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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吕腾空既然在那荆棘丛中,伤了华山派的地香堂主。可知华山派必然已经派出不少高才,前来拦截自己。这五人一定是在林中商议,如何下手劫镖,被谭月华遇上听到,她又感到自己相救之恩,因此才和他们动起手来的。
照这样看,谭月华至少知恩报德,甚具侠心,但是她下手竟然不留活口,一击中便令对方死亡,手段也未免太狠了些!
两人想了一想,西门一娘低声回道:“你可看出她那套掌法,是什么家数?”
吕腾空道:“惭愧,竟然认不出来!”
西门一娘道:“我也认不出,但细细一看,那掌法之神奇,实是鬼神莫测!”
吕腾空道:“的确不错,但这样的掌法,理应在武林中极享盛誉,我们竟认不出来,倒是奇事。两人说话之间,只听得华山派老者道:“既然如此,姑娘也该留下名字来!”
谭月华笑道:“我姓谭,叫月华,我爹叫谭升,可记住了?”
那老者哼地一声,道:“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一声呼啸,便带着其馀两人,离了开去,想是心中骇极,竟连同伴的首,都顾不得料理。
谭月华见叁人离去,满面得意之色,口中哼着歌儿,一步叁跃,向林外走来,看她的情形,实在是一个天真未泯的少女,谁会想到,刚才就有华山派的两个堂主,死在她的手下?
昌腾空想要现身与她相见,但是却被西门一娘止住,等谭月华走得看不见了,西门一娘才道:“这女娃子年纪如此之轻,但武功竟已与我们,相去不远,未明来历之前,还是不要多去招惹的好!”吕腾空道:“我正是看她武功极高,是以才想请她相助!”
西门一娘道:“如果她竟和六指先生那一方面有什么渊源,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吕腾空将谭升两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以他在武林中的阅历,实是想不起有这样的一个人来。当然,武林中的高手,有许多,名字反倒不为人知。如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烈火祖师,以致金骷髅等人,谁知道真实姓名?
但凡是这一类人物,称呼起来,也无人呼其姓名,除非谭月华是故意隐起了她父亲的外号,不然便没有别的理由可供解释!
因此,西门一娘的怀疑,也极有可能,两人整顿了一下衣物,重又向前行去,到天色傍晚,已然来到了太湖边上,当晚在小店中宿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第二天,绕湖西而行,下午时分,已然来到姑苏城闾门外。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早年闯荡江湖之际,那金鞭乾坤韩逊,远在云南苗疆一带,扬威立万,因此相互之间,并没有见过面已两人进了闾门,知道以金鞭韩逊,在武林中的名头之响,一定是一间便着,心知此事终算已了,立即便可以分头邀人,前去武夷报仇,心中皆是一松,行不多远,已见到一家镖局,设在道旁。
吕腾空正待到镖局中去间,那金鞭韩逊住在什么地方,忽然看见街口处转过两个人来,俱是一身劲装,更惹眼的,是腰际各缠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软鞭,见了两人,略一打量,便拱手道:“两位可是从南昌送东西来,家师已等了多天了!”
西门一娘向两人问道:“令师是”那两人向腰际金鞭一指,道:“家师人称金鞭震乾坤,姓韩名逊!”
两人一听,心想来得正好,也不用自己去寻找,便道:“相烦两位带路。”
那两人答应一声,便向前走去,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跟在后面,只觉得两人,专拣僻静的小巷走,转来转去,好大一会工夫才来到一所巨宅的门前。
那所宅子,气势极大,门目两只大石狮子,朱漆大门,门口也站着两人,一样是腰缠金鞭。
那带路的两人上前去招呼一声,道:“快去通报师傅,吕总镖头夫妇到了!”
那两人答应一声,便跑了进去。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仍跟着两人,走进了大门,穿过了一个天井,便是一个大听,来到大听中坐下,自有人冲上茶来,不一会,只听得靴声响处,门一掀,一个神威凛凛,年约五十,紫棠面皮的轩昂大汉,走了出来,双目精光四射,抱拳道:“在下韩逊,两位路上辛苦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见韩逊气度不凡,显是一代宗师风范,连忙起立相迎,道:
“一路上,确是有不少人想要劫镖,但幸不辱使命,已然送到!”
金鞭韩逊以手加额,道:“这物事在途中,遭人觊觎,自是必然之事,如今送到了,总是不易!”叁人一起坐了下来,吕腾空手在怀中一探,将那只木盒,自怀中取了出来。
金鞭韩逊便要伸手来接,西门一娘却在此时问道:“敬问韩大侠,这盒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韩逊本来已然欠起身来,经西门一娘一问,又坐了下去,眼望着吕腾空手中的木盒,答道:“两位请原谅,在下实是未便奉告?”
话刚说完,又待起身来接。
西门一娘一见金鞭震乾坤韩逊,这样焦急,心中不禁陡地起疑。
暗忖那只木盒,既然是有人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专程要自己送来此处,路上多少高手,想要抢夺,俱都未曾得手。如今已然送到,当然再也不会被人夺去,他心急什么?
