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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战乱虽不祸及应川这一路,可也不免有人在乱中起意,景姮看着车前车后跟随的人马。
为了快捷,她只选了十来人护卫,若是遇到山匪倒是件麻烦事了,事实证明,景姮所虑并非多想,还未出应川他们便被跟踪了,而那些人虽都混迹于逃难平人中。
也不妨被景姮的武卫窥出迹象,循着空当便捉了一人拷问。“虽是死不开口,可绝非一般平人,所谋所图尚且不知。
他们迟迟不动手,倒更像是在等待什么。”景姮蹙眉,连官驿也不歇了,连夜便要赶路走,这些人来历奇怪。
她更怕的会是刘濯或刘烈派来的人。山路曲折,夜里不敢行的太快,走了才一个多时辰,便听见了后方有马蹄声。“侯女,是他们追来了!”
“速走。”!可是车驾拉慢了速度,待景姮弃车骑马时已是迟了,白日里的几人终是等来了帮手,二十几人将景姮与随从包围,长剑划破夜空,她看见了森寒杀意。“杀了她!”三尺剑锋遥指景姮。
一时斯战混乱,鲜血溅在了景姮的裙上,武卫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趁着朦胧月色,景姮拉着莞娘逃入了山林中,身后有箭簇追射,两人停也不敢停。
这是景姮第一次遇到追杀,带着莞娘奔在林中,荆棘划疼了脸颊,树枝勾破了裙衫,直到穿着绣履的脚疼的再也走不了,两人摔下了一道高坡。
“唔!”!“侯女,快,快将衣物与婢更换,婢去引开他们。”景姮将扶起莞娘,她便抓住了她的手臂,追杀者的声响又渐近了,他们的目标是景姮,此时夜色深沉,唯有衣物能辨别一二,就算她被杀了,那些人再回来找景姮也迟了一步。
“不,不行!”景姮红了眼。“快!”莞娘也顾不得尊卑,未伤的右手便去扯景姮的衣带,一边褪着一边急急说道:“有件事,瞒了你十来年,婢其实一直是听令于长公子的,这次婢背叛了他,本该死罪,若是再不能护侯女平安,便是一死也不得安宁。”
景姮摇着头,眼泪淌过的地方阵阵刺疼,看着莞娘披上了她的衣裳,她仍旧死死的拽住了她。“我不在乎那些,你别去别去”
“别出声。”!莞娘狠心的将她推开了,临走时看着从未哭的这么伤心的少女,她跪下朝她一拜哽咽道:“只愿我的侯女往后安康荣贵一生。”
“莞娘莞娘唔。”景姮捂住了嘴,眼看着莞娘再入林中,引得一阵杀声追去,直到良久后,四下彻底静极,她才踉踉跄跄的反着方向逃离,乌云遮蔽了月亮,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记得摔了多少次,倒在一条官道上后,景姮无了意识,此时,却凑巧从南边行来一队数百人马,中间的翟车异常华贵。
“殿下,那路边倒了一人。”景姮万未想到竟在此时会再遇见刘甯,也不知是幸还是祸。
“找到莞娘了么?!”华车内驾宽阔,景姮歇在软榻上,一身的伤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她最是担心的就莞娘了,一看刘甯上了车来,急匆匆问到。
“不曾,此地山多路险,沿了痕迹去找也要些时日,别担心了,一时找不着或许也是桩好事。”刘甯坐在了榻畔。
她出降两月余了,高挽的云髻垂落珠玉,本就明媚的眉眼间更生了妩媚,只是再看着景姮时,多了些幽幽的阴翳。
“一定要找到她。”景姮失神喃喃着,脑海里尽是昨夜莞娘分离时的幕幕,刘甯的话并非不无道理,找不到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放心,我再多派些人去,便是将这山平了,也要帮你找到,可好?”比起刘甯的雍容贵貌,景姮却是狼狈至极,面颊上多是被荆棘划破的血痕,刘甯取了药膏来,轻轻的替她擦着,便是如此,她却还是美的楚楚动人,和她日夜深念的景姮渐渐贴合。
“我好想你小月亮。”染了红寇的纤细玉指忽而摩挲的暧昧起来,景姮惊觉,立即用手挥开了她,出嫁前的那件事她还不曾忘记,刘甯对她的心思,只怕还未消散。
受不得她眼中的厌恶,刘甯妖娆的低笑着,晃着肩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瓶,脂膏香腻散开了,空气中还是压不去她最喜欢的味道,属于景姮的味道。
“上回是我心急了,吓到了你,放心吧,往后不会了。”景姮心里不信,面上却像是松懈了些,迟缓的点了点头,刘甯便笑的愈艳了,整日里便在车驾内陪着景姮,说着那些她早已忘记的幼年事,丝毫不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夜里停宿官驿馆舍时,景姮才发现刘甯的排场之大,随行的甲卫竟然有五百之众,其中甚至百人腰悬天子羽林卫的符,景姮看在眼中也不多问,细想一下,如今天下有乱,坐朝的是刘甯胞兄皇太子刘琚。
