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义薄云天 第六十三章 梦溪

古月庸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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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三月阳雪,繁台旧景巍峨孤立在蓝天白云之下,静穆清冷。

    六层繁台黄砖黑瓦堆砌而成,以塔为状,又没有塔本身的高耸直入云霄,庞大身躯却在日暮三春之下的斜阳洒金下,它多了一点孤独与寂寞,多了一点清冷与寂寥,多了一点沉思与悲伧,它在思考落寞犯愁的春絮又为谁的灵魂缚上了无情的枷锁。

    杨柳依依,清风扬絮,桃李争春,桃花给绿草白砖铺上了一层斑斑参差的桃红酡嫣毯子,晴云碧树下为繁台萧索平添了苍凉与惆怅。

    青衿裾裾,逍遥巾带迎风飘荡,少年清瘦的脸庞又多了一抹愁思,正当低首踱步准备转身之际。

    繁台后方传来凛然飘逸、雪竹琳琅之音,如琳琅抨击清脆、如涓涓溪流清畅,如珠盘玉落清冽,令闻曲之人不觉循声踏步走去,心旷神怡,烦愁尽弭。

    靡靡之音尚且比不上其清远悠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一个起承转合,琴音忽然渐奏渐消,尽是一下子鸦雀无声,回到了方才寂寥清冷,少年原本一展愁容的脸庞上又添了几分怅然若失之色。

    果真是此消彼长,琴音一逝,弦音又起,空灵如在苍茫草原之上,无声无息。

    一只长鹰略过,爪钳起几寸连根爬起的青草,倏忽急跃到空际旋转,鹰啸回响蔚然天际,随风而起,渐消渐逝。

    又一迂回而来,飘渺如梦,婉转若啼,音声清远恬静,悠然缠绵,冲灵静寂。

    之前的琴音又是一起,双音相会,相聚,和鸣,共奏,如两仙人共觞曲款,同音心齐,顿刻间此琴音弦鸣交相辉映,响彻繁台。

    随着桃叶瓣摇摇飘坠,声景交融在一起,让听者闻之,超然、飘逸、清静、悠远。

    青衿少年心随音起,加快步伐跑到那繁台后头,只见那繁台石阶上坐着两个人儿,其中一男子已过知天命之年。

    他一袭锦缎棕色长袍,白净脸庞、额阔脸正、浓眉双抹、连鬓短须与下巴的胡子一样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的垂了下来,双目灿若星辰,内蕴大智,双腿盘坐于石阶上。

    木琴静静躺在他膝腿之上,任其挑弦奏鸣,神情悠然自得,已然超然忘我,置身于空灵飘渺之境。

    身旁那端坐的穿着飘然洒脱的黄衫长袍男子,丰神朗俊、眉头舒展开来,双眸阖起,嘴角洋溢着逍遥痛快、淋漓尽致的笑容。

    相貌惊为天人,上唇小胡子更随着他的展颜一笑舒张开来,为他俊俏的脸庞染上了超凡潇洒、戏谑人生的噱头,甚是滑稽,但是看上去的确让人心生喜悦。

    此人正是那仙凡道骨的麟仙。

    “麟仙前辈!”

    青衿少年望着那黄衫男子,怔然喜道,如遇旧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黄衫男子本来正阖目,手拿二胡拉弦与琴音齐奏着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的饕餮乐宴。

    忽听得熟悉声音叫唤着自己,立即双目陡睁,停下手上弓子,弓子骤停之际,还不忘和胡弦来一个完美悠扬畅然的收尾。

    他起身看了那青衿少年,却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反而侧身对身旁的男子说:“梦溪君!阳春白雪,高山流水,若无知己相伴共奏,亦如凡曲靡音罢了。”

    “麟仙君所言极是,梦溪琴功庸拙,麟仙君二胡仙音超凡飘逸,相得益彰,方奏此阳春白雪,师旷若然复生,亦难奏此仙曲乎!”梦溪捻须说道。

    麟仙此时才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葛贯亭身上,笑道:“你个呆子还愣在那作甚,还不过来拜见沈括沈梦溪先生。”

    葛贯亭闻声躬身长揖,道:“小生葛贯亭,拜见梦溪先生!”

