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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之下,凤血歌会是说出这一句话来,阮明道本还怨着自己那宝贝女儿说的那一句话实在是没有头脑,这种事情自己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说出了口。
虽说,刚刚那意图这宴上的人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至少大家也顶多就是心知肚明,眼下被碧兰这么一说,昭然在了面上,反倒是让人头疼了。阮明道知道碧兰不是故意的。自己生的女儿,难道他自己还不晓得么,碧兰是被气糊涂了,才会一时之间说出这种话来,他不能怪碧兰,如果换成了碧兰那个年纪,年轻气盛的,阮明道觉得自己也是有可能会做出同碧兰一样的事情来的。
宋珩,这个女子是他这个看人无数,唯一看走了眼的,阮明道不是承认自己老眼昏花,而是觉得宋珩这人就同一个妖孽似的,藏的太深,那爪子太尖利,逮住了机会就会狠狠地一爪下去半点也是不给喘息的机会。
阮明道没有想到宋珩居然能够全身而退,他是那般地信任自己的那个侄儿,觉得宋珩再怎么能干,也绝对不会是自己那个武状元出身的侄儿能干,却不想阮影竟然会是这么是不中用,居然半根毫毛都没能伤了宋珩,且在大庭广众一下落了败,真是掉光阮家的颜面。最可恨的居然是毒飞镖都不能让她伤了分毫,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叫她拿到了这么一个飞镖让她跑到了庆历帝的面前说了这么一通。
阮明道的身后有着冷汗的溢出,原本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宋珩那一番话说的实在是难听极了,居然以辞官为由,那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仗势欺人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够主掌一个朝臣的生死。
这些话太有歧义了,主掌生死的只有陛下一个人,他这样,一个谋害朝臣的罪名实在是太过鲜明了,怎么能够叫人不觉得害怕呢!
且南嘉国的凤血歌,他刚刚那一句话是怎么一个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维护着宋珩那个贱丫头一般,阮明道知道自己眼下不好再说什么,多说一句就是错,眼下这个时候只能认错。
阮明道用眼角看了一眼宋珩,这小贱人一张脸是面沉如水,低头垂眉的模样温顺要命,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子温柔的很,一点危害都没有,最是妖孽的女子就像是这样的,有着最温柔的面孔,实际上却有着最坏的心思,宋珩就是这样的女子,面上总是看着很和善,实际上却像是一把刀,拔出来之后就是要沾点血才会收回来。
庆历帝看着眼前这情况,他觉得越发有些头疼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珩,又瞧了一眼阮明道,又看了一眼凤血歌,庆历帝还多看了凤血歌两眼,刚刚凤血歌说的那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是大开眼界,指的是刚刚那一场比赛呢,还是指眼下这场面?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这种事情来,庆历帝也觉得有些难以交代,这般看着阮明道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也渐渐地冷了下来。
“阮卿,你可知错?”
庆历帝问着,声音冷上了几分,阮明道是老臣子了,在庆历帝即位的时候便是已经为臣了,自然对庆历帝的所有一切很是熟悉,他每每在处置人的时候,就会声音渐渐地冷了下来,就像渐渐离近冬日的时候,风里面带着的那些冷意。
庆历帝的声音不响,可从刚刚开始便是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所以整个场面都是寂静无比的,就连一旁端着酒壶伺候的太监王德海也是没有预料到会出这样的结果,他朝着跪在地上的阮丞相多看了一眼,在心中嘀咕了一声,这阮丞相也是十成十太过于胆大了,要是真的记恨着人,在回去的时候趁着无人,随便找两个人杀了宋珩就行了,还不会惹上一身的荤腥。
“老臣知罪,老臣知罪!”阮明道连连说道,朝着庆历帝有是磕了两个头,“老臣不过就是想同宋大人开一处玩笑罢了,想着宋大人身手敏捷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损伤的,老臣真的不过就是想开一处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阮明道想着,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是说什么都是错,但是唯一一点不能说错的就是自己并非是有意诛杀宋珩的,不过就是一些个无心之失而已,只要自己咬死了这一点怎么都不松口的话,谁都不能耐他如何。
