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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爷怎么会没有看到我呢?是的,他侧着脸,直视着前方的路,所以没有看见。
他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吧。
现在他应该会去换上常服,然后去进午膳。见了面,我再和他说话。
我跟随着众人的步伐,走到了他的寝殿前厅内。悄无人影。
是他在前面领人走了岔路,还没走到这里吗?
我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过了一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等待的时间好像有点太长了。
午膳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他是因为腹内饥饿,先去吃饭了吗。
于是我便抬脚去弘德殿找他。
也没人在。
有一名内官告诉我,万岁爷去了翊坤宫,看望贵妃娘娘去了。
好吧。我回到自己房内,无聊地坐着等了一会儿。
过了半个时辰,我又回到了御书房。我将他桌上的各项用具仔细地整理了一番。给屋内的绿植浇水,细细查看,一根枯枝烂叶也没有。
我停到书架侧面的那副字面前,象往常一样,凝视了好一会儿。
然后我觉得有点没事可做,便又回到他的寝殿前厅去等他。如果回来得早,他还有时间可以小憩一下。不过如果那样的话,见了面我就赶紧走吧。我只是想看见他一眼,便满足了。
可是,那天下午,雍正爷一直没有回来。
是因为年贵妃身体不适吗?我知道应该不是。最近年贵妃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那就是因为,昨天他刚刚当众宣布了对我的安排,怕伤了年贵妃的心,所以他第二天就要着急着亲自去解释一番吧。
是啊,年贵妃毕竟有孕在身,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看来今日他不会回寝殿来午睡了。
于是我回到了御书房等他。他一直没有从年贵妃那里回来。
苏公公走了进来。对我说,下午有几位朝堂重臣要来开会。我看苏公公的意思,谈话的内容事关重大,颇为机密,所以我不能在隔壁呆着。
我只好回到了我自己的屋里。有小半天没有见到雍正爷的面了,我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我不知道他从年贵妃那里回来,心情会如何,会不会觉得怅然若失,或者甚至觉得难过。我并不怕被他迁怒。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要面对的事。
坐得气闷,我便想去御花园里走走。千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算了,一个人出去走走也好。
出门的时候,我遇见了郎侍卫。他朝我点头致意,我微微欠了欠身。
等到了御花园里,才是半下午的时候。太阳稍微有点烈,园子里没有什么人。
长青河畔的水榭荫凉之处,倒是坐了一些嫔妃宫人。我看到,远远地避了开去。
我漫无目的地顺着河道往下走去,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
这条河,也不知道通向何方。流淌在长青河中的河水,也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汇集到颖河之中。而颖河河水,又不知道最终会缓缓流向何方?
我转过了一丛假山。迎面走来年贵妃,她正扶着彩虹的手。
我有些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年贵妃看到我,依旧是那样温婉的笑容。
我上前给她行礼请安。彩虹显出有些不冷不热的样子。
年贵妃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阿诺,起来说话。”
她问我,可进了午膳。我点了点头。
年贵妃吩咐彩虹就站在原处待命,然后她说,要与我单独沿着河岸走走。
彩虹立刻着急,不愿意放她单独和我行动。但是,年贵妃执意如此,彩虹只能作罢。
年贵妃为何要单独和我说话?说实在的,单独和她两人,走在这高高的河堤之上,我心里也有些不太自在。经过这几个月的交往,我相信她的人品,不至于故意来陷害我。但是,我还是怕她会突然崴了脚什么的,惊到了胎气。于是,我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左手,每一步都看着她的脚下,提醒她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走了一会儿,年贵妃叹道,
“阿诺妹妹。”
来了,这个称呼本身,预示了她的谈话内容。我心里紧张起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仍旧握着我的手。她的笑容中,带了一丝苦涩,和一丝难明的意味。
她的眼光,似乎半是愉悦,半是伤感,让人很难看懂。
她轻轻说,“万岁爷今天来告诉本宫,他替雍亲王高兴。他说,万岁爷弄丢了依兰,但是雍亲王却寻到了阿诺。他说,雍亲王比万岁爷幸运。他还说,希望本宫帮他一起去寻找依兰的下落。”
“万岁爷弄丢了依兰,但是雍亲王却寻到了阿诺。”
希望年贵妃,帮他一起去寻找依兰的下落。
多么动人的情话!原来他的高明,不仅仅是对我的。
他用这种角色扮演的方式,轻易地从年贵妃这里逃脱了,她内心可能的伤心和失落。甚至,年贵妃还可能重扬斗志,甜蜜地帮他一起去寻找,依兰小姐的下落。
而我这边,年贵妃得万岁爷的温柔宠爱,我得雍亲王的痴心绝对,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一人分饰两角,谁对他来说,都是独一无二。多好的办法啊。
其实,我似乎也不能怪这位爷。事实情况就是,他的心中同时有两个爱人。我已经如此有幸地成为了这二分之一,除了接受这个事实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贪心不足蛇吞象?
