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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挂“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红标语的大卡车开进了村子,车厢四周贴着的标语在风中哗啦啦地响,车上的大喇叭放着歌。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黄卡车停到了村中的大柳树下。车上挤满着年轻的男娃女娃,他们像一群麻雀一样吱吱喳喳地叫着,一个个的背着背包,天盆,暖壶。车上一个干部么样的人拿着名单,大声叫着:“胭脂村四个”
随着干部点名声,车上先跳下两个男娃,他俩下车后伸手接住下个瘦女娃,又接下一个胖女娃。
车上的干部对下面的周公社说:“周公社,这两男两女四个知青配给你们村,交给你了!”周公社点点头。
下车的瘦女娃往下扯扯了衣服,她身穿黄军装,腰里扎着皮带(我们那个时候叫武装带),只是没有帽子上没有红五星,领子上没有红旗。这女娃眼珠明亮,一举一动都英姿焕发。胖一点的女娃,脸圆嘟嘟的,从下车一直都是在笑,嘴都没合住,像吃了喜娃娘的奶了。她没穿黄军装,但也扎着武装带。十*岁的姑娘腰子间武装带一扎,腰身一下子细了,胸上的*一下子挺出来了,把衣服撑得紧绷绷的,里面的胸罩都能看出来。那个年代,农村女人没给*戴这东西,看到城里知青女娃们戴的这东西,大家指指点点,后来人家将胸罩解下洗了凉在院子里的绳上时,村里人说:“那东西像驴的罩嘴。”村里女人敝嘴说:“还不是城里的女子骚,*不大就用这个塞!”
“英姿五尺枪,曙光出照演兵场。中华女儿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广播里播放着诗朗颂。我挤到看热闹的人流中,远远地我闻到了城里知青女姑娘身上的雪花膏香味。她俩长得都好看,胖一点的笑得像花,脸白的地里刚拔出刚的水萝卜,那个瘦一点的像萍儿,眼睛亮得能点着人心。
这四人下车后,车又往下一个村开去。
瘦女娃叫夏小雪,胖女娃叫王欢欢,两个男娃一个叫王文武。一个叫张胜军。他们是从西安来的知识青年。
“走,跟着我走!”周公社叫道。四个知青跟着周公社往新盖的知青房走去。
“看啥呢?过来提着!”夏小雪对冲看热闹的狗尾巴叫着,没等狗尾巴反映过来,便将手里的大背包到了狗尾巴手中。平常懒得油瓶子倒了不扶的狗尾巴有点不情愿地背起夏小雪的背包。“快点跟上!”这夏小雪一点也不领情,对着狗尾巴吆喝着。她转身对王欢说:“来,将你的背包也拿过来,给他背!”王欢笑了,说自己能背。夏小雪说:“你看这个农村知青,膘肥体壮,让他表现表现!”狗尾巴笑着点点头,伸手将王欢欢的背包也拿了过来背上。周公社一看这架势,笑了,忙对夏小雪说:“狗尾巴可是贫协主席的儿子!他给你拎行李,你女娃面子不小!”
夏小雪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队长,你说他叫啥?狗尾巴,还狗蛋呢!”
“狗蛋是我弟弟!”狗尾巴说。
人群再一次大笑了。
夏小雪拉住狗尾巴问:“真的,你家成狗窝啦。”
狗尾巴说:“这是我小名,我大名叫周拴牢。村里人就是不叫我的大名,都叫我小名。”
王欢欢一听,笑起蹲在地上。
知青来了头几天挨家吃派饭。这天,四个知青来到我家,我娘将剩下的几个鸡蛋炒了,还专门用苞谷换了一块豆腐。我娘就怕做得不好,让人笑话,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肉给人。
知青在吃得很香,我放学后,看到他们在吃饭,夏小雪吃饭腰里还扎着武装带。看我看她,夏小雪解下武装带,说:“来,给红小兵扎下。”我走到她跟前,她将武装带扎我腰里,只是太长了,她又往里紧了紧。我照了镜子,这武装带还真威风。
吃完饭,夏小雪去后院的茅房,出来时,她捏住鼻子,知青们到村里,开始几天都不上茅房,嫌熏人。夏小雪问我娘:“你家发现了牛鬼蛇神!”
我娘一听愣住了,问:“茅房里有啥牛鬼蛇神?”
其他三个知青像是发现敌人一样,立刻瞪大了警惕的眼睛。夏小雪将我娘和知青们领到后院,她指着我家后门正上方的一块青砖,问我娘:“这是什么?”
我娘看了看,摇摇头,她一直没在意门上头的这块砖头。知青们去找一个长长杆子,上面拴上个铁勾子,将我家门上的青砖捅了下来。
夏小雪拣起砖头说:“看看,上面写着字呢:泰山石敢当。这不是牛鬼蛇神是什么?”
