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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夜离对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蓝宏业真的如此做了,他也是相当生气,冷声道“蓝大人,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你怎可因私废公,若汛期到来之前,不能完工,子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后果谁来担?”
蓝宏业喉咙发干,脑袋发晕,哪里说的出话来!当初女儿非要他拿工程款来帮助她,他就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一切就全完了,可如果不帮,女儿就寻死觅活,他也是没有办法!
本来他还一直存有侥幸心理,想着只要快快想办法将河道改建之事做完,就不会有事。可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种事哪里隐瞒得了!“臣、臣该死——”
“你知道该死就好!”宣景帝一拍龙案“你死之前,把私吞的银两全部还回去,河道改建之事若有半点差池,朕诛你九族!”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蓝宏业面无人色,碰碰叩头“臣该死!皇上处死臣,臣绝无怨言,求皇上饶过臣的家人”
“蓝大人,”君夜辱皱眉“你家人的命是命,受水患所苦的那些子民的命就不是命吗?还不快回去将私吞的银两如数缴出,只是求饶又有何用?”
君夜离神情冷然:那笔银两去了何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把蓝宏业给卖了,他现在也拿不出三万两银子来,今儿这事,他交代不下来了。
蓝宏业抖得像风雨中的落叶,脸如死灰,好不绝望。
“蓝宏业!”看他还在犹豫,宣景帝自然以为他要钱不要命,气得“忽”一下站了起来“到这般时候,你还死不认错,是不是?好,很好!来人!”
“在!”侍卫立刻进殿,俯首听命。
“立刻带禁卫军前往,抄了蓝家,找回三万两公款,其余家产全部充公!”宣景帝衣袖一挥,出言决绝。
“遵旨!”
蓝宏业全身一软,瘫了下去。
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到时还不回来,他、他要怎么办?与海角小楼做交易之事,根本就瞒不住了!
“父皇息怒,”君夜离向上一拱手“保重龙体要紧。”
“是啊,父皇,”君夜辰也接上话“此番是蓝大人犯下大罪,父皇依律而办就是,别气坏了龙体。”
宣景帝气恨地坐下去,白着脸没说话。
这时,殿门口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太后驾到!”
“母后怎么来了?”宣景帝微愣,立刻起身相迎,君夜离兄弟两个也一起跪了下去“参见母后(皇祖母)。”
太后高贵端庄的脸上此时一片愠色,摆手道“皇儿请起。”
宣景帝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道“母后不在后宫歇息,怎的亲自过来?”太后一向识大体,从不干预朝政之事,这会儿满脸怒气,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太后道“原本这朝政之事,哀家是不会过问,不过皇儿一向严禁宫中人与海角小楼那种地方的人来往,可这后宫却有人明知故犯,败坏皇宫声誉,哀家怎能不气!”
君夜离唇角一抿,暗暗冷笑:看来在对待海角小楼的态度上,除了他之外,就连太后这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也不能免俗,羞于与之为伍。所幸紫凝遇上的是他,不然等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必定是要决裂的了。
“当真?”宣景帝亦是又惊又怒“母后所说是谁?”
太后冷冷看一眼蓝宏业“原来蓝大人恰巧在此,哀家正好问一问,蓝德妃与海角小楼做交易,花大笔银两求子之事,你可知情?”
宣景帝先是一愣,继而前后一联想,顿时大怒“蓝宏业,你好大的胆子!”原来这逆臣竟是拿工程款给了海角小楼,以助蓝德妃怀上龙胎!如此居心叵测,拿朝政大事当儿戏,简直、简直——
“臣该死!臣该死!”这种情况下,蓝宏业哪里还能辩解,除了一个劲儿叩头认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如此,”太后气得直喘“皇儿啊,这朝中怎能有如此不明法纪的臣子,后宫也断不该留这般算计的妃子,是我西池的不幸啊”“母后息怒,儿臣定会严惩不贷!”宣景帝忍怒好言相劝“请母后回宫歇息,莫要气坏了身子。”
“造孽啊,造孽啊,”太后颤颤巍巍起身,边走边道“可怜了那帮难民”
送走太后,宣景帝越想越是按捺不住火气,厉声道“来人,将蓝宏业押入天牢,稍候朕会亲自审问!”眼下先处理河道改建之事要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是!”侍卫上前,拖了蓝宏业就走,他早已目光呆滞,没了三魂七魄,像个活死人了。
“辰儿!”宣景帝沉声叫“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朕交由你去办,一定要在汛期到来之前完成!”