    沈梦溪伸臂作势欲扶,温然道:“葛公子莫要行礼,梦溪虽然虚长你几岁,其实亦是学识浅薄,向学之心亦与你一般相长,早闻麟仙有一书生稚气的徒儿,今日一见,果然儒雅正气,仪表堂堂,识礼知书。”

    麟仙轻晃脑袋,否然道:“梦溪君你也太过谦卑了吧,普天之下,哪个不识你博学善才,精通诗词歌赋、天文星算、岐黄音律、物化地学呢?在晚辈面前如此谦虚,太过酸腐啦,这酸劲还真有些过了头。”

    沈梦溪不闻置否,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麟仙君下回我们再一奏为快如何?”

    “这个知州做得还不如我这一凡夫俗子自在快乐呢,也罢,梦溪君下次我们再奏奏那高山流水之曲。”

    沈梦溪看向葛贯亭,拿起木琴,语重心长地道:“嗯,葛公子,明日科举,以心起笔,以心收笔即可,不必烦恼。”

    他说着五指一抹琴弦,发出“铮铮”晦涩音调、沉如牛鸣,“就像这琴一样,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你就奏出什么样的乐曲,总之,心之所念,笔之所写,若能做到提笔忘字、抹弦忘调,捏孔忘音的话,那便是真正的大象无形,心本无恼,恼因多才,无才非无德,无德何需有才乎,都是上善若水哉。”

    葛贯亭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沈梦溪的一席之话,果真是振聋发聩,不禁让其茅塞顿开,心中顿时畅然无忧,舒展笑颜,目露钦佩之色。

    他望着沈梦溪负琴深入桃叶纷飞,落日剪影的悠然画面,他长长舒出一口浊气,顿时心清神明。

    正当葛贯亭怅惘失神之际,忽觉臂弯一紧,冷不防是麟仙双指凝气,气劲一引,饶是握住他手臂。

    虽然没有疼痛之感,但觉一股清凉之气汩汩钻进葛贯亭体内,随着筋脉流窜到体内,体内犹如有一块磁石一般遇到了猎物不断稀释这股气劲。

    麟仙微蹙眉梢,心忖道:“奇怪,这呆子何时得罪了唐毒鹰儿,这食蚁蛊竟然封印了体内的内力和乾坤灵力,这样子下去,久而久之只会受食蚁蛊蚕食内华,气劲衰竭而亡。”

    他收起内劲,捋了捋发鬓之后,肃然道:“葛胤,你这「剑尊剑气」已经练到了第几层了?”

    葛贯亭只觉麟仙这么叫自己的名儿,颇有些恍惚奇怪,当即定下神色,徐徐答道:“已经练成了第五式,只是这几日不知怎的提不起半点内劲,连我体内的乾坤石也不听我使唤了,胸口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似得。”

    麟仙嘿然一笑,道:“嘿好小子,你也不全呆,竟然知道你体内那股强大力量是乾坤石啊!”

    “呃,那是力钦和虹...仙说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那说明你承认你自己还是很呆咯!”

    “....”

    葛贯亭被戏谑之下,不知如何反口,只是一阵沉默。

    “哎你这小子,也罢,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最近食量变大了呢?”

    葛贯亭惊讶之色跃然脸上,双目瞪大,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回答:“呃!前辈你果然料事如神,不愧是得道的仙人啊。”

    麟仙听后,脸色难看,满脸狂躁之色,几欲抓狂,却是兀自狂吐了几口气,平定气息,故作淡然道:“你小子,不是说了几百遍了吗,我不是前辈,我才三十来岁,比你老爹还年轻,老是叫我前辈,我会老的更快的,知道吗?”声音气若如沉,隐隐透着责怪之调。

    “前...麟仙大哥息怒啊,仙人是不可以生气的,要淡定淡定。”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早已不知淡定为何物了。”

    “呃..........”

    麟仙见葛胤沉默的样子,也不愿再继续调侃他,自己暗叹一口气,话锋一转,温然道:“算你小子福大命大,「剑尊剑气」你目前也不需要再用了,等你有了内劲之后再说吧,不然你的这剑气打出来,连蚊虫都杀不了,你现在学的不是御敌之法,而是保命之法。”

    此话正合葛贯亭之意,他频频点头,哂道:“好啊,我本来就觉得这武学就不应该用于伤人夺命的,只是希望学来强身健体,扶弱除暴、匡扶正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