我娘笑了,说:“村里人家里门上这样的砖头多的是。这也是牛鬼蛇神?”
“门顶上弄这砖干啥的?”知青们问。
我娘摇摇头,说:“我也弄不清,听老辈人说这是震邪的!”
知青们一听我娘的话,立刻来了精神,啥震邪的,一块砖头能震邪,这不是牛鬼蛇神是什么?他们扛着长杆子就要去挨家挨户地捅牛鬼蛇神。我们学生娃一放学也跟在他们后面看热闹。这期间我犯了一个错误,对佛来说是犯了个罪。我跟在夏小雪后面,告诉她:“后山的桃花沟庙里牛鬼蛇神才多哩。”我放羊时去过那里的庙,看到里面有好多泥像和画。
夏小雪一听眼睛直放光,问我:“这里还有庙?”
我说:“有还有好多女和尚哩!”
女和尚?
知青们听了大笑起来,夏小雪说你说的女和尚就是尼姑吧!
我点点头,夏小雪让我领着他们去,还将武装带再一次扎我腰间。可是我还要上学哩,去不了后山。但是说心里话,我喜欢跟在夏小雪他们后面,觉得知青们好威风、好漂亮。
狗尾巴一边拉住我,对夏小雪说:“他一个屁娃娃能弄啥,他说的那是桃花沟尼姑庵,我带你们去。”
我才不愿意去呢,我解下武装带交给夏小雪。
上学时,我跟萍、秋芒说知青们要去桃花沟尼姑庵,萍一听就要我带她去,上课咋办?
“咱偷偷溜走。”秋芒说。
我看了眼萍,她点点头。我们逃课了,我、萍、秋芒,还有芹跟着知青们去了桃花沟。
“这些尼姑们怪会挑地方的,这里山青水秀的,还有桃树林。”夏小雪说。
他们到了尼姑庵,敲开了门,一个小尼看到这么多人,吓得忙去喊师傅。师傅出来时,我们已经来到了第二道门。
狗尾巴看着门道两边上的泥像问夏小雪:“这些都是牛鬼蛇神?”
夏小雪说当然是了。
狗尾巴说哪我砸了?
夏小雪说:“你是贫下中农的红色后代,这也是对你的小小考验,就看你阶级立场坚定不坚定,敢不敢对封资修动手?”
狗尾巴一听,刚才还有点犹豫的迟疑一下子都没有了,他操起手里的镢头,挥向泥像。老尼姑看到,忙上前阻拦,狗尾巴几个人,哪管这个。“噼噼叭叭”的一通砸,老尼左护右拦,老尼一看拦不住,顾了东顾不了西,老尼一下子爬在佛像上,她想你们要砸就往我身上砸。
狗尾巴上前一把拖曳着老尼,老尼的腿在地划出了一道血迹。小尼们吓得直哭。知青们上去要砸一尊大佛,老尼仰天叫道:“佛祖呀,你看到了这些人的罪恶了?”
老尼的声音将知青们吓住了。
夏小雪也瞪着一双惊恐的眼,她对老尼说:“你吓唬我们,你让佛来收拾我们?”
老尼双手合十说:“佛只度人,不害人!”
夏小雪看着那些张牙咧嘴的泥像内心也怕了,她手一挥,说行了,别砸了!
怎么办?狗尾巴问。
夏小雪说,将这些小尼姑都带走,带回大队教育教育!
狗尾巴将一个年轻尼姑的帽子一把抓下,尼姑羞得捂住住脸,哭了起来。狗尾巴来劲了,他伸手摸着尼姑的光头。知青们哈哈大笑着。
夏小雪突然停止了笑声,将狗尾巴手里尼姑帽子扯过来,交给年轻尼姑。她对狗尾巴叫道:“不许欺负女同志!”
狗尾巴一看问夏小雪;“她们不全是牛鬼蛇神吗?”
夏小雪没理狗尾巴,她问小尼姑:“你家在哪里?”
小尼姑说:“在蓝田!”蓝田是陕西有名的穷地方,当年出要饭的十有*是蓝田人。
夏小雪问:“你家是啥成份?为啥当尼姑?”
小尼姑看了师傅一眼,说:“出家人尼姑庵就是家,我没有家了!”
夏小雪说看看,迷信将一个穷苦出身兄弟姐妹都害得什么样了?连家都不要啦!
夏小雪扭头对狗尾巴说:“不过,她们也是阶级姐妹,是可以改造好的分子。”
狗尾巴点点头:“对对,是可以改造好的牛鬼蛇神。”
夏小雪要将尼姑们带到公社,送她们回生产队。师傅说:“不行,这尼姑庵得有人照管,这院子也是国家的。”
小尼姑们也哭了,那个小尼将手里的帽子再交给夏小雪。
夏小雪拿着尼姑帽看了看,说:“这多难看,将女人变成男人一样。封建迷信禁固人的,我们要不再解放你们,你们这一辈子就呆在这里,这跟坐牢有啥区别?我们是将你救出火坑,救你们出地狱,你们真不知不好坏?”
