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素衣渡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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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瓯很识时务的选择了那碗哑药。

    这让采筝松了一口气,因为另一碗根本就不是毒药,假如金瓯豁出去,喝下那碗所谓的毒药,却没死成,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她看得出金瓯在害怕,手哆哆嗦嗦的将碗端到嘴边,却迟迟不饮。采筝适时的劝道:“喝了吧,然后拿着钱与你父亲回老家去。”

    “……我……”虽然一直在装哑巴,但想到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再发声了,金瓯还是难过的想掉眼泪:“您觉得我们是刁民,在讹诈您的银子吗?不是的,我只是想……”

    采筝见他又犹豫了,督促他道:“你爹是个老实的庄稼汉,我相信他的话,你是被你娘带坏了,相信没边际的疯话。所以不管你说过什么,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只要你以后不再说了。我见你爹岁数也大了,趁着还能走,赶紧回乡下罢,省得病得重时,想回也回不去了。”

    “我只是想让您主持公道……”金瓯的泪水掉进眼前的碗里,他另一只说抹去泪水,哽咽道:“我娘死的不明不白……哥哥也傻了,只有您是个明白人,却也不帮我。”

    采筝冷哼一声:“哪个是你哥哥?”

    金瓯紧紧咬住嘴唇,不再说话了,盯着手里的药碗看。突然间,猛地一扬脖,把药汁灌了下去。

    他手里的瓷碗应声落地,迸溅的碎片甚至飞到了采筝的裙边。但她并没慌乱,而是稳坐在圈椅上,看着金瓯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十指弯曲的抓挠喉部,不一会,他虚脱的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采筝注视他片刻,起身向外走,想要让丫鬟去叫燕北飞。就在经过金瓯跟前的时候,他突然撑起身子,面目狰狞的看向她。

    她没有被他凶恶的眼神吓倒,反而淡淡的问道:“还能说话吗?”

    他动了动嘴,可喉咙里只发出嘶嘶的浊音。

    “……很好。”她道。开门吩咐门口的鸣翠:“去把燕北飞叫来吧。”

    在燕北飞进来之前,采筝对金瓯道:“你爹年迈体弱,你一个人照顾不好他,我派个人手路上照顾你们。他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把你们送到家。”

    金瓯神思恍惚的看着采筝,目光幽冷,抹去嘴角的血迹后,一直低着头。

    这时碧荷来报:“少奶奶,人来了。”

    燕北飞还是老样子,见到采筝嬉皮笑脸的道:“您叫小的来,有何吩咐?”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少年,他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儿?

    “送这个人出京城,回封县的曹家村。”采筝又对金瓯道:“你跟着这个人,他会送你们回去。”

    这事,燕北飞嗅了嗅,道:“您让我带哑药是给他吃的?”

    “多话!”采筝一直不满燕北飞这一点:“我只问你,你能不能做这件事,不能的话,我另找他人。”

    “能能能,少奶奶您吩咐的事,我哪有不能的呢。”燕北飞连忙道:“您吩咐的事,我哪件不是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您就相信我罢。”

    采筝便也尽量安慰这个得力臂膀,叹道:“我知道你能干,也信得过你,所以这事,我找你,没找旁人。”

    燕北飞嘿嘿笑:“让少奶奶信得过,可不容易。”说完,转身对金瓯笑道:“小兄弟,不能开口说话,我说的话,总能听得见吧。少奶奶让咱们今早动身,你要是方便,现在就走,如何?”

    金瓯冷漠的瞟了眼燕北飞,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向外走。

    燕北飞朝采筝鞠躬作揖:“小的走了,少奶奶安歇。”

    “慢,先让他回去收拾,我还有话问你。”采筝到门口吩咐碧荷领金瓯先回去,她则先把燕北飞留下来。

    家里的事,她要向他打探家里的事。

    燕北飞弯腰垂首,等着少奶奶的问话,态度虽然恭敬,却那表情依然让采筝不舒服。

    “我大伯和大伯母去家里闹过吗?我爹呢,去闹过吗?”

    “都来过。但夫人全没理会。”燕北飞笑道:“还被夫人给骂走了。不过,后来还是帮了点小忙,托人进了大牢给庄咏茗送了几顿好饭,添了几件好衣裳。”

    她之前还对庄咏茗的话半信半疑,认为他是给自己开脱,才说有人对郁枫下毒的。现在,爆出金瓯父子的事情后,她相信庄咏茗的确是无辜的。

    “……说没说要怎么罚他?”

