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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有生活,而后才有诗的吧!可以这样说,有怎样的世界就有怎样的诗歌,有怎样的生活就有怎样的诗歌。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诗的。战战兢兢的童年,紧张惶恐的读书时代,结婚,生子,做儿子,当老子,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农村,在红尘中走来走去,总也走不出烦恼和忧伤。当然,也不是无尽的忧伤,一路仍有甜蜜,温暖,兴奋等许多零碎的欢颜相伴。这就是诗吧!爱诗,就该更爱生活,不管生活是苦是甜。
你山,就“荡胸生层云”;你水,就“大江东去浪淘尽”;你爱,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睡,就“曲肱而拯之。”;你哭,就“独怆然而泣下。”;你色,就“一枝红杏出墙来。”;你死,就“十年生死两茫茫。”世间百态,人生百味,穷愁病苦,风花雪月,尽可诗之。
感谢我们的原创诗人,也感谢那些到民间采风的采诗人,感谢李白,感谢雪莱,感谢生活。我们就这样在生活中提炼诗歌,我们都是诗人,我们就这样在诗歌中去感悟生活,我们都是诗。
然而,诗歌本该就是少数,诗人更应该是极少数,遍地都是诗歌跟诗人是可怕的。
而残酷的现实生活,往往会删除温馨甜美的诗意,酝酿出愁苦烦闷的篇什。我们有时觉得快乐是这样肤浅,就像水面的蜻蜓,一闪而过;而有重量的痛苦却像黑坚冷硬的莲子沉到了心湖的深处,一不小心,它就会长出荷叶,开出莲花,长成莲藕而根深蒂固。
白色的病房里,形容枯槁的岳父面无表情,偌大的病房剩他一人在等待死神的降临。他的病友们都陆续走了,或去天堂,或去地狱,或重回人间,只有他还在白色的空间作无望的挣扎,说着胡话“打电话,打——打——638,他妈,打,638是个好电话”谁也不懂,包括“与子偕老”的岳母。张爱玲在尝尽人生百味发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感叹,可是慈悲不难,懂得却不易啊!
或许岳父是想在6点38分这样一个好时间给上帝一个电话?他不想死啊!
我又想起了父亲走的那个冬天,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我想起了太平间。白色包含了全部色彩,白色是纯洁,也是死亡。
人的生命有时像野草一样顽强坚韧,有时像玻璃一样脆弱易碎。一个人要走,什么也留不住他,金钱留不住,爱也留不住,诗歌更是留不住。到现在,我仍不能为父亲写一首像样的悼亡诗,而父亲也不需要。
父亲曾对我说诗歌什么也不是,是狗屁!
就是高考落榜的那年,父亲一边撕我的诗神一边说你个五爪猪,一边撕我跟同学们的合影一边说你永远成不了诗人,一边撕同学给我的信件一边说诗是狗屁。那天我哭了。也就是从那天起,或许从更远的童年起,我是似而非的青春就没怎么认真怒放过,而是充满了忧郁和苦闷。
诗是什么呢?诗就是父亲说的话,就是他的怒喝,就是他的巴掌。感谢父亲,感谢父亲让我认识了诗歌的真谛!语言其实就是最原始的诗歌。
我就是在这种荒谬的逻辑中前进、后退,徘徊不前。
我知道,我真的永远成不了诗人。
当然,诗更是母亲的双手,是她的乳汁,是妻子的泪眼,她们都不读诗,也不写诗,但她们更像纯粹的诗人,为生活跟亲人们不知疲倦地祈祷和歌唱。她们就是从诗经中走出的采桑女。而我这个伪诗人在她们面前已黯然失色。
“人生识字糊涂始。”读了这么多书,我越来越糊涂,越来越矛盾。写诗为何?一直相信文字可以疗伤自救,可以改造人心和世界。但文笔厉害如鲁迅者,又能怎样?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国民党当局要暗杀他,日本人要谋害他,他的文字感化不了世人。国人就要将他遗忘,小沈阳的笑声渐渐淹没了他的呐喊。人心依旧,世界依旧。历朝历代都有这样微弱的呻吟者,只是呻吟,只是撞向高墙的鸡蛋!
还诗么?还写么?文字的教化功能或许是我肉眼看不见的,它潜移默化着,但愿如此。所以,有时候越写越孤独,一边相信,一边怀疑,越怀疑越写,就这样不断刺激着病灶,一边又自我疗伤,一边不停地问为什么,越写越痛,越痛却含着越大的希望,越有大希望却含着越大的失望。写,读,也成了我虚无的事业。
这种情绪控制不好,就会产生对抗的抵触情绪。脆弱的人,就会有生命的障碍。
所以在书中浸淫太久,在虚幻的桃源躲匿太久,不行,我们要跳出书外,跳出诗外。所幸,我有父亲那样的当头棒喝“诗什么也不是,诗是狗屁。”我知道,诗的源头是生活!
是啊!生活!生活就是痛苦与欢乐交替出现,它们构成一个完满的节奏,形成一种苦难与幸福的和谐,就像贝多芬的音乐,爱与恨,忍与挣,生与死,始终缠绕纠结。
罗兰曾说:“凡是不能兼爱欢乐与痛苦的人,便是既不爱欢乐亦不爱痛苦。凡能体悟它们的,方懂得人生的价值和离开人生时的甜蜜。”
我说:我有爱,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我都愿意去承担。有爱就有痛,有痛就有希望!
只是,现实生活,有时不需要文字,不需要诗歌,因为生活本身就是诗歌。
所以我又说:
总有一天
终日饮着菊花
不问世事
文越写越短
诗越写越淡
终至无辞
或许,或许到那天,我才是像一个真人真真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