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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漓待秦嬷嬷等人完全退出去后,才略显忧色的道:“小姐,四夫人毕竟管着府里的中溃,她若成心不许,我们”
宜儿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么做便是授人把柄的事?只是佩兰在这侯府里生活了一辈子,她是为我死的,而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在这停灵数日,也好让她好好的跟她的父母亲人,跟我们道一个别,所以,无论如何,我至少也要坚持过了她的头三。”
只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四夫人魏氏终究还是领了人上了门。
宜儿有时就在想,究竟是她这事本身做得太不合规矩了,碍了整个青湘侯府的名声,魏氏才会如此急不可耐的上来阻止呢,还是仅仅是因为做这事的人是她,所以魏氏才巴巴的上赶着过来给她添堵呢?
只是这事真论起来宜儿的确理屈,魏氏扯上整个侯府名誉受损的大旗,宜儿的确是无词可辨,可在这事上她又分外的执拗,不想作出让步,场面上的局势便有点火药味了。
说起来青湘侯府因为老夫人林氏尚在,并没有分家,那主持中溃的魏氏在外人看来便是权柄在手,当是说一不二的实权型人物,可实际上,在长房杜子悟一家回京之前,情况的确也是这样,二房三房乃至五房都不敢跟魏氏叫板,对魏氏针对内院的吩咐举措也都是执行得分外到位,可是长房回来之后呢,这情况就有些变了。
先不说长房跟四房在侯府爵位继承上的那点小微妙,就官职上说,长房杜子悟官拜户部侍郎,堂堂正四品大员,而四房杜子阑,虽说承继了青湘侯的爵位,可如今只是五军都督府后军经历司经历,按品阶,不过是从五品,比起杜子悟,整整差了三级。更重要的是,长房虽也住进了侯府,可却不似其他几房,要靠着那点公中的份例过日子,长房有钱啊,完全就不指着公中那点出息,所以魏氏对于长房,那是根本无处拿捏。
其实也有古话云:父母在,无私产。只是长房有钱却不是杜子悟的私产,而是李氏的陪嫁,当年李氏从汀南李家嫁过来的时候,十里红妆的陪嫁不说,后来还和汀南李家为了李氏父母留下的遗产打了好几场官司,到最后,虽然没人清楚李氏手上的陪嫁私产到底有多少,但是可想而知的事情,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长房靠着李氏的嫁妆私产,完全不依靠青湘侯府,那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公中的供给上,无论是涟漪院还是宜儿的秋霞阁,都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本就让主持中溃,历来享受着其他几房奉承巴结惯了的魏氏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后来更是得知,老夫人林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将她手里在提篮街上三个最好的铺子给了宜儿。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魏氏直气得差点当时就要去紫瑞院找老夫人问个明白,后来她连同嫁给吏部侍郎苏畴的庶姐合谋,想在杜子悟的吏部任命批文上动点手脚,逼宜儿就范,将那三间铺子夺过来,却不想那杜子悟就那般命好,皇上竟然忽然间想起了他,使得吏部尚书梁大人亲自过问下,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对长房,魏氏那是打心底的存有敌意,之前又抓不到长房的把柄,这次宜儿在秋霞阁设灵棚,对魏氏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没指望通过这件事就能真将长房给怎么样,但是好歹闹上一闹,闹得人尽皆知的就最好不过了。
毕竟之前长房没回京的时候,侯府团结和睦,一片祥和,可长房这一回来,就闹得整个侯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那谁是谁非,谁在下面起的幺蛾子,外人心里自然便有个看法。
所以,魏氏的态度很坚决,只差没有引着下人冲进秋霞阁强拆了灵棚了。
李氏是早被惊了过来,两妯娌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下来就僵了场。
因为她的任性,将李氏牵扯进这些糟心事里,宜儿心里有愧,她坚持要在秋霞阁里停棺设灵,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坚持什么?她从小就沉稳多慧,几乎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任性妄为过,她心里难过,只是执拗的要这么做,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值不值得,她完全没有去想。
其实归根到底,她根本就没能接受佩兰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为了救她,如此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般陨没了!