是的,事实本身不会改变,但人们的心情如何、应对如何,全看你如何去解读这段事实。不是吗?如果我怡然受之,谁都皆大欢喜,不是吗。
我知道,我不该贪心,我也不能贪心。
雍正爷与年贵妃所拥有的岁月,占据了他的人生岁月接近三十年左右。
我怎能奢望,短短几个月,他能抛弃旧爱,只看新颜?
如果,他真的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其实更可怕?更让人心寒?
我应该做一个有理、有据、有节的姑娘啊。
就算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法自控的伤心,那又如何?
于是,我尽量诚恳地对年贵妃说,“阿诺真的很抱歉,惹贵妃娘娘伤心了。阿诺希望万岁爷与贵妃娘娘和和美美,皇嗣能健康降临人世。这是目前万岁爷最日夜悬心的一件事。”
年贵妃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说到,“是啊,皇上和本宫,都十分地盼望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我们等了有足足十多年了。依兰总觉得,是囡囡回来找本宫和她阿玛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对我说,
“阿诺妹妹,本宫再跟你说一段话,请你不要觉得,本宫是在故意笼络于你。本宫信奉佛祖,一生尽力与人为善,但是,也不是谁人都可以随意结交本宫。”
她顿了顿说,“本宫确实与阿诺妹妹一见如故。第一次见到你,不是本宫召见你的那一次。在那以前,本宫还在御花园里见过你一次。”
我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样的话,她还是第一次提起。
“那大约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天,你跟着万岁爷在御花园里散步。那个时候,万岁爷和你,看上去与一般主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你抬眼笑看向万岁爷,万岁爷正好也回头去看你。任何人看到了那副景象,都会明白了。”
有这么一回事么?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我对颖河河畔那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有些记不太清楚。
“依兰那天与熹妃正好坐在河畔的亭边。我们恰好看到了万岁爷和你在一起。熹妃当场极为生气,立即差人去询问你的姓名来历。可是,这番打探却在苏公公那里碰了壁,最后不了了之。之后,我们众人再也没见过,万岁爷与你一起出现在御花园。直到今天春天,你们又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当然,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了,万岁爷十分宠爱你。”
面对年贵妃的描述,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听着。
“阿诺妹妹,你也许不会相信。熹妃见到了生气,依兰见了,却觉得欣喜。依兰刚才说,任何人看到了那副景象,都会明白了。不是说你们之间,有任何暧昧。而是,那是一种相互之间至亲至爱的感受。那需要有纯粹而激烈的情感,才能激发出来。你的样子,让依兰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与万岁爷失去的囡囡。”
年贵妃的声音略有泪音。
“囡囡走的那年,刚满六岁。她的神情模样,真的与阿诺妹妹,有七八分的相似。如果她如今还在,也长到了16岁,会不会也是如阿诺这样娇嫩的颜色,与她的皇阿玛,亲亲热热的一起来御花园散步,说些悄悄话呢?”
我听了,没有回答。我知道,年贵妃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年贵妃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浮现泪光。
“万岁爷怕本宫伤心,偏要将他自己一人,说成是皇上和雍亲王两人。其实他不知道,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也许本宫的说法,外人听了会心中不适。本宫只是幻想着,如果囡囡在世,得良人如此,依兰该有多么地为她开心。”
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她能那样理解,于幻想中得到安慰,也是一件幸运的事,不是吗。
回到乾清宫之后,我发现雍正爷还是不在。他去了皇后宫中进晚膳。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位爷是在躲避我。
是否中午他骑马的时候,回忆起了自己与众位嫔妃一起在马背上飞驰的往日情景,然后突然觉得,自己为了一棵树,放弃了一整片森林,已经将来可能出现的佳人?不是我轻易想去怀疑爱人的品格。坦白说,我对自己,在内心深处,也不是那么全然的自信。我总觉得,多少是因为我的痴心,才吸引了雍正爷的目光。让他从一开始的有些漠然,变得越来越关注我。
而且,会不会是他突然意识到,一时冲动,编造出雍亲王这样一个新身份,还许诺我以福晋之名分,败坏了祖宗规矩?这位爷,史载是非常在意规矩的。
如果他真的想要躲避我,我也没有办法。即使是最亲密的恋人,有时候也需要有一些彼此的空间吧。我想,给他一些空间,让他处理好自己的旧时行囊也好。
也许那样之后,我们又可以重新启程。
于是第二天,我主动对苏公公说,我最近身体有些畏寒发冷,希望能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希望能够告假几天。过了一会,苏公公走出来回复我说,万岁爷准了。
于是,我整天地徜徉在御花园里。有时候,我信步走到了翊坤宫,便进去给年贵妃请安,给她的腹中孩子,读上一段故事。
时间想要打发起来,好像很难,但又不难。
只是在夜晚,我的梦境又重新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有时候,我在梦中腹痛如绞,一摸腹部,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怀胎十月,正在临产。有人拉住我的手,大声喊我,“娘娘,娘娘您要用力啊,娘娘,您不能放弃啊。可以看到小阿哥的头发了。娘娘您不能睡过去啊,娘娘。”
有时候,我又梦见自己哀哀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那个问我要止痛药的女孩子,挽着她母亲的手,冷冷地说,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让你拥有我的疼痛!