    燕北飞道:“您都不知道,我们上哪知道去。他不就是惹了您们家,才的狱么。颜家老太太据说整日在家骂您呐,说都是您撺掇的,一门心思想坑死您堂姐的未婚夫,让她未嫁先守寡。”

    采筝刚涌起的那么点同情心,瞬间被这句话摧毁的干干净净。她冷笑道:“就当我是故意的,让她们尽情去哭罢。”不想再聊娘家人了,她改问别的:“我上次,让你办的事,你确定办利索了?”

    燕北飞一怔:“您说的是那个丫头?啊,办的利利索索,那种深山沟,进去了一辈子别想爬出来。”

    那么当初卖掉枳云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她被卖到了乡下,一辈子没法出现了,不想她历经十数年,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儿子,不仅逃了出来,还摸进了湛明山庄。

    “…少奶奶?”燕北飞见她出神,低声唤道。

    “啊,好了,我没旁的要问了,你再叫上两个可靠的人手,把曹金瓯父子给我送回老家去!如果可能,最好再盯他们一阵子,等曹富贵死了,再把人手撤回来。”

    燕北飞低声道:“少奶奶,您别怪小的多嘴,这两个人是谁?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叫你找两个人盯着,哪里算兴师动众?”采筝道:“到了地方,把他家屋子修了,再给曹金瓯买几个奴婢,好好伺候他。”

    燕北飞眼珠转了转,低声道:“是,小的一定把事情办好。”

    “务必要办好!”采筝说完了,疲惫的道:“最好别让他们再来京城。”

    “是。”

    其实,这个时候的燕北飞,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天气越来越热了,几场豪雨过后的一个艳阳天。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空气里积满了躁动的闷热感,热的人心里发慌。庄子上本就人少,天气又热,偶尔做事的人,都躲在树荫里走,显得偌大的庭院,更加空荡荡的了。

    在庄子的后花园内有一处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池塘,偶有微风拂过,漾起一池碧波。但今日,树叶纹丝不动,空气仿佛静谧了一般的,不见半点微风。采筝躺在树荫的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摇着团扇。

    眯眼看向湖面,波光粼粼,亮的耀眼。她便又闭目养神,摇着团扇纳凉。

    人都说心静自然凉。

    她的心,现在应该可以安静了吧,曹富贵父子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早出了河北地界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一定拿着银子,好好回乡下修屋养病了。

    郁枫究竟是严夫人生的也好,丫鬟生的也罢,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曹家父子想认亲,不就是为了钱么,现在给了他们钱,他们就乖乖闭嘴享受去吧。

    丈夫的身世,永远不会被人提起了。

    “采筝采筝”

    她听到丈夫的声音,闭眼笑道:“我在这儿呢,这么大个人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郁枫一撇嘴:“看见了,叫你名字不行吗?”

    “行,行。”采筝半坐起来,扯着丈夫挨着她坐下,眉眼笑弯弯的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你不是喜欢去后山玩吗?”

    “后山没你好玩。”他噘嘴,说完,亲了她一下,笑眯眯的看她。

    采筝看着的丈夫的容颜,心想,果然不太像严夫人。这个念头冒出来,她不禁一愣,赶紧摇摇头,驱散这可恶的想法。她指着池水道:“你热不热,咱们撑船去纳凉吧。”

    “不去,荷花没开呢,不好玩。”郁枫道:“我不热,我可冷了。”说着,把手往她怀里放:“快给我暖暖。”

    “……”她瞪眼:“别人都快热死了,你怎么还冷?”

