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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道看着那站在牢外的人。
孤引月,东极国的三皇子殿下,一个常年游学在外对于权术完全无心之人,可实际上,阮明道看着孤引月那一张脸,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并非是他真实的面容。阮明道见过他很多张脸孔,什么模样的都是瞧见过的,东极的易容之术果真很是神奇,这种神奇在孤引月的身上得到了证实。
他现在穿着一身天牢守卫的衣衫,千面人这个称号,在阮明道看来,孤引月根本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老夫已经等了殿下许久了,殿下可算是来了,叫老夫好等啊!”
“阮丞相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孤引月的嘴角弯弯的,他打量了一番天牢,这才施施然地开了口问着,阮明道到底还是重臣,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些年,他倒也算是练就了纹风不动的本事,现在这个情况下,他杵在牢内就像是在自己的府上一般的自然。
“有什么可惯不惯的,”阮明道嗤笑了一声,他看向孤引月,慢慢悠悠地道,“这不都是殿下您所希望的么,殿下眼下可是有心满意足了?”
阮明道怎么不知道今天这事有着孤引月的一处推波助澜,“是你受了意,叫人假扮了香宜,且还下了催情香吧?”
阮明道从来是一个克制自己的人,今夜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突然地发生这种状况,很显然的就是和之前他所闻到的那诡异的香味相关,那香味之中肯定参杂分量颇重的催情香。
“哦?”孤引月微微地抬高了眉头,他看着阮明道,声音之中带了几分的笑,“是这样么,小王可是什么都不知晓。”
“殿下眼下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么?”阮明道也微微地笑了起来,“若是殿下真的什么都不晓得话,这眼下来看老臣又是为了什么?”
阮明道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世间大约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懂得这个不过是弱冠的男子是多么不简单的一个人物。
“小王倒是有一件事情要求丞相的。”孤引月看了一眼阮明道,他的声音柔柔的,透着无限的柔情,“丞相你,还是死去吧!”
孤引月手一扬,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落到了阮明道的跟前,在地牢上滚了两圈,那是一颗剧毒无比的药丸,“吞了下去,你很快就能死去,不会有多少的痛苦,死的很是干脆利落。”
孤引月的声就像是在蛊惑一样,阮明道捻起了地上这一方药丸,他拿在手上,他晓得这一颗药丸是有多么的狠毒的。
“你若是现在去了,还能够护了阮家的颜面。”孤引月的声音里头带着冷,“也好保全了你自己的颜面,也好过最后被人杖毙。”
“殿下,这般过河拆桥,你也不觉得太过欺人太甚了么?”阮明道抬着头看向孤引月,“你这般待我,难道就不怕我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孤引月轻嗤了一声,“你敢?”
“人之将死,有什么可不敢的,殿下这般待人,委实叫人寒心了太多,老夫倒不如将一切说了个干净罢了,”阮明道的眼神之中有着一些挑衅。
“你就不怕你们阮家的祖坟被挖了开来?”孤引月打断了阮明道的话,“若是宋家晓得,当年要不是你的父亲阵前贪生怕死,勾结外邦,宋家那长子宋远也不会因为如此而被自己的父亲于军前斩首以正军纪,要是庆历帝晓得你那自诩高风亮节的父亲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小人,只怕是要将你父亲的坟墓挖开挫骨扬灰洒在宋远坟前不可,你反正也是个快要死的人,你的女儿却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受尽世人的唾骂,这便是你乐意瞧见的?眼下庆历帝是不晓得这些,他要是知晓了这些年你同外族之间还有些联系,那般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觉得又会如何呢?”
