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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户被推开的一瞬间,负清风取过一旁的外衫披上,同时下了床,在看到那抹从窗外跃入的蓝色身影时蓦地一怔,雪入尘?他与云天却不是还未回来么?怎会?
雪入尘转身便看到那抹熟悉的容颜,清眸正带着讶异望着他,一瞬间那张清灵的小脸就溢出灿烂的笑,“老师哥哥!”一声欣喜的惊呼,身形一闪连带着人也扑了过来!
负清风见状,足尖轻点,闪身避开,“五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师哥哥四个字的确很久不曾听过了,这孩子还改不了这见人就扑的习惯,不知不觉间竟也三个多月没见他了,似乎比之前瘦了不少,不过却多了几分纯然的男子气息,看来这一趟让这个少年成长了不少。
“老师哥哥,你!”扑了个空,雪入尘难过的皱了眉,寂然的就近坐到了床上,一触到锦被上残存的温暖立即又舒展了眉眼,“老师哥哥,你刚起来啊?这被子还是暖的呢!”这是老师哥哥的体温呢,他也算是碰到了一样属于他的东西。这三个多月以来他每日都是数着日子过的,天知道他一个人有多孤独,有想他!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离不开他!以后,他再也不想离开他身边独自一个人出征了!每晚他都说不着,脑中一直想着他,他的脸,他的身影,他的笑,他的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负清风不理会爬到她床上的某人,径自系好衣带,走到窗前梳发。安静了三个多月,如今又要恢复往常一样的日子了。
雪入尘抱着锦被坐在床上,痴痴地望着窗边那抹白影,只是一个平常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是那样特别,轻慢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美,“我今日辰时回来的,见了父皇母后,我便来看老师哥哥了,怎么样,老师哥哥有没有很感动?”一回城听到他也回来的消息,他当即兴奋起来了,似乎心中所有的想念都找到了出口,但见到他如此轻慢清冷的模样,又回到之前一般,似乎他们就未曾分离过,心中的涌动也逐渐平息下去,渐渐安然,现在他觉得他整个人极舒服,心中柔软平和。
“赶的这么急,想必是连夜赶回来的罢,今晚还有宫宴,你还不回去歇息会儿,不要今晚闹了笑话。”负清风将发间的丝带系好,放下了桃木梳,这小子竟然一回来就往这儿跑。不过他都回来了,那云天却也该回来了才是,自从得知了云天却的身份她便一直在怀疑他投靠雪国的动机,原以为他会在这次玉龙关外叛变投靠燕溪的,没想到他竟然完胜归来了。
雪倾颜闻言黑眸绽开一抹明亮的笑意,双手撑着下颚,傻傻的笑,“老师哥哥这是在关心我么?我好开心!”他真的很开心,跟他在一起让他会不知不觉的笑出来,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傻,但根本抑制不住。他还是如三个多月前分离时一样没有改变,他虽然觉得欣慰安心,又同时觉得失望,他可是每日想他瘦了一大圈,他一点儿也没便秘,这是否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想他呢?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他一定会将他失去的时光尽数补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平安健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便是他心中最大的安慰了。
他离去时根本不知道他要西征仙峡关,若是知道他一定不会妥协去玉龙关的,仙峡关的险峻天下人皆知,他真的好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儿,尤其得知他被敌军俘虏的时候他简直是要疯了,当即便要连夜赶去仙峡关,可云天却却阻止了他,说再等些时日一定会传来捷报,他以项上人头保证,他这才暂时压下念头,日日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没想到十几日之后果然得到消息负清风隐身计大破仙峡关的消息,他提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也是从那一次,他才慢慢相信云天却还算有些本事。
负清风一转身便看到那张笑的傻兮兮的脸,顿时一阵愕然,微微摇首叹息,“五殿下,你笑的好傻,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宫歇息。”