有时候,我梦见我的身体,往地上的一个黑洞坠落。那个黑洞很深很深,回旋形地下落,深不见底。我一直在坠落,坠落,但是,我没有办法到达那个黑洞的底部。
于是,我在梦中常常不停地呼喊着自己,陈诺,快醒醒,你在做梦,快醒醒!
然后我就猛然醒了过来。幸亏刚才那只是梦!
我醒在漆黑的夜里,窗外月色惑人。突然,屋外传来有人械斗的声音,呼喝不止,刀枪交鸣。我在屋内,着急地团团转,但是却无处可躲。我只能去躲到床底,可是,床底一片黑暗,如同那个山洞一般的黑。她在召唤着我,躲进去,躲进去。我惊惶地抱住自己,好像那里有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向床底爬去。
突然,我意识到,我这还是在梦里!我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我到底在哪里?
我终于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息。夜风吹开了窗子的一侧,拍打在墙上,砰砰作响。洞开的窗户,稀疏的窗栏,似乎谁都可以轻轻扳开,进到屋里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
是谁会在夜间吹笛?我突然心里一动。
“杏花烟雨中,吹笛到天明。”
有一回,我约雍正爷,向他解释故人是怎么一回事。在那个晚上,御花园中,我曾经对他吟诵过这个句子。我还与他一起,试图寻访过林间的仙子。
会是他吗?他白日忙着政务,又着急去安抚他的后宫。在夜晚,他也开始思念我了吗?
他借着笛声,希望和我一起,再去寻找仙子的芳踪了吗?
一瞬间,我披上了外衣,下得床来。我激动的打开门闩,冲到了小屋门外。
树影憧憧,月色昏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远方,隐隐有笛声传来。吹奏的,好像是一曲鹧鸪天。
“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春满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多日的梦境,让我心神不安,难以排遣那种孤独寂寞的感觉。
一连几日见不到雍正爷,让我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无论他是因为对皇后、年贵妃等人的愧疚,故意躲避我也好,还是他不知何故,又生了我的气为好,我都很想立即与他当面说清楚。
我无法改变我势必要插队的事实,但是我希望知道,他要我怎么做。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量配合。无论他是愤怒、是惆怅、还是忧伤,我都希望能与他一起分享。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右臂,还疼不疼。
我鼓起勇气,走到前厅去找他。苏公公看到我说,万岁爷这十来天都去京郊大营视察演习,朝出晚归。
末了,苏公公又说了一句,
“据说,九贝勒爷带着好些亲贵子弟,与一帮洋人每天在靶场练习射击火枪。”
我听了一慌,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九贝勒爷意图不利于雍正爷吗?
“其情其状,跃跃欲试”,苏公公答道。
苏公公对我说,雍正爷前日在御书房看到了什么折子,大发雷霆,说的就是这八个字。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白天,万岁爷多数时间外出,茶水房似乎变得很清闲。
但是,许姑姑处,我经常看不到千语。
许姑姑说,千语这些天很忙。因为我告假,她常被叫去服侍雍正爷的生活起居。虽然雍正爷爷白天外出,但是他一回来,就会让众人忙得人仰马翻。
我与她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众人声,象是雍正爷带着人马回来了。
我走进前厅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雍正爷。
我明白,如果他不想让我看见他,那么我就不会能够看见他。
我看到郎旭站在那里,与其他侍卫交谈。
我很想去问问他关于火枪一事。他们此地,是做的什么准备来应付。
如果对方枪法出众,近距离对着人的面部射击,他们又该怎么办?