孤引月那好看的眉眼扫了过去,似笑非笑地:“你还是死了吧,死了干净,免得拖累了旁人。”
阮明道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的脸色变得颓败无比,他扬起了头,将手上的毒药一口吞了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药丸直接入了肚,正如孤引月说的那样,死了干净。
他的父亲阮瑞安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早年曾以监军的身份在军营之中呆过一些日子,那个时候正值多事之秋,东极与北雍交战,阮瑞安还很是年轻,不知怎么的就是同宋家的长子宋远陷入了困境之中,他被抚后东极当时的大将军拓跋戾招降,阮瑞安便是一下子就招了,且同拓跋戾签定下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协议。却不曾想宋远孤军苦战,将他救了出来。
阮瑞安怕自己同敌将私通的事情曝光,竟然是将所有的一切罪名推到了宋远的身上,治了他一个延误军情之罪,逼着宋慎为了以正军纪在阵前斩杀了自己的长子。
后来阮瑞安回了金陵城之中,官阶提上了一阶,成了太子太傅,因为当年同拓跋戾签订了那些协议,有生之年便是被胁迫着同东极牵连着,这些事阮明道也是清楚无比,却是无力回天,甚至在父亲病故之后,他也受制于人,这些年没有少同东极联系,其中的一些书信还是牵扯到了大军,这泥潭,他们父子二人是越陷越深,现在终于是到解脱的地步了。
这药丸的功效很足,一入了肚子之后便是肠胃如搅,疼痛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阮明道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孤引月:“殿下这般,已经是找到了代替老夫的人了?”
他是一个弃子,孤引月放弃了他,那就代表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比他更加有价值的人,阮明道呕出了一口血,暗色的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地涌出,毒液已经深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之中,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恩,”孤引月点了点头,“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阮明道想了一想,他吐出了两个字……“宋珩!”
他早就该想到的,这一次获利最多的人就是宋珩,如果不是孤引月的相助,她怎么可能会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所以孤引月选中代替自己的人便是宋珩了!这样想来。他这般死的,倒也不算是大冤的,他没有败,他没有败在宋珩的手上,只是输给了孤引月而已,他输给的,是自己的命运。
阮明道倒在了地上,毒已经深入骨髓之中了,他的眼耳口鼻之中都有鲜血不停地涌出,呼吸也渐渐地微弱下来,好像下一秒他就是要死去了一般。
他的唇微微颤抖着,他已经是发不出半点的声音来了,孤引月站得直直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咽下人世间最后的一口气,他看懂了他的刚刚的口型……香宜。
阮香宜,这个他到死的时候都不曾忘记过的女人,孤引月不懂,不过是一个平白无奇的女子,而且还是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血脉,却叫他到死的时候都是念念不忘的,孤引月不懂这样的情感,也从来不打算懂,想要成就霸业的人,无需这些个拖累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有利用价值的人,一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孤引月慢慢地走了出去,天牢里头的侍卫被迷药迷翻了,此刻睡得正是纯熟,孤引月走出天牢的时候,伸手一挥,有浅色的粉末从他的手掌心撒出,很快地飘散在空气之中半点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些个守卫大约就会醒了过来,也很快就会发现阮明道死了,死在剧毒之中,那毒是西芳独有的“转轮王。”
他倒是要看看,这北雍是要如何解决,孤引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晚月色不错,这样漂亮的景致,的确是该寻一个人好好地赏一下才是。
孤引月褪下了身上那天牢守卫的衣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在守卫的衣衫下穿了一身暗色的常服,他飞身而起,朝着定远侯府上的方向而去。
宋珩原本是打算回了府就去了院子睡了的,今天的事情发展得太快,快得几乎是让她都有一些怀疑了起来,那样的阮家,居然在一瞬间就是倒了。
她回到府上来的时候,宋成还没有睡,在大厅里头捧着一盏浓茶,茶已经喝了大半,似乎是在等着她。
宋成是真的还在等着宋珩,在她踏进大厅,宋成便是开了口,这声音里头有些关切:“你回来了?”
宋珩一瞧见宋成那神色便是觉得有些没趣,之前事关皇家的颜面,所以庆历帝提早结束了晚宴,宋成这人汲汲营利,本就对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很是好奇,她这般晚归,他便是晓得自己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所以他是特地等在这里,想着自一回来自己就能够问个干脆。
而宋成也完全地没有掩饰什么,他看向宋珩,半点也没有含蓄,张口便是问着:“今夜到底发生看什么事情?你同爹说说,爹也好有个准备,这日后上朝的时候晓得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吧!”
