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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世界变得更安静了。
沈灼侧着头看自己的脸投射在车窗玻璃上,外面飘洒着朦胧的细雨,一点一点慢慢覆盖,最终汇成雨珠流淌下来。
她突然很想像这天气一样大哭一场,此刻喉头哽着,实在痛苦!
这一路一直难熬,等到了谭家,沈灼不等谭思古就先下车往楼里走,但她知道他始终跟在身后,那沉稳负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正在她耳边响起,一下一下,和她的心跳一样清晰有力。
这时候已经不早,谭久自然睡了,刘姐还在收拾房间,见他们一道回来,脸上露出笑。
沈灼问了久儿呢,刘姐说在楼上,沈灼也就没再说什么也,直接上了楼。
推门进去,她却没有走近,只站在门口。
房间里昏沉沉辨不明方向,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谭久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着。
她听到楼下的厨房有一些动静——谭思古开口向刘姐要了杯热牛奶,声音轻轻,仿佛怕惊到这夜里沉睡的精灵。接着他又对刘姐说:“你早点休息吧……”
客厅下面灯光变暗,紧接着,那道熟悉的脚步声缓缓传来,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直到落在她身后的门外,停下来,再无动静。
沈灼心中一悸,仿佛听到门的另一边,他低缓的呼吸声。
她在里面犹豫,转过身,握住手把,轻轻转开,便能从门缝中看到他的身影,立在那里,高大挺立。即便是这样逆着灯光,她还是看到了他的那双如曜石般的眸子和紧抿的唇。
她走出来,他轻声问她:“看好了?”
沈灼低着头,并没有看他,语调淡淡,“嗯,她睡了……”
他没再接话,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
沈灼心里那股难熬又冒出来,让她不知该如何逃蹿。
她晃了晃,靠着阖上的门板,将肺腑气息吐尽,“我……”
我什么?脑子里突然变做一片空白,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窘迫终究还是把她打败,她慌不择路,口不择言,胡乱说:“我该走了!”
她想从他给出的缝隙中逃出来,他却突然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
沈灼瞪圆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向他。
谭思古也在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有话,就说完吧。”
沈灼重重吸了一口气,咬着唇不说话。
谭思古终于瞧见了她脸上的纠结与挣扎,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过来,心里一阵翻涌过后,酸楚源源冒出来。
他说:“要说什么?说不出口么?”
沈灼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谭思古顿了顿,黯然道:“那好,等你能说出口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他缓缓放下来手臂这一刹,沈灼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那个好久没出现的尖酸刻薄的小人,肆意嘲弄着她:你看你,可真没出息,难道一句我们和好吧,我们在一起吧都说不出来么?
她突然惊醒,猛地拽住他的衣领!
白色的衬衫衣领被她揪在手里,谭思古也是惊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她的手,静默不语。
沈灼说:“我……我只是想说,谭思古——我们……我们和好吧?”
谭思古双目一睁,喉结滚动着,良久,他开口,声音竟然是哑的。
“你……是不是因为久儿?”
沈灼摇头,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我……”
我喜欢着你,爱着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紧攥着他领口的手越来越紧,后来她觉到手背上覆上一双宽厚干燥的大掌,他轻轻在她耳边说:“沈灼,你先放开我。”
沈灼心里一痛,眼泪就出来了。
她放开脱力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哑声道:“我不要结果……我真的不是为了跟你抢久儿,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谭思古,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妻子,我也不知道未来我能不能胜任好这个角色,我甚至想过,也许……也许你能让别人来演这个角色,会有很多女人比我演得好,但我……但我……”
她听到头顶闷闷地笑声,男人的胸腔震动着。
“但你怎么?”他问她。
沈灼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着他。
谭思古一个手凑上来,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仍握着她的两只小手。
“但你怎么了?”他又问一遍。
沈灼从他眼里看到了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多么卑微。
但她不在乎,她早就说过,再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了,不在乎这一次。
沈灼吸了吸鼻子,说:“但我不甘心,我……我还没想放弃……”
谭思古脸上笑意加深,眼底竟也是酸了。
“说完了?”
