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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沧蓝没想过要躲。
四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比方说人、事,还有感情。
所以当她在门口碰上沧红的时候,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朝对方点头:
“好久不见。”这一声招呼,打得无波无绪,原本关系应该比旁人要来得亲密的姐妹,在这个时候却陌生的犹如路人。
反倒是沧红,在看到她的时候稍显讶然,就连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姐……”
你没死……
沧红提着一个空的保温壶,像是刚要离开的样子,这会儿见了沧蓝,也不走了,让开一条道跟在她身后回到病房里,眼睛眨也不眨的锁在她身上。
“嗯。”沧蓝应了声,并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轻轻的放下了刚才在门口顺手买的水果,摸着姆妈的手坐到床边。
在这段日子里,姆妈的精神时好时坏,而她每天也只是能趁着下班的时候过来,超市的工作不稳定,有时客人多了,她下班的时间也会稍稍延迟,所以能来看姆妈的时间一直不稳定。
沧红跟着她在一旁坐下,忍不住问道:
“你……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她欲言又止,消失了好几年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可真开口,却又什么都问不出。
而在沧红的心中,沧蓝四年前的出走是不妥的,任性的一走了之,几年里连个电话也没有,生死未卜,这对于关心她的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灾难。
“爸爸最近怎么样了?”沧蓝不答反问。
你还有脸问?
沧红眼中浮出一抹阴郁,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不满,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的话。
两姐妹并肩的坐着,进行了至成年后的第一次交谈。
虽然大多数是沧蓝问,而沧红答。
“你跟我回去吧。”数小时后两人双双走出医院,沧蓝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正对着的公路亮着点点车灯,闪入眼帘,沧红抓着她的手不放,继续说道:
“爸爸也很想你。”
她沉默着,停下步子静静的凝着远处不住晃动的车影,尚未能消化完沧红刚才所给予的信息。
原来这几年里展暮并没有接手沧氏,而是在外头另起炉灶,而沧忠信在经历丧女之痛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展暮是指望不上了,便被迫着将心思放到沧红身上。
可沧红毕竟不是块经商管理的料子,不论她如何努力去学习,成效依然不大。
“姐……”沧红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沧蓝跟着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思绪又一次飘远。
将沧氏交予沧红这个决定沧忠信在两年前放弃,他毕竟老了,却怎忍心看着辛苦建立的王国衰败在小女儿的手上,无奈下,他只能目光放到了别处,比方说继续招赘……
不是展暮,也可以是别人。
而沧红这次的订婚对象,是从小一直住在乡下的冯元照,沧蓝小时候回老家探亲时,曾经见过这个人,五官长得不出众,一身淳朴的乡间气息,呆呆笨笨的一个男孩。
当时她因为性格内向的关系,话不多,跟村里的孩子处不太来,每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沧红与别的孩子玩做一团,自己却只能蹲在门口,滚着手中的小石子。
而元照哥,则是那时候唯一愿意主动亲近自己的人。
随着时光的匆匆流逝,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她也记不太清楚,而有关于冯元照的记忆,也只是模糊的停留在他缺了一颗牙,既纯真,又傻气的笑脸上。
算来,他们也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
沧蓝站在公车站牌下,看着身后紧紧跟着的沧红,她叹道:
“你回去吧,我明天会自己回去跟爸爸说清楚的。”
“真的?”沧红犹显不信,好像怕她跑了,目光紧紧的绞着她不放。
对于她这种反应,沧蓝有些不解,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向来就不如外人想的那么好,她的失踪对于沧红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不了,你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沧红抓着她的手不放。
不远处亮起车灯,沧蓝等的公交车缓缓驶来,正逐渐靠站。
她虽然诧异于沧红怪异的举止,却没有深想,这几年厨房的活计干得多了,她的力气要比沧红这种娇小姐来的大,轻易挣脱出她的桎梏。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说着,再没看她一眼,几步挤入人群中上了车。
沧红看着空出的手心愣了半晌,小跑着也要跟上去,可拥挤的车厢已然无法将她容纳。
她站在车门外盯着沧蓝越来越往里的背影,随着车门合上,她隐没于人群,等到她想起要坐计程车追上的时候,公车早已绝尘而去。
星辰点点,如一颗颗钻石镶嵌在漆黑的夜空里,夏天的晚风带着一股热气徐徐卷入楼道内,楼梯口的路灯暗沉沉的,劣质的灯泡周围泛着一圈黑影,昏黄的光线在四周不时闪动,隐隐透出一阵阴森骇人的气息。
沧蓝租的房子在四楼,楼梯是木质的,那几块木头也有好些年了,人踩在上面会发出几道嘎吱嘎吱的声响,幸好她也习惯了,不像刚住进来的时候那么害怕。
自从知道她住在这个地方以后,温以深便也跟着在隔壁租了一间相同的房子,沧蓝刚走上楼梯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抬眼看去,只见那个儒雅的男人正静静的靠在门边,手里夹着香烟,朝着远处的星空,吞云吐雾。