师傅一听转身向佛像,闭起眼睛,双手合在胸怀,嘴里不住地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夏小雪急了,说:“你不要念这些啦,要念得念最新语录。”她让狗尾巴背段。狗尾巴一听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个笨蛋,连语录都记不下来。”夏小雪说。
狗尾巴说记着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夏小雪点点头说:“行,这段这行。”她对老尼姑:“你们听到语录了吗?就是要下定决心,离开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走向新生活。”
老尼姑说:“你们不懂我们出家人的心思,我们以受苦作为自己的功德,谢谢你们了。”
狗尾巴对夏小雪说:“别跟她们瞎费劲,将她们统统带回去不就行了。”
夏小雪点点头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锈花针。”她对老尼姑说:“你一个人留下看护尼姑庵,其余的人都得回到生产队,抓革命促生产。”
夏小雪要知识们将尼姑们带走,老尼拦住了,说:“要带带走我吧 !”
夏小雪“哼”了声,说:“你已经是顽固不化了,你留在尼姑庙,我们带这些年轻的尼姑走!”
夏小雪带着小尼姑们回到了大队。这下可热闹了,人们像上看大戏,挤到跟前看热闹。
尼姑们吓得缩到墙角。
“将尼姑的头巾取下,看看这光头!”
“尼姑们是不是白天念经,晚上钻和尚被窝?”
铁旦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些小尼姑们,口水都流出来了。心想,能娶个小尼姑做老婆就好咧。铁旦悄悄跟狗尾巴说,让狗尾巴去跟夏小雪求个情,把这小尼姑给他一个。”
狗尾巴听了骂了铁旦:“你狗日的想女人想疯了!这尼姑你也敢要!”
铁旦嘻皮笑脸地说:“咋,尼姑不是女人?夏小雪不是说了?尼姑不算牛鬼蛇神,是咱的阶级妹子!”铁旦心里想,要是能娶个女人到屋里当婆娘,白天能做饭说话,晚上能吹灯一起睡觉,多嚷火,还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的!
狗尾巴一听也对,他打了铁旦一巴掌:“你咋会生出这个花花肠子?说看上哪个了?”
铁旦说就是那个,叫慧明!
狗尾巴对不上号,问哪个叫慧明?
铁旦说就是那个小个子的!
狗尾巴说,你小子眼头还不低,我知道你说是就是那个长着弯弯眉眼的小尼姑!
“对对,就是那个!”铁旦一边说,一边见狗尾巴没吱声,心想,你小子不会地了了这慧明尼姑了吧!就接着说:“要是不行,这几个小尼姑随便给哪个都成!我不挑!“
狗尾巴手一伸,铁旦问咋了?
“开口白牙的就给你去说呀?”
铁旦说,你说了我给你买盒烟抽,宝成烟!铁旦心想,你狗日的多少事都是我帮忙弄,你啥时给我买过包烟?但他不说出口,铁旦心里明白,人家狗尾巴有在公社当官的哥狗牙,有在大队当贫协主席的爹,要不是这些,他铁旦才不溜他狗尾巴股子的。
狗尾巴说,丑话我说在前面,我只管说,夏小雪答不答应我可不管,你的烟可不能少一根根!宝成烟!
铁旦点点头,说:“你要是说成了,给我弄个小尼姑当媳妇,我叫你爷都成!”
狗尾巴笑了,说:“谁稀罕当你秃子的爷,你要真的弄个小尼姑当老婆,得让我睡一回!”
铁旦脸青了,说:“亲兄弟之妻不能动,除这事之外你让我弄啥都成!”
狗尾巴摸了下铁旦的头说:“说给给你耍的,看把你小气的!我咋能日弄你的媳妇。”
铁旦嘻嘻笑了,这秃子心里明的跟镜是似的,你狗尾巴能说出口就能做得出手!我要是娶了小尼姑可要天天看住,可不能让狗尾巴占了便宜!
这狗尾巴跟夏小雪一说,夏小雪说啥?这事铁旦也敢想?不成,我们是解救阶级姐妹,不是给你们找媳妇!
夏小雪说狗尾巴的思想觉悟低的连裤腰带都没过!
狗尾巴在夏小雪处碰了钉子,就对铁旦发火,我说不成你不信,狗日的思想觉悟低的在脚面面上哩!
铁旦不服,阶级兄弟娶阶级妹子有啥不成?他心想,你们不帮忙,我自己想办法?这铁旦像只饿了一冬的狼,眼看到手的羊他会放过!一个恶念在这个打了半辈子的男人心里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