“我今夜很累,旁的什么也是不想说的,爹你也别问些什么了,若是能说的事儿我便会同你说的,这不该问的事情你也别问,问的多了也无什么好处!”宋珩看了一眼宋成,宋珩哪里是怕自己行将踏错,他根本就是想着邀功,想着这件事情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利。
“我是你爹爹,你这般当做外人一般防着我是什么意思!”宋成听到宋珩那略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还有那不愿多说的姿态便是有些气恼了起来,“难道你还怕爹爹会误了你的前程不是?如此这般藏着掖着,你是终究不将自己当做宋家人看待不成?你到底是我的女儿,身上留着的是我的骨血,你但凡做事便是要为着宋家着想。”
宋珩冷冷地看着宋成,如果不是最近事多,那府邸还没有休整妥当,哥哥还是宋家的嫡子嫡孙,宋珩想着自己早就已经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一口一句将自己当做父亲的人说这些个无用的话。的确,不得不承认宋成的确是为着宋家还着想的,只要有了一星半点的丑闻,这宋家立马便是容不得人的存在,这个曾经半点也不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看待的人,怎么好意思还对着自己作出一副父亲的模样?还能够如此大义凛然地同自己说这些话,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宋成原本还想出一些严厉的话来彰显自己作为父亲应该有的威仪姿态,但是一瞧见宋珩那一张越见森冷的脸,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姿态先是软化了下来,“你这公事上若是不想多谈,爹也就不勉强你,眼下你也是为人官者,自己也是晓得要如何做的,有些事你不说也就不说了罢。可你这终生大事,就不能同我爹不说了吧!”宋成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宋珩略有些迟疑地道:“咱们家也是世袭的侯位,你又是嫡女,在金陵城之中能匹配的也就那些个士族大户的,珩儿你大约是不晓得,这外头对你的传言可是不大好的,那些个士族的子弟都是畏着你的威名,说是怕娶了你之后,要想再纳一个妾,怕自己和妾侍双双被你打死。如这般长久以往,金陵城之中的那些个士族大家的,大约都不敢上咱们宋家来求亲的。”
宋成这一句话倒是半点也没有说谎,宋珩在军中也有了一些日子,功夫俊俏,阵法奇特,早就已经是积攒起了一些威名。渐渐地,这威名便是从军中传了开去,那些个士族子弟可都是听见宋珩的名声都觉得有些发憷。
“那又如何?”宋珩冷声地道,“那些个走狗斗鸡只会腻歪在温柔乡之中的纨绔瞧不中我,我还瞧不中他们呢!若是无人敢娶,我自己奉养自己一辈子也可,陛下德厚,赏赐颇丰,再将养上母亲同几个丫鬟也是绰绰有余的。”宋成的表情瞬间便是转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这嘴角上的笑容也很是亲切,他拉了宋珩的手,情真意切地道:“我看这沈少庄主是极好的,你瞧你这当着教头一职,天天混迹在将士堆之中,虽说这是陛下对咱们宋家无上的荣宠,但是你一个女子总是不能这般地过一辈子的。现下沈少庄主对你是情深意重,我瞧着你要是嫁了过去,他也不会委屈了你半分的。这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家,说到底却还是金陵城之中最是殷足渊源最是久远的家族,爹想,这先是定了下来,等到你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及鬂之后,便是嫁给沈少庄主吧!”
宋珩抽回自己的手,抿着唇看他:“您这是同我商量呢,还是告诉我结果?”
宋成微微地咳嗽了一声,严肃道:“这自古以来,女孩家的婚姻大事,大多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身为你的父亲,自然凡事也是要为你考量上一些的。沈家有着世代相传的铸剑图,又有着圣祖帝传下的丹书铁劵,饶是当今圣上都是要给沈家几分薄面的,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宋成早早地就已经是想好了主意,同沈家这一门亲事,他是非结不可的。别说那价值连城的铸剑图,光是这沈家从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那便是已经富可敌国了,还有那丹书铁券。这朝堂之中瞬息万册,若是自己哪一天犯了个什么错处,这丹书铁劵还能够救自己一命,这沈家一直都是人人急于攀附的人家,如今朝着他们宋家伸来了橄榄枝,宋成觉得自己哪有放弃的道理,恨不能宋珩已经到了及鬂的年纪,明天这沈家的花轿就到了宋家的大门口将人给迎走。
宋珩的声音越发的冷,“这应该是要我来问你吧,父亲,你可还有什么不满的?你这般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了三个姐妹之中最是值钱的人了。”
宋成听到宋珩这话分明是在说着自己卖女求荣,这面上便是有些下不去,他绷着脸:“你再胡说些什么,爹这般都不是为了你们三个姐妹往后的日子着想!你这般说着,委实太过伤了我的心!”
