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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睁眼的那一刻是茫然的,脑中的记忆像是断了层,那地狱一般天崩地裂的画面就像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他木然地睁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逐渐清晰的墙壁,那墙面像是忽然被染上了斑驳血迹,又一寸寸地铺散开,让他麻木的头脑陡然间清醒起来。
‘小一,你一定要……活下去……’
‘小一别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韦一呆滞的瞳孔一点点颤动起来,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似是失了焦距,却又闪烁着晃过万千画面。
地震,家人,尸体,冰冷的血。
孤儿院,豪门,医院,温暖的家。
爷爷,爸爸,小哥哥,瑞瑞,小墨,林老师……
还有那爆炸声中拼命护着自己的,温暖有力的怀抱。
爸爸……
韦一猛地一震,瞬间睁大了眼睛。
爸爸!
他蓦地回过神来,一刹那清晰的记忆让他痛得险些叫出声来,他慌忙要坐起身,全身骤然叫嚣的疼痛却让他狠狠摔回了床上。
“啊!”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呀,你醒了?”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你别动啊,你伤得很重!”
韦一颤抖的身体蓦地一震,竟一刹那冷静下来,惊慌的面色瞬间收敛下去,黑眸里狂乱的思绪被压抑着慢慢归于平静。
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匆匆朝他走来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秀气,身材纤细,衣着朴素,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清透。
看着不像是歹人。
韦一微微眯了下眼睛,没说话,按捺着等他开口。
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心机,慌忙弯下腰安抚他,“你别动,你身上的伤才刚上好药,乱动会裂开的。”
韦一仍是不说话,静默着打量他片刻,少年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小心退了一步挠挠头说道,“你……你能想起什么吗?家里人有谁可以联系吗?我帮你通知他们……”
“你是谁。”
韦一的声音不急不缓,平静地看着他问。
少年呆了一下,恍然地啊了一声,赶紧坐过来解释,“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希流,我爸是这个村子里的医生,我今早去河边……呃,唱歌,嘿嘿,我就是喜欢早上趁没人的时候练练声……啊不是,我是说我今天早上去河边的时候发现你一身血地躺在那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差点就跑了……”少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又笑道,“还好我鼓起勇气瞅了你一眼,才把你救回来了呢。”
韦一静静听着,又盯着那叫希流的少年看了一会儿,问道,“还有人知道你救了我吗?”
“啊?”希流歪歪头,没太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应该没有吧,我一大早上就把你扛回来了,直奔我家让老爸救你,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哦对了,我爸他现在在外面看病人呢,等会儿再过来看看你。”
韦一扫了一眼周围的摆设,这里看起来是个私人诊所,很小的房间,两边各砌着两排炕头,算是给病人躺卧的病床。整个房间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没再多问什么,抬头朝那少年露出一个微笑来,“谢谢你救了我,等我伤好了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报答什么的就算啦,我也是顺手嘛,”希流面上笑笑,心里却有些惊讶,这人也太镇定了吧?他伤口都不疼的吗?
韦一低头看了下自己被包成半个木乃伊似的身子,又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大半张脸也被包了起来,只留了一双眼睛,半管鼻子,外加一张嘴,他稍微放心了一些,忍着全身的疼痛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溪村,一个小村子啦,”希流小心看看他,问道,“你这是……出了什么意外吗?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韦一面色不变地回答,“我摩托车坏了,从高速路上冲下来的,当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希流大呼道,“怪不得呢!哎你真是命大,还好遇到我!”
“是啊,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没事儿没事儿,”希流摆摆手,又说,“那你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我让他们来接你吧?”
韦一面露难色,苦恼道,“我好像摔得有点重,脑子还记不清东西,等我想想吧。”
“哦哦,好,那我不打扰你,你再休息会儿啊。”希流赶紧站起身来,还体贴地给他盖了盖被子,“我就在门外陪着我爸,你有任何事就叫我一声,我叫希流!”
“好的。”韦一笑着点头。
少年见他安然地闭上眼睛才放心地离开,等关门声响,韦一慢慢睁开眼,默默盯着头顶雪白的墙壁,被褥下的手掌却一点点紧握成拳,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去。骆文轩最后的神情深深映刻进他的脑子里,他记得清楚,那人当时用身体牢牢护住了他,将所有的痛苦和危险都替他挡了去,即便如此自己都重伤成这个模样,那父亲他……现在还可能活着吗?