阮香宜原本也有些慌神,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兹事体大,现在当着这么多朝臣还有使臣的面子上,想必陛下可能会重重地罚上兄长一会,当然宋珩眼下没有受伤,所以陛下是不会要了兄长的性命的,但是旁的处罚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正在她心慌的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阮丞相说的这些个话,阮香宜一下子像是被点醒了一样:“是呀,陛下!宋大人总是半点面子都不留给哥哥,哥哥只是气糊涂了,这才想着要给宋大人一个小小的教训,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现在宋大人也是半点损伤也没有的,陛下就不要同哥哥置气了。”
阮香宜这些话说的是极其轻飘的,半点也没有当做一回事的姿态。
“皇后娘娘这说得是什么话!”一直抱着九皇子的穆贵妃突然之间出了声,她看了跪在地上半丝不动的宋珩,想着在一个月前要不是这个女子带了自己的孩子闯入了自己被隔离的宫中,只怕是自己倒死都要带着这么一个遗憾。穆贵妃后来也想了很多,在后宫之中一个母亲的荣耀才是真正能够保障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的先决条件,如果她一旦死了,太后已经老迈,而皇后作为中宫之首,眼下正值中年,她的孩子多半也就到了皇后的膝下去了。穆贵妃在宫中有些年头了,对于皇后,她是畏惧的,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会在皇后的膝下变成像是阮丞相这般奸佞之人。
后来,是四皇子带了一名军医来给她看了病,那宋珩倒是一个极其守信的人,说着会给自己带人来看病,果真还是做到了。
眼下见到宋珩遭遇到了这种事情,念及她的恩情,穆贵妃就觉得自己应该帮着开口说上一句公道的话,再者,穆贵妃帮着宋珩的时候自己心底里头也是多多少少有着一些私心,宋珩帮过自己一回,自己帮宋珩一回原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穆贵妃想着,若是日后,日后自己真的有不测的时候,希望宋珩也能够念着这一星半点的恩情,能够多顾念一下她的孩子。穆贵妃相信宋珩是能够做到的,即便她不能出面的时候,那四皇子也会是在旁边帮衬着。
穆贵妃看着皇后,缓缓道:“皇后娘娘这话可就错了,宋大人没有中招那是因为宋大人自个武功高强,反应灵敏。可若是宋大人一时之间要是没有躲过,那岂不是要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一个大臣的性命如此枉送,叫旁的卿家要如何想如何来面对这事?若是宋大人真的没有躲过,丧命之后皇后同阮丞相又会如何?难道要说,这不过是因为宋大人自己命运不济,功夫不好的缘故吗?”
“穆贵妃娘娘说的极是,父皇,儿臣觉得这事已经不若阮丞相说的那般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人会开这种玩笑!”百里流觞站了起来道,“宋大人未曾犯错,若是真心不如阮状元而输了也就罢了,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罔顾他人性命,这着实叫儿臣们心凉,不知道他日儿臣们若是犯了什么错处得罪了阮丞相,阮丞相是否会也会用同样的事情来对待儿臣们!”
百里流觞这个人一向是冷漠的,在朝堂之上,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从不为别的人出头,他的声音清冷的很,残酷无情的很,他身上有着隐忍的怒气。
“睿王殿下,老臣怎敢?老臣只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罢了,真的只是鬼迷心窍,只是,只是想同宋大人开一个玩笑而已,并非真的想要取了宋珩的性命而已。”阮明道身上的冷汗已经快要汇集成一条小溪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重,他也是很后悔。
“玩笑?”百里流觞冷笑了一声,“玩笑会用淬了毒的暗器?这玩笑委实也开的太大了一点?”
那暗器泛着幽然的蓝光,那不是淬过了毒那算是什么。
阮明道终究是无言以对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暗器是淬了毒的,眼下宋珩手上有着一枚作为证物的存在,这已经是他所抵赖不掉的事实。
阮香宜脸上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整个人几乎是扶着案几才没有当场昏倒,可眼前还是有些发黑,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阮碧兰眼前这变化,她晓得大势已去,她的爹爹是逃不脱一个罪名了,姑姑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是不能力挽狂澜了,瞧瞧姑姑眼下这灰败的脸色,她心中又焦又急,知道这是自己一时之间嘴快惹来的祸事,她也很想直接一巴掌打死自己,她看着百里流觞,这个从来都没有将女子放在心头上的如同谪仙一般的男人今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这样的维护,明明知道他的心底没有自己,可阮碧兰瞧见百里流觞竟然会为了宋珩做到这个地步,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地割了一刀一样,鲜血淋漓。
“睿王殿下这般的维护宋珩,眼下即便是黑的也是要说成白的吧,也不知道这宋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是叫睿王殿下如此的心急维护,想来,睿王同宋珩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吧?”
