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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龙飞道:“师兄,我知道对不起你们,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师弟吧!”加快脚步,转眼间已是翻过一座山头。
黑旋风拉着轰天雷,说道:“凌兄,别追他了。”
轰天雷叹道:“我费了许多心血,方才找到他的踪迹,只道可以和他一起回家,那知还是不能如愿。叫我何颜去见他的父亲,我的师父?”
黑旋风笑道:“其实你的心血没有白花,他虽然没有回头,他的心已经回来了。”
轰天雷道:“你的意思是——”
黑旋风道:“一个人最怕没有羞耻之心,他已经知道羞耻,今后就不会误入歧途。所以他今次的出走和上次的出走已是大不相同,你也用不着为他担忧了。他是受了你的感动而悔悟的,你能怎说是白费心血呢。”
轰天雷道:“话虽如此,他一个人在外面乱闯,我总是放心不下。”
黑旋风笑道:“玉不琢不成器,一个人不经磨练焉能成材?你的师弟是一个要强好胜的人,他这次做了错事,即使你能够勉强他跟你回去,他自己也会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心里难以舒畅,说不定还会郁闷成病呢。倒不如让他到外面去闯一番,要是他能够做出一两件他觉得光彩的事情,那时他的信心恢复,就不怕了。”
轰天雷这才豁然省悟,心道:“我和师弟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格,却还不如黑旋风知道的清楚。”又想:“黑旋风刚刚碰上失意之事,他还能够这样关心别人。我和他真是差得太远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佩服。同时他也明白了,本来以黑旋风和耿电的轻功,要追上秦龙飞那是易如反掌之事,他们之所以不帮忙自己去追师弟,就是由于看到了这层道理。
按下秦龙飞的去向暂且不表,且说黑旋风等一行四人,回到丐帮分舵,只见比平日静得多,平日是经常有叫化子进进出出的,此时他们到了大堂,还是只见几个守卫的丐帮弟子。
黑旋风问一个弟子道:“陆帮主和林老前辈呢?”
那弟子笑道:“陆帮主在后园和人比武,你们还不赶快去瞧热闹,大伙儿都在那里呢!”
黑旋风等人踏入园门,只见园子当中的练武场上,丐帮帮主陆昆仑和一个书生装束的中年汉子相对而立,陆昆仑手里提着碗口粗大的铁杖,中年书生拿的是一把三尺多长的青铜剑。
黑旋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陆帮主的大刀金刚掌已足以威震江湖,何以还须动用兵器?”要知“大力金刚掌”、“打狗棒法”和“伏魔杖法”乃是丐帮三绝,尤以伏魔杖法最为刚猛。陆昆仑自五十岁以后,和人对敌,已是从来不用兵器。
练武场边,挤满了人,但却是寂静得连一个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黑旋风本来想打听这个人是谁的,在这样寂静的气氛之下,他也是不敢开口了。
陆昆仑和那人相对而立,双目凝视,久久不动。众人方觉奇怪,忽见那人盘膝一坐,剑尖上指,笑道:“帮主要拘主客之礼,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请!”这一“起手试”之怪,众人谁也没有见过。
陆昆仑道:“有僭。”呼的一杖,当头击下。那入闪电般的在地上打了一个盘,顿然间紫电盘空,银兴匝地。靠近场边的人都觉得剑花耀眼,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随即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连黑旋风都还未曾看见清楚,那个人已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剑光似匹练一般把陆昆仑卷在当中。
耿电看得不敢眨眼,心里想道:“这人的剑法真是神妙无比,只这一起一伏的时间,他已经使了十几招怪招,是那一派的招数,我都看不出来。”想起自己召称“闪电手”和这人比起来,不由得暗暗惭愧。
陆昆仑大声赞道:“好!”抡起铁杖,呼呼轰轰,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当真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练武场上,砂飞石走。站在旁边的丐帮弟子,都是立足不稳,纷纷后退。。
定睛再看之时,只见场中形势又变。那中年书生,脚步跄跄踉踉,忽而一跃而起,宛如鹰隼凌空;忽而起伏盘旋,宛如蝶舞花影,眨眼之间,满场都是剑光,满场都是人影。剑光人影都混在一起了。
黑旋风看得惊心动魄,想道:“天下竟有此精妙的剑法!”表面看来还是陆昆仑采取攻势。其实他已是转为防守了。
那中年书生笑道:“你们的暗器准备好了没有?”丐帮的一个八袋弟子说道:“准备好啦。”那中年书生道:“好,那你们可以打来啦。”陆昆仑笑道:“李大侠今日有心让你们开开眼界,不过你们的暗器可也不能专打客人。”那八袋弟子躬腰说道:“是,弟子知道。”
场边四角都有一个大箩,箩中装满各式各样的暗器。丐帮的弟子纷纷从箩中取出暗器,向场子里打去。
场子里的陆昆仑和那中年书生依然交手,丝毫没有缓慢下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钢镖、匕首、袖箭、飞蝗石、铁莲子满空飞舞,好象冰雹乱落,转眼问,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暗器,却都落在距离最少三丈开外,那里有一枚暗器打着他们?
