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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剑书院,项王府中一个奇特的所在,相比于其余院落的热闹,此处却是个僻静之地,前任住客舒雪城老爷子就不必说了,素来不喜有人打搅,偌大的院落中只有两个书童照料着,而此时的主人林崇明同样谢绝了萧畏安排而来的众多丫环与仆人的侍候,只留下一名书童外加两名仆人打理院落,其做派倒是与舒雪城老爷子一脉相承,唯一不同的是舒老爷子素喜琴,而林崇明则是闲来便吹箫。
值此月上中天之际,一身白衣的林崇明随意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手持玉箫,轻轻地吹奏着,一曲婉转的曲调在月『色』下弥漫『荡』漾了开去,颇得月下吹箫引凤之三味,那副娴静与浪漫之情调令匆匆从“唐记商号”赶回来的萧畏实不忍出言撞破,索『性』默默地立于暗处,静静地听着。
“好曲好情调,林兄好兴致啊。”一曲终了,萧畏缓步走上前去,笑呵呵地鼓着掌,喝了声彩。
“哦,是王爷回来了。”林崇明一见萧畏到了,忙站起了身来,客气地招呼了一声,突地发现萧畏脸上的笑容虽灿,可眉宇间却有着一丝的阴霾,不由地为之一愣,眉头微微一皱道:“王爷,可是今夜之事出了甚意外么?”[
“林兄高明,是有些意外。”萧畏苦笑了一下道:“太子派来主持交易的东宫内卫总管王溟死了,杀人者是镇海李振东,如今太子一方的人连同张烨武皆已被五城巡防司衙门一体扣下了,嘿,小王还追着李振东打了一场,可惜还是没能拿下此贼,倒是与其有了见面谈合作之意向,如今这局势怕是要出大『乱』子了,林兄可有何教我者?”
“李振东?”一听萧畏说起此人,林崇明的眉头登时便皱得更深了几分,沉『吟』了一下之后道:“王爷还请将与此子交涉的详情说与林某一听。”
“那好,事情是这样的……”萧畏自是不会拒绝林崇明的要求,将与李振东交手以及随后交谈的详情娓娓道了出来。
“王爷所虑甚是,此番风波大矣,太子怕是有难了,唔,尚不到其被废黜之时,只是诸皇子得势却是难免,若是某所料不差,太子应该能过得此关,只是夺嫡之争就此激烈矣。”林崇明默默地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斟酌了下语气,慎重地开口道。
“嗯?林兄此言何解?”太子有难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如今张烨武与账册连同太子宫卫一并落入了五城巡防司手中,马政的弊案想遮也遮不住了,在这等形势下,太子想要脱清关系压根儿就一丝的可能,如此贪弊之事一旦大白于天下,各方势力必定群起劾,纵使弘玄帝有心想保,都不见得能保得住萧如海的太子之位,可林崇明却言太子一定能过关,这还真令萧畏有些子『摸』不着头脑的。
“王爷明鉴,帝王之道首在平衡,而今太子失德,诸皇子纷纷而起,急欲取而代之,朝局纷『乱』穷也,非帝王道所能容,今上最善制衡,又岂能坐看『乱』局失控哉,再者,今上换马之心早有,却欲赛马而选之,如今赛马尚未上演,如何能就此行废立之事,不若留太子为靶,供诸皇子抨击,以选其中贤者为继来的好,其三,今上自负已极,必欲以朝局之『乱』诱使八藩异动,而后一举清除内忧外患,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今上准备未足,也断容不得朝局失控,有此三条在,太子过关乃是必然。”面对着萧畏的疑问,林崇明并没有解释弘玄帝将如何做,而是将弘玄帝必须保太子过关的内因透彻地分析了一番。
“林兄所言甚是,若如此,圣上势必得给诸皇子一些交待,否则难堵诸皇子之口,唔,依小王看来,大肆封王恐是圣上平衡之道的最佳选择了。”萧畏本就是聪慧之辈,一听林崇明如此分析,立马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将自个儿心中谋算的制衡之道说了出来。
“不错,正是如此,大封诸子一来可以甜头堵住诸皇子之口,二来,也可令夺嫡之争激化,便于圣上从中制衡,三来么,也可以此『迷』『惑』诸藩,为圣上暗中准备争取时间,此一举而三得者,何乐而不为耶。”林崇明对于萧畏的思维之敏捷大为赞赏,笑呵呵地鼓了下掌,赞许地解释道。
“话虽如此,只怕小王今番得做恶人了。”萧畏细细地一想之后,很有些子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句。
听话听音,林崇明一听便知晓萧畏已将事情的进展全然看破了,也已有了应对之道,对于萧畏之能暗自钦佩不已,这便笑着宽慰了一句道:“王爷,自古以来有失便有得,此番恶人虽当了,可也并不白当,立足朝局在此一举,纵或得罪些人却也不怕,左右那些人等也不敢公然得罪了王爷,不单如此,只怕还得巴结着王爷来着。”
“罢了,不说这个了,李振东那厮如此猖獗,小王打算好生会会此獠,来个一劳永逸!”萧畏既然能看得透事情的关键,自然也就能算得到内里的蹊跷,原也不过就是感慨一声而已,倒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左右得罪人的事儿萧畏早就干得多了,身上的虱子多了也就不痒了,此时萧畏倒是更在意李振东的阴险与毒辣,心中已是起了浓浓的杀机。