吴大和陈妈妈夫妇却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只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事闹大了,二夫人万氏,三夫人钟氏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两头劝着,魏氏余怒未消,大声道:“二嫂三嫂来得正好,你们到来评评理。我青湘侯府上还有老夫人健在,下五弟妹眼看着就快临盆了,这可都是我们府里的大事,是犯不得冲的,三丫头却在院子里设灵停棺,为的还只是一个小丫头,这算什么事?老夫人向来信佛,最见不得这犯冲招忌的事了,我昨晚就让人过来打过招呼,可你们看看,三丫头这院子里可有收敛?居然还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和尚僧人来诵经,把个整个秋霞阁搞得乌烟瘴气的。大嫂到好,三丫头年轻不懂事也就算了,我带人过来想将这灵棚拆了,可大嫂却死活不许,难不成这三丫头胡作非为,大嫂不仅不管着,反而要在一旁帮着不成?”
李氏冷冷道:“自家的女儿自个知道,我家鸢儿从来沉静稳重,落落大方,还真没有像四弟妹说的什么胡作非为过。四弟妹若真看我们长房不顺眼,不妨明说就好,我们也不是非要赖在这不走了,到时候也不需四弟妹撵人,我们自个卷了铺盖搬了就是,也省得”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有人厉声喝道:“搬什么搬?一家人都吃撑了没事做了,闲得无事在这里闹什么撵人搬家的,都把老婆子我当摆设死人了吗?我说过,我老婆子但凡还活一天,你们就休要给我提什么分家单过的事,怎么了,当我老婆子的话是耳边风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老夫人林氏在单嬷嬷和大丫鬟春枝的搀扶之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林氏铁青着脸,满是怒容,众人哪里还敢争执,都纷纷对着林氏行礼问安。
林氏道:“你们都还好意思问我的安,老婆子转过背,你们就在这闹个不可开交,你们这般吵得家无宁日,我老婆子又怎么能够安生得了?”
众人只得连连告罪,魏氏就道:“母亲明察,不是媳妇不知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是”
此时早有丫鬟抬了太师椅上前,林氏在椅子上坐了,不待魏氏说完,就拍了拍扶手,道:“你不用说了,这里的事情老婆子都已经知道了。”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侍立一旁的宜儿身上,招了招手,道,“三丫头到祖母这来。”
宜儿依言上前,林氏就握了她的手,道:“告诉祖母,昨天可是被吓着了?”
宜儿轻轻摇头,道:“身边有丫头们护着,鸢儿不觉得害怕,就是佩兰”
林氏见宜儿红了眼,就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道:“都过去了,那丫头是个好的,知道忠心护主,也是全了你们这一片主仆之情。”
宜儿一怔,抬头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氏。
魏氏道:“母亲,三丫头就只顾着她的这片主仆之情,何曾顾及过我们整个侯府?母亲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五弟妹又临盆在即,这时候在府里治丧葬,办白事,那可是相冲犯忌讳的事!”
“忌讳?”林氏瞥了魏氏一眼,道,“我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什么时候又忌讳起这个来了?老五媳妇不是天天从太医院请了御医过来问诊安胎了么?哪里就那么精贵,忌讳这个又忌讳那个了?我青湘侯府祖上乃是我大辉的开国元勋,虽是以武起家,却也是书香门第,恩信仁义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四字家规,其中恩排在第一,有恩当报,有恩必报,你们莫非都忘了个精光?”
魏氏浑身一颤,有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在心头涌起。
果然林氏接着道:“佩兰为救三丫头丢了性命,这固然是她身为奴婢当干的事,可是你们说说,这年头究竟还有多少像佩兰这样为了主子可以舍了性命的奴仆?哼,怕是少得可怜了,世道如此,多的都是些耍滑偷懒,只一门心思想从主子那得赏的溜须拍马的谗奴。所以不管佩兰她身份如何,她救了三丫头,就是于三丫头有恩,三丫头报恩,在院子里设灵停棺,请佛家师傅诵经超度,她哪里做错了?难道你们当真以为,活生生一条命没了,随便赏几个钱子事情就完了么?那也是命,是人家父母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