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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推算出来的。很早之前我就算到了你们会有此劫,那晚你看到的那两颗陨落的星辰就是他们的命星。”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发狂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大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君怜镜任我抓着,唇角泛着苦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无法改变命定的轨迹。”
“至少我可以陪他们多一点时间,我也可以陪他们去死!”
“我不许你死!”君怜镜突然抱紧了我,把脸埋在我的颈边难过地说着,“我知道你不愿他们死,可是我无法改变他们命运的轨迹。我只能改变你的,把你留在这里,我不允许你再次离开我!”
“他们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我的亲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让我怎么办,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出我的容身之所……我闭上了眼,泪流入嘴里,苦涩无比。
“你还有我,还有这里的一切,你可以留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君怜镜轻喃,“蓝儿,你说过,他们是你在那里的牵挂。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你说没有了牵挂,你就会留在这里。蓝儿,留在这里,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猛地推开了他,痛苦地大笑:“君怜镜!你好自私!你为了留住我,拖延我回去的时间。是你,是你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却无能为力!是你,都是你!”
君怜镜站在我的面前,认真地凝视着我,没有辩解:“是,是我自私,我不想再失去你!”
我冷笑:“呵,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却把我推入痛苦的深渊。你爱的不是我,是蓝凝痕,只因为我是她的转世你才会爱我。想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妄想!”
“蓝儿!”君怜镜攥紧了拳,他紧皱的眉头表示他现在所忍受的痛苦。
他痛苦,可是我比他更痛苦。颓然地倒在床上,我凄凉地笑道:“或者,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他过来想扶起我:“蓝儿,原来你是这样看我……”
“别碰我!”我打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我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
“蓝儿!”
“出去!”我随手抓了枕头朝他扔去,冷冷命令道。
君怜镜站在那里不躲不避,用身体接下了这一击。他看了我好久,终于转身离开:“好,我走……你照顾好自己。”
我将头埋在腿间,整个人蜷缩起来,刚才忍下的泪悉数流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是他……枕头落在他身上的那刻,也疼在我的心上。
镜,为什么要是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很残忍。一直以为你是最不会欺骗我的那个人,可是你也欺骗了我,我还能相信谁……
原来温柔的话语,也能变成冰冷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划着心口……原来最残忍的画面也可以甜言蜜语……
爸爸妈妈,都是女儿不好,不能在身边陪你们,你们在那个世界一定很孤单吧……
爸爸妈妈,我竟然爱上了这样的人,你们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有人走到了我的床边。“你还来干什么!”
“不是他,是我。”他将我扶起,把我放入他的怀里。
“苍雪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都死了……”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苍雪轻叹道,“蓝蓝,别哭了,哭坏了身体不好。”
我缩在他怀里抽泣:“为什么要是他,他说过不会骗我,但还是骗了我,我那么相信他……可就是他,让我只能看着他们死去,明明我应该和他们一起死的……”
苍雪将我抱紧了:“傻瓜,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我没有,”他抚着我的发,安抚我,“如果你死了,难过的不只他,我也会伤心。我们都不希望失去你。”
“可是……”我咬着唇,“他好自私!不经过我的意见就决定了我的生死去留!”
苍雪摇头,微微笑着:“你的生死去留岂是他能决定的。自私吗?”他看着我,“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样做。每个人都有私心的,我也有。”
我哭得抽噎:“你不要说,不要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蓝蓝,别哭了好吗?”苍雪轻言哄着我,“你再哭,我看的也想哭了。蓝蓝,死者已矣,你再怎么难过自责,他们也不会复活了。
“既然你活了下来,就要替他们加倍快乐地活下去,他们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蓝蓝,你不想他们在冥界也为你难过吧。”
爸爸妈妈,是这样吗?
“别忘了,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想见他们,”我抬头看他,“我想见爸爸妈妈。”
“好,”苍雪心疼地为我擦掉眼泪,“去见他们你怎么能哭呢。”他为我披上外衣,然后抱着我出了房间去找玄风。
“玄风,蓝蓝她想见父母一面。”苍雪把我轻放在卧榻上,安置好我后对玄风说。
玄风看了看我:“看来事情已经发生,我留在这里便是为了这事。”
“你也知道他们会死?”