那中年书生忽地哈哈笑道:“你们这样打法未免太不公平了。十枚暗器之中倒有七枚是打你们的帮主的,这不是有心偏袒我吗?”他说到后面,众人这才知道,他是不满意打向他的暗器太少。
陆昆仑笑道:“好,李大侠既然这么说,你们也不必客气了。留心看看李大侠神妙的剑法吧。”
这一次四面的暗器向场中飞去,丐帮弟子果然依照那中年书生的吩咐,十枚暗器之中有六八枚是打向他。
霎眼间只见中年书生那柄长剑寒光电射,剑花错落,宛如黑夜繁星,于点万点,洒落下来。满空飞舞的暗器突然都反射回来。丐帮弟子虽然明知客人不会伤害他们,也是不禁骤吃一惊,纷纷退后。
这一阵暗器打过之后,只见场边布满暗器,排列的整整齐齐,刚好绕场成为一个圆圈,而且甚为均匀,每一个角落落下来的暗器都差不多。
这中年书生还是在和陆昆仑交手的,并非专门对付暗器,但他反打暗器的手法却是如此神奇,刚好在众弟子的身前落下,也没伤着一个人,这一手功夫,不但显示出他剑法的精妙,也显示出他的内功的火候已是炉火纯青。丐帮的弟子固然惊得呆了,耿电黑旋风等人也是看得矫舌难下。
那中年书生笑道:“四大箩的暗器还有一半未曾用上吧?再打再打,我未曾尽兴呢!”
那八袋弟子对耿电等人说道:“你们也凑热闹吧!”
耿电笑道:“我的暗器不行,献丑不如藏拙了。”
黑旋风若有所思,忽他说道:“我倒想试试。”当下从箩中拣了几柄飞锥,一扬手以“三环套月”的手法打出。
轰天雷道:“风兄,我从未见你用过暗器,原来你打得这样好,那我也凑个兴吧。”他拣了一个份量最重的铁胆作为暗器,振臂一掷,把铁胆飞向陆昆仑。黑旋风的飞锥是朝着那中年书生打的。
黑旋风的暗器先到,三柄飞锥本是“品”字形过去的,将到那中年书生跟前,忽地散开,成了弧形走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打着圈儿疾飞。
那书生剑光一起,倏然间好象一道银虹从三个弧形的当中横卷过来。其中一柄飞锥似乎未给他的剑锋碰着,便即坠下,跟着“当当”两声,另外两柄飞锥也都给他打落了。
陆昆仑铁杖一挑,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当”的一声,那枚铁胆击落地上,又是“轰隆”一声,铁胆深嵌泥中,只露少许。比起黑旋风的暗器,威势更是惊人。
陆昆仑和那中年书生不约而同的赞了一个“好”字,那中年书生笑道:“咱们也可以收了。这几位少年豪杰不是贵帮弟子吧?”陆昆仑道:“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我给你介绍介绍。”当下招手叫黑旋风等人过来,笑道:“这位是李大侠是咱们北五省的绿林盟主,好在你们今天回来,否则就要错过了。”
耿电轰天雷等人这才知道这位“李大侠”原来就是当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北五省绿林盟主李思南。(按:李思南事迹详见拙著“瀚海雄风”)
李思南问了他们的姓名,听说耿电是江南大侠耿照的儿子,更为高兴,说道:“令尊在北方的时候,我和他是常有来往的。晃眼十多年,想不到未能见着他,却先见着故人之子。”
耿电说道:“家父本来要我谒见李盟主的,小侄来了半年多,尚未知道盟主驻足何处,不能专诚拜谒,请盟主恕罪。”
李思南笑道:“你要找也找不着我的,我刚从蒙古回来,昨天才到。你来了不过半年多,我是远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去了蒙古的。”
吕玉瑶走过来与众人招呼,跟着问轰天雷道:“凌大哥,你们可见着云姐姐么?”