“儿臣遵旨!儿臣这就去办,先行告退。”君夜辰胸膛一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父皇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他去办,自然是格外看重他这个太子,他必定要好好表现,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君夜离明白父皇的意思,这些年父皇偏爱二弟,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对他这个皇长子也是有意压制,目的何在,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避其锋芒,伺机而动。一个人是否可以造就,是上天早就注定,不是你想扶持谁,谁就能人生得意,是龙迟早要翱翔九天的,他怕什么。
“儿臣告退。”君夜离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紫凝去向梅霜皇后请安,时候也差不多了,要过去看看才行。
“紫凝在嘉元宫?”宣景帝叫住他“朕正要过去,你且在此稍候,朕会将紫凝带过来。”
君夜离心中雪亮:父皇是知道蓝德妃一定也在,所以要当着后宫妃的面处理她的事,杀一儆佰?“是,父皇。”
嘉元宫里,众妃都坐在一起说说话,蓝德妃总觉得心神不宁,脸色也不大好,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霜皇后虽不怎么说话,也不见对谁特别在意,然每一个妃嫔的反应她都瞧在眼中,见状关切地问道“蓝妹妹似乎有心事,怎么了吗?”
蓝德妃一下回神,勉强一笑“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没事,就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不曾生育过,还不知道如今的嗜睡、没有胃口等都是有孕的正常反应,否则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寒妃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已经有过类似经历的她,很容易想到了什么“蓝妹妹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大意不得,若是像你这不中用的姐姐这般,那可就”
说着话她低下头去,眼圈儿早红了,众人只当她是被触动伤心事,因为她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也都纷纷劝说宽慰,一派姐妹情深样。
紫凝心知肚明,自是不动声色,算算时辰,她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也该传到太后耳中,皇上一旦知晓蓝家父女之事,就必定会发雷霆之怒,蓝德妃的好日子,到头了。
“姐姐别难过,总还会有机会的,”蓝德妃大概是想到自己梦想成真在即,精神瞬间好了很多“姐姐还年轻,皇上又格外恩宠姐姐,一定会好的!”
寒妃苦笑着摇头“我是不指望的了——”
“皇上驾到!”
果然来了。紫凝眉一扬,站起身来。
梅霜皇后颇为讶异,这种时候,宣景帝一般是极少来她这嘉元宫的,今日是怎么了?想归想,她即率一众妃子起身相迎“臣妾参见皇上!”
“都起来,”宣景帝面无表情,让人难窥他心中所想“坐。”
梅霜皇后坐到他身边,温柔一笑“皇上今儿个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宣景帝冷目一扫蓝德妃“蓝云儿。”
这名字一入耳,紫凝就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一切尽在掌控,她安然坐着,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蓝德妃立刻起身“臣妾在!”一般而言,宣景帝若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就准没好事,她心中先打起鼓来:皇上看起来相当生气,而且似乎还是冲自己来的,会是什么事?难道——
“你可知罪?”宣景帝语气很平静,似乎是想给蓝德妃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蓝德妃心中一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扑通跪了下去“臣妾驽钝,请皇上明示!”
宣景帝冷笑一声“蓝云儿,你做过什么,心中有数,朕也早已知道,朕是给你一个自己认错的机会,你若不知好歹,朕又岂会饶你!说,你可知罪!”