一面心中起疑,一面暗中以肘碰了碰吕腾空,吕腾空会意,便将已要递出去的木盒,又缩了回来,西门一娘立即说道:“韩大侠既然不便奉告,我们也不会再问,只是,找们还想向韩大侠打听一件事。”
那金鞭韩逊面上,现出了一丝焦急之色,但是却一闪即逝。
那一闪即逝的焦急之色,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是西门一娘,心中既然已起了疑意,自然目光如电,注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却已然看在眼中。
只听得韩逊道:“有何事见教,不妨直言。”
西门一娘道:“此次,我们将这木盒,送到此际,实是举世无双,不知道究竟是谁,出此重宝,来托我们的?”
金鞭韩逊一笑,道:“那是我一个多年老友,名字我也不便说出。”
西门一娘追问一句,道:“他姓什么,韩大侠总不致于也不能见告?”
韩逊哈哈一笑,道:“确是不能,吕总镖头且将木盒交付在下,再在此处盘桓几日如何?”西门一娘本待盘问出一些根由来,以证实自己心中,对眼前这个韩逊的可疑之处。
可是问来问去,却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总不成拖着不将木盒给他?
心中犹豫,回过了头去,一回头问,只见堂下环立着十几个大汉,每人腰际,俱缠着金鞭,西门一娘心中,陡地如闪电也似,亮了一亮!
她陡地想起,那金鞭震乾坤,乃是韩逊本人的外号,当然,不问可知,是因为韩逊所便的兵刃,是一条缠金软鞭之故。
而金鞭韩逊的名头,在武林中,既然如此响亮,人人自然一见金鞭,便会想到韩逊身上去,因此韩逊的门下,就算要用软鞭,也绝无便用金鞭之理!
但是那些人,包括将自己引来此处的两人在内,却人人腰际,皆缠金鞭,乍一见,固然会立即令人想起韩逊来,可是仔细一想,却是可疑之极,那些人腰间的金鞭,分明是故意做作!
西门一娘一见及此,心中更是肯定,自己所疑,大是有理,一伸手,从吕腾空手中,接过了那只木盒,不动声色,连身子都不转过来,顺口问道:“韩逊大侠的那条金鞭,不知多重?”
巳腾空听了,心中一楞,暗忖自己老妻怎么啦?当着主人的面,竟然直呼他的名字起来了?
正在疑惑,已然听得那韩逊道:“他那条”
那韩逊只讲了叁个字,便立即煞住,西门一娘也于此时,陡地回过身来,喝道:“你是谁?”一面将木盒向吕腾空一抛,道:“收好了!”
那韩逊还自十分镇静,道:“吕夫人何出此言,在下韩逊。”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道:“你若是韩逊,为何刚才我问起韩逊金鞭多重,你竟说出了一个他字?为何你手下,腰际都缠着金鞭?”
话未说完,已然刷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挥,晶光一闪,长剑便自出鞘,抖起来朵朵剑花,便向那韩逊胸际刺到!
那韩逊面上变色,一跃而起,顺手将坐着的一张紫檀木椅子,向西门一娘抛来。
但吕腾空也已然看出了情形不对,脚下一滑,滑向前来,手起一掌,风过处,将那张椅子,疾荡了开去,而西门一娘剑势不减,流星赶月,剑尖乱颤,仍然向那韩逊刺出。
那韩逊呼啸一声,手腕翻处,已然多了一柄点钢判官笔在手,一出手,便是一溜黑虹,直向西门一娘的剑尖点去?
西门一娘的剑法造谐,尚在点苍掌门,神手剑客屈六奇之上,那一招流星赶月,一招叁式,剑尖吞吐不定,何等神幻。
但那韩逊判官笔出手,却也极是神幻,只听得铮铮铮叁声,笔尖已然与剑尖相碰,西门一娘竟然觉得手腕略略一麻!
连忙手腕一沉,剑走轻灵,平手一剑刺出,乃是一招推窗望月,剑气如虹,厉声叱道:“好贼子,你是谁?”
那韩逊也不说话,判官笔顺手向下一砸,在长剑剑脊之上轻轻一碰,突然踏前一步,笔尖顺着剑脊,跄地一声,滑了下来,迳向西门一娘腕间阳豁穴点到!
西门一娘一声长笑,道:“身手居然不恶!”她一柄长剑,已然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此时两人之间,相距已然不过两尺,照理说极难发挥,但是她手臂疾的一缩,硬又向外挥了出去,刷地一声,那柄长剑,竟成了一个圆圈,向那韩逊胸口,疾划而出。
那一招投水惊天,险中取胜,乾净俐落,出色之极,那韩逊惊呼一声,立即退了开去,胸前衣服,已然被剑尖全都划破,露出胸肉来,只见他乳房旁刺有青郁郁的一个判
字!
