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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的空气，可以新鲜到让彻夜失眠的人清醒。短暂的清醒，我见到了雅安，这可能是上天可以给的安排。因为早已习惯老天这种对人的方式，在最好的时候遇到错误的人。
雅安同我一样，是一个游离失所的人。随遇而安，自由且孤单。直到眷恋偶尔的忧伤，成了某种精神诱因，可作充饥。
跟着她仿佛吹风，清爽而迷离。她偶尔似幻觉，不切实际。每次忍不住想去触碰，是空的。她想来便会出现，但一切热衷过去，平静到不曾相识。
她经常说自己就是风，自由奔放，没有木基地，习惯到处流浪。她的放荡不羁真实，却总会让人感到诱惑，最后成为伤感。那是她无意留给每个人的印象。那无意的一个眼神，淡雅而悠然，面对她的人总会产生宁静，舒适得仿佛到了海边，一切都只是云烟，不管多沉重，多受伤，都只是一场云烟。
当我出现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在走廊里抽烟，一个人，看上去绝对不孤独。身上的鹿皮短款衣服轻薄休闲，下拉的皮带子荡在衣服底下不算长。浅蓝色牛仔裤如天空清朗。白色布鞋简单洁净，让人一眼清亮。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口一口，涣散出淡淡的烟雾。这份悠闲不修边幅，让我沉迷，中毒。
每次同她聊起我中了她的毒的时候，她都会淡然一笑，神色置身事外的拉着我跑去各种地方。我们牵着手在麦田里奔跑，跑到生命尽头，喘息到胸腔发疼。去除口瓶纯净水，猛的一大口，仿佛瞬间置身于清泉谷里冲洗遍全身神经。滋滋甘甜，幸福美好。我们牵着彼此的手沉默，她偶尔会看看我，悄悄的，但又很快躲开。而后我便习惯了她猫一样的动作，轻巧可爱，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就是这样，在那个夏天，她忽然消失，从此杳无音讯。
我偶尔抱着回忆有些失神，心里虚无得一片荒凉。我开始穿梭于许多人群里，但从未融入其中，始终保持距离。他们的陌生让我觉得恐惧，我恐惧陌生。
深夜里自己依然冲茶，浓到杯中变成整座森林没有退路。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难受，看到渐隐的亮白，天亮了。
2。
眼圈，陪伴疲倦的黑眼圈，萦绕进生活的每一天。浑噩里睡在床上的我蜷缩得如乌龟，胆小怯懦没有安全感。醒来后看到窗前沉默男子的背影，黑色现代版中山装，竟如电影里的画面，滑稽可笑。
转过身，我看清面前这个男子，貌相俊朗凝然，气质宛如旧上海街头里的许文强。年轻版的许文强动作熟练而稳重的伸出手贴近我的额头，我心里突然颤栗。他极度敏感的收回漂亮的手，动作依然优雅至极。
后来知道他叫莫森，若不是他，恐怕自己早已死在某条街角。我不是个不懂恩情的人，知恩图报如饮水一样自然，他带我去了他的住处。如旧时古阁，木质格子里摆放着一些古瓷器。他说自己是个恋古的人，始终贪恋着白马天涯，亦或宫廷锦衣的生活。这是他的追求，两种极端且完全矛盾的追求。白马天涯本就放浪不羁，象征着无限的自由，那是当今所给予他的沉重负累感堆积而成的疲惫。宫廷锦衣，拥有着无限的权利，这个每个人的追求。但请原谅我不得不提他挖掘点私心出来，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崇尚古时候。那个世界的女子一如花朵美丽妖娆，并且可以侍养整个一园子仅供自己端详拥有。
从浴室里走出来，透过雾气妆镜中的自己，娇艳欲滴中带着某种邪恶。那一刻，仿佛又见到了雅安，那个一贯浅笑喜欢牵我手的女子。她没有任何贪婪，不想索取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内容。她将生命里的一切都收放到自然随意。一如她的名字，雅然清宁，安逸从容。
莫森将我打横抱上床，柔软洁净的布垫子发出清谷般诱人的味道。他的靠近，让我逐渐嗅出男人的味道，有些凝重。我像是百米赛道上彻底颠覆于天地之间的冠军，疲劳中软弱里彻底的拼命。莫森呼吸厚重无所顾忌的贪婪与渐浓的烟草味道，让我忘记那个醒来第一眼沉默如旧上海许文强的男人。破碎决裂的噩梦让我起身用尽力气狠狠一掌。他遂不及防的盯着面前如狼人的我，没有娇柔娟秀与传统的羞怯，脸上描画的是邪恶与凶残。
他别过脸沉默进无底深渊，之后眼里蔓延起疼痛的忧伤。
我捡起从自己衣兜里掉出来在地上的烟盒，取出一只咬在嘴里，另一只递给了他。沉默，不如让自己跟随烟雾飘走。不需要方向，才会自在舒服些。
莫森抓住我的手说不许走，声音里满是恳求。我想如果自己再狠一步，他一定会抛开自尊跪在我面前。
我忽然见到雅安，目光清澈如山涧泉溪，平静舒缓的流淌。血液里凝固的血块瞬间融化，如果我是患者，那么雅安一定是医师。
莫森的手很凉很凉，我侧过头去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已有潮湿。他此刻呼吸已经匀称，除了掩饰不住的恐慌之外再无其他。
我问他爱我吗。他的回答很确定，他说他爱我。
我始终相信爱的伟大，如信仰，可以飞蛾扑火纵火焚身依然心甘情愿。莫森，这个稳重的男人，可以替我去死吗。我们仅仅相识不过数天，这份死心塌地怎么可能像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忠贞不渝。这是传统的颠覆，而莫森这样认真，已经完全给世界上的男人们丢尽脸面。
他誓死不放手。我看得出，他太寂寞，寂寞到几近可以对自己下手。对于一个寂寞到一定地步的人，是永远学不会拱手让爱的。
他的顽固让我感到厌恶，这种贪婪自私的爱，是自恋，还是因为我们彼此交付过身体。如果没有预先建立在身体肉欲之上，他还会这样甘心吗。我预挣脱那真实的魔掌离开，我要逃离，这个可怕却也容易叫人沦陷的地方。
当我听到背后他竭尽全力挽留不惜谈论床上关系的时候，我更加气愤。如果报恩只是一种手段，就不该因为欲望而沦陷。如果你爱我，那是你一个人的事。绝不要将我扯进去。你的爱情观不在我所能接受范围之内。正如我日夜思念着的那份情欲，也是你所厌恶的是同一个道理。
再次得知雅安的消息，是在半年之后。她拨通我的电话，只简单说了某个地址，说特别想念我，想尽快见到我。
我如烈火上的蝼蚁拼命的挣扎，这宿命的漩涡。如果可以，我会追逐。尽管雅安，她只是一阵风，一阵不着边际，随时可能无影无踪的风。那份自由，正中我心里曾经过多的负担。从那个地下室，那个清凉的早晨，那一片鸟语花香，直到海洋，天空，任由每一颗心都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