“嗯,我听老师哥哥的话!”出乎意料之外,雪入尘竟然乖巧的下床,朝负清风躬身行了一礼,拉开门光明正大的由正门出去了。
“这个雪入尘是怎么回事儿……”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外的蓝色身影,负清风有些疑惑的蹙眉,他这趟回来似乎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若是以前他定是耍赖不肯走的,现在居然会如此听话,的确是怪异。
小昭听到丫鬟们说负清风的房内有说话声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清风居的大门就迎面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愣在那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昭姐姐,新年好!”雪入尘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小昭姐姐?小昭闻言更是愣了,等那抹蓝色身影走得远了才反应过来,“五,五殿下?他怎会在这儿啊?还有,他竟然跟我主动打招呼?还,还小昭姐姐……”她记得他好像比她大的罢……
负清风穿戴熟悉妥当,正欲出门,在门前碰上了小昭,见小昭一脸的失魂落魄,不由得疑惑道,“小昭?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对上眼前熟悉的面容,小昭一震,这才回过神来,“主子!我方才来时在门口碰见五殿下了,他来看主子的么?怎么没听到通传呢?还有,他竟然主动跟我打招呼。”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通传?他还需要通传么?直接走窗户就进来了。这趟回来,雪入尘的确有些怪异。”提到这点,负清风就不觉头疼,他们似乎都喜欢走窗户,而且将她的房间当做客栈一般来去自如。罢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对了小昭,爹娘他们呢?追月逍遥都起了没有?”
“我也正是为了这事儿来叫主子的,午膳马上就要开始了,老爷是被夫人硬叫起来的,至于任先生跟云少爷……”说到此处,小昭一脸的为难。方才听下人们说,那两尊大佛可是很难请起床的,如今还睡的正香呢,虽然夫人下了令可还是没人敢去叫。
负清风闻言疑惑的扬眉,一瞧见小昭一脸的为难便了然,“好了,我亲自去叫,小昭你去弄点儿雪来,记住要拧成雪球,拳头大小,快点。”
“啊?”小昭不解的眨了眨眼,雪球?叫人起床跟雪球有什么关系啊?
“别啊了,快去啊?”见小昭还愣着,负清风催促道。
“噢……”小昭呐呐的点点头,带着满心疑问朝外走去。
少时,负清风带着几颗雪球走进了任逍遥的卧房,看了一旁伫立的几名丫鬟一眼,轻轻摇首朝床边走去,掀开云帐,里面的人睡的正香,银色的长发披散在红色的锦被上,别样的魅惑,负清风这才发现她的锦被似乎也被换成了红色,想来是娘亲吩咐的。视线落在那张熟睡的俊脸上,不由得眸色一亮,没想到睡着之后的任逍遥还是挺迷人的,红纱幔帐,锦被锣床,白色单衣下包裹着精瘦的身子,胸膛裸露在外,肌肤白皙如玉,虽白皙却肌理分明并不女气,银发披散在身下,极致妖娆,加上那张谪仙般的面容,天上的仙人大概便是这般罢?
“睡的倒是挺熟……”她来了这么久,他竟然没有发觉?习武之人不是警觉性很高的么,特别是他这样的高手,他现在这模样哪里有半分高手的模样了?想着不由得轻笑,一手挑起了那松散的衣衫,另一手将雪球放在了他的胸膛上,雪球一动,沿着身体曲线倏然滑入衣衫之中……
负清风见状,墨眸中掠过一抹狡邪,缓缓起身,退到一旁,默数着,“一,二,三……”
“啊!好冰!好冰啊……”一声惊呼,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倏然一跃而起,继而低吼出声,“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子?”
这一声低吼,将房内原本看戏的一众小丫头尽数吓的逃了出去,转瞬间房内空无一人,只余下床边伫立的那一抹白影。
任逍遥睡的正香,突然被这冰冷的东西弄醒,自然是一肚子的火,一起身,那冰冷的物事儿竟然顺着衣衫滑落下去,当即又急又怒的将那东西掏了出来,“雪,雪球?”这一看,没背过气去,这谁这么狠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是谁?是谁?”怒气重重的掀开幔帐,只瞧见床边站着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笑看着他,那一向清澈的眸此刻闪动着与狐狸一般的狡邪笑意。小风儿!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啊,竟然对他做出这种事儿?