“父亲哪里的话,”宋珩皮笑肉不笑地道,“父亲这还算是手下留情的了,因着陛下年事已高,三年一次的大选早在前几年便是撤的缘故,只怕我们三人都是要被送进了宫去伺候的陛下的。”
宋成脸色僵硬起来,老实说这些事情他并非是完全都没有想过的,但是在三年前,庆历帝便是借着年事已高不再选秀女,不然宋成觉得凭着大女儿宋薇的美貌,自己这皇帝的岳丈肯定是要当一回的。
“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父亲要是还想再插手,我保证这不是进了庵堂当了姑子,便是叫那花轿抬了一个死人回去。”宋珩冷声地警告着宋成,她的话决绝无比半点也没有退让的地步,“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宋成全身都在抖着,他看着自己则个女儿,这唇抖了半响,那“逆女”这一句骂言却是半点都说不出口,就怕惹的她一个不快真的是去当了姑子又或者是一抹了脖子干脆叫人一场空了。
“若是无旁的事情,我便先回房去睡下了。”宋珩也不去管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便是一挥衣袖直接往者自己的院落而去了。
宋成看着宋珩的身影越走越远,知道那纤瘦的身影彻底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他这才一扫刚刚自己喝着茶的杯子,杯子砸在了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院落里头静悄悄的,月氏最近身子有些不大好,宋珩便嘱咐着她不必每次都为自己等门,让她早些去睡。月氏是听着宋珩的话的,她不让等便是不等,就怕自己在无形之中是成了宋珩的负累。
水碧倒是还没睡的,等着宋珩回来之后便是打了一盆水让宋珩净面。宋珩也便是让端了水来的水碧也去睡了,她不是个少了人伺候就不会处理事情的人,没人伺候的时候,宋珩也是自己能行的。
净了面,这拿着方巾正在擦脸的时候,却是听见自己的窗户那处轻轻地响了两声,窗户并未关得严实,所以这窗子一开,便是一个人窜了进来,这来人一手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一手拿着两只酒杯,朝着她笑着。
“小王瞧着今夜月色不错,你又是得偿心愿,便是买了一坛子金陵城中最具盛名的梨花酿同你共饮上一杯,你看如何?”孤引月朝着宋珩笑着,他这笑得是真诚无比,脸上那微微的梨涡也现了出来,还露出了两颗可爱无比的虎牙。
“有正门不走,为何要走了窗户?”宋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瞧见那家的公子私会姑娘的时候是大大方方地从大门走了进来的?这私会嘛,自然是要走了窗子这才颇有风雅的韵味!”孤引月抚着自己的下巴,朝着宋珩理所应当地道。
“哦?”宋珩微微地挑了挑眉,认真地问道:“你确定不是下流的韵味?”
孤引月被宋珩的问话微微呛了呛,这原本还是有一场颇为旖旎的事情,但是经过宋珩这么一说之后便是只剩下了下流龌龊的基调,“怎么,小王助你一锅揣了阮家,你陪同小王浅酌上两杯难道还是不肯么?果真旁人说的不错,这女子呀,变脸比谁都快!”