陆昆仑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云姑娘走了吗?李盟主正是想见她呢。”
吕玉瑶道:“她就在李盟主来的时候,忽然不见了的。我发现她失踪之时,你和李盟主已经在比武了,所以我未能向你禀言。”
轰天雷黯然说道:“见着了,我们是在完颜长之的‘王府’之中见着她的。”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是偷去‘王府’帮忙你们。但你们回来了,怎的不见她回来呢?”
轰天雷叹口气道:“她恐怕不会回来了,她要跟龙象法王回转和林。”
吕玉瑶道:“这是怎么回事?”
轰天雷道:“说来话长,她是为了救我们脱险,自投罗网的。”
陆昆仑道:“好,咱们进去说吧。”
比武已经完毕,丐帮弟子亦已散开。陆昆仑李思南和黑旋风等人回到客厅,听轰天雷细说经过。
吕玉瑶十分感动,说道:“云姐姐为了帮你我回师弟,不惜离开她的风大哥,风大哥一定十分难过了。唉,际——”
轰天雷更为难过,说道:“可惜我没有办法替风大哥找她回来。”
陆昆仑道:“你们不必难过,咱们想个办法。”
李思南忽道:“原来这位云姑娘果然就是我所要找的人。”
黑旋风有点诧异,说道:“李盟主,你和她是以前就认识的吗?”心想:“却为何我从未听得云中燕说过呢?”
李思南道:“她是蒙古的贝丽公主,对吧?”
黑旋风道:“我只知道她是蒙古的公主,啊,对了,有一次有个蒙古武士似乎是称她做贝丽公主。”
李思南道:“这就对了。我未见过她,但我认识她的姑姑。她的姑姑是成吉思汗生前最宠爱的小女儿——明慧公主。”
原来李思南未做绿林盟主之前,曾经在蒙古住过几年。在一次狩猎中和明慧公主相识,明慧公主钦慕他的品貌武功,一片芳心系在他的身上。可惜李思南已另有佳偶,明慧公主的相思终成泡影。成吉思汗去世之后,明慧公主搬出皇宫,在草原上一个地方和她的一个忠心侍女同庄,独身终老。(事详拙著“瀚海雄风”)李思南这次重游蒙古,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准备对付蒙古的南侵,是以亲自去探听虚实。但当然也少不了去探望故人,见过明慧公主。
李思南继续说道:“明慧公主和我说,她有一个侄女是她三叔察合台的女儿,名叫贝丽公主。察合台生前和当今的蒙古大汗窝阔台是对头,是以贝丽公主自小便受歧视。她在皇宫的时候不如她在姑姑那里的多。但也正因如此,她跟姑姑学了一身武功。大汗冷淡她,她的四叔拖雷对她却很好,当然所谓‘很好’,大概也还是想要利用她的才能而已。”
黑旋风道:“盟主说得不错,确是这样。拖雷差遣她到金国探听虚实,并要她到梁山泊找寻吴用留下的兵法。这部兵法是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她又交回给我们的。拖雷知道她拒绝回国之时,就要对付她了。”
李思南道:“明慧公主曾托我照料她,当时我还未知道她就是这两年来在中原颇为闯出一点名头的云中燕呢。”接着笑道:“依你说来,这云中燕倒也是象她姑姑一样,是咱门汉人的好朋友了。”
黑旋风道:“不错,她的确是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女中豪杰。”
李思南怅触前尘,心里想道:“想不到明慧公主的侄女的遭遇和她亦颇为相似。但不同的是:我当年是有了未婚妻的,对明慧公主只是存有知己之感,并不爱她。而风天扬和贝丽公主则是彼此真心相恋。”下微笑说道:“风少侠,这件事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你的忙。不过目前却还不能操之过急。总之我会尽我的力,令你们有情人能成眷属。”
虽然李思南暂时还拿不出什么具体的办法,但他以绿林盟主的身份,答应帮忙,自非徒托空言可比。黑旋风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别人笑他,连忙道谢。
李思南道:“今日我能够认识你们后一辈的少年英杰,我也是很高兴啊。风兄,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黑旋风道:“盟主请说。”
李思南道:“你身上并没藏有暗器,是偶然今天没携带呢,还是平日也是如此?”