我默默地走到了他们几人的身后,等在了那里。
有人意识到我的存在,咳嗽了一声。于是他们众人,对我微微颔首。我也轻行一礼。
郎旭看着我说,“阿诺姑娘,有何指派?”
我轻道,“不敢当得指派二字。阿诺想问问您。”
我正想问他如何近距离防御火枪袭击一事,好像看到回廊里有粉红的衣裙一闪。千语抱着一只中阮,从远处慢慢地走来。我抛下郎旭,迎上前去。我有不少天没有见到千语了。郎旭那边,可以回头再问他。皇驾安保事项,侍卫们也不见得愿意跟我交底。他们不会愿意跟任何人交底,除了雍正爷本人。
千语看到我,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她低下了眼帘说,
“阿诺,你怎么在这里。万岁爷刚回来,说要沐浴更衣。你要去服侍他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这位爷这么躲着我,我正莫名其妙,怎么能贸然前去呢。
真把他惹恼了,我的处境可能会更加糟糕。我觉得有些近乡情怯。此外,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还是顺其自然,等他自己转过弯来比较好。
我看到她手中的乐器,问她,“千语,你抱着这么大的一个玩意儿,如何能避人耳目?又怎么能让郎侍卫好意思去当着众人的面,坐下来听你唱歌?”
我回头一看,果然,郎侍卫早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千语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没有作声。我以为她心绪不佳,不会回答我的时候,她突然说到,
“阿诺姐姐。千语实在是羡慕姐姐,您的幸运。为什么上天不能也可怜可怜千语,给千语一个诚恳守信的良人?”
我的心揪了起来。郎旭又做了什么?我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的眼光,好象是溢满了冰冷的月色。
“姐姐不需要再担心,他对我会不会发乎情、止乎礼。他只是不再来理睬我罢了。”
什么?郎旭放弃了千语?他没有所谓的始乱终弃,他只是静悄悄地,完全地放弃了千语?
如果他来撩拨挑逗千语,然后又冷淡千语,我还可以帮着千语去质问他,为何要做这样的浪子,甚至,我都想过借着万岁爷的手,对他略加惩罚。我知道我这种想法有些恶劣。但是实在是气不过。
可是,如果他只是公事公办地,不再理睬千语了,这是人家的自由。
我又能奈何呢?
“许姑姑说,万岁爷有意将张宰相家的嫡长女许配给郎侍卫为妻。”
千语哀伤地告诉我。
我一下心疼地拉住了千语的手,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她朝我笑笑,“姐姐,您不要觉得千语会为这样的消息而难过。这样的消息,其实反而能给我一些安慰。”
我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个消息给了我一线希望。如果他只是担心主母尚未过门,他与御前宫女不能传出什么传闻,那至少给了千语,一些等待的希望。等这件事过去了,也许,也许千语还有机会。”
我很想抱抱她。但是有人经过,我不能。
千语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她的声音不大,也许仅我能听见。但是她的态度上,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似乎也并不避讳旁人。
她拉住我的手说,
“可是,千语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我看到了他对我的样子,甚至觉得。他,他好像是避如蛇蝎一般。”
什么?我一下子紧握住千语的手。
“不,不会的。千语你想多了。郎旭一定是因为诸事烦心。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有点复杂。”
如果今晚我能见到雍正爷,如果他的心情不是太坏的话,我很想问问他,既然他准许我给郎旭和千语做媒,甚至说过要将千语指给郎旭,为什么又要这么着急,给郎旭安排宰相府的千金?
我知道,我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童话世界。郎旭出生于亲贵世家,与宰相府门当户对,妻子必须出自宗族,这是肯定的。那位爷怎么会在意千语这样的小小宫女,与郎旭可能有什么约定呢。他肯定早抛到脑后了。就算是有约定,大丈夫何患无妻,侍女不过是奴婢而已,一顶小轿,随时往府里一抬就是了。
“姐姐,千语知道,郎侍卫一定有心上人了。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千语了。”
我试图鼓励她,“等宰相府的千金过了门,最多一年半载,千语你,再慢慢接近他。”
我多么希望能告诉千语,如此轻易移情别恋的人,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可是,我不能将千语的所有希望都一下子夺去。她还需要以此为杖,走过眼前浓雾中的独木桥索,不至于坠下万丈深渊。
我们低声说着话,不觉夜色来临。千语突然惊醒了过来。她对我说,雍正爷这些天,在晚膳之后,都会让她去弹奏几首江南民谣。
他尤其喜爱那首,江南可采莲。
我的心中微微一涩。
我没再说什么,放手让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