沧蓝有些诧异,毕竟温以深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掐灭手中的烟头说道:
“回来了?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他没有在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沧蓝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包,突然想起自己手机没电的事,她抬眸对上他不愉的眼,有些反感他质问的语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手机没有电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温以深却突然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握着钥匙的手一僵,沧蓝撇开脸没有去看他,对于这个问题,她总是下意识的去逃避,而在这几天里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躲开他的人。
温以深目光锐利的盯着面前的少女,看出她的犹疑,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我求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父亲病重,或许在下月初我就要回去一趟,而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成家立业,小蓝,你就当帮帮我,嫁给我,跟我回英国,在临终前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沧蓝挣不开他的手,想要后退,却被他拉得更近。
“我……以深,我试过,可是真的没办法……”接下来的道歉被男人打断: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温以深目光闪了闪,说道:
“我当然希望你能真心嫁给我,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这场婚姻只会是一个让我父亲安心离开的谎言,他老人家忙碌了一辈子,我希望他能不带任何遗憾的走。”
沧蓝的手被捉得太紧,不止抽不开,还隐隐作痛着。
隔天她下了班便看到温以深等在门口的身影。
优雅的男人天生透着一股子的贵气,只是静静的站着就能引来无数少女倾慕的目光,沧蓝换下了便服,在入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低着头一路小跑的走进不远处的转角。
未及,温以深便跟了过来。
他脸上虽然在笑,沧蓝却还是感受到他的不愉。
“小蓝。”他不带情绪的说:“我很见不得人吗?”
她没有搭腔,低着头往前走,他就是太“见的人”了,为了不被同事排斥,她只能装作不认识他。
温以深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其实两人在之前就有了共识,经过她的要求,他不会在她工作的地方出现,更不会让她的同事或是上司知道两人的关系……
沧蓝自己打开车门坐进去,目光偷偷打量着一旁的温以深,她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打破二人之间的默契。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拥堵,银灰色的宾利以着龟速缓缓移出停车位,没过多久便堵在了路中央,前后被其他车子挤得严严实实,寸步难行。
沧蓝是下午四点准时下的班,原本沧宅距离她工作的地方也就半小时的路程,如今这么一堵,磨磨蹭蹭的到了六点,这才将将看到沧家别墅的大门。
八月份的蔷薇花鲜艳得仿若舞中的少女,艳红的裙摆随风飘扬,车子刚驶入别墅前的林荫小道,一股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鼻而来,正是花儿盛开的季节,远远看去,整个沧宅陷入在一片美丽的花海之中,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作。
“这里真美。”
温以深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景物,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动,如果面前能有一块画板,他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描绘下来。
沧蓝在一旁轻轻的点头,她撑着下颚静静的凝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心中暗叹,即便离开了四年,可这里的花依然开得那么的好。
车子抵达沧家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别墅的花圃外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
沧蓝推开车门下车,看到那人带着草帽一身破旧的T恤牛仔,手里正拿着一把大剪子,小心翼翼的处理花圃中的植物。
想是家里刚请来的园丁,她也没留意,等温以深停好车便往房子里走去,没走几步,背对着他们的男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目光恰好与她对上。
男人愣了半晌,突然朝着她咧嘴笑道:
“你是小蓝吧?”
“你是?”沧蓝张了张嘴,眼前的男人给她一种熟悉感。
“我是你元照哥啊?还记不记得我,冯元照。”他笑得憨憨傻傻的,几个大步走过来。
他的步子很大,很快便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沧蓝有片刻的怔忡,最后悄悄的后退了一步,说道:
“你是元照表哥?”
男人眼睛一亮,看着甚为欣喜:“你还记得我。”
沧蓝笑着点头:“好久不见了。”
“沧叔知道你回来,让人做了好些菜。”冯元照挠了挠头:“听说你这几年出去外国留学了?”
闻言,沧蓝嘴角的笑意一僵,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呐呐的沉默着没有接腔。
温以深伸手揽过她的肩,适时的解围:
“不进去吗?”
