟的牵扯,他们都劝他:“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可以,为什么要找一个和自己弟弟有牵扯的,还是出轨劈腿有过不好前科的女人?”
宋建辉本来以为这两人是在谢悠然离婚后交往过一段,但听到这些,反而不太相信了。虽然认识谢悠然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人,那个女人单纯、胆小、怕羞、传统,还很迟钝,满心满眼里就只有孩子跟家人,要她在婚内背着丈夫出轨,很难很难。
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表弟,不会跟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他们之间,只会有别的事情,只能是别的事情。
所以,她不跟他说,他也不问,也不去了解,他等着她来告诉自己。但他没有想到,他等到的事实,却让他有一种出离的愤怒。
用力地将手上的烟按灭,宋建辉选了个江胜同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招来服务员点好菜。
江胜同晓得他的习惯,也不多说,要了一瓶酒,慢慢地吃吃喝喝。
等饭菜都撤下去了,宋建辉才说:“你认识谢悠然。”
十分简洁直白,一开口就定案,很典型的宋建辉式的风格。
不过,也是他对自己一惯的态度,有什么,直接问出口说出口,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胡乱猜测。
江胜同也从不骗他,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宋建辉沉沉地说:“经过。”
江胜同略微犹豫了一下,倒是无关什么羞耻心,而是在考虑说出之后的后果。他忍不住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后才说:“我和宛南平,就是你现任老婆的前夫认识,有一天他和我说,想让我帮他做件事,寻机会接近谢悠然,最好让她喜欢上我。当然,如果不能,制造些两人的暧昧也可以。”
“他给你的条件。”
“钱。”
宋建辉看着他,面色一片恚怒:“你很缺?”
江胜同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
那时候正好是他妈妈再一次结婚,他恼极,便流连于夜场和赌场,就这么跟宛南平认识了。他当时看着他和他笑着说:“你长得倒是好,很符合我老婆年轻时候的白马王子形象。”
他当时听了也没放到心里去,只觉得这男人说话很奇怪。没过多久,两人再熟一些后,他有一次赌场失利,输得差点给人剥光扔出来,宛南平替他接下筹码,出来后就跟他说,想让他接近他老婆。
那男人想离婚,但又不想让离婚影响到自己的公司,所以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但他也不想真给自己戴顶绿帽子,所以只要求他,让他老婆迷恋上他就可以,实在不行,制造点暧昧让他的人拍点照片。
挺龌龊的事情,江胜同却莫名感到有些刺激,拿人老公的钱,和他的老婆玩一场艳遇。这真是新奇而有趣又刺激的经历……只不过,谢悠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坚贞很多,他对她若即若离,她没感觉,他对她隐隐挑逗,她好似听不懂,他若是直接说谢悠然我追你好不好?她就认真地告诉他说:“我结婚了。”
他觉得很好笑,这样一个女人,他同情她也怜悯她,但,更看不起她。
他走的时候提醒了她,不是出于愧疚,只是因为怜悯。
但他没有想到,再回来,她倒是真的给她前夫抛弃了,却又一跃成了他最敬重的那个人的未婚妻。
太好笑了!
宋建辉看不得他这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过脸去淡淡地说:“过来。”
江胜同:……
“大哥,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过来。”
江胜同没有动,替自己解释:“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她会和你……”
“过来!”这一次,声音里已隐隐带了威胁。
江胜同只好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抱着脑袋。
谁知道宋建辉却在他下盘一踢,他往下一倒手就忍不住松开了,结果一只大手捞住他的肩,另一个拳头已快如闪电地擂了下来——唔,果然又是脸上开花,鼻血喷出,呛了他满脸。
江胜同爬在地上,几乎是悲愤了:“你打了我两下!”
他一向只打他一下的!