韦一压着声音哽咽,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那个曾救活了他,又养育了他,最后又用性命守护了他的男人,他给了自己一个家,给了自己全部的爱,可他竟都来不及告诉他,自己有多感激他,又有多爱他。
他紧紧闭上眼,用尽全力抑制自己悲恸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不能崩溃,骆文轩用性命救下来的这条命,绝不是让他用来软弱和悲伤的。他已经清醒了,再不是从前那个混沌痴傻的少年,这十年间的所有回忆蜂拥而至,刻骨的恨意随之一寸寸攀爬进翻涌的脑海里。他记得清楚,五岁那晚撞到的恶心画面,数次不经意听到的恶毒话语,所有的线索都清晰明确地指认着凶手的名字,骆文承,可又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个大哥,不论是帮凶还是主谋,这次的爆炸绝对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韦一颤抖着深吸口气,流着泪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开。
这条命是骆家救的,他的半辈子是骆家抚养的,他的身心早已根植了这个“骆”字,即使他清醒过来,他也依旧是骆起辉的孙子,骆文轩的儿子。他定要查出那个大哥是谁,定要替骆文轩报仇雪恨,骆文承仅仅为了家产就能下如此毒手,那他就让他尝尝一点一点失去一切的滋味。他要一步一步摧毁那人引以为傲的帝国,让他活着体会重视的东西被一点一滴剥夺殆尽的痛苦,终有一日他要让他一无所有,一文不名,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云端坠入深渊,让他重视的一切名利、地位、权财全部灰飞烟灭!
韦一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黑眸中呼啸的炽焰一点一点地熄灭。他紧紧闭上眼,又再次睁开,幽深的目光里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墙壁,十年来深藏的记忆终□□速旋转起来。
他需要一个帮手,能信任的,绝不背叛的,又可靠的帮手。
樊墨。
不错,他需要先联系樊墨,只有他能帮到自己,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韦一咬了咬牙,紧紧皱起眉来。
因为头脑的原因,骆文轩从来没给他配过手机,他从不知道身边人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也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可这荒山野岭里,如果不能说出身份,他就必须联系到他们接自己回去,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了多远,更何况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他就必须联系到樊墨。
韦一慢慢捏紧了拳头,脑中像是浮起一片潮涌,周围的声音慢慢静了下来。
即使从不知道,他也必须想办法想起来!
闭上眼,韦一耳边迅速而精确地晃过无数的声音。
七年前,樊墨刚换了新的手机,那是骆文瑞的声音:“小墨,我这儿存了你的两个号码,你现在用哪个呢?”
樊墨当时随口回答,“138开头的那个,之前的不用了。”
四年前,仍是骆文瑞笑嘻嘻的声音,“小墨,我突然发现哎,你手机尾号是你的生日呀!”
三月八日,尾号,四个数字,0308。
两年前,莫绝曾无语地说他,“我说小墨,你是有多热爱三八啊,一串号里三个38,你想当妇联主任么?”
樊墨曾笑着回答,“我这可是特意为瑞瑞换的,他那个脑子不记事,总记不住我的号码,还总丢三落四不带手机,万一有个什么事想联系我,也好记一些啊。”
莫绝无奈地回答,“也对,这数字简单成这样了他要是还记不住,直接别说自己姓骆了,不够丢人的。”
骆文瑞当时叫嚣地反驳,“这一共来来回回就四个数字,我再记不住,你真当我傻呀!”
韦一蓦地睁开眼,脑子里迅速浮现起几个字来——138,0308,三个38,只有四个数字,最简单好记的组合……
他微微眯起眼,回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角落里正好放着一个座机,他心中一喜,勉强撑起身一点点站起来,踉跄着脚步慢慢朝那座机走过去。
拿起听筒,里面响起嘟嘟的声音,他微微吸了口气,抬起手试探着按下一串数字。
13813810308。
顺利接通了,很快,那边便接了起来,韦一屏住了呼吸,直到对面响起一个熟悉的清澈嗓音。
“喂?”
韦一暗呼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小墨,你身边有人么?”
可能是因为韦一从来没给他们打过电话的缘故,也可能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正常,樊墨一时没听出来,愣了一下,“你是……”
“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身边如果有人,假装接到的是一个普通电话,”对方仍是茫然,韦一默了一瞬,终于说,“樊墨,我是骆一。”
对面呼吸猛地一颤,可也只是一秒,立刻笑着回答,“哦,那批货不是已经发了吗?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在一个叫玉溪村的地方,这个电话是座机,你想办法查到这个电话的位置,晚上八点来接我。”
“哦,所以是那个接货地点不确定是么?”
