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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画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你要的数目?”她似乎急着完成某件事,那只拿画笔的手都红肿不堪,可见她日夜不休的埋首苦画,连休息的时间都拿来作画。
观察入微的杭氏两眼锐利无比,她眼角轻轻一扫,便看出来希梅的右手以及虎口处的关节异常肿大,细白的手心因长期握笔而磨出薄薄的茧皮,已经泛红肿胀。
很令人心疼的小女人,心性坚韧而不怕吃苦,当为则为,勇往直前,她不向人求助,默默去做,因为她想要的不是怜悯或施舍,而是一份对自己的尊重和肯定。
“这快了”裘希梅耳根泛红,略带困窘,她不好直言目前最大的进帐来自杭氏的儿子管二少。
其实她已不在市集摆摊卖字画了,管元善付给她的画酬甚丰,比在市集卖字画更优厚,出府一趟不易,她不能把时间耗在小钱上,如果能在短期内筹到大约的银两她也省事,龙蛇杂处的市井之地对她一名孤身女子实为不利。
她也遇到过一些地痞流氓,不过缴了些银子也就混过去了,只要安分守己不生事,钱给得爽快,通常他们不会太为难人,反过来还会替摆摊的人赶走不怀好意的恶客。
“快了是差多少?不够的我替你补足。”她最不缺的是银子,每年年底一入帐都要烦恼往哪里花。
杭氏不爱花俏的首饰,衣着上也不甚注重,什么蜀缎、云锦的,宫里常有赏赐,光给她一人做衣服也用不完,加上她又不爱和只会咯咯笑的内宅妇人打交道,因此她的花费少得令人诧异,绝大部分放在钱庄生息。
而且丈夫的俸禄也不少,每个月都乖乖交到她手中,除却后院的打理,真的剩下不少,她从未为银子苦恼过。
她唯一的苦恼大概是钱太多无处花吧,身在毫无科技可言的古代,她一不能上街刷卡,二没法上网团购,三又买不到心爱的军用物品,她兜的银子全是嚼不烂的死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已穿过来二十余年,杭氏的骨子里仍摆脱不了军人的气节,在吃穿用度上力行俭朴,该用才用,对时下盛行的花妆、华服不感兴趣。
一听她慷慨的资助,裘希梅受宠若惊地螓首直摇。“夫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令公子对我的帮助甚多,我不瞒你说,我存得差不多了,就等和呃,事情一了,我能力能及之事不好再麻烦夫人。”
“和什么?”她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眼,目光锐利如刃。
“没没什么”她眼神闪避,面色尴然。
逼供是杭氏的拿手本领,她冷起脸,语气严厉。“你隐瞒女儿身的目的是什么,以男子身分出入外宅,是否有不明企图?你口口声声说为生计赚取银两,可是夫家知晓否,你夫婿可允许这私下的营生,他能不介意你与外男往来密切吗?你赚到的银子又是用于何处”
“夫人你”面对一连串心中最忧虑的逼问,裘希梅有些反应不及,她不懂先前和善的杭氏为何突然间咄咄逼人,她一时间应接不上。
“这些你都没想过吗?若是有心人藉此发难,你要如何应对,光是你以女子之身擅自出入外宅这一条,外面的口水沫子就足以将你淹死,你不会不知道名节对女人而言有多重要。”她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更该慎之。
一提到名节,她微露苦涩。“人要活着才能顾及其他,名声、贞节是身外物,我只想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
不离开丁爱,他们没有活路,曾经发生过的事她不会再走一回,太让人痛彻心腑了。
“那就告诉我实情,有康庄大道好走何必独走危桥,你该晓得你不是一个人,万一你图谋的事失败了,你在意的至亲将会受到何等伤害。”杭氏动之以情。
裘希梅心头一震,希兰、希竹她仅有的亲人
“我想要和离。”
不是休弃,是和离,被休的妇人是净身出户,不能带走一钗一簪及陪嫁的财物,而和离是缘分尽了,各行各路,她可以带走全部身家,包括她父亲生前留给她的书。
“和离?!”尽管有现代人思想,杭氏还是大受震撼,惊讶于她敢冒大不讳,绝了后路。
是什么让她毅然决然的痛下决定?那水亮眸子里是如此坚定,教人忍不住去探究她背后究竟隐藏何种辛酸的故事。
是遇到宠妾灭妻的渣夫吗?才让她迫不及待想逃离,男人一旦负心薄幸,十匹大马也拉不回。
或是如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不明事理的恶婆婆硬逼着劳燕分飞,使出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逼迫媳妇下堂,另外找了别的女人当备胎。