黑旋风道:“晚辈一向不用暗器。”
李思南道:“你的暗器打得很好啊,为何不用?”
黑旋风道:“盟主过奖了。晚辈刚才不过是凑个热闹,微未之技不值一哂。”
李思南笑道:“陆帮主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会胡乱夸奖人的。你们瞧。”
李思南穿的是一件白绸长衫,众人向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白衫上有一点泥污,比一枚铜钱还小。
李思南说道:“风老弟,你的第三柄飞锥从我的脚底卷地掠过,溅起的污泥,我竟未能避开。不是我夸口说句大话,即算在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之中,能够如你这样,令我衣裳上沾点污泥的,恐怕也还没有几个呢。”
陆昆仑哈哈笑道:“我的身上满是污泥,也不知是谁打来的暗器溅上的。难为你的身上只沾了一点污泥,就知道是谁人的杰作。”
刚才丐帮的弟子是用了四大箩的暗器来打他们的,李思南的白绸长衫还是洁白如新,只是沾上一点小小的污泥,众人都是不禁相顾骇然。
黑旋风道:“晚辈这不过是偶然碰上的,弄污了盟主的衣裳,实在过意不去。”
李思南笑道:“你老是和我客气,这你就不对了。说起来我和你应是平辈,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刚才用的手法,乃是屠家毒龙镖的独门手法,你使的这招,大概是名为三环套月吧?”
黑旋风吃了一惊,心道:“好厉害的眼光,果然不愧是武林盟主。”
陆昆仑也是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屠家的毒龙镖?那么你是说他,”
李思南微微一笑,说道:“且看我猜得如何,风老弟,昔年有‘冀北人魔’之称的屠百城是你何人?”
黑旋风道:“正是家师。”
此言一出,不仅陆昆仑感到意外,就是轰天雷和耿电二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黑旋风的师承。轰天雷想道:“怪不得他从来不说他的师父是谁,原来他是这个武林怪杰的弟子。”
原来屠百成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最有名气的独脚大盗,人称“冀北人魔”单看他这绰号,可能以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实他平生杀人虽多,却并非滥杀无辜,他杀的多是金国的贪国污吏,尤其是残害百姓的金国带兵的军官,某一年曾在山东的七个中小城市,杀了金国的四十八名军官,事后并曾发出豪语,要杀金国一百个城市的守备级和总兵级的军官。金国官府中人闻其名而丧胆。他本来另有姓名的,因他发此豪语,又是姓屠,故此在那年连杀六城的金国军官之后,就有人叫他做屠百城,他也自称为屠百城了。
他是否得如所愿,没人准确知道数目,不过大概在这以后还杀了十多个城市的金国守备官之类,却一定未满百城之数。因为在他发出豪语之后的第三年,他就莫明其妙的死在蒙古的沙漠中了。
那一年也正是李思南第一次到蒙古那年,李思南曾经发现他的尸体和他随身携带的毒龙镖。
李思南在屠百城生前未能和他结识,但后来却和屠百城的女儿屠凤、女婿石磷成为好友,而且帮他们找到了杀害屠百城的仇人,报了大仇。(屠百城与其子女的故事,详见拙著“瀚海雄风”)
不过李思南却不知道屠百城还有一个弟子,而且这个弟子不过是只有二十来岁的黑旋风。
原来屠百城因为完颜长之邀了许多高手来对付他,他在金国立不住足,到蒙古暂避风头,准备待到金国对他的戒备稍为松懈之后,卷土重来。他住在一位朋友家里,这个朋友就是黑旋风的父亲。
当时黑旋风还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屠百城指点他的入门功夫,尚未正式以他为徒。他是在屠百城死后成为屠百城的“关门弟子”的。何以如此,其中有个原故。
屠百城本以为躲到蒙古,可以暂避风头,那知完颜长之侦知他的行踪,求助蒙古的国师帮他除掉屠百城,宁愿割让两座城他给蒙古。在蒙古和金国的高手合作之下,最先是连累了屠百城的好友、黑旋风的父亲死于非命,其后屠百城自己也给完颜长之派来的高手阳天雷和龙象法王合力杀了。
屠百城为了报答这位为他丧命的好友,于是他一方面去找杀害黑旋风父亲的蒙古武士报仇,一方面把自己的拳经剑谱留下给黑旋风。
黑旋风的父亲有个蒙古朋友,是居无定所的草原上的牧人,黑旋风丧父之后,就带着屠百城给他的拳经剑谱跟这牧人流浪。屠百城与他分手之时对他说道:“但愿我能够活着回来,教你武艺。倘若不能如愿,你就自己练吧,练得成,练不成,全看你的悟性了。”
黑旋风年纪虽小,很是懂事,当时就要磕头拜师。屠百城说道:“不,我要报了你的杀父之仇,才能受你的拜师大礼。另外我有两件事情嘱咐你,你要听我的话。”黑旋风道:“师父请说。”