“李家图谋不小,前番六藩之『乱』之际,其并未参与其中,养精蓄锐到如今,实力已不可小觑,此次遣李振东入京自是为了祸『乱』朝局而来,有此人在,变数太大,若能早除自是大佳,但若打草惊蛇却是不妥,王爷若是要出手,当有万全之把握方可。”眼瞅着萧畏杀机已动,林崇明也没有强劝,只是委婉地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嗯,此事关系重大,小王自会小心行事。”萧畏要杀李振东之心甚为坚决,倒不是因着李振东曾深深地得罪过自己,也不完全是因着对其阴险毒辣的手段大为忌惮,而是认定了此人祸『乱』朝局的用心必然会影响到自个儿的布局,理由很简单,萧畏本身也想着搅『乱』朝局,而后来个浑水『摸』鱼,可却不想有个人在一旁当黄雀,似李振东这等样人萧畏自是容其不下,今夜之事一出,萧畏已下定了除掉此人的决心,为此,萧畏已吩咐了归顺的飞龙帮全力打探李振东的消息,并让手下一众侍卫去各方探知李家在京的势力分布,一旦有了机会,自是放李振东不过。
“离大朝尚有两天,王爷身处关键,访客必多,与其虚与委蛇,不若称病为妥。”眼瞅着萧畏决心已定,林崇明尽管心中尚有些疑虑,可也不再坚持,这便笑了笑,转开了话题。
“称病?”萧畏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那好,小王这就紧赶着病上一场好了,林兄高明,小王佩服。”
林崇明见萧畏已领悟了自己此策的妙处,自是不再多言,温和地笑着道:“王爷既然病了,那就早些休息也好。”
“哈哈哈……,林兄妙人也,小王这就去病罢,林兄早些休息,小王告辞了。”话音一落,萧畏笑呵呵地便出了琴剑书院,自回凝笙居生病去了……就在萧畏在算计着李振东之际,匆匆回到了落脚地的李振东同样也在议着如何应对萧畏的快速崛起之事。
“二少,出了何事?”正在房中默默打坐着的林祖彦突然发现屋中多了一人,豁然睁开了眼,一见到李振东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忙不迭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没什么,出了点小事。”李振东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到林祖彦对面的一张几子后头坐了下来,面『色』阴沉地开口道:“王溟已死,五城巡防司也已得手,只是某此番却遇到了一番劫杀。”[
“哦?是何人出的手?”林祖彦一听这话,眼神登时为之一寒,紧赶着追问道。
“萧畏!”李振东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萧畏的名字,语气不善得紧。
“是他?二少可曾伤了此人?”一听是萧畏出手劫杀,林祖彦的眉头不禁为之一皱,心中的担忧溢于言表——在林祖彦看来,萧畏算不得啥大人物,左右不过是略有点能耐的纨绔子弟罢了,可其身后的项王萧睿却是座庞然大物,得罪了萧畏倒没啥大不了的,可真要是萧畏有个好歹,惹出了萧睿前来寻仇,那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伤?嘿,某倒是想借机斩了此子,可惜却法得手,此人武功进展极快,某已尽力,却依旧奈何其不得,此子不可留!”李振东阴阴一笑,咬着唇,恨声说道。
“竟有此事?”林祖彦也没想到仅仅一年不见,萧畏的武功居然能真正与李振东相提并论,再一想起萧畏“双诗人”的头衔以及此番出手整肃马政的狠辣与心计,心中不禁滚过一丝的骇然。
“嗯,某当初小看了此子,没想到此獠纨绔面目下,竟有着如此之狰狞,一待此人成长起来,必定是我李家的大患,比之项王那厮恐还更强上三分,不可不除!”李振东一向自视甚高,甚少有服人之时,当然了,他也有着自傲的本钱,其一身文武之才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楚翘人物,更难得的是其能伸能屈,为达目的,不惜令名受损,此番潜来京师,故意败给萧畏,给世人一个能耐有限的印象,成功地消除了各方势力对其的忌惮之心,从而得以从容地多方布局,游走诸皇子之间,总算是实现了其引动朝局混『乱』之目的,可如今猛地一回头,却赫然发现原本只是用来当道具的萧畏竟然真的是一头猛虎,这等发现令李振东心中的杀机大起,必欲除萧畏而后快。
“二少,此事须得小心,还请从长计议为妥。”林祖彦对李振东的能耐自是心中有数,此时一听李振东对萧畏的评价如此之高,自是不疑有它,只不过林祖彦身为谋士,须得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反应,自不敢因贪一时之快而误了大事,此际见李振东杀机毕『露』,忙不迭地出言劝解道。
“这个自然,如今王溟一死,朝局必『乱』疑,某此来京师的目的已算是达成了,京师已不可久留,走之前当先灭了萧畏方妥。”李振东阴沉着脸道:“某此次与其交手之际,彼此约定了来日将议定联手之道,这就是个机会,若是能就此除了此獠,某即刻返回镇海,准备起事!”