“我说过,一切都在命运之中,而命运的轮盘早已转动。”玄风静静地说着,“你想要见你的父母吗?”
“想!”
“我有办法让你去见他们,不过……”玄风说了一半却不说下去了。
苍雪追问:“不过什么?”
玄风看了看苍雪,又看了看我:“不过怕季蓝见了她的父母就不想回来了。”
我沉默不语,玄风还是看破了我的心思。是的,我有想过见到他们之后就随他们一起走了,不再回来。
苍雪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玄风,你让她见她父母一面吧。”
“你不怕她就这样走了。”玄风笑着问他。
“怕,很怕,”苍雪轻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忧伤。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彼此的视线相对,“但是我尊重她的选择。”
“但是,不管她去了哪里,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她。”他继续说着,我的心却沉了一下。
“那好。”玄风对我说道,“季蓝,我会施法术让你灵魂出窍,然后你便可以进入冥界去见你父母。记住,千万不要饮下孟婆汤,不然你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说着顿了顿,“这法术时间有限,如果时间一过,你的灵魂还不回肉身,那么你就会死,变成孤魂野鬼。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我要去见他们。”我坚定地点头。
“时间快到时,我会摇‘引魂铃’催你回来。”末了,玄风神情莫测地说,“回来还是不回来,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低吟了一声。苍雪只是淡淡笑着,这只傻狐狸,明明心里放不下,怕我一去永远不回,但还强颜欢笑。
玄风点燃了一炷香,然后手蘸着酒水在我额上画了一个符,带着丝丝凉凉的感觉:“准备好了吗?”
我身体盘坐,点点头。苍雪就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你不要去太久。”
“要开始了。”玄风一只手在我眼前拂过,一阵倦意袭来,禁不住闭上了眼。“出。”玄风手一勾,灵魂的我便轻轻落在了地上,“好了,你的眼前会出现通往冥界的路。”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仿佛不会醒来的样子。
苍雪目光深邃地看着虚体的我,含笑说:“快去吧,时间不多,我等你回来。”
我转身,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通道,便不留恋地一步踏了进去。
入口渐渐消失,我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光线很暗,即使路边点着朦朦胧胧的白色灯笼,仍是有些黑糊糊的。过了好久我才适应这里的昏暗,脚下的路也渐渐清晰起来,只是我发现我好像迷路了。我现在走在一条小路上,路边幽草丛生,格外荒凉。
还有一个问题,到了冥界的我却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们,偶尔身边飘过几个游魂,我忙上前问路,可是他们都忙着走自己的路,没有一个鬼搭理我。
“你是这里新来的吗?”
有个声音飘入我的耳朵,四处找人却找不到,连个鬼影也没有。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
“别找了,”那个声音又说话了,“我在这边。”
我循着声音,才看清幽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哦不对,是一个鬼:“你在跟我说话?”
“恩。”那个鬼的嘴里嚼着一根草,“你不用问他们,他们在这里游晃了太久,连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是谁了,不可能为你引路。”
“哦。”难怪怎么叫他们也不理我。
他吐掉嘴里的草,漫不经心地问着:“带你来的鬼差呢,怎么会让你游荡到这个地方?”
哪有鬼差带路,是我自己主动来找人。“我跟丢了,走着走着走到了这里,现在在找路回去。你……”我俯身看着他,虽然他是个鬼,但也是一只帅鬼,“你在这里干嘛?”
“看天空。”
“天空?”我也抬头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天上有什么好看的,这么暗,连白云也没有。”
“你仔细看就能看到暗红的云,这里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那么暗的。”他伸了一个懒腰,“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时间不多,不能跟他这样闲聊下去,于是我问:“你……”
“轩影,”轩影坐起身,“我的名字,不过你很快就会忘记。”
“哦,我叫季蓝。”
轩影站起身,掸了掸衣服,然后对我说:“走吧。”
“去哪里?”我还没向他问路,让我去哪里?
“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你想要早点投胎就跟我来,现在等着投胎的人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我跟在他身后疑惑地问:“投胎还要排队?”
