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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收徒
如果说君迁之前还是含沙射影、意有所指,那么这句话一出,简直就是明摆着在骂人了。
这些地痞混混向来在街坊之间横行惯了,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就全都涨红了脸,一双双眼睛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真是厉害,既然要多管闲事,我看正好就陪着他一起卖了,看这姿色,倒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啧胆子不小啊,居然连她的主意也敢打?君迁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余光一晃正瞥见西门吹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手已然按上了剑柄,赶紧也伸了手——
女子白皙纤细的手用力地按上了男人的手背,不容拒绝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西门吹雪微微抬了眼和她对视,君迁立时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出手!”
——这都多少次了?每次她遇到类似的事想要动手的时候,西门吹雪总会抢先一步出手,让她立时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
她当然知道西门吹雪是关心自己,但就是因为这样,直接就导致了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她柔弱可欺,连一个小孩子和一群地痞混混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更何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君迁侧头瞄了一眼那个男孩子,眼里划过几分狡黠——这种时候,怎么能让西门吹雪抢了自己的风头?
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微一顿,立时就明白了妻子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是慢慢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君迁满意地放开了他的手,回过身看向已经扑到了眼前的那几个地痞,微微一挑眉,原本系在腰畔的玉笛就已经到了她的掌中,毫不犹豫地直点对面几人的周身大穴。
君迁的武功其实算不上太好,但要收拾几个地痞无奈那也还是绰绰有余,简直就和砍瓜切菜一般手到擒来。万花武学使起来本就潇洒飘逸,再加上君迁心里打着小算盘,动手的时候刻意卖弄,动作间更是优雅随性,一支玉笛指哪打哪,只是片刻的工夫,那几个地痞就再也没有一个是能够好好站着的,全数摔在了地上,一个压着一个,直捂着心口嗷嗷喊疼,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动手了。
君迁拍了拍手掸去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轻笑一声,玉笛在指间转了两圈,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就见他虽然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眼里的震惊却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不过就是在故作镇定而已。
——完全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君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桌前坐下,伸手夹了块鱼肉放进男孩子的碗里,摸着下巴转头去看摔了一地的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什么追一个小孩子?”
“女侠饶命啊!”那几个地痞这会儿早就已经是吓破了胆,只觉得心口痛得简直就要了自己的命,差点没有哭出来“他老子欠了我们钱,欠债还钱,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啊!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啊!”“哦,他欠你们钱啊”君迁继续摸下巴,夹了块鸡肉给西门吹雪,见他配合地吃了,这才有些懒洋洋地问“他欠了你们多少?”
“五、五百两!”
“你胡说!”原本正在安静吃饭的男孩一瞬间就红了眼睛,脸上故作的老成和镇定也一下子就全部崩塌,几乎是有些失控地大喊出声“我爹明明只向你们借了五十两,可才半年你们居然就涨到了五百两!”
那几个地痞张了张嘴,神色满是不以为然,可临开口前偷偷看了眼君迁的脸色,立时就噤了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原来是高利贷啊,几个月的时间就翻了十倍君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那个男孩:
“那你爹为什么要借钱,又是怎么去世的?你娘呢?”
“我娘一年前得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却还是没有治好,我爹就只能去向他们借钱”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尤其还是这么久以来受尽了委屈和苦头的孩子,君迁只是这么一问,他就原原本本地将整件事都说了个清楚——
当初他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借了高利贷,说的是一年后双倍奉还,可谁知道才几个月的工夫他们就频频上门催债,利息也一路蹭蹭蹭地猛涨。他父亲是个老实人,怎么也惹不起这群无赖混混,只能拼了命地接活挣钱,终于在半年给人盖房子的时候失足摔了下来,当场就没了呼吸。
孤儿寡母的生活于是越加艰难了起来,只能靠重病在身的母亲给人做针线活、他再去山里拾些柴火来卖勉强度日——哪怕每个月只能挣几十文钱,也有一大半是到了这些催债的人手里。直到前些天他的母亲终于不堪重负也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那群地痞们便起了心思要将他卖了“还钱”
君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他的解释,一直到他终于说完了所有的事,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试图掩饰自己红的眼眶和带上了哭腔的声音,这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男孩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并没有拒绝。
君迁的神色变得温柔了起来,手从他的头顶移开,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就这么停在了他的面前:“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男孩愣了愣,咬着唇抬眼看着君迁,似乎是有些犹豫,半晌后,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君迁安抚性地对着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地上的那群地痞,神色一瞬间变冷,淡淡道:
“我还会再来,若再见你们横行乡里,就要你们的命。至于现在还不滚?”
君迁和西门吹雪吃过完后并没有立刻继续回程,反倒是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又让小二送浴桶和热水进来——西门吹雪有洁癖,楚应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又是蓬头垢面,他自然是绝不可能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的,是以君迁在吃完了饭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带着他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楚应,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小二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浴桶和热水毛巾统统送了进来,君迁看着站在浴桶前显得有些无措的小男孩,忍不住挑了挑眉,微微勾起了嘴角,弯下腰凑了过去:
“真的不用我帮你洗?”
楚应的脸上有不少灰,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一下子就泛起了粉色的耳朵,解着衣带的动作僵硬地简直就快要同手同脚——君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往前凑得离他更近:
“小孩子害什么羞啊,我啊!”话还没由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身后传来的那一股大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向后栽倒,下意识地低呼出声,随即就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
君迁赶紧回头再去看楚应,就见他早就已经抱着衣服一溜烟地躲去了屏风后,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满地转向抱着自己的西门吹雪。
“阿雪!”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将君迁墨色的衣袖撩开了一些,带着茧的指腹压上了她的手腕——她的精神一直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也不知道今天运功动武有没有影响。
君迁愣了愣,随即原本有些不满的神色立时就变得温柔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没事的,我很好。”
西门吹雪拍了拍她的头,侧头瞥了眼屏风,淡淡道:“你想收他为徒?”
“嗯,”君迁点头“他根骨不错,适合练武,最关键的是手巧有天分,应该很适合天工一脉。不过还要看看他的品性怎么样,反正也不急,这些都等回了庄里再说吧!”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开始擦剑。
也不知道是确实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还是因为有人在一旁等着而有些不好意思,楚应这个澡洗的时间稍有些久,好半天才穿着中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地上。
大概是因为被热水熏了许久的原因,男孩一张面无表情地小脸泛着粉色,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倒把原本有些孤僻的孩子衬得乖巧可爱了起来。
先前还只是觉得他的气质像西门吹雪,但现在这孩子洗干净了脸后君迁撑着下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西门吹雪——是错觉么?总觉得现在这么一看两个人好像越相像了,如果她不是知道西门吹雪的性子,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是他的私生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有相似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这孩子若真的论起五官长相来,和西门吹雪却又并不是太过相似,两人相像的地方只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而已。
君迁似笑非笑地瞥了西门吹雪一眼,就见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擦着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他拉了过来,拿了毛巾就去给他擦头。
男孩似乎是非常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头垂得越来越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僵硬得像是木头一样,却偏偏又不敢反抗,只能僵着身子任由君迁蹂躏着他的头。
君迁一边用毛巾揉着手下柔软的丝,看着浑身僵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男孩,只觉得一阵好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侧过头去看坐在一边低头擦剑的男人——
唔不知道西门吹雪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别扭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