梅霜皇后心下暗惊,不安地道“皇上,这”“朕自有主张,你不必管,”宣景帝冷声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谁都不准替她求情!”
众妃被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到,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我们都不知道蓝德妃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想替她未必也没个说辞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蓝德妃惨白了脸,胸口更是发闷,阵阵欲呕,没了主张:听皇上这话意,难道已经知道她求助于海角小楼之事?应该不可能啊,她做的极其隐秘,怎么可能走漏风声?
如果不是这件事,那会是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如果她贸然承认了,皇上气的又不这件事,岂不冤枉?一时之间,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始终张不开口。
“你是不想承认,对吗?”宣景帝衣袖一挥,厉声道“蓝云儿,那就别怪朕不讲情分!你与蓝宏业置子民利益于不顾,私自挪用河道改建之款,与海角小楼做交易,你还不承认?!”
“什么?”梅霜皇后大吃一惊“蓝妹妹,你、你怎么——”挪用朝廷工程款,与海角小楼交易,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蓝德妃怎么她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蓝宏业也如此不知轻重,明知是死罪,还要去犯?
蓝德妃瞬间脸如死灰:原来皇上真的知道了?!“臣妾冤枉!”这种情况下,是咬死也不能认的,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皇上莫要相信小人馋言,臣妾没有做过,从来不认识什么海角小楼的人,皇上明察啊!”边说边磕头,好不绝望!
众妃更是大为吃惊,但也有存了私心者,知道蓝德妃这一下算是完了,蓝家肯定也逃不过这一场劫难,后宫少了个竞争对手,真是苍天有眼!纵使有心地善良者,可宣景帝早已有言在先,不准替蓝德妃求情,她们谁敢多这个嘴。
宣景帝缓缓摇头,眼里竟有杀机闪过“蓝云儿,你以为你不承认,朕就拿你没法子?不妨告诉你,蓝宏业已被押入天牢,朕也命人去抄了蓝家,你们父女做下的事,证据确凿,你如何抵赖?!”
蓝德妃震惊抬头,看到宣景帝决绝的样子,终于明白事实无可挽回,她“母以子贵”的梦想破灭不说,还替自己招来这杀身之祸,要怎么办?!“臣妾臣妾冤枉”
梅霜皇后已看出事情是真,无奈道“蓝妹妹,你怎可如此糊涂?你明知道皇上有言在先,怎能反其道而行?蓝大人他唉,你让本宫说什么好!”孟贤妃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蓝妹妹,你还这么年轻,皇上对你也是诸多眷顾,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为何一定要找海角小楼?魅王妃医术之高超,无人不知,你”话说一半,她陡然想起先前紫凝替蓝德妃调理身子,却闹到那般剑拔弩张的地步之事,也觉得这话不合时宜,也就住了口。
“皇上息怒,”寒妃起身拂了一拂“蓝妹妹年纪小,思虑事情不够周全,此番也是求子心切,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皇上能否网开一面,饶她这回?”
蓝德妃失神的眸子看向她,说不感激那是假的,旁人都先顾着责备她、埋怨她,只有寒妃替她说话,这份情意,也着实难得了。
“寒儿,若只是蓝云儿私自跟海角小楼来往那么简单,”宣景帝摇头,怒气未消“朕多少也能顾惜她一些,可这私吞工程款,延误河道改建之事,关系着千千万万子民的性命,让朕如何饶她?!”
寒妃唇角一抿,也无法可想了。
“来人!”宣景帝一声厉喝“将蓝云儿押入天牢,好生审问!”
“是!”“皇上饶命!”蓝德妃吓得魂不附体,惨声叫“臣妾冤枉,皇上饶命啊”“朕饶你不得!”宣景帝厌恶地转过脸“你最好将海角小楼之事一五一十招供出来,否则朕绝不轻饶,还下去!”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在蓝德妃凄惨的叫声中,被两名侍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肚腹中传来阵阵绞痛,她气息一窒,叫也叫不出了。
包括梅霜皇后在内,所有妃子都心有余悸,不敢出声。皇上对海角小楼之事,果然还是讳莫如深,以后要千万小心,别惹祸上身才行啊“你们也都听仔细了,”宣景帝警告似地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以蓝云儿之事为戒,哪个若敢违抗朕的话,就别怪朕不讲情分!”