屠百城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这拳经剑谱,是我一生心血,连我的儿女也未学得齐全,现在我都留给你了。不管我是否能够活着做你的师父,你都要用心练它。不过,你决不能让人知道我是你的师父。”黑旋风诧道:“为什么?”屠百城道:“我是许多人眼中的大魔头,仇家又多,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徒弟,只怕你有性命之忧。”黑旋风道:“我不怕。我知道师父是好人,说师父不好的,他一定就是坏人。爹爹教过我的,对坏人不能畏惧。”
屠百城叹道:“你真是个好孩子。”突然扳起脸孔,说道:“但你说的却是孩子话!不害怕坏人并非就要自己去送死的。这道理我现在说给你听,只怕你也不懂。总之,对什么人都不能说我是你的师父,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必须牢记我的吩咐!”
黑旋风把他拜师的经过,说给李思南知道,说到这里,叹口气道:“当时我年纪小,不明白师父的用意,心里很是疑惑,为什么对好人也不能说实话呢?现在我当然明自了,他是怕我不懂分别好人坏人,才不能不这样厉言禁止的。李盟主,我知道你虽然未见过我的师父,却是我师父的恩人,因此我才敢第一次违背我师父的吩咐。凌大哥、耿大哥,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师门来历,请你们原谅。”
李思南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他早就知道我是他师父的恩人?”但因黑旋风正在讲述往事,李思南不想打断他的话柄。
黑旋风继续讲述往事:
他答应了保守拜师的秘密之后,问道:“师父,你要我答应你的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屠百城道:“我这拳经剑谱上的功夫,你学成之后,都可以使用。唯有我的独门暗器‘毒龙镖’学成之后,最多只许你使用一次。但虽然只准你使用一次,你却必须特别用心去学。”
黑旋风问他“最多只许使用一次,那么这一次应该是什么时候才能使用?”
屠百城道:“要是我能够杀了你的父亲的仇人,你就永远不许使用毒龙镖。要是我报不了仇,我又死了,你就必须将来用毒龙镖去报杀父之仇,但在报仇之后,就不能再用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甚为诧异。杨浣青的好奇心最大,抢先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黑旋风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师父说这毒龙镖见血封喉,太过厉害,他之所以得到‘冀北人魔’的称号,甚至正派中人,也有人称他为魔头的,就是因为他用这种歹毒的暗器之故,师父希望我做一个正派的武学之士。”
李思南道:“其实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暗器本身是并无邪正之分的。令师生前虽有许多人视他为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但盖棺论定,大家都认为他是侠士。不过令师或许是恐怕你随便使用这种剧毒的暗器,有时对方的罪不至于死罪的也可能给你误伤了,所以才立下这个禁例吧。你师父的用心是好的。”
杨浣青道:“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黑旋风黯然说道:“家父就是中了毒龙镖送命的。”
杨浣青抱歉道:“风大哥,对不注,我不该问你这件伤心事的。但毒龙镖不是你师父的独门暗器吗,怎的——”
黑旋风道:“有一次我的师父用毒龙镖打死一个蒙古武士,未能取回而落在敌人之手。后来龙象法王派来杀害我父亲的那个人,就用这枚毒龙镖把我父亲打死,这件事发生之后,师父固然痛恨敌人,同时他也自怨自艾,悔恨自己的歹毒暗器害了自己的好友。”众人这才明白,黑旋风的暗器手法如此精妙却从来不用,是有这么一个原因。
黑旋风道:“我的师父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两年之后,那位牧人叔叔方始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师父在库里戈壁追上我的杀父仇人,把七个蒙古武士全都杀掉,那个用毒龙镖害死我爹爹的仇人,也正是给他用毒龙镖打死的。不料在他一番剧战之后,完颜长之派来的阳天雷忽然出现,又是一番剧战。阳天雷的帮手还有龙象法王派来的金帐武士,我的师父终于力战而亡。我是得到确实的消息之后,在师父的灵前行拜师的大礼的。”
这位一代武林怪杰之死,虽然已是事隔多年,众人听了,也还是感到惊心动魄。
李思南道:“你师父的仇已经有人给你报了,你知道么?”
