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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时。
今夜的西夏王宫,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李元昊宴请各部落酋长,为其继位大典出谋划策。宴殿内人声嚷嚷,觥筹交错。众位妃妾及酋长夫人也都悉数列席,共饮琼浆。更有歌舞助兴,羌笛悠扬。
这样的盛会,安全至关重要。作为侍卫总管的李独晨,自是马虎不得。王宫内的警戒比平日里多了三成,时时刻刻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宴殿外埋伏了众多的弓箭手,以备不测。巡逻的侍卫,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不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
一潜入王宫,赵一凡便觉出异样。回头示意李义全,必要万分小心。
李义全则努努嘴,轻声道:“只怕会无功而返……”
赵一凡白了他一眼,二人分头行动。
也难怪李义全会如此想,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摸不着边际的情事。
此时的李云峥,今日一早便回到了王宫之中。关于解救伊雅公主之事,拓跋岩已一五一十回禀了李元昊,他所回禀的,也无非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对方武艺高超,愿受惩罚等语。
李元昊痛失回鹘玉玺,如今又连到手的美人也失了踪迹,心中难免窝火,大发了一通脾气,命李云峥一定要追查到伊雅公主的下落,否则提头来见。
李云峥诺诺应着,心中却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只惦念着卫慕玲珑。白日里人多口杂,到了夜间又是宫中大宴,他早已按捺不住。
眼见着他的身影在宴殿的四周踱了几百个来回,李独晨实在看不过,一把拦下,气呼呼道:“我说小李子,你捣的什么乱?今夜再有差池,我这小命就不保了!你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别碍我的事!”
“我——”李云峥正心烦着,又见到心烦之人,更是难以冷静,忍了一忍,仍脱口而出,“我的事,何时要你管?!”
若是在平日,这话定然是导火索,二人必拔剑相向。
可今日有所不同,李独晨知道他办砸了差事,很是幸灾乐祸:“小李子,别灰心嘛!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拭目以待……”说着,仰天狂笑。
总逮着个机会奚落他一番,李独晨心中着实痛快。私下里,他已被手下的侍卫讥笑过多次,干不过这个回鹘杂种,今日正是耀武扬威的好时候!
“我看你病的不轻,不如尽快请个郎中来瞧瞧,以免中风致残!”说罢,李云峥一摆手,不理会他,继续焦急等待宴会的结束。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李独晨在他背后冷哼了一声,随后冲侍卫大喝道,“都给我机灵点,出了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属下遵命!”众侍卫一挺身板,响声回应。
话音方落,一名侍卫慌慌张张从远处的游廊一路小跑而来,冲李独晨耳语几句,然后垂手而立,静候吩咐。李独晨闻言,陡然沉了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云峥,随后跟随那名侍卫快步而去。
李云峥心乱如麻,并不曾留意到这些。足足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只见王后卫慕玲珑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由偏殿缓步而出。他回头看了眼正殿,宴会尚未结束。
思量片刻,他镇定自若走上前,拱手请安:“拜见王后娘娘,不知可有在下效劳的?”
卫慕玲珑不胜酒力,昏昏沉沉间脏污了衣裙,便起身回殿更衣。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作为王后,有任何的失仪都会贻笑大方。
此刻她微醺,双目似睁非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令她心中一暖。打量一眼,她莞尔一笑,尽量清醒道:“今日是你当差?”
“是!夜里路滑,娘娘要去何处?在下护送娘娘一程。”
“也好,我想……我有些醉了……”一面说,卫慕玲珑一面将左手伸出去,搭在李云峥递过来的手臂上,徐徐前行。
一路无话。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石砖路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路两旁的树木被雪覆盖,在夜的映衬下,枯枝白雪宛若一幅遒劲有力的山水画,将人带入别样的意境。轿辇吱吱呀呀的声响,回荡在两人的耳畔,甜苦掺半。
经冷风一吹,卫慕玲珑渐渐彻底清醒,她有意无意看着近在咫尺的曾经的恋人,心中忐忑万分。她知道,若非有紧急之事,他不会在夜间出现,更不会如此不避嫌,伴在身侧。这些,都是李元昊极其忌讳的。
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的心一颤,身躯不由得微微颤抖,可是目光,却毅然坚决。
“停!”她下了狠心,底气十足令道。
“禀娘娘,尚未到寝殿,不知娘娘有何吩咐?”贴身侍女忙命轿辇停下,恭敬回禀道。
“你们都退下!我与李侍卫有话要说!”
“是!”众人听令落下轿辇,退至十丈开外。
卫慕玲珑的举动,令李云峥大感意外,他本想在寝殿与她私议,却不料她已等不及想要知道何事。不过,在这里说,也好过两人独处一室。
“云郎,你找我何事?”待人一退下,卫慕玲珑起身,来至他的跟前,迫不及待问道。
“珑儿……”
不知为何,当喊出这一声,李云峥一阵心酸。他记得,上一次如此唤她,是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他将她的名字唤了千次万次,却终究没有唤回她一个回头。
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他细心的发现,她的容颜多了些刚毅之色,眼圈尽管施了薄粉,却仍是难盖暗黑之色。独独未变的,是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
她盯着他,用全部的心力,他的眉间隐隐的哀伤,令她心碎:“云郎,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放心,我就是死,也要帮你!”说着,她情不自禁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攥着。
“珑儿……我……我都知道了……”
“什么?”她的心一沉。
“一切……”他长吁了口气,故作镇定道。
无声胜有声,二人目光相对,一切都已了然。
卫慕玲珑合上双眼,眼角不知不觉落下泪来:“云郎,知道了也好。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