众妃立刻起身,惶恐地道“臣妾不敢,皇上息怒!”
宣景帝冷哼一声,起身道“紫凝,随朕来,朕有话问你。”
紫凝缓缓起身“是,皇上。”
回到正阳殿,已等候多时的君夜离伸出手,紫凝很自然地将手放进他手心,轻摇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今日一切原本就是他们两个早就计划好的,在确定蓝德妃怀孕之后,君夜离就安排人上了奏折,指蓝宏业私吞工程款,而后紫凝让人在后宫议论,说是蓝德妃与海角小楼的人往来,借太后之口告诉宣景帝,后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现在看来,事情已成,蓝德妃将永世不得翻身,当初她有眼不识金镶玉,受林才人所骗,想要谋害紫凝,如今落到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蓝云儿之事,你们早已知道?”宣景帝坐到龙椅上,目光冷然地看着他两个,忽然发问。
君夜离并无半点惊慌之色,坦然道“回父皇,儿臣早几日已接到地方上报,说是河道改建之事停滞不前,心生疑虑,曾秘密派人前往查探,查到蓝德妃一事,确实早已知道,接着就禀报了父皇。”
这么说原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一切是他和紫凝一手促成的而已。
宣景帝沉默下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隔了一会,他看向紫凝“紫凝,朕一直想要问你,你这一身超绝医术,是何处学来?”
紫凝心中一动,跟着不动声色地一笑“皇上是在怀疑我吗?”宣景帝真不愧一国之君,不似寻常人那么容易蒙骗,对于可能危害到他江山社稷的人或者事,都会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感,在他面前,还真不能轻易动心思。
“也可以说是怀疑,”宣景帝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传闻海角小楼无所不能,楼主天上公子天洛尘的医术就是天下无双,至今无人可以超越,你的医术与他相比,又当如何?”
我若能超过师父,倒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了。紫凝暗暗冷笑,神情依旧淡然“皇上谬赞了,我的医术比起天上公子,还差得远,我久闻他医术超绝,早有心结识,不过皇上对海角小楼如此抵触,我亦不想惹皇上生气,此事不提也罢。”
不就是蒙人的话么,谁不会说,她跟师父之间的渊源,说了这些人也不会明白。
宣景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原本犀利的目光慢慢变的柔和,继而有些迷茫,现出某种只有在忆及最美好的回忆时,才会出现的梦一样的柔情,低语道“真的很像”
君夜离眼神一变,横移一步,握紧了紫凝的手:父皇又想起那个人了吗?
“像谁?”紫凝目光清冷,追问一句“皇上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她多少事?”
宣景帝自然不知道,刚刚只是盯着紫凝的眼睛看的久了点,就中了她的“勾魂夺魄”之术,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眼前不断闪现着一些零碎而杂乱的画面,无数的人影穿梭来去,令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痛苦感,然在这如许多的面孔当中,唯有一张绝美的脸无比清晰,渐渐在他眼前放大,竟是如真实存在一般,让他狂喜!
“像真像仙女,真的是你吗”宣景帝向着不知名的方向伸出手“你回来了”
君夜离看出不对,心中一急,低声道“紫凝?”父皇本就思念那个人成痴,再这样一被引导,很容易失了心智的,紫凝这一手,也太冒险了!