阮碧兰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响起,一字一字之中都带着怨毒,妒忌,还有深深的不甘。阮碧兰晓得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代表着什么意思,她这是在暗喻宋珩同睿王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她晓得原本就是有着这些个风声在的,从宋珩当上教头之后,这个传言便是有了。那个时候,阮碧兰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晓得睿王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一直觉得宋珩那样的女子,百里流觞绝对不会看上的。
可她终究还是错了,她是很喜欢睿王不错,但是现在她更希望的是自己的父亲好好的,半点事情也无,那怕是用这些个龌龊的事情来为自己的父亲开脱了。
“阮小姐,你这些话损及的可是两个人的名声!”百里绍宇原本还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事态的发展,可在听到阮碧兰这污蔑宋珩和流觞之间的事情,他也有些恼怒,流觞的名声和宋珩的名节怎么能够容得人这样的污蔑!
“是吗?可大家私下里头多是这般说的。”阮碧兰淡淡地说着,“无风不起浪。”
阮碧兰的视线朝着那些个朝臣看去,有些朝臣听到阮碧兰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虚了一些,闪躲着眼神着,有些风言浪语的,他们多半也是有说过一些的,这些话当然是不敢说的。
“睿王同宋大人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怎么这般地护着人呢,这怜香惜玉之心……”
阮碧兰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的话被一道温润的声音给打断了。
“阮小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举委实太难看了一些,或许阮小姐的心思太过龌龊了一些,才会觉得人人便是这般的不堪了吧!”
阮碧兰瞪着那缓缓走近的一个身影,那人穿着青色的儒衫,以一只玉簪束着头发,那眉眼润到了极致,像是一道扑面而来的春风,转眼之间就是已经走到了面前来,他朝着殿上的庆历帝作偮行礼:“草民沈从墨拜见吾皇,愿吾皇万岁金安。”
“是哀家做主叫人将从墨这个孩子请了过来,想着这大好的春光,也该叫这孩子好好瞧上一瞧,整日整日地呆在藏剑山庄里头也不知道在钻研些个什么!”太后轻轻一笑,让沈从墨起了身,在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的时候,太后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却不想倒是叫从墨这孩子徒然看了一场笑话!”
宋珩听到萧太后用那么熟稔的声音叫着沈从墨,原本她就已经是有些疑惑沈从墨怎么会突然之间来了春宴上,想不到还是太后亲自想请,宋珩心中有些疑惑,沈从墨不是说过,沈家是同朝堂不沾染上关系的么?
沈从墨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跪在了地上的宋珩,他从那头走来,于百花绽放之中,只瞧见了这个清冷的声音,这一抹全然的素白,原来真当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模样,纵使茫茫人海之中,他也是能够一眼瞧出那个女子的,将她认出。
沈家并非同朝廷一点关系也无,为了笼络沈家,从建国之初,圣祖帝曾以公主下嫁,这两百多年来,皇朝之中也不乏以公主郡主之尊的下嫁于沈家,沈家的血脉也可算是多少带了一些皇室血统,到了最近些年同皇室最亲密的联系,大约就是沈从墨的祖父辈,娶得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妹妹,如果较真起来,沈从墨还得唤萧太后一声“姑婆。”
沈从墨自幼失估,萧太后也算是疼爱自己这个侄孙的小辈,有些什么稀罕的玩意也从来都不会落下,即便是这一次的春宴,也想着这个小辈,叫了出来一同赏花。
“的确是一场笑话,宋家小姐这样的人,怎么是能够忍受旁人的折辱!”沈从墨沉声道,“她这般的人,怎么该是让人闲言碎语的。阮小姐那些个话,说的太过难听了,半点也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阮小姐,你这般太难看了!”