她如此出行似乎也合情合理。翌日再走时,景姮发现了路线有异。“你不回长安?”刘甯勾着丹唇,看向景姮的眸里都是奇怪的笑,道:“回长安?我便是才离的长安,这是去兰堰。”“兰堰?”景姮诧然。
那与长安是两个方向了,不解问道:“你去兰堰作何?”说到这儿,刘甯的脸色微变,扔了手中的竹简,冷冷说着:“我为何要去兰堰,刘烈不曾告诉你么?当初若非他使了恶计,父皇又怎么会将我下降给海定侯。”
兰堰海定侯利冲,景姮在列候纪里看见过此人,年岁大了刘甯一轮不说,却是十足的武夫莽人,祖上最早追随高皇帝,却是些无用的玩耍之辈,拍着马屁得来的爵,曹皇后的嫡公主居然嫁给了他,难怪当初她出嫁时,长安贵女们都不敢提这事儿。
“不过也好,兰堰那地方也算是近了广阳几分,我和阿婵的距离似乎也未分开多少。”刘甯甚至在庆幸这次提早回兰堰,竟然叫她有幸救到了景姮,瞧瞧这上天安排的命运,多么奇幻。兰堰距离广阳可并不近,中间还隔着一个荆国,景姮只觉刘甯病的不浅。
她如此声势看似回夫家,却总让人觉着不安,景姮并不想与她一起去什么兰堰。“我是要回长安的,刘烈那边政事繁多,从母邓王后便准许我回来瞧瞧君父阿母,却不想路上遇着乱匪,可否劳烦殿下使几个人送我回长安?”刘甯别有深意的笑着。
“就这么不想与我待在一起?”景姮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被一个女子惦记着,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更别说刘甯此前的狂态了,疯起来简直恨不得杀她殉情。
“从母准许的时间不多,我须得尽快回去。”她大胆的扯谎,并不担心刘甯会传信去问,此时荆国起反,再送书信可不是易事,不过景姮显然低估了刘甯了解她的程度。
“呵,你可知我早就算准了会有这一日,那兄弟俩对你的心思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会如此快就逃走却真叫我意外,刘濯刘烈是死了么?竟然能让你差些就回了长安去,啧啧,我还当他们二人手段多高呢。”
景姮面色陡变,雪一般的惨白,警觉的看着刘甯。“私逃封国的太子妃,按律可是重惩,目下廷尉处又定下了许多法度,我可不想让你去试一试,不过广阳国就不同了,正巧荆国起反,我可能找到许多的罪名按给他们哦。”
“刘甯”“嘘”玉指轻轻按在了景姮的唇间,刘甯低头凑来,潋滟的目光冰凉又恶毒,不怀好意道:“大母要除广阳国的心可是愈发的急,你可以不顾刘烈,那邓王后呢?”
“所以,乖乖的跟我走去兰堰,待我杀了利冲,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景姮确定,她遇到刘甯,无疑是最大的祸事!
血洗海定侯府那夜,景姮平生第一次见那样的惨状,甲卫们冲入台舍肆意砍杀着,二十来年基业的利氏一族尽屠于仓惶中,至死也不明白为何遭如此大祸。
刘甯拖着钢铁精铸的长剑,凤头锦履踩着鲜血而行,剑锋重重划过青砖响的刺耳,海定侯利冲便被五花大绑在堂中,见她来了,面如土色的哆嗦着直哀哀求饶。“殿下!殿下饶命!”
堂中横竖着多具残尸,刘甯毫不在意的踢开了鞋边的一根手指,蹲在了利冲前面,妖娆的美目被血气侵染的光艳逼人。“怕什么,人终要一死,你不过比旁人死的早死的惨些罢了,君侯。”
“刘甯!”利冲咬断了牙,已是无了生望,恶狠狠的瞪着刘甯,铜铃般的眼里都是鲜红的恨,大骂道:“我利氏虽前无功,可也无过!你刘室如此屠我族,天下人会知谁黑谁白!
待我一死,也饶不得你们,日夜化作恶鬼,绝计要她郭丽徵老妇的命,你刘家也不得好啊!”他骂的酣畅,刘甯却笑的更艳,举起长剑用力往下一劈,生生砍去了他的右肩。
“继续说啊。”血红喷涌了丈远,惨叫声迭起。紧接着左臂也被砍断,利冲扭曲在血泊中,这次剑锋搁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嘴在蠕动,刘甯只觉有趣,蹲身去听,忽而大笑出声。“哈哈,我何止是疯,还狠着呢。”
咔擦,砍断的头颅沾着血滚了好几圈落定,依稀能看见那双怒睁的眼,刘甯扔了手中的剑,手指摸了摸唇侧溅上的血,轻声说道:“全部挂去示众,这便是通敌荆国的下场。”
“诺!”铲除利氏自然是郭太后之令,有道是山高皇帝远,利氏不服长乐宫已是许久,如今日利冲死前直呼郭太后名姓也非一两次了,郭太后不过是趁此时机屠之,一来少了逆她之人,二来又能震慑起反之兵,两得之计毒的叫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