紫凝收功,低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到皇上的。”不过看起来,宣景帝对那个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知道的真是不多,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君夜离松一口气,哭笑不得:紫凝做事全凭自己喜好,还真是不顾后果,他又不忍心说她,这是要考验他的耐心还是怎么的。
宣景帝失神了一阵,才算回过神来,脸容有些疲惫“罢了,此事休要再提,海角小楼之事,朕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你们下去吧。”
“儿臣告退。”
“等等,”宣景帝忽又想起什么,眼神诡异“紫凝,朕知道你本事过人,不过皇宫不比外面,你若是锋芒太露,非你之福。”
紫凝略一沉吟,淡然一笑“我明白,多谢皇上提点。”
“去吧。”
出了正阳殿,君夜离才一张口,紫凝就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怨我不该向皇上施‘勾魂夺魄’之术,不过我一天不查明自己的身世,总是觉得心里不妥贴,而且我知道那是你父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伤他,你不必担心。”
“我当然信你,”君夜离揽过她,亲亲热热地道“我方才不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对父皇下手么(这话说的),不过从父皇的反应来看,他知道的并不多,你只怕是要失望了。”
正是如此。紫凝点头“我总觉得自己是解开所有一切的关键,可若不解开所有一切,我的身份来历根本无从查起,也不知道是哪个,布下好大一个圈,我身陷其中,怎么都转不出来了。”
君夜离哑然:紫凝这么说,还真是好形象“话说回来,海角小楼一向神秘莫测,你是如何成了天上公子的徒弟的?”
“上辈子的缘分吧,”说起过往,紫凝眼神突然锐利“当初我被两个姐姐所害,摔下悬崖时侥幸未死,被师父其中一个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所救,之后才知道,他带我回去的地方,是海角小楼。”
那时候她毁容毁目,摔下悬崖时又断手断脚,整个人就像个被拆散了的木偶一样,哪里想到,还能够活下来。
事实上前一世的“北堂紫凝”的确已经死了“水银”的灵魂穿越到她身上,她才得以重生而已。师父不遗余力地将她治好,恢复眼睛和容貌,更是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之后还将楼主的位置让给她做,对她可谓恩深似海,她三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天上公子为何不再继续做楼主?”君夜离对此颇为好奇“枉我之前还一直以为,神医金铃就是天上公子呢,没想到是你。”
紫凝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师父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重病,医术虽在,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已不堪奔波之苦。”既然要救人,就肯定是要四处去的,师父这些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呕血更是经常,她虽离开海角小楼,回大月国报仇,却时常牵挂着师父,也真想回去看看。
“哦?”君夜离大为意外“天上公子病了?怎么会?”他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吗,还会病到连走路都发愁的发步,真是他没有想到的。
紫凝白了他一眼“师父再厉害,也是*凡胎,怎么不会生病?事实上我一路行医,借机寻找冰蚕珠魄等物,就是为了替师父治病所用。”
“原来如此!”君夜离恍然大悟,他就说嘛,紫凝并非那种为了宝物而大费周章之人,果然有内情!“天上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还需要什么吗?”
紫凝皱眉,脸露难色“具体状况我也不好妄言,不过据师父所说,十几年前他与人交手时受伤,外伤痊愈之后,就留下咳嗽、胸痛的病根,他自行医治,时好时坏,又查不出具体病因,很是奇怪。”
“咳嗽胸痛?”君夜离虽不是医者,也总是有些常识的“那是肺疾了?”
紫凝面色稍缓,给他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定然是的,据我判断,师父应该是被什么东西侵入左边肺叶,逗留不去,所以久治难愈,他左边肺叶已几乎全都坏掉了,近年来师父咳血越来越严重,已不能再拖,要救师父的命,就要把坏掉的肺叶切除掉。”
“切除?!”脑中现出某种画面,君夜离这位号称“战神”的大男人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一阵恶寒“可以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可是连头发都不敢轻易损毁的,这生生切掉一边的肺叶,人还有命吗?