“是我,有问题么?今日可是年三十,午膳都要开始了,叫你起床不应该么?能让我负清风亲自来叫你,你该赶到荣幸不是么?”从未瞧见过任逍遥这种气恼的模样,负清风可是觉得有趣极了,没想到无赖也有瞪眼的时候哪,真是不容易……
要知道任逍遥这种人可不能不易动怒的,不过他却有起床气,这点倒是她没想到的。
听到负清风这么一说,任逍遥倒是反应过来了,将手中的雪球扔出去,懒懒的倚在了床棂上,“原来小风儿是特意来叫我起床的啊,虽然方法特别了点儿,不过我真的很感动!还有,你可是看到不该看的了啊,对于这点儿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说着,意有所指的瞄了瞄自己裸露的胸膛。
什么?负清风有些愕然的凝眉,想到她曾经与他说过的话,微微笑道,“逍遥叔叔是不是忘记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会遵照这个时代的习俗规矩,我们家乡的男子穿着亵裤出来都是很正常的。好了,你也醒了,我该去下一处了。”
穿亵裤出来都是正常的?不会罢,千年之后的世界竟然发展成这样,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倒是很有趣啊!怪不得这丫头看到他的身体半点儿害羞扭捏都没有,原来是被熏陶惯了。他倒是真想去她口中那千年之后的世界去看看到底是怎样不可思议的世界,只是他没有那个机缘。看着那逐渐走远的负清风,当即一怔,连忙跳下床来,“小风儿,等等!你等等我!”
“等等你?”负清风闻声缓缓转身,便瞧见任逍遥在七手八脚的穿衣服。他这么急着是要去做什么?
任逍遥七手八脚的套上衣衫,披上披风就疾步走了过来,“小风儿,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叫云追月那个家伙起床啊?”
看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负清风微微凝眉,点点头,“是啊。”
“我也要去!”任逍遥显然很兴奋,“云追月那个小子今儿就交给我了啊,小风儿,我们快走罢!”
看着那跃跃欲试,一把拉住自己就走的人,负清风无语吐出两个字,“幼稚。”
“这叫童心未泯!”任逍遥一脸的不赞同,据理力争。
“只有年纪大了的人才会注重童心未泯,因为他们不想年华老去……”
“小风儿!不许说我年纪大!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为何就是故意揭我伤疤,很伤人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小风儿,你太狠了……”
“多谢夸奖。”
“我没有夸奖你……”
“噢。”
鉴于上述两人对话,任逍遥觉得他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所以需要发泄一下,一路飞奔到了云追月的园子,其实任逍遥与云追月就住隔壁,一来到云追月的房间,果然与方才一样的状况。
任逍遥窃笑一声,接过了负清风手中的布缎袋子,掏出了一颗雪球就蹑手蹑脚的朝床边走去……
一旁的小丫鬟一脸不解,面面相觑。
“好了,你们都下去罢,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负清风忍住笑,轻咳一声,将下人全部遣了下去。
“是,少爷。”几名小丫鬟如获大赦,赶紧退出门外去了。
任逍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掀开帐帘,看着床上熟睡的云追月,顿时扬眉笑了起来,“云追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语毕,便将手中的雪球塞进了那单薄的内衣之上,立即闪身到了床侧,等待着下一刻的反应。
果然,下一刻床上的人倏然翻身跃起,惊呼出声,“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事儿了!”