杭氏想了许多,却没想过裘希梅有着和她类似的奇遇,只是一个是穿越,一个是重生,她们在同一条轨道上分岔出不同的道路。
同样的,人生有再一次的机会,不论是魂穿或再重活一回,她们注定要和别人不一样,拥有无人能得知的秘密。
“娘,你可以放人了吧?梅希的画才画了一半,你总要让她完成才是,她等着银子用”
不放心的管元善从门边探出一颗黑色头颅,他装傻地露出一脸痞相,大摇大摆的晃着身子走进房,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丝不轻易显露的关心,含笑的目光往某人脸上溜了一圈,确定并无异样才安心。
“呿!你又晓得她有急用,她开口跟你借了吗?”不长进,鬼鬼祟祟的模样活似来做贼。
“除了娘你这个大富婆外谁不缺钱,你儿子也很缺呀,拿个三、五十两来救济吧,儿子感激不尽。”他装疯卖傻的背过手,在背后朝裘希梅挥了挥,要她没事先走。
管元善的出发点是善意,不想他家老娘闲得发慌,看到有趣的就拿来打发时间,让人不知该哭出门没看黄历,还是笑着感恩她的慧眼独具,雀屏中选。
可是有时候好心办坏事,知子莫若母,他遮遮掩掩的小动作落入杭氏眼中,抹上口脂的唇微勾,冷看他多此一举,心下有了盘算。
“一幅画百两,你倒是很阔气嘛!好在你也大了,自个儿挣得起银子,娘也不管你摆阔装大爷,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攒点老婆本,不然谁家闺女嫁你个穷汉子。”她语带玄机。
一听和他婚事有关,他又装死了。“娘,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是甩手掌柜,把我生下来了就是我的福分,以后的路由我自个儿去走,你生我两条腿是要我走出自己。”言下之意是他有分寸,不会走向歪路,她大可放一百二十颗心。
“你倒是会拿我的话堵我了,有出息。”她淡嘲。
杭氏不管儿子能走多远、做多大的官儿,她只求债不留儿孙,已经够对得起他们了。
管元善谄媚地捧起自家娘亲。“是娘教得好,儿子不笨,学你三成就顶天了,我争气你也风光。”
她一啐。“听听,多像逢迎拍马的贪官,梅儿呀,你给夫人我说说看,有哪个知书达礼的女娃儿会看上他,你若有什么还不错的姊姊妹妹,不妨给我这不肖儿牵牵线。”
梅儿?!
管元善面上的笑意一凝,黑眸深处闪过一抹锐光,他神情多了一丝警惕,留心地多看娘亲一眼。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难逃杭氏法眼,心中了然,原来儿子也是明白人,早就看出乔装下的女儿身,难怪母鸡护小鸡似的不敢有一刻放松,紧盯着就不放,唯恐她看出什么。
“夫人说笑了,令公子容貌端正,为人豪爽大气,品性上也是极其出色,不乏有众家千金倾心,我虽有一妹,但年仅五岁,无此等好福气。”高门大户高攀不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在熟知深门大户的作派后,裘希梅不希望妹妹再受她曾受过的苦,宁可安安分分的嫁给肯脚踏实地干活的,也不要攀那所谓的高枝。
“若是你呢?瞧不瞧得上我这傻儿子?”她有心试探。
一旁的管元善心口一跳,斜目一睨,娘的举动让他很不安,对他的终身大事她从未如此热衷。
裘希梅有些不解地一怔,以为杭氏要以她的观点说出时下女子的说法。“夫人问错人了,你该问管二哥瞧不瞧得上人家,凭他的外表和家世,他想娶,有谁不想嫁吗?”
此时的她满脑子想着的是尽快离开丁爱,找个宅子将自己和弟妹安置好,再寻思防疫的药方,然后找个正经的营生,姊弟三人安逸生活。
再多了她也不敢多想,一样一样来,她得看能不能度过十九岁的死劫,嫁过一次的她已无心儿女情事。
或者说她对婚姻已失去信心,不愿再重蹈覆辙,试问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人肯娶和离过的女子呢?即使有大多也是为妾,不可能是正室,而她不肯委屈自己,与人共事一夫注定是悲剧一场。
一生一世一双人蓦地,裘希梅想起洪雪萍说过的话,她心生向往却不敢期盼,希望越大伤得也越重。
“管二哥?”杭氏似笑非笑的睨视神情局促的儿子,一双什么都看得透彻的眼令他心里发凉。“臭小子,想要给娘找什么样的儿媳妇啊,像梅儿这般伶俐又蕙质兰心的如何?”
如何?人家都成亲了,娘还来弄皱一池春水做什么。管元善没好气的一瞪眼,以眼神暗示娘亲别找他麻烦。
“这年头不见得每对夫妻都能白首到老,突生变故的话”杭氏意有所指的点到为止,笑着看向露出若有所思的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