“也好,且容属下布置一番,不若等此次风波过后再行动,一者可先探明朝局之走向,二来也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引发项王之怒火,若如此,我镇海之胜算当可再高三分。”眼瞅着李振东决心已下,林祖彦自是不会再劝,沉『吟』了一番之后,给出了个建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切就拜托衡宁兄了。”李振东对林祖彦的谋划之能心中有数,自是清楚其若是同意了自己的决断,定会设计出一个完美的圈套,不由地面『色』一松,狞笑了起来,似乎已看见了萧畏横死当场之景象……王溟遇刺以及张烨武等人落入五城巡防司乃是大事,关心的自然不止是萧畏一人,消息灵通的各方势力自然都是第一时间便接到了确切之情报,在这不平静的夜『色』下,数的密议正在悄然的进行之中,这其中就要属二、四两位皇子最为热切了的,一接到王溟的死讯,紧赶着便议上了。
“二哥,痛快,太痛快了,哈哈,此番东宫里那位怕是要完蛋了,哈哈哈,好,太好了,二哥直上青云的时机到了!”四皇子萧如义『性』格奔放,还没等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下,便有些子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神情比激动。
“嗯,休得胡言。”二皇子萧如涛同样很是兴奋,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冷漠地一抬手,打断了萧如义的狂言,对着侍候在屋中的侍卫们轻喝了声:“尔等退下。”
“二哥何必如此小心,嘿,如今证据确凿,就算父皇出面也保不得那厮了,嘿,老大才,老五、老六尚且年幼,小弟力挺二哥,又有谁能拦得住二哥青云直上,此乃天赐良机也!”对于萧如涛的谨慎,萧如义大不以为然,这便撇了下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金老,此间事大,不知您老有何见教?”萧如涛没有理会萧如义的慷慨激昂,而是一脸子慎重地看着微笑不语的金春秋,沉『吟』着出言问道。
“嗯,按说此番大事一出,太子理应幸才是,可也难保不出意外,关键还在萧畏身上。”面对着萧如涛的殷切,金春秋并没有立刻出言回答,捋着胸前的长须,默默地思考了一阵子之后,这才笑着点了一句。
“哦?此话怎讲?”萧如涛此际表面上冷静,其实内心里的火热却比萧如义有过之而不及,毕竟这么些年来,为了能取太子而代之,萧如涛可是下了不少的力气,所建立的势力遍及朝野,早就有了彻底压到诸皇子的实力,之所以一直不曾明着发动,倒不是顾忌着太子的实力,而是在顾忌着弘玄帝的圣心,此番巧妙地利用了李振东这一方的力量,手不沾血地实现了自己的谋算,眼瞅着东宫已经在望,可一听事情还会有变化,自是不免有些子关心则『乱』,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道。
“二殿下莫急,且听老朽一一道来。”萧如涛面『色』虽平稳,可其内心的变化却瞒不过人老成精的金春秋,此时一听萧如涛出言追问,金春秋便笑了起来,捋着长须道:“李振东此獠急欲祸『乱』朝局,以便于他李家起事,这么点小用心能瞒得过谁,不单老夫看得破,便是稍有见识者亦能看穿,此番其行事虽诡异,却未必真能做到天衣缝,先前侍卫来报,不是说萧畏已追着李振东而去了么,尽管不清楚此二人是否碰了面,可也难保萧畏不从中看出些甚子,考虑到此二人之间有旧怨,很难预料萧畏会做何等反应,若是此子一心要坏了李振东的事,却也难保其不在朝堂中搅起波澜。”
“金老言过了罢。”金春秋话音刚落,萧如义便不以为然地大摇其头道:“小九就一贪财之辈耳,此番之所以闹出这么一出,除了想得些银两之外,左右不过是想借我等之手整肃马政耳,太子若倒,其自然可掌住马政大权,又岂会在这节骨眼上帮太子说话。”
“四殿下所言甚是,萧畏确是想把握马政大权,为太子美言虽不至于,可他要是保持沉默呢?”面对着萧如义的反驳,金春秋并不着恼,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这……”萧如义刚想说些甚子,突地想起了若是没有了萧畏这个关键人物的指证,要想扳倒太子好像不太可能,太子一方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责全都到太仆寺少卿刘傅的头上,如此一来,太子颜面虽会受损,可未必就会彻底倒下,一时间不由地为之语塞。
“唔,金老所言有理,某明日一早便会会小九去!”萧如义能想得到的事情,萧如涛自然也能猜得出来,心中的火热不由地便降低了许多,点了点头,下了个决断,可不知为何,其内心里却隐隐起了些算不的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