紫凝哂然,君夜离是不知道,在现代社会,器官全部或大部切除手术根本就不新鲜,连器官移植都不在话下,更何如前者。不过在西池国,终究是缺乏太多条件,未知因素也太多,所以她才迟迟没有替师父动手术。
而冰蚕珠魄、烈焰凤魂、血玉镯等物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某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将这手术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这些宝物,其意在此。
“这个真不好说,”紫凝也不多解释——太过专业的东西,说了君夜离也未必会懂“总之六国赛之后,我要回海角小楼一趟,看看师父。”
“好,我陪你一起。”君夜离笑笑,揽紧了她。勿庸置疑,天上公子就是紫凝的再生父母,也等于他的岳丈,不好好拜见怎么行。
“不过在回去之前,还要找到避冥灵珠才行。”紫凝点头,应允了他的话。
“我陪你一起找,”君夜离拍拍胸膛“不用担心,一定能找到。”虽然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过管它是什么,紫凝要的东西,他一定想法子帮她弄到,也就是了。
紫凝一笑“好。”
——
不出所料的,蓝德妃在狱中受了一番刑罚,从未吃过如此苦头的她哪里扛得住,很快就招供出求得父亲同意,挪用工程款交与海角小楼,以求怀上龙胎一事,并签字画押,认了罪。
蓝宏业更是对自己做下的各供认不讳,只等着来自宣景帝的宣判。
结果没多大会儿,狱卒就慌慌张张去请太医,说是蓝德妃情况不妙,若再不医治,怕是要出人命。
尽管她所犯是大罪,可皇上还没说要杀她,这人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他们岂非说不清楚。
太医赶紧提着药箱去了天牢,一看之下傻了眼:蓝德妃躺在冰冷的、铺了些杂草的地面,脸白如纸,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迹,竟似没有了呼吸!他赶紧上前替蓝德妃诊脉,不大会儿后脸色一变“德妃娘娘这是喜脉”
啊?!
狱卒们更是瞪大了眼,反应不过来。
一个时辰后,蓝德妃被梅霜皇后从天牢接了出来,并急急让人禀报宣景帝,请紫凝入宫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中腹中龙胎——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过,她腹中骨肉却没有过错,总是要保住的。
宣景帝乍一听此言,也相当意外“什么?德妃怀了身孕?!”这么说来,海角小楼的人果然无所不能吗,蓝德妃侍寝这许久,都不见有孕,经海角小楼的人诊治,却堪堪在这个时候怀了龙胎,这本事还真是让人心惊。
“回皇上,正是,”韩公公有些尴尬“不过据皇后娘娘所言,德妃娘娘受了刑求,这龙胎怕是”
“快去请紫凝进宫,替蓝德妃诊治!”宣景帝立刻下旨,是真有些懊悔了。寒妃的孩子没有保住,蓝德妃前一胎也没有保住(当然那一胎是假的),这一脂要再保不住,可就成了后宫的笑话了。
“遵旨!”韩公公即刻出宫传旨,奔得太急,差点折个跟头。
接到这样的旨意,紫凝丝毫不感到意外,蓝德妃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在她医治之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是在头月里,再被一顿折磨,这孩子能保住才有鬼呢。
收拾停当,夕月背着药箱,陪紫凝一道入宫,直接去了嘉元宫。
梅霜皇后正急得没法子,一见她的面就喜道“魅王妃,你来了就好,快来看看蓝妹妹!”
“皇后娘娘折煞紫凝了,直呼紫凝之名即可,”紫凝也很应景地皱着眉,问道“德妃娘娘如何了?”
“你进来看看。”梅霜皇后面露难色,看来情形不妙。
“是,皇后娘娘。”紫凝随即进了里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她心下已有数,坐到了床边。
蓝德妃仰躺着,呼吸微弱,脸容痛苦,呈现出一种死灰色,仿佛命不久矣。
紫凝心中有数,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开始替蓝德妃诊脉。一会儿之后,她收回手来,沉默不语。
她的反应显然让梅霜皇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何?蓝妹妹这腹中龙胎可保得吗?”