“具体在哪个房子里我也不清楚,我会想办法出去,这里是一个村落,我们就在村口的正门见,你在那里等我,我会过去找你。”
“对,就是那个地方,没有错……好的,那没什么事我挂了?”
“嗯,晚上见。”
“好的,再见。”
韦一放下电话松了口气,樊墨是聪明人,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这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充体力,等到了八点的时候有力气能爬出去。他立刻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逼自己慢慢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肚子有些饿,他也没客气,直接叫了希流过来要了顿饭,不过意外的是希流亲自给他做了一顿,味道居然非常不错,韦一本是本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吃了两口,到最后却不自觉扫荡一空。希流一直陪在边上给他夹菜,怕他裹着纱布的手指头不方便,动作小心又体贴,韦一吃完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说了声谢谢。
希流笑着摇摇头,把碗筷收起来说道,“我爸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进来看过你,说你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哈。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我尽量让你吃得开心点,嘿嘿。”
韦一感激地点点头,在他走之前不经意似的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刚好下午三点,你再睡会儿吧,多睡恢复得快呢。”
韦一又道了声谢,少年回了他一个笑便端着碗筷出去了。韦一从躺下来开始心里就一秒一秒地数着,等分毫不差地数到一万八,他悄悄下了床,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响了便走到窗户边,撑起身子小心翻了过去。
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不起眼的平房小诊所,他暗想等报完仇一切安定下来,一定要回来亲自答谢这个少年的救命之恩。
观察着小路的分布和周围房子的摆设,韦一凭直觉慢慢摸索村口的位置,大概花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隐约看到了由两个石柱撑起的牌匾,上面模糊地映出玉溪村三个字。他心里呼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忽然听头顶响起一个人惊诧的声音。
“骆一!”
韦一蓦地抬头,竟看到樊墨从那个两人高的石柱上跳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竟然还稳当当地停留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想到他这些年的经历,韦一也并不意外,立刻朝他走过去急声道,“骆家现在怎么样了!瑞瑞怎么样?爷爷怎么样?小哥哥呢?”
樊墨却是不说话,狐疑地打量着他,说道,“虽然……看着是像……”他后退一步,说道,“你把脸上的纱布拆下来,你这样我看不清。”
韦一立刻按他说得办,扯纱布的时候又扯裂了伤口,他忍耐着全部拆完,再次抬头看向樊墨。樊墨震惊地看着他半边狰狞的脸,突然冲过来像是想抱住他,却硬生生停住了。他看着他全身上下的绷带,激动道,“你清醒了?!你脑子没事了?”
“嗯,”韦一点头,却没心情解释,急促道,“我家里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樊墨激动的情绪一滞,神色顿时黯然,韦一心里猛地一颤,忍耐着握紧了拳头,“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骆家……现在完全乱了,”樊墨咬了咬牙,像是怕他承受不住,走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爷爷……骆老爷,他死了。”
韦一猛地一震,瞳孔狠狠颤了一下。
“还有你父亲……”樊墨声音顿了一瞬,哑声说,“骆医生他,也死了。”
韦一僵在原地半天不说话,樊墨却是话音一转,又说道,“可是……我和瑞瑞本来以为你也死了,新闻上都有你们尸体的照片,加上当时开车的司机正好三具尸体,你怎么……”
韦一猛地回过神来,颤声问,“瑞瑞没事?”
“没事,他现在在殡仪馆和骆大哥一起安排葬礼的事,我陪了他两天,根本不敢走开。”樊墨呼了口气,眼眶也有些红了,“他要是知道你没事,一定开心坏了……”
韦一又是怔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霍逸去了吗?殡仪馆。”
“去了,今天发现了骆医生的……尸体,他就赶过来了,等下午入了棺才离开的。”
“离开了?”韦一心中一惊,“他走了?”
“是啊,怎么,有问题么?”
“你觉得以霍逸的性格,他会走么?”韦一的呼吸顿时颤了起来,眸中的光芒却蓦地亮了,“别人不了解他,咱们还不了解吗?”
樊墨微微一愣,恍然明白过来。
“他不把爸爸的尸体当众抢走已经算他的极限了,他还能离开?他不吃不喝待在那里三天三夜才是正常,”韦一终于是忍不住,眼里惊喜地流下一行泪来,“爸爸没死,霍逸他们一定是找到他了,他肯定没死!”