宋珩看着孤引月,倒也是没有再做拒绝,但是她这房里面是不适合一男一女在这里喝着酒说着话的,这被人瞧见便是叫人觉得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他孤引月倒是没有什么的,她宋珩的名节还是需要的。
宋珩掩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同孤引月两个人在金陵城之中的屋顶上飞掠而过,两个人的身形皆是矫健无比,这一晃眼的功夫,两个人便是在了金陵城的城墙之上。城门口早就已经关上了,守夜的侍卫也略微有些发困,并没有发觉这有两个人已经是坐在了金陵城的城楼顶上,吹着夜晚的凉风。
孤引月拍开了坛口,那梨花酿不愧是金陵城最具盛名的美酒,这坛口一开,立马有着清香扑鼻而来,其中还微微地透着一些梨花的清香味儿。
孤引月倒了两杯酒,顺手递给了宋珩一杯,他抬起了手,笑着看着宋珩道:“今日,恭喜宋大人心愿得偿!”
宋珩接过了酒杯,那酒杯里头的液体干净清醇,印着月色,印着漫天的星辰,宋珩看着这一杯酒,想到阮家,宋珩觉得自己明明是应该觉得开心的,这样总是针对着自己的一家彻底地倒了,且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如果不开心,都觉得有些对不住用破军换了这个协议的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珩却觉得自己压根就笑不出来,这事太顺利了,顺利到她几乎要觉得疑心的地步,大约她是真的想多了的,这扳不到阮家的时候,她看着阮家觉得各种不顺眼,等到扳倒了阮家之后,她又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不该是这样轻易地就结束了的。
宋珩举着自己手上的酒杯,微微一仰头,便是将这一杯酒给喝了下去,“这假扮皇后的,是你的人吧?”
“是,怎么样,若不是有人假扮了皇后,今夜可就没有这么的顺当了!”孤引月轻笑了一声,“如何,这易容之术,即便是亲近的人也瞧不出点什么端倪来吧,这阮明道,不就是这么上了当了?”
孤引月对自己的手法似乎有些得意,他又仰头喝下了一杯酒,接着又将自己手上空着的酒杯同宋珩手上空着的酒杯倒满了。
“看来三皇子殿下的触角已经伸入了皇宫之中,”宋珩轻笑了一声,“殿下果真是厉害,想来南嘉同西芳之中也多少也有你安插的人吧?”
宋珩觉得如果凤血歌是在明面上让人害怕让人畏惧的话,那孤引月就是在暗地里头叫人觉得恐惧的,能够在皇宫之中安插进自己的人,这要是没点计谋或者是没有一点手段,那怎么可能做到,可刚刚孤引月的神态却是再自然不过了,好像这原本就是应该如此的一样。北雍如此,其他的两国,大约也是不能幸免于难的。
孤引月并没有回答宋珩这个问题,他不过是转过了头,朝着宋珩微微一笑,那笑容皎如月,眸子璀璨如星辰,“怎么,你是想告发我不成?莫要忘记了,我们可是盟友,可不能这般自相残杀的!”
盟友?
宋珩微微摇头:“咱们从来都不是盟友,说白了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你需要破军,我需要我所需要的,眼下这事也即将快成了,只要二皇子打消了娶了永宁郡主的念头又或者是另娶了他人之后,我便是将破军双手奉上,从此咱们便是两清。”
“两清懂么,往后我不同你要求什么,也烦请你不要是出现在我的面前。”宋珩饮了手上的酒,认真地说着。
孤引月随意地笑着,又是给宋珩添了一杯酒。
“这般的无情,好歹咱们也是曾经谋划过的,”孤引月轻轻地道,“不过,这般的无情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宋珩你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在北雍这里,他们不会好好利用你的锋利,反而会因为你的锋利而将你毁灭了的,若是你同我一处,你的锋利才能够发挥到了极致。”
宋珩的手微微一顿,她转过了同看着孤引月,他的脸色很是凝重,半点也不见玩笑的神色,那梨涡那虎牙都已经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那是微微带着杀意的的姿态。
宋珩觉得孤引月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把上古名剑一样,或许自己在他的眼中大约也是同一把剑无异。
剑对孤引月有何用,不过是杀人罢了,杀了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自己的价值大约就是这样吧?
