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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怎么了?你不能职业歧视。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陆安茜心里其实十分后悔自己的草率,深深地鄙视自己意志不坚。虽然认识大半年了,童睿远对自己又殷勤又好,但是这怎么能是她陆安茜的作风呢?
旧爱尸骨未寒,新欢张灯结彩。自己不是才和那谁分手吗?
后悔,后悔,后悔!而且发展太快是否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随意的姑娘呢?虽然只是抱一抱,亲一亲,但是还是太快了。
不过即使再后悔,但听陈晓晓说童睿远的坏话,她还是不爱听。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图什么啊?给你建议,能让我多几千块钱吗?”
“你就知道钱。我对你讲,你放一百个心,我和童睿远绝对会过得幸福。我自己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任。”陆安茜没皮没脸地坐到陈晓晓旁边,伸出一只胳膊去搂她的肩。
陈晓晓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陆安茜的额头,像个失意的妈妈苦涩一笑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城市另一边的童睿远呢?
他刚刚将车在一栋花园别墅下停下来,一个园丁过来帮他拉开了车门。
下了车,童睿远绕到车后,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双层的大蛋糕,小心翼翼地捧着,径直进了别墅按电梯。这个别墅有三层,他妈妈住在最顶层。
三楼的大客厅已经坐着好几位雍容华贵的妇女,除了童老太,童睿远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她们在一起说着香水、皮草之类令他厌烦的东西。
此刻,一个胖胖的短卷发的太太说到了添置新衣:“哎哟,说到买新衣服啊,我是出奇节省的啊,一个季度只舍得花一万块!孩子爸都说我太不像话了,每天穿得像个保姆,太朴素了!”
恰巧保姆刘姐过来倒茶,卷发太太赶紧说:“看,刘姐都比我穿得好。”刘姐很尴尬,笑一下退下去了。
另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太太激情四射地接话:“这点你确实做得比较好啊,不像我,我经不住新衣服的诱惑,只是遇见好看的衣服是缘分。去首尔旅行的那几天,我看到一个美女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太飘逸了,太好看了!我马上拉住她问在哪买的,结果我问半天,她用韩语说半天,我也没听懂,完全鸡同鸭讲嘛!唉,遗憾啊!我一直期待哪天在咱们西安遇到这条裙子,咱们西安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一条裙子啊!神!”
童睿远望了一眼那个说每季一万块的太太身上的名牌,又望了望说飘逸裙子的那位臃肿的矮样,无语到万念俱灰。
这时,太太们也都看到童睿远了,无一例外,见到童睿远都笑呵呵地攀谈,大概意思分几层:“睿远,越来越一表人才了!”“睿远,在哪高就?”“睿远,有女朋友了吗?阿姨给你介绍个……”
童睿远统统不回答,他一闻到她们身上那种或迪奥或CK的香水味道就窒息。关键是若光一种香水还好,许多种香水碰到一起,就像《天龙八部》里段誉用的六脉神剑,几股真气在天空中嗖嗖乱飞,砰砰乱撞,伤敌于无形。童睿远就是那种被真气们集体攻击的倒霉鬼,如果有人做特效,那么电脑屏幕中,他肯定被打得高高飞起来,又重重落下去,待镜头拉近,已经七窍流血。所以,童睿远只得勉强敷衍了几句,赶紧与童老太打了招呼,就躲进了花房。
客厅旁有个很大的花房,虽是初春,但因是玻璃屋顶,阳光普照,大堆的翠绿中间依旧有几盆艳丽的玫瑰怒放。这是童妈妈喜欢的品种,叫英格丽·褒曼,据说这个名字曾属于一个美丽的好莱坞女星。但童妈妈估计不知道这些,她喜欢大概只是因为这花好看,又是外国品种可以供她炫耀。
他刚进去,童老太就跟进来了,责备地说:“看你不合群儿的样儿,多和阿姨们聊聊多好。她们四个中,三个生的都是女儿,哪个不是长得像花一样好看,尤其是林玥。”说是责备,偏偏眼神和语气中又流露出宠溺。
童睿远注意到妈妈今天特别收拾了一下自己,整个人看起来特抖擞。化了妆,头发也是新做的,很赶潮流地染成了板栗色。衣服也是没见过的,不晓得是哪个牌子的新款。
严格来说,童老太不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这似乎是所有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妻子的通病。老公有钱了,一家人成了有钱人了,而她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改不了,比如不太会打扮自己,一打扮就非得摆出郑重其事的阔气;再比如,有时会管不住自己的吝啬,为了少请一个园丁,会自己去花园种花,还会在花园的角落偷偷栽几棵黄瓜秧。
“我讨厌她们身上的香水味儿!”童睿远压低声音对妈妈说,“她们哪像我妈啊,我妈什么也不用,照样这么有魅力!”童睿远这样说,是忽略了过去童老太第一次抹香水时用力过猛,熏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只好哗啦啦地去洗澡、洗衣服,童爸爸就翻来覆去地嘱咐保洁阿姨多擦几次地,但香气绕梁,盘旋三日而不绝。
童老太自然早就忘记了自己关于香水的那点糗事,听儿子一表扬,登时十分开心。其实拍马屁这回事,并不在于拍马屁的人道行有多深,而在于谁拍的马屁,拍的是谁。
“那谁,今天不回来吗?”童睿远警惕地问。
“哦,你爸爸说公司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尽量赶过来。”童妈妈很明白童睿远嘴中的“那谁”是什么意思。同时,她也知道童爸爸其实是不会回来的,但是她强悍地掩饰了自己的失落。
“别等他了,咱们该切蛋糕就切蛋糕,他不晓得要忙到几点。”童睿远的手指从一朵英格丽·褒曼上移开,起身去客厅切蛋糕,并决定吃完蛋糕就走。
其实,每次来陪妈妈,他都打算多待一段时间的。但是来了,看到妈妈为了打发寂寞,约来的各色太太,便每次都待不住。
他不愿意看到妈妈寂寞,但是在热闹的太太丛中,他觉得妈妈更寂寞。不晓得哪种寂寞更好,只好尊重妈妈的选择。
吃完蛋糕匆匆离去,童睿远才发现自己刚才着急离开,不仅因为他不愿意与太太们共处,还因为他在想念一个人。
自从昨天下午的亲密事件,他总想着她,她在做什么?她是否也在想念他?