“皇后娘娘恕罪,”紫凝回眸,摇了摇头“德妃娘娘此番受到惊吓不说,又受刑求,非但这胎儿保不得,只怕德妃娘娘的性命也”
梅霜皇后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是这样的结果,真是
“皇后娘娘真是慈悲为怀,”紫凝起身,淡然一笑“不过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恕紫凝不能逆天改命。”
“本宫明白,不是你的错,”梅霜皇后摆了摆手“你且尽力保蓝妹妹一命,就算也要皇上开这个口,本宫总不能见死不救。”
“是,紫凝定当尽力。”
“本宫去见皇上,你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他们。”梅霜皇后轻拭了下眼角,转身出去。
紫凝回身,坐到床边,握住蓝德妃的右手,将一股内力缓缓输送过去。
少顷,蓝德妃低低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眸子暗淡无光,也着实可怜。
“娘娘醒了?”紫凝挑了挑眉“觉得如何,可还腹痛吗?”
蓝德妃忽地打个激灵,想起先前一之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手紧紧抓上自己的小腹“我”声音嘶哑,几乎出不了声。
“你腹中孩儿夭折了,”紫凝声音凝重,眼底却是嘲讽的笑意“就在天牢受刑之时,真是可惜”
什么
一阵巨大的绝望之情袭上心头,蓝德妃心口猛烈剧痛,如何承受得住这等打击,口一张“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原来她、她真的在海角小楼帮助之下,怀了龙胎吗!可是为何又跟上次一样,还未来得及品尝到得偿所愿的喜悦,就又要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到底为什么?!
一旁的宫女顿时大惊失色“德妃娘娘”
“娘娘不好了!”紫凝一把扶住蓝德妃,吩咐宫女道“去将我方才开的药煎来给娘娘喝,快!”
“是、是,魅王妃!”宫女早吓傻了,哪里敢怠慢,飞身跑了出去。
“你你”蓝德妃急促地喘息着,生死之间,她已经约略明白了什么“是你”原来是她设计好一切,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孩子没有了,父亲的事被查出来,蓝家被抄家,她更是连性命也难保,朝夕之间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
“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蓝云儿,你没想到会有今天,是吗?”紫凝松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森然“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蓝德妃摔回床上去,只觉得全身都在痛,简直无法承受!“你你好狠”
“我狠?呵呵”紫凝森然冷笑,如鬼似魅“蓝云儿,你自己说,如果不是我识破你的诡计,如果不是我有本事替自己讨回公道,早已死在你的算计之下,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不对?知道我狠,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蓝德妃急促地喘息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痛苦地浑身痉挛,却忍不住要狂笑: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如今这样的结果,又怨得了谁?哈、哈哈,蠢哪,蠢哪——
“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蠢,被算计而不自知,”紫凝毫无半点同情之色,退开两步“你觉得冤也好,将来下了地狱,只管向阎王告我的状,看我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蓝德妃手捂着心口,脸色渐渐转向灰白,回光返照过去,她终究还是抗争不过阎王的索命“是我蠢,不该上了林才人的当,北堂、北堂紫凝,你你好自为之别别太得意”
一句话没说完,她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僵了僵之后,瞪大着眼睛,张着嘴,慢慢倒回床上去。
“先作恶的明明是你们,为何一个一个都要死不瞑目。”紫凝神情冰冷,眸子里弥漫着薄薄一层悲哀之色,少顷才回过身,对闻讯赶来的慕卉道“你家主子,归天了。”
慕卉呆了呆,还在门口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哗哗地流“娘娘”
因为蓝德妃是以如此不光彩的原因而丧命,宣景帝竟是狠心至斯,半滴眼泪都不流,更不可能在意她的身后事,还是梅霜皇后不想寒了后宫妃子的心,自行拿出银两,将她安葬。她进不得皇陵,又不能送回娘家,只能将其抬出宫,寻了个山坡,入土为安了事。
蓝德妃的棺木抬出宫之时,林才人在一旁看着,冷冷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