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石破天劫

晓梦霜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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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雪薇…”云汐从昏沉的意识中突然惊醒,浑身剧痛快要散架。坠楼时从天而降的几柱木梁砸得她内腑受创,嘴角沁着血丝,她撑着身子,挣扎爬起。

    眼前是触目惊心的惨状。

    漫天烟尘渐渐散去,一地尸首狼藉,青龙卫和南武堂余孽杀手的尸体堆积成山,几乎血流成河。

    “云儿!”楚少衡就在她身边,老刀客同样满身风霜血雨,用仅剩的左臂拥住女儿,将她护进了破烂不堪的衣袍中,眼中有心痛至极的热泪。然而,云汐却不甘如此依偎在父亲臂弯,寻求庇护。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作战激烈的同伴,云汐从未这么渴望摆脱这个临阵受伤、脆弱不堪的身子。她急得快要发疯,想要冲过去帮助她们…膝盖不争气地一软,云汐半跪在地上无法动弹,胸腔里积血在这时涌出,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她一抹嘴角,又要踉跄着往前走…

    “云儿,你给我回来!”楚少衡吃力地把她往回拉,第一次如此严厉斥责女儿,“别去送死,爹就你一个女儿,不许去送死!”

    “可是雪薇…我不能,不能让她一个人!”

    “即使是天地间最纯澈的泉,都无法洗尽你的罪恶!

    即使是地狱的烈火,都不愿容纳你肮脏不堪的灵魂!

    让你双手浸染过的血把你淹没,

    让所有报复的冤魂,禁锢你于永久的黑暗!”

    女子尖锐的诅咒声割破了祁风吟的耳膜,冰冷、诡异,祝颂般的腔调像是一条毒蛇盘进了他的大脑,头痛欲裂…紧接着,幻觉开始出现,身体被无形的烈火灼烧,四肢仿佛被固定在了刑架上。他甚至能感受到有冰冷的刀锋划过肌肤,浓烈的血腥味将他笼罩,脚下有白茫茫的一片枯骨,师尊的头颅在碧池里对他微笑…

    “夺刀!”女教王寒冷彻骨的声音从现实里传来,紧接着,祁风吟在幻术下无法反应的身体突然被多柄利剑刺中,御龙刀鬼使神差地脱手飞出…

    他强撑着混沌的意识,使出“破兵掌”折断所有的剑,胸口敞露出一块金色的护甲,虽然御龙刀被夺走,但他依然在十三冰翼的突袭下毫发无损,并且凭自身的毅力摆脱了幻术的控制,看着女教王,他的唇边裂开了猥琐的笑:

    “太有趣了,冷美人,我喜欢和你玩下去!”

    “滚!”仓雪薇厉叱一声,主人心中排山倒海的杀意传到了赤月剑上,通透如玉的宝剑变得血气冲天,斩向祁风吟…而那邪魅的黑袍男子突然腾身避开,挥舞着诛神刀朝祁风聆而去…

    祁风聆欲拔刀去挡,然而习惯用轻盈宝剑的她,竟无法将那沉重如山的宝刀抡起!

    她正想弃刀拔剑,一只手附在了她的手背——是苏弥娅!女子水红色的裙裾上,有月光残留的晶莹色泽;丝丝缕缕的破碎,是她为情为义浴血奋战的痕迹。每一剑都如妖娆而凌厉的舞步,一如初见时她为楚云汐拔剑时的决然不顾!

    她何需承受这些腥风血雨,为什么不早点回去,投奔贵妃姐姐和皇帝师兄,坐享荣华富贵…

    祁风聆还在失神,苏弥娅已握紧她的手两人共执一刀,默契天成,果然幻化出了像模像样的宝刀锋芒。

    “我帮你啊…”她话音未落,祁风吟的诛神刀已经从天而降,秋风四起,犹如生命中最后一曲绝唱!“毕力丹田,力从心起,血过气海!击刀心七寸处,是弱点!”生死关头,楚少衡的提点从身后响起,祁风聆与苏弥娅用尽全身内力去挡,两刀横斜相对,火光擦过刀锋,爆裂出一片耀眼的光华…

    祁风聆和苏弥娅一起震出了几丈远,风聆的手里仍死死握着御龙刀,嘴角涌出的血滴在了冰冷的刀锋上,辗转二十年,这把宝刀终于回到了段氏遗孤的手里…

    “爹,孩儿…真的尽力了!”