“没办法,最近冥界的人手不够,”轩影耸耸肩,“每天投胎的名额有限。”
我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投个胎也不容易。
跟着轩影,我们走到了一条大路上,路口有一个牌楼,上面写着“冥界”两个大字。
原来冥界是这样的。大路的一旁是条大河,大得望不到岸,而河水还是红色的,轩影告诉我这便是忘川河。路边开着大片大片美丽妖娆的幽冥之花,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
前面一些鬼魂匆匆走过。“他们都是赶着去投胎的,你也快点去吧,今天的投胎名额应该还没开始。”轩影指着前面白花花一片的鬼群(人家穿的是白衣服),“那边就是排队的地方。”
我一看,前面确实排了一条长龙了,得快点找到他们,不然等到他们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来不及了。“谢谢你,轩影。”我转头想和他道谢,但身边空空如也,“人呢,怎么走了?”
算了,他应该忙自己的事去了,我还是快点找到爸爸妈妈要紧。
“爸爸,妈妈?”我在队伍里一个一个地找着,排队的鬼魂实在太多了,而且都穿着白袍,让人分不清。
“小姑娘看着挺乖巧,原来这么不老实,竟然插队。”
“喂,新来的,排队去,别插队!”
我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插队,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到别处找去,这里都是鬼,哪里来的人。走走走,别来添乱!”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前面有个身影很像爸爸,我忙跑过去,“爸爸!”
他回过头,奇怪地看着我:“你叫我?”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在队伍里找来找去,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心里起先是失落,后来越来越绝望,要在这么多灵魂中找到他们的灵魂谈何容易。也许我还没找到他们,他们已经轮回转世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不能就这样失望而归。
我跑过一群鬼魂,却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蓝儿?”
“你看错了吧,蓝儿她没死,怎么会在这里?”
“也是,不然她也应该和我们一起到这里。”
那是爸爸妈妈的声音!我惊喜地回头,看到他们就在那里!我冲过去抱住了他们:“爸爸!妈妈!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蓝儿!?”妈妈既高兴又难过,“你怎么来了?”
“妈,”我笑着却哭了,“你别难过,我没死,我借助别人的力量到这里来见你们一面。”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爸爸欣慰地笑了,却又泪光在他眼里闪动。
“我好想你们!爸爸妈妈,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们,我好悔好恨自己,让你们为我操了那么多心,一直没有享福的时间……”
“傻孩子,父母爱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要怪自己。”爸爸在一旁安慰我。
妈妈抚着我的肩:“而且蓝儿也很懂事,我们并没有操劳多少。”
“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我还没让你们好好享福,还没有……”我说得哽咽。
“我们唯一的憾事就是没法看到你结婚生子。”妈妈叹了口气。
“妈……”还没说几句,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铃声,我立刻惊慌了,“不,怎么这么快……”
“怎么了?”
“时间到了,他们催我回去了……”
“这样啊,”妈妈眼里有不舍,“那你快点回去吧。”
“可是……”这样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爸爸打断我的话:“没有可是,这里不是你该多待的地方,你快点回去。”
“好。”用力抱了抱他们,然后我开始慢慢往回走。心里满是眷念,一步三回头,耳边的铃声却阵阵催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回头看着他们,他们站在那里好孤单……
“爸爸妈妈!”我哭喊着重新跑回了他们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他们不肯放手,“不,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你们!”
爸爸妈妈也抱紧了我:“傻孩子……”
“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铃声越催越急,可是我已经顾不到了,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
“你不回去,你也会死的。”爸爸叹息。
“我只要留在你们身边,爸爸妈妈,别离开我……”手上也突然传来了灼热的感觉,是护花铃,苍雪他也在催我回去了吗。可是,对不起,我选择留在这里。
爸爸妈妈同我一样泪流满面。突然妈妈狠心用力将我一推,我被推出了他们的怀抱,身体轻飘飘地迅速往后飘去。我急得大叫,想伸手去抓他们,但是距离却越来越远:“不要!爸爸!妈妈!不要……”
妈妈哭着摇头,爸爸伸手搂住了她,妈妈便倚在他怀里。他们相依站在那里,看着我一点点远去。
“蓝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拼命摇头,泪流不止:“不要……不要……”
身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我,我能做的只是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和模糊,然后白光突现,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我被拉回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