黑旋风道:“知道了。不过阳天雷虽然已给杀掉,龙象法王还没有死。直接杀害家师的人虽然是阳天雷,那次的事情却是龙象法王策划。”
李思南道:“龙象法王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咱们汉人的仇人,更大的仇人还有蒙古的大汗和他手下那班掌权的人物呢。你要把他们一个个杀掉是不可能的,只有和大伙儿一起报仇。”
黑旋风道:“盟主说的是,这道理我明白了。”
李思南道:“你还有一位师姐,可曾见过?”
黑旋风道:“我知道师父有一子一女,子名屠龙,女名屠凤,可都没有见过。”
李思南道:“屠龙是不肖之子,他腼颜事仇,早已死了,不必提他。你的师姐屠凤却是女中豪杰,你应该会见见她的”
黑旋风道:“听说她在琅牙山,不过我找到了那里,只见烧平的山寨遗迹,什么人都找不着了。”
李思南道:“琅牙山是两年前给完颜长之亲自领兵打下的,但你师姐早已和寨里的兄弟安全撤退,给敌人烧掉的只是一座空寨。”
黑旋风道:“盟主可知道我的师姐现在何处?”
李思南道:“我在蒙古的时候,听说她也到了蒙古,不过我未曾见着她。但我会给你打听她的下落的。”接着问道:“你师姐在琅牙山的事情,还有我和你的师门的渊源,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黑旋风道:“是褚云峰告诉我的。”
李思南又惊又喜,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着了他?他的夫人是否和他一起?”
黑旋风道:“那是两年前我刚从蒙古回来的时候。在祁连山下碰见他们夫妻。当时我穿的还是蒙古人的服饰,引起他们的误会,但在交手之后,他们也就知道我是谁的弟子了。”
李思南笑道:“褚夫人和你的师姐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的家数当然瞒不过他们夫妻。”
原来褚云峰的妻子孟明霞是以“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盂少刚的独生爱女,李思南曾受过孟少刚的恩惠,和褚云峰夫妻当然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黑旋风道:“我和褚云峰结识之后,方始知道原来他就是阳天雷的师侄,是他和另一个同门谷涵虚联手,杀掉阳天雷,代师姐清理门户的。”
李思南道:“他们夫妻到祁连山去干什么?是找龙沧波还是耶律元宜?”
黑旋风道:“他们是前往蒙古,路过祁连山下的。”
李思南颇为诧异,说道:“原来他们夫妻也是去了蒙古,但我在蒙古半年,却完全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说话之间,丐帮一个弟子报道:“震远镖局的徐镖头求见帮主。”
陆昆仑道:“是徐子嘉么。”那弟子道:“正是。”陆昆仑道:“徐子嘉是震远镖局四大镖头之一,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孟老镖头有了什么为难之事,要他来的,待我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陆昆仑回来笑道:“果然不出所料。”
李思南道:“孟老镖头碰上什么事了?”奇怪陆昆仑何以还是面带笑容。
陆昆仑道:“他是碰到一件为难之事,不过不如我想象的严重。原来完颜豪要他参加什么各派高手之会。”
黑旋风道:“原来是这件事情。”陆昆仑道:“你早已知道了么?”黑旋风道:“那天在震远镖局,完颜豪临走的时候,就是用这个藉口不许孟老镖头离开大都的。”
李思南道:“什么各派高手大会,是谁召开的?”