    巨大的冲击出乎意料,祁风吟捂住胸口,背后又闪出两束人影,仓雪薇和柳无影挥剑一挑,他的后背已鲜血淋淋。“老不死的东西,竟敢暴露宝刀的弱点!”祁风吟口中大骂,似乎不愿与昆仑女教王再多做纠缠,轻功了得的男子足尖一点,径直朝楚氏父女飞去。

    “楚伯伯!”仓雪薇大急,漫天尘灰中,剑光围绕着她一袭白衣纵横而起,她不能让云汐和楚伯伯受到伤害,她决不允许!

    楚少衡一把抽出女儿背负在身的断水刀,就在诛神刀斩落在他肩头的前一秒,断水刀青色的锋芒如流水横荡开来,连击三招,竟然卸去了祁风吟大半的攻势!

    然而,老刀客是强压着胸腔翻涌的血气,失了右臂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致命的一挡已经透支了他太多内力。楚少衡踉跄着溃退几步,颓颓欲倒。“爹——”云汐扑上前护住父亲,耳旁的风声忽然疾劲起来,伴随着祁风聆的一声呼喊:“云汐接剑!”

    剑落长虹,云汐一时忘记自己有伤在身,腾身一跃将风聆的佩剑“冥光”接在了手里,削向祁风吟的眉心。

    “哈,云汐妹妹,为兄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祁风吟看着她,扬声大笑起来,“果然和你那西洋婊/子的娘…很像!”

    那样极尽侮辱的话语,让云汐因负伤而涣散的瞳孔再度凝聚,强烈的恨化成了厚积薄发的杀意:“婊/子也比你这条狗强!”

    因为这个人,害她父女失散、逃难失忆、投奔昆仑,又在她想与仓雪薇长相厮守的时候以父亲的断臂要挟,她负痛离去,牵累仓雪薇千里追逐…这个人欠下楚家无数令人发指的恶债,如今还敢大言不惭地回来夺刀。无论那石匣子里装着什么阴毒之物,一定不能让祁风吟的狼子野心得手,今天若不能斩他于剑下,死都不能瞑目!

    “云汐!”仓雪薇疯了般地出剑相助,与柳无影一左一右牵制祁风吟暴怒的杀招,阻止他靠近云汐…然而云汐血污飞扬的脸上只有一丝淡漠的笑,一个剑光交错成的光幕在她手心升起,浑身真气都被她封入掌心,仿佛指间撩起万千风雨,这一剑极烈极狠,如同劈开了万古洪荒,风卷云涌…这极致惊艳的一招一式从她手里喷薄而出,夹杂着极为复杂恨意和不甘,宛如真正的天人合一,人剑共存!连仓雪薇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云汐么?当初手把手教她练剑,却总是借故偷懒快把她气死的云汐,真的是她吗!

    祁风吟胸口的金护甲爆裂开来,怀中的石匣被震飞,在被六个人轮番攻击之后,终于濒临了身体的极限。祁风吟以刀撑地溃退下来,紊乱的血脉开始逆行、翻涌,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而那石匣,正落在了云汐脚边。

    黎明前的微弱的日光下,这诡异的石匣竟然呈现出玉石般剔透的光亮,低头看去,长方形的石匣上刻满了许多凌乱的纹路,只有匣顶的图案是清晰可辨。那是一朵浑然出尘的莲花,开在百年尘封的岁月之上。它的模样是种介于神与魔、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某种肃穆,藏着常人难以窥测的某个谜团。

    莲的花心镂刻着蜿蜒的字迹:“铸剑山庄江心月,封于太平元年”。朝代正是南梁王朝的末期,历史上,到了太平二年的时候,南梁王朝便被江湖草莽出身的姬宏德起义推翻,取而代之的便是姬氏的“华夏王朝”,天下南北统一。

    所有人的眼睛都定格在那只石匣上,一夜激战,每个人都负伤流血,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剧烈喘息。而那莲花石匣里的神秘之物似乎感应到了大家的注目,本是一块顽石死物的东西,突然发出了一声清吟…

    紧接着,是一种想要挣脱一切禁锢的可怕震动,有尖锐的嘶鸣从松动的封口里传出,石匣里果然有东西,而且还是个百年未死的活物!