樊墨惶然地看着他,喃喃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切是阴谋?是有人在害你们?”
“不错,”韦一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慢慢冷静下来,“如果我没猜错,一切都是骆文承干的,而且他背后还有一股支持他的势力。”
樊墨震惊道,“你说骆大哥?!怎么可能……”
韦一眯起眼睛,恨声道,“这一切最终的受益者是谁?骆家现在落到了谁的手里?”
樊墨仍是难以置信,“你是说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弟弟?”韦一沉默着盯着他,没有说话,樊墨顿时慌起来,匆忙便要离开,“我现在得马上回去,瑞瑞在那儿太危险了!”
“不用,没事,”韦一垂下眸子,抿着唇犹豫了一下,“他到现在都没事,说明……他不会有事,骆文承不仅不会伤害他,还会保护他的。”
“为什么?”
“……”韦一沉默着没有多说,只说道,“总之你放心,瑞瑞肯定不会有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和霍逸取得联系,我需要确认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找他……”
“不,你替我去,我不能去,”韦一微微吸了口气,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做什么?”
韦一看着远处淙淙的河水,沉声道,“我要回去。”
“回去?!”樊墨立时反应过来,“不行,现在骆家完全是骆文承说了算,你去了凶多吉少!”
“我手里没有证据,”韦一慢慢握紧拳头,哑声道,“我要给爷爷和爸爸报仇,我必须回去潜伏在他身边,他对我丝毫不设防,这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破绽。”
“证据我可以帮你找!”樊墨急声说着,紧紧拉住他,“你现在这模样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不会放过你的!”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只是个傻子,他不会在意我的。”
樊墨一愣,手上微微松了力气,“你什么意思?”
“他从来都不把我这个傻瓜放在眼里,他想解决的麻烦是我爸爸,我只是附带的,”韦一覆上他的手,安抚道,“况且家里有瑞瑞和小哥哥,他们会护着我的,不会让我有事。”
樊墨手臂一抖,忽然避开了他的视线。韦一一愣,像是一瞬间明白过来,猛地掐住他的手,哑声问,“小哥哥他……怎么了?”
樊墨欲言又止,挣扎了半晌才艰难说道,“我一直就是不相信的,可外面现在都这么说……”
“……说什么?”
樊墨实在是说不出口,掏出手机翻到一个新闻,撇开眼递给他。韦一僵着手接过,一字字看下来越发沉默无声,樊墨看得心疼,赶忙道,“好在小绝逃得快,到现在警方都没抓到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也在请爸爸帮我调查这个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把案子破了,还他一个清白……”
“不用,”韦一抬起头,黑眸里深沉如冰,“你在杨家本就处境尴尬,你不要卷进来。”
“开什么玩笑,你让我就这么看着?!”
“至少在明面上,”韦一一字字清晰说着,“你明着和骆文承作对,他一定会拿你养子的身份做文章,他如果提防了你,以后做事反而会更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
韦一沉默着,目光紧紧盯着新闻里的字眼,胸中翻腾的情绪让他一时无法开口,过了很久他逼自己放开手,把手机塞回樊墨手里,然后朝他走近一步低低说了什么。樊墨蓦地瞪大眼看着他,面上似有些挣扎,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点头,暗暗咬紧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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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文瑞神色呆滞地站在殡仪馆里,连樊墨何时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他脑子里一团混乱,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什么都无法思考。一夜之间家里人没了一半,自己最敬爱最依恋的父亲竟然被自己的好兄弟杀死,他无法接受,根本无法相信,可他不知道该问谁,更不敢怀疑什么,那背后的可能性更加让他惶恐,他心里痛得要命,却只能让自己疼着,他不敢让自己细心去思考什么。
他茫然地呆站了一整天,想到明天就要将父亲火化,他心里更是疼得发颤,身旁的大哥一直那么镇定自若,那神情就像是在处理一个陌生人,一个外人,半点都看不到一丝丝的难过和悲痛。骆文瑞咬紧了牙,努力把眼泪忍在眼眶里,周围人都在忙碌,只有他傻愣愣地站着,直到骆家的一个下属匆匆跑过来,对着他和一旁的骆文承急匆匆喊出一句。
“大少爷!小少爷!有人在清河岸边发现了小一少爷,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