云追月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到了小腹处,温暖倏然遇上冰冷,整个人都轻颤起来,“好冰!这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饶是平常温柔的云追月也耐不住了,逃出来一看竟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雪球,顿时懊恼的掀开幔帐,看到一旁两抹熟悉的身影,顿时一震,“风儿?任逍遥?你们?难道,是你们……”
下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放雪球在他的床上,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人选,义父义母根本不会那么无聊。
瞧见云追月的反应,任逍遥心中笑的一阵欢腾,轻咳一声,开口道,“咳!今日可是年三十,午膳都要开始了,叫你起床不应该么?能让我们小风儿亲自来叫你,你该赶到荣幸不是么?”
负清风闻言扬眉,他将她的说辞说了,也一并将放才这事儿也移给她了。
云追月自是不信,“风儿来叫我,我自然开心,但方才那雪球不是风儿放的!”离得近了,那味道气息根本就不是风儿,所以只可能是他任逍遥!
“嗯,雪球的确不是小风儿放的,没错,是我放的。不过呢,我这雪球可是小风儿给的,她本来就是拿这个来对付你的,所以,罪魁祸首还是小风儿,怎样,你有问题么?”语毕,任逍遥得意的扬眉。
云追月懒得跟他一般计较,拿过衣衫慢条斯理的穿了起来,“任逍遥,你可注意着点儿,别有一日栽在我手上了,到时候……”
“小风儿,你听到了,他威胁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任逍遥打断,转身拉住了负清风的手臂,一脸哀怨的告状。
负清风微微抬手挣脱了他的手,点点头,“我听到了,你们自便。我先去前厅了,爹娘还在等着,你们两个快些过来。”语毕,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任逍遥收回双手,握住了空空的掌心,双手环臂,手托下颚,若有所思的摇首,“唉,小风儿真是好狠的心哪,见我被你威胁,她竟然都不帮我。她不是最爱帮助弱势群体了么?”
云追月穿戴妥当,正在漱口,听到这话当即一口水喷了出来,“我说任逍遥你说话可真逗!弱势群体?就你?”无语的摇首,净脸,拭手,一切妥当之后拍了拍任逍遥的肩膀,“好了,弱势群体,我们该去前厅用午膳了!”
任逍遥一脸嫌恶的拿下肩上的那只手,“弱势群体很虚弱,碰坏了你赔不起!”
“无聊。”云追月无语的转身便走,身后的任逍遥立即追了上来,“你才无聊!”
负清风到了前厅与陆晼晚说着话,就见负老大一脸困意的在那儿打盹,不觉好笑,陆晼晚频频往门外注目,半晌不见任逍遥云追月不禁有些焦急,“这两个孩子怎么还没来呢?”
听到门外隐隐的脚步声,负清风眸色一亮,扬唇笑道,“娘,您看,他们那不是来了么?”
“义父义母。”
“将军夫人。”
任逍遥云追月两人同时行礼。
“今天过年,别这么多礼仪了,只是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来,都坐下,坐下!”陆晼晚一脸慈爱的笑着,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今日该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方才风儿告诉她,皇上赐了她免死金牌,她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们又都平安的归来,一家人团聚,她怎能不开心呢?
“是,义母。”云追月笑的温柔,坐在了负清风身侧,而任逍遥因辈分问题坐在了负老大身侧。
听到说话声,负老大这才清醒了过来,抬眸一瞧人都来齐了,顿时笑道,“你们都来了啊!马统,去,吩咐人点炮罢!”
