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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鬼啦!”
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疯了一样往开处跑,有人被不慎撞到,还差点被人踩上几脚。
“大家不要慌!”付清欢一边喊一边看着周围的人群,“这是死者死于非命体内的怨气,散了就好了!我这就替死者作法,让他安心瞑目!”
付清欢说完就朝着柴堆走进了两步,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念叨起来。
“谁都不能离开!”封隐沉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被语气中的严肃与威慑震住,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转身,只见那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站在火堆前,宛如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而通红的火光映在那年轻女子的脸上,勾出她带着虔诚的柔和眉目。
尸体一点一点弯曲,然后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弯度,继续被火炙烤着,最后彻底化成了灰烬。
而这时送骨灰瓮的人也来了,付清欢直接扯了裙子的纱边当做滤网,替老汉的家属从柴灰里过滤出了骨灰,装进了瓮中,柔声安慰道,“这样就好了,明天城门一开,你们便送老人入土吧。”
佘老汉的家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众人也是唏嘘不已,护城河边仍旧是灯火通明,付清欢接受了众人的谢意,慢慢走到封隐身旁,“看清楚了吗?”
“没走的人有四个。”
“哪四个?”
封隐不紧不慢地说出了那四个人,“答案已经出来了。”
付清欢听完他的话,微微一勾唇,“我也知道了。”
围观的群众们慢慢散去,回到了棚屋里继续等着子夜的到来,而封隐和付清欢因为解决了佘老汉家的麻烦,也得到了百姓们的敬重,两人刚一坐下,棚屋的老板便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不用嫌弃。”
付清欢捏起那一小块软软的糖糕,眼尾一挑,忽然把手里的糖糕朝着老板丢了过去!
老板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刚本能地接住糖糕,便看到了付清欢脸上明朗的笑容。
老板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接糖糕的左手,随后看向一旁的封隐,微笑道,“有什么话,过了子夜再说。”
封隐没有拦他,耐心地和付清欢坐着守夜,亥时一到,便有不少男女老少自发地来到了护城河边,手捧蜡烛对着河面吟唱起来。
“七月十五鬼门开,已故的先人魂归来,亥时夜歌河边火,送去受祭的亲人哟,来年再来,来年再来,地下的亡魂哟,无忧无患,无忧无患……”
付清欢和封隐始终坐在棚屋里,以异乡人的身份,目睹这古老而又充满美好寓意的仪式,驼背的店家跛着脚站到门外,轻声跟着人们唱起来。
仪式一直持续到了亥时三刻,更锣响起之时,人们停止了歌唱,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佘老汉的家人又走来重复了一遍谢意,抱着老人的骨灰瓮去了坟地。
封隐和付清欢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桌边,看着店家和伙计在临时棚屋里收拾。
护城河边很快只剩下了三个人。
“看来那场诈尸的戏是给我看的,”店家没有再跛腿走路,那严重佝偻的背也挺了挺值,高大的身量俨然属于詹道华,“你们最后能猜出是我也不奇怪,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尸体会如你们所愿,当着众人的面‘站’起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付清欢轻轻一笑,“那尸体在河里泡久了,体内必定有大量水分,而当它被放在烈火上炙烤时,肌肉里的水分便会被烧干,里面的神经进行收缩,身体便自然而然地蜷曲起来。”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詹道华忍不住大笑,“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她是我的王妃。”一旁的封隐漠然接过话。
“原来是隐王妃,难怪会一直陪在隐王身边,是我糊涂了。”詹道华轻轻摇头,付清欢却明白他的意思,他不相信封隐会带着自己的妻子来这里,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城门快关了,我们回去再详谈吧。”付清欢说道。
“我并不住在丰城里。”
“既然能够恰好目睹那两人被害,先生的住处应该是在城外吧。”
“正是。”詹道华对着封隐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不如随我回去吧。”
封隐一心想要求一个答案,当然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詹道华也是骑马而来,只是把马栓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三人来到湖边的一处小屋时,远处传来了子时的更锣声,悠悠地在护城河的上分回荡,仿佛是在慰藉那些游荡的亡灵。
詹道华的屋子不大,但拾掇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他无聊兴起写的一幅字——一冬也是堂堂地,岂信人间胜著多。
封隐兀自坐着喝茶,付清欢则默念着这两句诗,转头问道,“先生还在牢狱里待过?”
詹道华笑了笑,“不瞒王妃,我前半生的一半时间,都是在牢里过的。”
付清欢一愣,“先生不是宫里的画师吗?”
“我原先不过是罪奴之后,身处的环境与牢狱无异,当画师也不过五载,中间得罪了不少人,也在号子里断断续续待了不少时日,后来又在牢里待了将近一年。你还别说,在牢房里蹲久了,倒也能悟出人生的另一种境界。”
“你说后来又在牢里待了一年?”封隐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
“我知道王爷为何来找我,”詹道华脸上的笑意略为淡了点,“其实过去的一页早就被揭过去了,王爷又何必如此执着于真相。”
“没有人会想抱着那么大的疑惑过一辈子,何况我自幼因为母妃早亡,受了不少欺侮,这些屈辱与怨恨,又岂能在一朝一夕间消去?”
“但是王爷把该报的仇全都报了不是吗?”詹道华一脸了然,“就算现在知道了往事,也不会对现状有什么改变。”
“多说无益,先生请给我一个答案。”
“这个倔性子,还真是跟你母妃一模一样。”詹道华摇了摇头,似是在轻叹,又似是在追忆,“不论别人怎么解释怎么劝,就是改不了初衷。如果她当时不是执意要留下来,后来也不会落到那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