宋建辉闻言眼里掠过淡淡的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完全隐了去。他施施然地站起来,也不看他,只说:“后面那一拳,是替她打的。”
江胜同:……
宋建辉说完,就转身走了,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着江胜同说:“她要找你,就帮她。”
是吩咐,也是命令,江胜同想要说话,可还没开口,鼻血就差点流进嘴里去了,他只得微仰着头,悲摧地看着那道门在自己面前关紧。
他倒并不担心谢悠然来找他,当初宛南平也就只要他离开两三年就可以了,等他们的离婚案子判定过了追述期,她就算找到他,那也无力回天。
他只是想多解释两句,但宋建辉显然已不愿意再听。
宋建辉走出饭店,就拨通了谢悠然的电话。那天晚上她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提了一个要求,她想确认,江胜同是不是让宛南平收买了来接近她的。
宋建辉很理解,这或者是她心头的一个结,也是被人为抹上去的污点,她想知道真相,是人之常情。
说实话,他对自己小表弟做出这样的事,感到很失望,这个他亲手带出来的孩子,因为亲情的缺失,已经堕落到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了。
这让他在面对谢悠然的时候,也隐隐感到有些难堪,但事实已经造成,他无法挽回,只能要求江胜同帮她,如果她还需要的话。
至少钟君一直就在说,他们想让谢悠然的前夫遭到报应,她如果要再和他打官司,他会帮她。
只是,他想不出是个怎样的男人,居然为了钱连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都能干得出。而且谢悠然挺好的,宜室宜家,放弃她,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过,他不放弃她,又有他自己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宋建辉笑了笑,那头谢悠然听到他说的话后沉默了一会,说:“谢谢你。”
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窘迫,或许于她来说,让他涉入她和她前夫的龌龊里,并非是她所愿意的事情。
他笑了一下,放开了这个话题,没有问她后面打算怎么办,只问:“今天会加班吗?”
她说:“会吧,公司有个电影要赶贺岁档,现在多数人都在忙那个事,余下的全堆在我们几个人身上。”
宋建辉低低地叹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才能把中秋节没办完的事情办了呢?”
谢悠然有些意外,可能这时候,还有些脸红,宋建辉想着她这时候面色微微泛红的模样,笑了笑。
他等着她再次推脱,结果,她却和他说:“你安排吧。”
这回是宋建辉意外了,待得确认确实是交给他来安排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好,你等着。”
说让她等着,谢悠然以为他会好好安排一下,怎么说也得像上回那样,选个什么好记的日子吧?
结果电话挂没多久,她正准备去吃饭,还未走到食堂就接到他的电话,说:“我在你公司楼下。”
谢悠然还以为他和自己心有灵犀到这地步,晓得她没吃饭所以和江胜同见完面就给她送好吃的来。结果一走到他面前,什么话都没讲,他劈手就过来拉住她,说:“快跟我走。”
宋建辉一惯是沉稳有度的,难得见他这么一副老房子着火的样子,谢悠然不由得心下一沉,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宋建辉沉声说:“大事!”
却又不说是什么大事,只一脸沉肃地将她拉上车,开车急急往市区赶,谢悠然见状越加忧心,一路都在不停地猜:“我爸爸是不是摔倒了?”
摇头。
“我妈又犯病了?”
还是摇头。
“那,不会是那些小混混从你学校逃出来又去找宋仁轩麻烦了吧?”
宋建辉正在开车,闻言微微一滞,淡声说:“你是对我的学校没信心,还是对你儿子没信心?”
谢悠然:……
那看来就不是了,谢悠然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嘛,这么火急火撩的,我还上着班呢。”
最主要的是,她饭还没吃啊,虽说早上吃过早餐的,但到这点了,也还是会饿啊!
宋建辉说:“放心,耽误不了你。”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所以,你刚才是吓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吓你?”宋建辉说着偏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奇怪地反问,“而且谁告诉你,大事就一定是坏事了?”
谢悠然微有些吃惊:“那难道是好事?”
可他们最近,也没什么喜事吧?还喜得他如此猴急猴急地要带她过来的。
可再问,宋建辉却是怎么也不说了,她问得多了,他就斥她:“别闹,我开着车呢。”
谢悠然便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就这么万千心思地随他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地方了。
谢悠然抬头看到面前楼上的硕大的楼牌,呆滞地问:“为什么来这?”
她刚刚听他说是喜事后还猜了很多,自认最靠谱的应该是带她去哪里赶着时间大吃大喝一顿,以安慰她要加班的辛劳——是饿到了,所以思维就只能在吃上面打转转么?
她忍不住有些泪奔,他居然把她带来了民政局:果然是大事啊,终身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呃,偶家出远门的男银回来了,所以更新延误了一会,能理解的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