“是,老爷!”马统闻言立即开心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府外便响起了嘹亮的鞭炮声。
鞭炮声起,府中上下欢腾一片,今年陆晼晚特意吩咐下人们都将自己的亲人接到府中来过年,又分派了年货,添了宴席,一排热闹喜庆。府外亦是同样,张灯结彩,彩绸飘舞,家家户户皆是门户大开,红烛摇曳,檀香四溢,街道门庭之上孩童遍布,鞭炮声四起,连绵不绝……
听到那响亮的鞭炮声,厅内的人都纷纷笑了,真心的喜悦渲染开来,大桌上坐的是负老大这一家,厅内还摆了几小桌,皆是府中陆晼晚收养的丫头家丁,其中一桌,小昭与马统也在。
“好了,开宴!”随着负老大的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欢腾大声吆喝起来,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恭贺声,道喜声不断。
负清风也感染到这温馨喜悦的氛围,轻轻的笑着,一顿午膳所有人都吃的很开心,欢声笑语不断,因晚上还有宫宴,便没大肆饮酒,饭后,年轻人尽皆出去放鞭炮,放烟花去了,一顿午膳吃了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烟花亦能在空中绽放异彩,府中的人尽数跑了出去,最后,负老大将陆晼晚也拉走了,被众人笑要过二人世界,将年纪一把的陆晼晚羞的不行,倒是负老大毫不在意,只是扬声大笑。
冰城每逢过年,总要下雪,今日亦不例外,下午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为这新年更添了几分喜悦乐趣,红与白相映成辉,极美。
负清风站在府门前,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玩耍的孩童,微微笑着,当看到两名老人家手牵手在街道上漫步的时候,顿时僵住,笑容尽失……
她怎么忘了爷爷奶奶,她怎会忘了爷爷奶奶?她怎么可以!在这万家欢乐的时候,她却忘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竟然到此刻才想起他们,她真是不孝!
负清风,你被什么幸福冲昏了头脑?
看着那一张张笑靥,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无声无息的自回到后院,牵着踏雪自后门走了出去,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并未发现负清风早已悄然离去。
骑着踏雪,负清风一路朝城外走去,雪花漫漫,落满了发间,身上的大氅也落了一层,但她却丝毫未觉,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给说说心里话,给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奶奶拜个年。
因城内有舞狮团做新年表演,所有人都留在了城内,城外出奇的安谧。
出了城门,越来越远,身后的喧嚣也渐渐远去,负清风一直朝前走着,她想找一个方向,距离爷爷奶奶比较近一点儿的方向,可看着眼前茫茫雪白,漫天雪花遮挡了视线,她根本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终于落了马,随意跪在一处,跪的笔直,恭敬的叩了六个头,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爷爷奶奶,新年好,你们还好么?是不是很健康?有没有想我?今天是年三十,虽然我不知道与二十一世纪是不是同一天,但我却将你们忘了,我真的很不孝对不对?我以后不能再在你们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工作到那么晚,古墓又不会跑。如果可以,你们可以原谅爸爸他们么?如果他们可以回到你们身边,我在这里也可以放心了。
“负清风?”一声带着迟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负清风闻言一惊,蓦地张开眼睛,转眸向声源望去,一抹粉色身影立于雪地里,大氅下的桃花眸在看到她时露出讶异的神色,这一瞬间的反应让负清风心中的疑惑祛除,她还以为他在跟踪她,看来他只是碰巧路过。不过,他的轻功倒是很厉害,与任逍遥不相上下,她竟未发觉!思及此,负清风缓缓起身,拂去衣衫上的残雪,扬眉道,“云先生怎会出现在此?”
是了,既然雪入尘今日辰时便已回宫,那他也该回将军府才是,若他回了将军府,爹娘必定会请他一起用膳,而她却没在宴席上见到他,如此说来,他出宫并未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别处。而他此刻又出现在这儿,他又是从何处而归?
只有两个可能,一便是天机老人,世人皆知天机老大居住在云屏山顶,自二十年前便没再下过山,而且云屏山距离此处岂止千里他不可能回云屏山。二便是云家宗祠,云家人的忠烈在天下各地皆有祠堂供奉,雪撼天建雪国之后也非但未对前朝宗祠进行毁灭,反而加以修葺,这才保存下来,世人也皆称赞雪国皇帝敬爱忠烈,是为圣主明君。如此想来,他这是去云氏祠堂了。
“这话该是我问清风才是罢?今日可是大年三十,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祭拜,又是祭拜何人?”云天却闻言微微眯起桃花眸,不着痕迹的靠近一步,这个负清风当真是奇怪,他家人建在,竟会在这大年三十的喜庆之人独自一人到这城外对雪祭拜,且满面悲伤,甚是怪异?这里无人,他自不必做戏,而起他的悲伤是真,他感觉得到。
“这是我的私事,与云先生无关。倒是云先生,为何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呢?”负清风掩去眸中思绪,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原以为,她可以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打扰了。
转变的冰冷疏离,让云天却眸中掠过一抹暗色,随即便笑起来,走过来伸手轻柔的拂去负清风肩上的落雪,“若我告诉你,我与你一样也是出来祭拜的呢?”话音方落,不等人回答,又笑道,“我知道你自然不会相信!我说清风,你以后对我的称呼能改改么?我一直都唤你的名字,你倒是一直云先生云先生的叫我,听着真是别扭!”