沈从墨的话不轻不重,却让阮碧兰分外觉得有些受辱,她一贯是最在乎颜面的,眼下被沈从墨说自己是半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的确叫阮碧兰难以忍受。
她涨红了脸,厉声道:“是不是,宋珩同睿王殿下自己心中最是清楚。”
“阮小姐,同宋小姐道歉!”沈从墨转过了身,他一贯是那温润的模样,从来不曾对人疾言厉色,即便那一夜在船上大皇子逼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恼怒到如今的这个地步的,他几乎是以厉声喝着阮碧兰,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即可同宋小姐道歉!”
“不……”阮碧兰坚定地道,她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沈家,北雍第一家,居然连她也这般护着宋珩,这宋珩到底是做了些什么,竟然能惹得这一个手握兵权,一个富甲天下的人为了她这般!“我爹爹是丞相,我姑姑是皇后,我绝不道歉!”
沈从墨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那一块令牌,铁色的模样,上面有着鲜红的九条龙印,他看着阮碧兰:“宋小姐眼下是从三品的官员,未来为我沈家庄主夫人,不知道这些个身份,够不够格让阮小姐同宋小姐道歉?阮小姐,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和皇后娘娘的庇佑罢了,如此出言不逊,折辱朝廷命官理当掌嘴四十。”
阮碧兰早就已经听闻沈家有着开国圣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劵,眼下就瞧见那免死罪的铁券在自己的面前,她微微一抖,软在了当场。
沈从墨转过了身,站直了身子,朝着庆历帝道:“草民早已对宋小姐倾心许久,此次原本就是想求陛下赐下婚约,却不想遇上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这般受辱,烦请陛下为宋小姐主持公道才好。”
庆历帝微微一皱眉,沉声道:“阮小姐折辱朝廷命官,理应杖责,眼下就罚阮小姐杖责二十,掌嘴四十。”
阮明道听到这惩处,他微微一抖,却半点也不敢出声为阮碧兰求情,这金口玉言一开,是注定逃不了这顿刑法的、
“阮卿,你委实叫朕失望了,阮丞相官降三级,为太常寺卿吧!”庆历帝道,“皇后失德,便由穆贵妃暂领中宫之责,掌管后宫处理后宫大小事务。”
阮明道脸色苍白如纸,他扑在了地上,缓缓地道:“谢主隆恩。”
阮皇后双手发抖,她微微地侧过了身子,整个人像是刚刚从寒潭里面打捞出来的一般,不停地抖着,自己手上那漂亮而又精致的指套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她的声音里头带了哭腔,“臣妾,遵旨!”
阮皇后觉得自己胸口之中有着血气的上涌,她从扣子里头抽出了自己的帕子,堪堪地掩在嘴上,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嘴里面满是咸腥的味道,这微微低头一看,才瞧见帕子上沾了一口殷红的鲜血,竟然已经是被气到吐了鲜血的地步。
阮香宜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庆历帝,他并未发现自己咳血的事情,他的目光皆是看在那刚刚出现,沈家唯一继承人沈从墨的身上,就连太后也是目中含笑地看着沈从墨。
她是一直都知道沈家对于北雍皇朝的重要的,今日如果不是沈从墨的突然出现,阮香宜觉得自己的兄长同自己并未会受这般严厉的惩处,不过是大惩小戒罢了,阮香宜几乎不敢去想象刚刚被拖了下去的碧兰,那二十下廷杖还有四十下的掌嘴,碧兰是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啊,这宋珩实在运气太好了一些!
阮香宜捏紧了自己手上这沾染上血气的帕子,捏得紧紧的,就像是当宋珩一般地捏着。
沈从墨恍然未觉旁人的视线,他朝着宋珩伸出了手,缓缓道:“没事了,你往日护我良多,今日总算轮到我来护着阿珩你一回了。”
宋珩抬了头,看了沈从墨一眼,他眼角眉梢都是笑,那一只微微带着茧的手掌心摊在自己的面前,等着。
百里流觞看了沈从墨一眼,他张口欲言,却是被百里绍宇扯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