    “就是冷!”仍旧往她怀里送。她半推半就的给他暖了一会,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推他道:“你这爪子热着呢,哪里凉了,就寻思占我便宜。”

    郁枫其实也不冷,谎称手发凉,的确是为了占妻子便宜,此时打肿脸充胖子,把她压到榻上:“我哪都冷,快给我暖暖。”

    采筝笑着挣扎:“不要闹了,快起来,呀”拿团扇打他的后背,娇嗔道:“一会来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哪里有人会来,这会,下人都热的躲了起来。郁枫越发胆大,去吻她的颈窝:“采筝……我想要你……”

    “不行!”她没了调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道。

    他喜欢看她急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尤其每每害怕他做出过分的事时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鼓着脸蛋,噘着小嘴,十分讨人喜欢。

    “就要!”继续逗她,吮她的耳垂,加重呼吸。

    “都说了不行了!”她猛地推开他,然后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起的急了,她一阵阵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其实从早上开始,她就不太舒服,以为躺一会休息休息能好,看来,症状反而更厉害了。

    她捂着嘴巴,干呕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弯腰侧身‘哇’的一下子吐了出来。

    “采筝!”他没心思闹了,赶紧给妻子顺背,担心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都是你!我说热,你非要闹腾,定是中了暑气。”她试了下额头,发现其实并不热。

    “我去叫大夫!”正好他们带着一个大夫来,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采筝不想折腾,看大夫的话,还要回屋去,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纳一会凉:“不用去,我待一会就好了。”最近常常有恶心感,浑身亦无力,定是前几日太过紧张,突然放松下来,各种病就找上门来了。

    “……那你……好好休息……”他不敢乱动了,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的直直的坐着。片刻,见妻子闭眼休憩,眉头微蹙,他道:“……采筝,你千万别生病啊……”

    她睁眼笑道:“呦,还知道疼人了。看来,我要常常生病了,多让你疼疼……”话音未落,恶心的感觉再度袭来,她忙捂着嘴巴,坐了起来,俯身干呕。

    “乌鸦嘴。”他一边给她捶背,一边道。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采筝苦着脸看丈夫:“我还是看大夫吧,扶我回去。”

    郁枫二话不说,背起妻子:“走,看病去!”

    她浑身无力,乖乖让他背着,没像每次一样反抗。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侧颜,想到她替他隐瞒的一切,忽然鼻子一酸,哽咽道:“郁枫,咱们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他一惊,奇怪的回眸:“你哭了?这么难受吗?”

    “不是。”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我害怕隐瞒的事情穿帮了,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呀?”

    他装傻:“隐瞒什么了?”不就是一个破笔洗么,打碎了就打碎了,他爹勃然大怒就让他怒去。

    采筝自然把最大的秘密压下去,轻声道:“……笔洗呗,父亲大人发现了,不知道要如何生气呢。”

    “嘁,不管他!”他爹没气到冲到庄子上来打他,就证明事情不大。

    她苦笑道:“嗯,不管他!”

    她想要的并不多,守着丈夫,丈夫也守着她,像现在一样,继续平静的生活下去,她就满足了。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仅有的一丝希冀也会成奢望。

    进屋后,采筝打发了鸣绯去叫冷大夫,又让鸣绯去端冰块。她相信自己是中了暑气,一会让冷大夫开点解热的汤药去去火便好了。

    很快,冷大夫拎着药箱来了。自从庄咏茗那个骗子被关进了大牢,他重新得到了侯爷和太太的赏识。而且当初,他是第一个看出少爷又中毒症状的人,虽然没搞清楚病因,但他毕竟不是御医,身为府里养的大夫,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否则,这次,少爷和少奶奶来庄上静养,夫人也不会挑他跟着了。

    采筝将一只腕子露在帐外,让冷大夫号脉。

    冷大夫号了一会脉,然后把手指从她腕上拿开了。隔着幔帐,她见不到冷大夫的动作,不知他在做什么。

    “冷大夫,我得了什么病?”她开口问道。

    “少奶奶,容小医再看看。”说着,冷大夫的手指重新搭在她的手腕上。

    采筝无奈的叹道,果然是庸医,简简单单的中暍,他都摸不准。她主动告诉他:“最近可能热到了,一直想呕,方才在池子边,热的太厉害,吐了一场。我是不是暑热?”

    “呃……这个……”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下结论:“容小医片刻。”

    采筝耐心的等他。可郁枫却没这个耐心,他对冷大夫本就没好印象:“庸医!你到底会不会看病!你别看了,滚回府里去吧。”

    冷大夫这才咽了下口水,字字清晰的道:“少奶奶您的病,不是中暍,而是……有喜了。”

    他知此事重大,不敢轻易下定夺,反复摸了几次脉象,确定脉象如盘走珠,是有了身孕的连珠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