别人尚且罢了,可他负清风谋略才识与他不相上下,这么叫他,总让他觉得有些调侃的味道。
“我相信。”负清风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缓缓转眸认真的望着那张看似玩世不恭的脸,“我相信你是出来祭拜的,而且与我一样,只能独自一人,不能告知任何人。”不同的是她知道他的秘密,而他不知她的。
云天却闻言一震,对上那双认真的墨眸,半晌,轻轻的笑了,一伸手揽住了负清风的肩膀,触手的纤细让他心中多了一丝疑惑还有一丝怜惜,“如此说来,今日我们是同命相连之人了!”
“算是。”负清风点点头,“如果你能移开你的手的话。”
“呵……”云天却轻笑一声,手臂收的更紧,“我云天却可以保证,我此刻对你没有半分旖思,而且兄弟之间不都是如此的么?而且天气这么冷,取暖也是好的。”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抱着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特别。
“你倒是跟任逍遥一样歪理那么多!”负清风不自觉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话出口气氛又短暂的安谧,很快又听到了耳畔传来的笑声。她怎么忘了云天却与任逍遥是师兄弟来的,云天却肯定知道所以才会有这一瞬间的反应罢。
“与任逍遥一样?是么?我与他很像么?”听到任逍遥三个字,云天却难免有些怔愣,一想到师父的话他就觉得头疼,其实那时候他也是有记忆的,尽管模糊,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会不模糊,不过他一直都知道任逍遥是他的师兄。其实师父一直都在惦记师兄,每年都会画一幅画像,从师兄离开,现在已经二十年,不,应该是二十一年了,师父也画了二十一张师兄的画像了。这个死老头太好面子了,明明很想好师兄回来,却一直都开不了口,这一晃就是二十过去了,他看着都着急。
他下山之后也曾用别的身份找过师兄,劝他去看师父,可每次的信都是石沉大海,其实他知道以师兄的聪慧定能猜到是他,所以才故意不理的罢。他也明白了,解铃坏需系铃人,这个结是他们师徒自己种下的,还得要他们师徒自己解开。这次在冰城见到师兄,他原本很开心,虽然常常听到他的传言他却一直不曾见过他,四国倾乱的时候每当与雪国交战他都会想法子避开,师父说过他不想看到他们师兄弟相斗,他这才避开,算起来,那次在画舫上是他与师兄的第一次相见,但明显的师兄很讨厌他,一见面就叫他臭小子。
他真的不明白他们师徒俩,其实他很无辜的好不好,他那时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而已。
“有时候。”负清风故意回答的模棱两可,想到任逍遥离山出走的原因就不觉笑了起来!
听到那笑声,云天却这才回过神来,“你笑什么?”他似乎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罢?
“没,没什么。”负清风轻咳一声止住笑,推开了肩上的手臂,转身将马背上的酒囊拿了下来,“喝酒么?”