宋珩轻轻地笑,“我从不随意杀生,这样的锋利,早晚是要钝了的,到时候你就会将我完全视如废物了。”
她手上的剑从来都不是随意地造了杀孽,不是送人,而是护人。
孤引月将手上的酒慢慢地饮下,他又是笑得可爱无比,那如稚子一般的笑靥纯真无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开封过,每一把利剑都是需要鲜血来开封的,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痛恨北雍痛恨到你恨不得亲手毁灭了才好的地步。”
会是这样吗?
宋珩不以为然,虽然她算不得是有多爱北雍这个国家,但是痛恨到恨不得毁灭了北雍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发生的。
“你确定你刚刚说的不是南嘉的凤血歌?”宋珩问着,若说有谁痛恨那个国家恨不得颠覆了整个国家的,宋珩想,大约也就凤血歌了吧,他囚禁帝王这种事情都是已经做了出来,宋珩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凤血歌是不敢做的,如果哪一天凤血歌挖了南嘉的祖坟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稀罕的。
“我之前一直在想,踹了阮家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之前一直想的是,这朝廷之中会有谁是你的内应,一旦阮家倒台了之后,或许那人就会扶摇直上,但是现在我这般想想,或许,你并不单单地只是想要破军罢了。”宋珩看着孤引月,“你这是打算扶植我?不,正确地说你应该是想要威胁我,接着这一次的事情,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事情吧?不过咱们也没有白纸黑字地写了明白,你威胁不到我的。”
“我就说,我最是喜欢同聪明的姑娘打交道。”顾引月举了举手上的酒杯,“我倒是有这么一个意思,但是不是现在,诚如你所说,咱们这事反正也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你若是不应允将破军给我,我也不好明抢是不是,反正现在阮家倒了,同你来说,也算不得真的太有关系。今夜闹成这个样子,庆历帝又是一个一直好面子的人,即便是要处理阮家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公之于众,所以不管你我做了些什么都是再安全不过的。”
“所以?”宋珩不是很明白孤引月的意思。
“我想再同你打一个赌,若是那一日北雍对你做出了一些不能叫你原谅的事情,你便将自己付给我一年的自由。”孤引月缓缓地说着,“一年之内,你得全部都听我的安排。”
“我为何要赌?”宋珩轻笑了一声,只当孤引月这话是一个笑话一般地听了,“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你也没有什么能给予我的,赌这个,我太过吃亏了。”
“哦?”孤引月伸长了手,他将自己手上的酒杯同宋珩手上的酒杯轻轻一碰,“你就是这般的确信?”
他歪过了头,凑近了宋珩,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一般的亲密,“我等着你后悔的时候。”
宋珩并不理会孤引月的话,“不论你说些什么,我是不会听信的,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即便是我后悔了,也不会将自己的时间出卖给你,我会自己用双手讨要回一切。”
一人对不住她,她便是从一人身上讨了回来,若是果真北雍对不住她,那么她便是毁了北雍又如何!
孤引月莞尔一笑,他伸手拍了拍宋珩的肩膀,像是兄弟一般地对着宋珩道:“来来,喝酒喝酒!”
他给宋珩又斟满了一杯酒,正想同宋珩举杯痛饮,却见夜空之中呼啦啦地飞过一只凖,那凖的飞行速度是极快的,就像是一条银线一样掠过空中,孤引月看了一眼那只凖飞往的方向,瞧见它是往者使馆区而去的。
他记得,凤血歌便是喜欢用鹰或者凖来发送信息的,前两日他在凤血歌的院子里头也成瞧见过凖和鹰的踪迹。
也不知道,这南嘉到底是传了怎么样的讯息过来。
那只凖飞进凤血歌的屋子的时候,凤血歌正依靠在窗前看着一本话本子,见凖停留在自己的案几上,凤血歌放下了手上的本子,伸手解开了凖脚上捆绑着的小信筒,取出了里头的一份信件。
那信笺上是用密语写着的,若是旁人瞧见也根本看不出半点的端倪来的,凤血歌看了一眼,这眉头便是微微地皱起。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是丞相的笔记……帝薨,速归。
凤血歌微微顿了顿,他取了纸和笔,用密语回了信息,又塞回到了信筒之中,他只写了一句……秘不发丧。
凤血歌看着外头的月色,明明眼下还是春天,他却是觉得有种多事之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