    每个目击者都惊愕得无法言语,眼睁睁看着那石匣奇迹般地微微颤动。祁风吟见状,整个人都像是走火入魔一般,他溃散的神智里看到了幻象,一条蛟龙正伸展着利爪,从那个污浊诡异的容器里缓缓溢出,如一缕青烟孤魂,升上了九天…

    这,便是他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力量!

    “它活着,它还活着!”祁风吟嘶声大喊,再度抡起诛神刀,直扑石匣而去。

    “云儿!”楚少衡大喝一声,云汐立刻抢先拾起石匣,撑着虚弱的身子逃开了祁风吟张牙五爪的抢夺,退到了父亲身边。耳旁很快又响起了刀剑相击声,仓雪薇与柳无影全力拦住了祁风吟,护着云汐抢夺石匣。只见那边赤月与玄星双剑珠联璧合、水乳/交融的剑光起舞,一男一女配合极度默契,曼妙绝伦的身法让人眼花缭乱。

    云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痛恨自己此刻的衰弱,只能享受仓雪薇的保护,却不能代替那个男人,和她并肩作战。

    “云儿,毁掉石匣!”父亲的声音将她从悲哀的情绪里扯回,云汐这才发现那石匣已在自己手中震动得越来越急切。没错,毁掉它就等于是毁掉了祁风吟的所有信念,击垮他的所有野心邪念,所有的争夺终将了结,雪薇就不必如此辛苦地与他对决,命悬一线!

    想到这里,云汐幽蓝色的眼瞳透出了狠厉的冷光,转身对父亲道:“爹,把断水刀给我。”楚少衡捂着还在内伤疼痛的胸口,目光悲戚而犹疑,踉跄着抡起宝刀:“云儿,还是爹爹自己来吧!”

    “楚伯伯,还是我来吧。”祁风聆自告奋勇道,她嘴角的血迹未干,俊秀如水的小公子鬓发凌乱,眉宇间尽是一股冷冽的执着,“你和云汐伤的更重,不能再动用内力了!”

    “别推托了,那家伙要破阵了!”苏弥娅急得大叫,云汐转过身一见那在剑阵决战中浴血的恋人,浑身的血液就不听使唤地逆行倒涌,她一把夺下了父亲手中的断水刀,推开众人,刀风势不可挡,已如闪电般劈向了躁动不安的石匣,惊起红光万丈…“啪”的一声,匣顶的莲花图案裂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痕,碎成了的两瓣。

    紧接着,祁风聆也吃力地抡起御龙刀,沉重的宝刀覆压如山倒,这两刀下来如同虎啸和龙吟,两相呼应…

    可怕的景象紧随而至,如经历着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

    石匣几乎被劈成了两半,而那有些松动的一圈封口,开始缓缓渗出鲜血,转瞬染红了整个石匣,淌到了地面。

    “死了?它死了?!”祁风吟的怒吼从不远处传来,每个人都是呆若木鸡的惊诧神情,天色渐渐透亮,只有云汐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她拖着负伤瘫软的身子行走,爹说要三刀聚齐才能毁掉它,方才和风聆只出了两刀,一定还要再补一刀才行!她这般想着,四肢却全然没了半分力气,跪在了石匣面前。

    “不…不!云儿,别靠近它!”楚少衡大吼一声,某种可怕的预感突然击中了一个父亲的心脏,他疯了般扑过来想护住云汐,云汐转过头来看他,只听“喀嚓”一声极脆的声响,石匣竟然自己打开了!

    云汐回过头来看石匣,还未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一股灼热的液体突然喷涌而出,洒了她一脸,沁入了她的眼睛…

    “啊!”她痛呼一声坐在了地上,刺痛,昏天暗地的痛感像潮涌一般袭来,她捂着眼睛,想要努力地睁开,越是努力就越是刺痛。

    “云汐,云汐!”

    “不——”她听见所有人都在叫喊她的名字,夹在着祁风吟含糊的咒骂声。爹的气息扑了过来,她终于睁开了一丝缝隙,苏弥娅和祁风聆模模糊糊的身影向她聚拢,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她的瞳孔,云汐却突然发现,天空的颜色越来越黯淡…

    她看见了那一抹染血的白衣,就站在视线不远处望着自己。那冰雪般剔透绝美的容颜,渐渐湮灭在了一片血色的模糊里,再也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