看着那酒囊,云天却一怔,伸手接过,“喝!俗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先敬你!”语毕,仰首便是一大口。
“不用了,你自己喝罢。”负清风摇摇手,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酒囊,她这个一杯倒就算了罢,她怕喝了误事儿,晚上还得进宫。
“啊?你不喝?”云天却一脸的错愕,原本白皙的俊脸竟然慢慢染上了粉色,看着眼前那绝色的小脸,只觉得一股眩晕直冲脑门,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不由得伸手握住了负清风的肩膀,微微甩了甩头,“你,你别乱晃啊?我看着头,头晕……”
“我没晃。”负清风闻言疑惑的皱眉,对上那双迷离的桃花眸,粉色的双颊,顿时有些僵了,“云天却,你不会罢?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一杯倒?”天!她还以为她是酒量最差的了,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一个!
“我才不是一杯倒呢?平常,平常我可是,可是能喝三杯的,不过,你这酒,酒有问题……”云天却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双手反射性的握紧了掌中纤细的双肩,借以支撑自己,糟了!头,头好晕,好晕啊!
负清风怕他摔倒,赶紧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云天却?云天却,我告诉你,你可别晕倒啊!我不会管你……”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暗,黑影压下,当即一惊,急急的转头,他的唇在脸颊擦过,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差点将她压垮,“云天却,你,你还真晕啊……喂!喂?你不是能喝三杯的么?怎么才一杯你就倒了?喂,云天却你醒醒?你醒醒……”
不会罢,老天爷你在开什么玩笑?竟然丢了个大麻烦给她!
真是糟了,那酒好像是最烈的一种,雪地里马匹身上都会带一壶,御寒用的。可她也不知道他不能喝酒啊,而且还是最没用的一杯倒,这下好了,她倒是因此找到了个知己……
“喂?云天却?”负清风努力的支撑着身上的人,不死心的又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反应,她终于认命了。罢了,谁让她遇上他了呢,可是为何看起来那么清瘦的他怎么会这么沉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云天却的扶上了马背,踏雪必须要她在马背上才行,不然非将云天却掀下来不可,折腾到天色都暗下来,两人终于到了城门口,正遇到出门寻她的任逍遥跟云追月。
“风儿!任逍遥你快看,是风儿!”云追月正担心着,终于看到了负清风的身影终于放下心来,他们正玩闹着,叫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离开了,原以为她一会儿便会回来,熟知一等两等都不见她回来,他们俩这才急了,直接冲出来找人了。
任逍遥自然看到了负清风,但他更看到了负清风马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我看到了……云追月,我说你眼睛有问题啊,小风儿还抱着另一个人你没看到啊?”
云追月这才发现,方才一心只顾着看负清风了,不过那个人,粉色的衣衫?“风儿,你怎么会和云天却在一起?”这段时间,她究竟去了何处?这云天却又是怎么回事儿?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回府再说。”看着那越来越多的围观者,负清风看了两人一眼,径自策马在前。
三人回到将军府,负清风吩咐人将云天却送回了他自己的院子,交由云爻照顾,又与任逍遥云追月两人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省去了她自己祭拜爷爷奶奶的事,两人也知道云天却的身份,这才不追究了。
负清风才歇下了没一会儿,便见马统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公,公子!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任逍遥闻言皱眉,“小风儿,一定是来接你的入宫的,将军与夫人都已出发了。”
“你们不去么?”负清风望向了两人,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入宫,但她的身份在这儿,不去是不可能的。
云追月闻言轻轻摇首,懒懒的靠在了软榻上,“那种场合可不适合我,我还是在府中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守岁。”
“对啊,小风儿可要早些回来,别让我们等太久哦。”任逍遥自然也是不去的,他好不容易脱离了朝廷,虽然现在也算不上脱离,但他是决计不能入宫的,虽然他很想跟着小风儿。
“好罢,你们等我。”负清风闻言无奈的点点头,起身朝外走去,她知他们不喜欢那种氛围也不勉强。
看着那抹白影渐渐远去,任逍遥又吆喝了一声,“小风儿,你可要早些回来啊……”
到了前往看到了宫内的马车,负清风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见她过去,马车边伫立的侍卫立即便将车帘掀了起来,“太傅大人,请!”
听到这声音,负清风上车的动作蓦地僵住,不可置信的转眸,“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