沈灼一愣,嗫嚅道:“嗯……如果有忘了的,能不能……等我想起来了再补上?”
谭思古说:“可以。那你现在能听我说几句么?”
沈灼心里小心忐忑,轻轻道:“你说,我听。”
谭思古没有停留,直接说:“沈灼,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今晚留下来,明天我带你一起去见你妈妈。第二,你现在回去,准备好资料和我复婚。你选哪一个?”
窗外的闷雷轰隆一声响,沈灼身子一颤,魂都被吓飞了。
她眼前的男人,在闪电中面容变得清晰,泠冽的光,却被那般柔情似水的眸光打败——
一夜过后,雨已经停在清晨。
窗前的绿萝在清新中摇摆,碧翠如玉,仔细看,竟还见最里面开出了一朵粉白色的花骨朵。
沈灼这夜并没有睡安稳,她总是在朦胧中醒过来,感受到自己仍在那个安全的怀抱里后,才再度入睡,直到天明,她再次醒来后,那温暖的怀抱不见了,她慌忙坐起来,害怕——
怕一切都是一场春/梦,梦醒了,美好破碎。
幸好,她要找的人正在她醒来时推开了门。
他走进来,问她:“醒了?换衣服下来吃早餐吧。”
沈灼终于放松下来,躺回去,望着他并没有动。
谭思古走过来,关上门,来到她身边,侧躺下来,摸了摸她的脸。
“怎么了?还要睡?久儿都要起床了。”
沈灼愣愣地看着他,说:“谭思古,你知道么?我现在特别怕这是一场梦……要真是梦,你干脆也别叫醒我了。”
谭思古笑道:“你掐我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梦,嗯?”
沈灼把头埋进他怀里,心中的甜蜜四溢。
谭思古拍拍她的后背,终是心疼她,妥协道:“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吧……”
沈灼却抬头说:“算了,我还是起床吧。你先出去,我洗澡换衣服。”
谭思古冲她笑:“还怕我看?”
沈灼脸上蹭得一下好像着火了,她刚要说些什么,便觉身子一轻,竟被他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她吓得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
谭思古膝盖撑着床,单脚下地,站稳了,另一只脚也跟上,把沈灼抱到通往浴室的更衣室。沈灼踉踉跄跄,捏着快要掉下来的被角。
“房间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动作快点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谭思古说完,把门关上,留沈灼一个人在原地。
沈灼愣了会儿神,慢慢转身,看到这件更衣室里,竟有一面还放着她的东西。
她曾经穿过的鞋子,衣服,还有化妆台上的香水和首饰……小柜里,内衣也都在,只是另外新添了不少,均是摆放整齐。
仿佛……她从来不曾离开过。
沈灼一路看过来,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欢心鼓舞,为了自己那份容易满足的虚荣心,一时又眼睑酸涩,喉咙里像塞了石头。
她想起了很早之前诸跃然对她说过的话,她说:沈灼,你就是不知好歹,把金子当石头,终有一天,它砸了你的脚,你才知道痛!
她尝到了疼痛的滋味,也看清了金子的颜色,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未被发现的价值……
化妆台的首饰盒里有一条银色的手链静静闪着光亮。
沈灼轻轻拿起来,放在掌心,摸索着上面刻着的字母,画面回荡在眼前。
那人被她问及礼物时语塞的样子,和他送手链时的漫不经心……她在出租车上手链失而复得,她在婴儿房里,将它放入孩子的襁褓中……
一幕又一幕,如抓人的电影片段,再配上缠绵的音乐,铁定能够催人泪下。
沈灼收拾好自己,换上了更衣室的新衣服,一条灰蓝色的裙子,长发散在身后。
下楼时,她对刘姐打招呼,刘姐笑意盎然,应着:“早啊小沈,快来吃早饭吧。”
她走到餐桌前,谭思古上下看了她一眼,目光定在她的手腕上。
“这个……”
沈灼扬起手,说:“这个我不是送给久儿了么?怎么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
谭思古像是被人抓到把柄,苦笑一下,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说:“为了……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