黑旋风道:“是完颜长之召开的。”
李思南道:“真正称得上高手的各派名家,焉肯奉召到他的‘王府’?”
黑旋风道:“这点完颜长之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要召开这个捞什子的各派高手大会,乃是应龙象法王之请。”
李思南道:“噢,原来是龙象法王想要见识中土的各派武功。哼,我明白了。”
陆昆仑道:“盟主明白了什么?”
李思南道:“龙象法王的武学造诣实是不可小觑,这个所谓各派高手大会纵然没有真正的高手参加,也还是可以让他看得各派的武术精华的。以他的武学造诣,不难融会贯通,悟出一个道理来。另外,我猜想他可能藉这机会,叫他门下弟子,以篆古的武功震慑中土的‘高手’,尤其是要吓怕完颜长之手下那股御林军军官。将来蒙古人侵中原之时,可起瓦解金国士气之效。”
黑旋风道:“完颜长之召集这大会,我看也是有着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讨好龙象法王;第二个目的,就是附带用这个藉口,迫孟老镖头参加,使他不能离开金京。”
李思南道:“他已经对盂老镖头起了疑心么?”
黑旋风道:“那夭我和耿兄在震远镖局出现,虽然没有给完颜豪当场识破,他亦已是有了怀疑了。”
李思南问陆昆仑道:“孟老镖头打算如何,徐子嘉和你说了么?”
陆昆仑道:“他就是要徐子嘉问计于我的。我替他着想,这个会他不参加也不好,去了只要不失自己的身份就行。”
耿电说道:“完颜豪要他在龙象法王面前练一套功夫,那怎么办?”
陆昆仑道:“盂老镖头有个弟子叫赵武仲,此人性喜趋炎附势,盂老镖头当时是看他父亲的情面收他的,如今亦已知道他的为人了。我知道孟老镖头曾经考虑过要否将他逐出门墙,我刚才就请徐子嘉把我的意见带回去给孟镖头,到了那天,不妨让赵武仲有个出风头的机会。”
黑旋风道:“不错,这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有了他这个宝贝弟子替他献技,完颜豪也没理由定要迫他出手了。”
陆昆仑道:“我敢叫盂霆放心赴会,因为我知道还有一个人到时是会在场的。”
李思南道:“是那位武林前辈?”心想:“能够使完颜长之顾忌的人,想必是位大有来头的前辈了。”
陆昆仑道:“这个人比我年轻得多,而且还是一个金国的贝子。”
李思南先是一怔:“金国的贝子?”随即恍然大悟,笑道:“陆帮主,你说的可是‘武林天骄’檀羽冲檀大侠。”
陆昆仑道:“不错。武林夭骄檀大侠也正是这位杨姑娘的师父。”
李思南喜道:“武林夭骄檀羽冲和笑做乾坤华谷涵并驾齐名,他们二人乃是当今之世真正配得上称为‘大侠’的人物。尤其武林天骄以金国贝子的身份做咱们汉人的朋友,更是难能可贵。我与笑做乾坤曾有一面之缘,可惜和武林天骄尚未得有机会结识。这回我可不能错过了。”
陆昆仑吃了一惊,说道:“盟主,莫非你也有意参与此会么?”
李思南笑道:“正是。一来可以结识武林天骄,二来我也想和完颜长之开个玩笑呢。”
陆昆仑道:“开什么玩笑?”