“嗯。”沧蓝侧过脸,看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了点头。
小蓝,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订协议,等到一切结束,你要走要留我绝不勉强。
沧蓝顺着他的步子往屋子里走,心中不禁浮出他昨日的话,这次回来,除了给父亲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取走结婚时所需要的证件。
人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昨夜,这个男人却愿意对她屈膝下跪……
虚荣,是所有女人的通病,沧蓝也不能免俗。这个自私懦弱的女人,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这一点展暮一直就知道,而温以深也在不久前明白过来。
要耍心机,她还太嫩。
沧忠信看到她的时候没有过多的激动,只是平淡的说:
“能回来就好,就好。”
B市不大,沧蓝也明白自己这次回来,迟早是要与展暮碰上,只是在这四年的独立生活中,她变得比往时要勇敢,自信。
她知道有些梗不是去逃避,去遗忘,它就会消失不见的,此时她需要做的是拿出勇气,勇敢的去面对。而沧蓝也侥幸的希望着时间能够淡化一切,比方说她的感情,与展暮的执着。
男人静默的坐在沙发椅上,依然是一身线条硬朗的西装,依然是整齐疏在脑后的短发,一丝不苟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在灯光下闪着白光,鼻翼笔挺,薄唇轻抿,远远的让人瞧不清他的模样。
算来展暮今年也有三十二岁了,正是男人的黄金期,上天对他显然是厚待的,四年的光阴只让他变得更为成熟、稳重,身上无时不刻不散发着一股成年男性的气息。
他没有看她,可沧蓝自从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便觉得四周围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正汹涌的朝自己涌来。
这种感觉,比四年前来得更为猛烈。
她忍下想要逃走的念头,本能的朝温以深靠去,可只是微不可查的一个小动作,室内的空气却在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温以深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朝沧忠信笑道:
“伯父,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沧忠信漫不经心的看了眼他手中的礼品,点点头让佣人收下说道:
“小蓝,你到书房来,我想跟你谈谈。”
沧家的别墅一直没变,无论是摆设还是别的,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沧蓝坐在沧忠信的办公桌旁,沉默的清洗着桌子上的茶具。沧忠信喝茶很挑剔,茶叶选的是最好的,甚至大老远的让人从山上弄回来泉水……
“小蓝,你恨爸爸吗?”
女孩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会恨,至多是怨。
沧蓝面上的情绪沧忠信一分不差的看在眼里,他轻叹道:
“回来吧,爸爸再也不逼你了,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学校,你就好好的把书给念完吧。”他说着,末了又补充道:
“我沧忠信的女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沧忠信啜了口沧蓝刚泡好的清茶,想起早上佣人递上来的一叠照片,里面全是她穿着工作服的模样……
冯元照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他一个憨厚老实的乡下人,沧忠信是不会放心把沧氏交给他管理的,可如今除了他,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人在老去的时候,总是希望子女能常伴身旁,沧忠信当然也不例外,既然女儿找到了就没有让她再走的道理,而他的想法,显然是符合沧蓝的。
她抬头有些惊讶的说:
“爸爸,您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可以继续完成学业?
虽然现在的生活也不是不好,可如果她能拿到大学文凭,那么就意味着她可以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未来。
沧忠信点头道:“明天回去把工作辞了,收拾收拾回来住,以后就别走了。”
“爸爸。”沧蓝有片刻的犹豫,不安的说:
“展大哥……怎么办。”
沧忠信微眯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你。”
在吃饭的时候,沧蓝看得出冯元照对沧红很有好感,不住往她碗中夹菜,夹的都是沧红喜欢吃的东西。
可反观沧红对冯元照的态度,那就是个爱理不理,如果不是迫于沧忠信在场,她怕是要把碗里的东西给掀了。
沧忠信是打算让冯元照顶替展暮的位置吗?
沧蓝心不在焉的搅拌着碗中的白米饭,不禁回想起前世的情景,在上一世,这个时间点里,冯元照是不曾出现过的。
不止是这些,在她的记忆中,除了七岁之前的相遇,于她往后的生活里便从未出现过他这个人。
她心中悄悄的动着,忍不住往他的位置看去,这个人的出现,会不会是一种契机?
想着,碗里便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谢谢。”收回目光,她朝他说。
“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偷看别的男人?”温以深笑了笑,俯低身子在她耳边说着,声音很轻,温热的呼吸拂过耳根,引来一圈圈的颤栗。
沧蓝有些不解他的故作亲昵,轻唔了声,底下头默默扒饭,只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玻璃摔落,碎裂的声音。
“啪”的一声,刺耳的划破这一屋子的温馨。
“抱歉。”展暮的声音清冷沙哑,无波澜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深藏在眼眸深处的阴霾正逐渐的扩大,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