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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另一头缓步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三五个婢女小厮,以及一队府兵。
男子眉目威严,天庭饱满,气度不凡,虽已到不惑之年,依旧丰神俊朗,只有微微泛白的胡须和久经尘世的双眼显出些沧桑之色。
见着左付鸿来了,众人皆是站起身来恭敬作揖,就连左成然都乖顺地低着头不敢造次。
“嗯,不错,都来了,那就入座吧。”
左付鸿环顾一周,目光掠过封斩夜却没有片刻停留,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顾青芝眸色越发冷冽,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溺死的那晚,左付鸿坐在廊下一动未动,也是这副冷漠嘴脸,心生厌恶。
府兵把宴席之地围了一圈,婢女小厮也都各司其职站在自己要侍奉的人身后。
众人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座,只在最末席留下一个没人伺候的空位,看着是给封斩夜准备的。
封斩夜没吭一声,静静走到位子上坐下,顾青芝跟着站在他身后。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今日我见秋色正好,就叫着大家一同聚聚,共赏秋景。”
婢女为左付鸿添上茶水,他端起茶盏看向封斩夜,“自然,也是为迎接端王殿下而尽些地主之谊。”
被突然提起,封斩夜抬起眼睛看向坐上之人,见他柔和地眯起双眼,似是真挚的开心。
子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圣上既放心将差事交付于我,我自当尽心尽力,权把端王殿下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如此我就不客套了,按照唤自家子女的方式叫你‘斩夜’如何?”
左付鸿面上挂着笑意,显得十分和蔼可亲,换作旁人稍不注意还真就把他当作家中的慈祥长辈了。
可顾青芝却知道,这老骨头才是真正欺人于无形。
封斩夜是皇家子嗣,还有端王封号,再如何都是身份最为尊贵之人。
即便左付鸿官拜宰相,却也始终是为人臣子,怎么算也不该如此直呼其名。
封斩夜似乎也感觉到有一丝别扭,但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不好细想,索性端起面前的茶盏来。
“名字仅是个称呼而已,左相大人如何叫都好,承蒙大人收留,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一番客套后,封斩夜仰头喝下盏中茶水,左付鸿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举起茶盏稍稍示意,送到嘴边喝下。
宴席这才刚刚开始。
席间左付鸿热切地为封斩夜一一介绍自己的子女,像是真心期盼他能早日融入这个家。
左付鸿府中有一位正妻,四位姨娘,所以子嗣众多,除去左成渝这个嫡子以外,还另有三位庶子,两位庶女。
其中两位姨娘抱的就是府上最小的庶子和庶女。
顾青芝对他的这些惺惺作态早已厌倦不已,若不是封斩夜需要保护,她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如坐针毡的宴席中待下去。
左付鸿抬头巡视一圈,对着那个大些的姑娘招手,“兰馨,过来。”
小姑娘规规矩矩走到他桌前,乖顺地挽起手作个揖,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
左付鸿笑眯眯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慈爱地询问:“我的宝贝女儿四书五经如今学到哪儿啦?有没有不懂之处啊?”
虽是在问小丫头,可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瞟过封斩夜。
左成渝适时接话:“三妹天资聪颖,这几日又分外努力,我瞧见她已经基本熟背了。”
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来看封斩夜:“斩夜与三妹差不了几岁,如此兰馨若有何不懂倒是可以请教你呢。”
封斩夜还没说话,小女孩先哭起来:“呜呜呜……爹爹,我不要他教我!他克得自己母亲都疯了,我怕他!”
封斩夜脸色一僵,手上没端稳的茶盏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虽说这只能算是小孩子的失言,可仍旧戳中了封斩夜最痛之处。
“好好好,不哭不哭,兰馨怕的话兄长就不让他教了。”
左成渝完全忽略封斩夜愈发难看的脸色,只当作看不见,笑意盈盈地哄着左兰馨。
“这孩子……斩夜啊,兰馨她还小,童言无忌,想必你也不会怪罪她的,对吧?”
左付鸿一面吩咐婢女把哭闹不止的左兰馨带走,一面对封斩夜说。
封斩夜分得清场合,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厌仄仄答道:“不会。”
顾青芝拧起眉头,她不相信一个孩子靠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人教给她的。
她隐约觉得一切恐怕还没结束。
不出她所料,封斩夜刚用她新换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方才一声不吭的左成然突然跳了出来。
“父亲,儿子觉得,如此美景,若是光坐在这里喝茶,实在没什么意思,我近日苦修剑术,小有所成,不如让我为大家表演一段?”
左付鸿眼前一亮,“哦?我左家世代从文,竟没想到我儿能有这样的本事,快让为父看看。”
左成然骄傲地起身走到宴席正中的空地上,对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从身后的剑匣中捧出一把玄铁黑剑给他。
十五六岁的少年本就身姿英挺,手持宝剑更是气宇轩昂,他刚要起势却被突然打断。
“等等!我突然有个好想法!”左成渝起身说话。
“成然平日里都是自己练剑,不知剑术到底如何,听闻宫里几位武术太傅十分厉害,想必斩夜的武艺了得,何不与成然切磋一场?”
这话说得着实可笑,连顾青芝这样不了解宫里情况的都知道,封斩夜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书尚且没人敢教,又何谈习武?
果然,看笑话才是这一家子的主要目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封斩夜摇头推脱:“我常年体弱,没怎么学过剑术,还是不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了。”
“诶,这是哪儿的话,成然也是初学,你二人年纪相仿,应该相差不多。”
左成渝说着起身走到一名府军身旁,抽出他的佩剑放在封斩夜桌上。
这会儿他倒是会装聋作哑了,那左成然看着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站直了身体那个子都比封斩夜高出一个头去。
随口说一句年纪相仿,这就不算以大欺小了是吧?
封斩夜扯了扯袖子,为难道:“还是不了吧,我身负煞气,别再沾染了你们。”
“哈哈哈,你这胆子也忒小,五殿下比你还小些,去年秋猎都能徒手训鹰了。”
这边左成渝拿五皇子做比下封斩夜的脸面,那边左成然跟着添油加醋。
“比试而已,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你不会是不敢吧?”
封斩夜今日已经将脾性收敛了不少,顾青芝眼看着他一直被羞辱,也还愿意做低姿态,这会又被双面夹击得难受,实在有点下不来台。
他犹豫着伸手要去握剑柄,身后一只手却快他一步,将剑拿了起来。
黑色布衣的人越过他拾起长剑昂首立于眼前,随手就能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殿下近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属下愿代殿下给二公子做个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