李思南笑道:“他把我列为头号‘钦犯’,悬重赏缉拿我,我偏偏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杨浣青是个好事的人,笑道:“对,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和完颜长之开个天大的玩笑了。”
李思南接着说道:“说不定到时我还要给他捣个小乱。他开这个会巴结蒙古的国师,我可不能让他开得称心如意。”
陆昆仑道:“捣乱他的会场,叫他开不成功,当然是大快人心之事,不过此事——”
李思南道:“我有神医叶云鹤送给我的易容丹,谅他的手下认不得我。不过陆帮主,我可还要请你帮忙。”
陆昆仑知道李思南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情是决不会改变主意的,心想以李思南的绝世武功,即使给人识破,他纵然寡不敌众,要跑也还可以跑得了的,何况还有一个武林天骄在那里,武林天骄知道是他,暗地里也会帮忙他的。于是说道:“盟主,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好了,用不着客气。”
李思南道:“你给我弄一张请帖,让我冒充随便那一派做弟子都行。”
陆昆仑道:“这个容易,大都五十七个武术门派,普通之交情不算,和老叫化称得上有过命的交情就有十六个之多,这张请帖,相信一定可以给你弄来。”
过了两天,陆昆仑果然找到了一个在金京开武馆的韦陀门的拳师和李思南见面。这个拳师名叫楚雁行,少年时候,曾是黑道中人,有一次在一个上霸家里做案,几乎失手被擒,恰巧那天晚上,陆昆仑也到那个上霸家中,因为那个上霸勾结官府,欺压穷人,陆昆仑要惩戒池一下,碰上这桩事情,就顺便把楚雁行救了。
那天晚上,楚雁行是蒙面行劫的,陆昆仑将他救了出来,他的庐山真面尚未给人识破,只有陆昆仑知道他是谁。过后他洗手不干黑道主涯,另投名师练武。终于成为金京韦陀门手屈一指的拳师。陆昆仑在大都的这几年,是和他常有往来的。
楚雁行一来为了要报答陆昆仑当年救命之恩,二来他有把柄捏在陆昆仑手中,要是不答应的话,只怕陆昆仑把他当年做过案子的事情抖露出来,他就不能在金京立足了。是以陆昆仑和他一说,他便满口应承。
陆昆仑可没想过他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自己,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顾忌自己拿着他的把柄。楚雁行平日的行事,称得上是一个慷慨好义的人物。这次为了表示决心,他还预作安排,把家人送出金京,这才和陆昆仑来见李思南的,陆昆仑甚为感激,当然对他也是放心得下的了。
楚雁行和李思南约好,到了“王府”召开“高手大会”那夭,由李思甫冒充他的一个由外地来的师侄,大家一起前往。
到了那天,李思南用神医叶云鹤给他的易容丹,打扮成一个乡下老头模样的人,果然唯妙唯肖,打扮出来,初见陆昆仑的时候,陆昆仑都不认识他。
杨浣青忽道:“李盟主,你一个人去吗?”
李思南笑道:“怎么,你也想去吗?”
杨浣青道:“我的师父到了大都,我还没有和他见过面呢。”
李思南道:“你不是说那天在震远镖局,你的师父也到了那里吗?怎的却说没有见过?”
杨浣青笑道:“那天我扮的是耿大哥的书憧,躲在人丛里不敢露面,我见到了师父,师父却怎知是我?”
李思南道:“你要和师父会面,我是应该帮你的忙的。不过我却想你们师徒迟些见面,不必定要在会场之中。”
陆昆仑笑道:“这女娃是想跟你去看热闹,和师父会面还在其次。李盟主,你一向精明,怎的猜不透她的心意?”
杨浣青恳求道:“盟主,你就带我去吧。”
李思南道:“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想你先见一个人,然后才见你的师父。”
杨浣青道:“什么人?”
李思南笑道:“你不想赴这机会去探望你的云姐姐吗?”
杨浣青大喜道:“啊,敢情你是叫我偷入完颜长之的‘王府’,把云中燕救出来。”
李思南道:“你是女子,跑进内院去搜查各个太太和小姐的闺房,也方便一些呀。当然际一个人去还是不成的。”
此言一出,杨浣青和黑旋风不觉都欢喜得笑起来。
黑旋风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曾想过这个计划,只是恐怕盟主不许,所以不敢说出来。”
李思南笑道:“我也知道你们是按捺不住的,与其你们瞒住我去干,不如大家说好了配合去干,会更好些。”
黑旋风道:“完颜长之的‘王府’我们曾经去过一次,今次还是我们三个人一同去。”
李思南道:“完颜长之召开这个‘高手大会’,龙象法王和他当然是在场的了。龙象法王的几个弟子和完颜长之‘王府’里的高手,想必也要调出一部份人在场维持场面,‘王府’里面的守卫,那就相应削弱了。我准备在这个会开得正热]司的时候给他捣乱,到时我会发出蛇焰箭的,你们便即趁机下手。”
陆昆仑道:“好,到时,我也找一帮化子大爷去捣个小乱,顺便接应你们。”
商量定妥,分头办事。李思南先到约好的地点与楚雁行会合,冒充他的师侄,同往“玉府”金京有五十六个武术门派,赶会的人少说也有数百。“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