他深深记得陆安茜在某一个下雨天,坐在他的车子后面,忽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味,他耸鼻子一闻,问:“什么味儿?你用香水了?”
陆安茜就也低头闻了闻,很茫然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便眉目生动地说:“是啊,用了一点哦!”
“什么牌子的香水?没闻过。”
“啊?牌子?Six God。对,就是Six God!”
童睿远在脑海里仔细地搜索了一圈,没有这个牌子,大概是新出的吧。待陆安茜嘻嘻哈哈笑起来,他才恍然大悟:“六神啊!”
“暖气热,半夜听到有没死绝的蚊子还在飞,就抹了那么一点花露水。这花露水三生有幸,才被你喊做香水。”
童睿远就更加开心地笑了,这个看起来颠三倒四、糊里糊涂的姑娘,总是给他欢笑的理由。
陆安茜可没有那么多功夫想念童睿远。此刻,她正挤在人才市场里忙着应聘呢。西安大型的招聘会基本都安排在体育场里,但这种招聘大多针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所以陆安茜的简历就显得少见了。
这不,好几家单位都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很希望陆安茜去,只看陆安茜去不去。
陆安茜在遇到第一家单位时,十分欢喜,还暗自庆幸:“有经验和没经验就是不一样!”但一问薪水,她欢喜的心情立刻就打蔫儿了,甚至有些愤怒地说:“我倒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你们开的薪水恰好是我房租的价格。我若做了,都维持不了生活。所以,只好说声对不起。”
点头,起身,去迎接另一家的挫败。
过了将近半个月,童睿远不愿意了,劝她说:“陆安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不一定非要从一家单位离开,就马上去做另一个工作的。留白懂不懂。这就像画画一样,好的画是需要留白的。给你自己一段时间,好好歇一歇,玩一玩,说不定就有了转机。”
陆安茜听完很不爽,反驳道:“说这种话的人,肯定是没有生存危机的人。你爸妈肯定不需要你养吧?换句话说,他们还能帮你,即使你一辈子做个小司机,也可以吃大排档、逛商场、请女朋友喝奶茶,买房子没准还给你添首付和装修钱。我不行,我得依靠个人奋斗!”
童睿远被她抢白得语塞:“你看你!我是为你好,你倒说了一大堆。”
陆安茜也觉得理亏,又不好马上软下来,就使出撒手锏:“我错了!但,那又怎么样?”
童睿远一听陆安茜这样说就没脾气,恶狠狠地握一只拳头在她面前晃一圈,以示威武。
走了几步,童睿远忽然指着护城河边的一棵刚刚抽出新枝的槐树说:“安茜,你能抱得过来它吗?”
“那才多粗,我当然能!”
“吹牛,那你抱嘛!”童睿远用激将法。
“抱就抱!”陆安茜将手里装简历的文件夹交给童睿远,走到树前稳稳将其抱住,左手还能轻松地握住右手。
可没想到还没松开,双手就被童睿远紧紧抓住,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截花店绑花的丝带,三下两下将陆安茜的手捆住,坏笑着说:“哈哈,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我错了,但,那又怎么样呢?’”童睿远学着陆安茜的口吻细声细气地说,“这回知道得罪哥哥的下场了吧!”
陆安茜一看中了计,气得又想哭,又想笑,跺着脚叫:“童睿远,你混蛋!快把我放开!”
童睿远才不着急,拉长声调说:“不着急,好好反省!”
陆安茜挣了几次,见不管用,软语求之:“睿远,睿远哥哥,你快把我放开吧!”
童睿远听惯了陆安茜的呼喝,冷不丁一听这娇滴滴的音,头皮都发麻,打了个冷颤,用陕西话说:“好好说话,甭使美人计!”又调回普通话的频道,“我来问你,以后对哥哥说话,还敢这样不客气不?”
“不敢了!”陆安茜低下眉毛。
“以后叫我什么?”
“睿远哥哥!”陆安茜继续低下眉毛。
“嗯,睿远哥哥倒是免了,也忒肉麻。叫哥哥就好,虽然‘哥哥’也很肉麻。”童睿远自言自语,边说边上前给陆安茜松绑。
于是,一秒钟后,大街上就飞出了童睿远杀猪般的呼喊救命的惨叫声。
“谋杀亲夫啊!救命啊!”
“童睿远,你给我站住!混蛋,你给我站住……”
这对飞奔的漂亮情侣,引起了行人微笑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