西门一娘一和那韩逊动上了手,吕腾空已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有人看准了自己不认得金鞭韩逊,是以才假扮韩逊,将自己骗来此处,好将多少高手,千方百计,抢夺不到的东西,由自己双手送上,幸而给老妻看出破绽,要不然,一世英名,便付诸东流!他本来还在疑惑,那假扮韩逊的人,气度如此高昂,武功也是超凡脱俗,不知究竟是谁?
等到西门一娘,一剑将他胸前衣衫削破,露出胸前所刺的一个判字来,两人心中,已然一齐明白,哈哈一笑,道:“原来还是你们!”
西门一娘踏步进身,正待再展剑招时,突然听得当地一声云板响,那些环在堂下的人,一齐跪了下来,那韩逊也连忙退后,恭手待立。
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吕腾空跄跄跄一声,已然将厚背薄刃刀,拔出鞘来。
西门一娘立即后退一步,两人背对背而立,只听得一阵极低极低的哭声,迅速地传了过来。
西门一娘站在吕腾空的背后,低声道:“小心!我们一路上所遇强敌虽多,但看眼前情形,竟是那老鬼亲自出山来了。”
吕腾空点了点头,道:“我省得!”
原来,当西门一娘,一招投石惊天,将那个自称是金鞭韩逊的汉子,胸前的衣衫划破之后,那汉子的胸肉上,露出了一个刺出的判字。
两人一看到这个字,已然知道了那个大汉乃是北邙山鬼圣盛灵门下的高手。
鬼圣盛灵,门下徒众极多,也不乏高手,除了他两个儿子,勾魂使盛才,夺命使盛否以外,尚有森罗殿中的职守,有左右判官,牛头马面,夜叉小鬼等,黑白无常高手。几天之前,他们两人,碰到那个武功高绝的蒙面怪客时,那蒙面怪客便是一出手便伤了黑白无常,可是鬼圣盛灵,一直派人在跟踪他们两人。
而那个自称韩逊的大汉,既然在胸前,刺有一个判字,而且所用的兵刃,又是一只点钢判官笔。当然便是盛灵门下高手之中,左右两判官之一了。
这两个人,在鬼圣盛灵门下的地位颇高,难怪武功不弱,但这时候一听到那难听已极的呜咽哭声,竟不顾当前的强敌,立即垂手侍立,可知来者,一定是他极其敬畏的人物!
而鬼圣盛灵,在北邙山下,自成一统,不但与武林中毫无往来,甚至与人世亦是隔绝,在北邙山底的一个天然迷宫宫,设有鬼宫。
鬼宫中人,不奉鬼圣盛灵之命,绝不能随便外出,因此那大汉所恭迎的是谁,已然不问可知!
当下西门一娘和吕腾空略一交谈,那哭泣之声,已然由远而近。
紧接着,人影连闪,两个人已然飘进了大厅,那两个人,尽皆是披麻带孝,面色诡异之极,一个手持哭丧棒,一个手持招魂幡。
两人一进来,那大汉便恭谨问道:“圣君到了么?”
盛才向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望了一下,道:“圣君到了!”
那四个字,讲得又尖又高,声音之难听,实是无以复加,当那个到字,仍在大厅之中,荡漾不绝之际,突然觉得整所大厅,皆为之震动,只见两个身材高大已极,手提钢叉,作夜叉打扮的大汉,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在他们后面,一顶软轿,由四个人抬着,跟着走进大厅,软轿之上,坐着一个面色青白,瘦削无肉,倒吊眉,叁角眼,也分辨不出他有多大年纪来的怪人,一身黄服,上面缚出了条条蟠能。
若不是那人面色如此之难看,乍一见,倒像是一个微服的皇帝。
那四个人将软轿直抬到大厅中心,才放了下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对望一眼,心中俱都暗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鬼圣盛灵,这个邪派中的一代宗师,竟离了北邙山,在此出现!”
软轿一停下,鬼圣盛灵一撩长袍,便从轿中,跨了出来。
那四个抬轿人,重又退了下去。鬼圣盛灵跟着向那自称韩逊的大汉问道:“左判官何以不见?”
那大汉跨前一步,道:“左判官昨日离城,去打探他们两人的踪迹,至今未回?”
盛灵的一张死脸子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至今未回?”
那大汉又道了一声是,盛灵才缓缓转过头来,向吕腾空望了一眼,道:“两位佳宾到此,何不就坐?”吕腾空冷笑一声,道:“姓盛的,你要弄些什么玄虚,趁早快说!”
盛灵若无其事地道:“两位自南昌动身,我已派了多人在半途拦截,怎知两位名不虚传,各人竟全皆失利,我不得已亲自来此,吕总镖头怀中木盒,尚祈见赐!”吕腾空面上变色,道:“吕某受人之托,要将这木盒送交金鞭韩逊处,焉能给你?”
盛灵阴恻恻一笑,功力深湛,如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也不禁不自觉地,为他这一笑,而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只听得他道:“两人岂不闻古人有言,胶柱鼓瑟,刻舟求剑,皆是愚人所为,眼下你们性命难保,莫非还求保护那只木盒么?”
吕腾空怒道:“我们性命难保?何以见得?”
鬼圣盛灵怪笑一声,道:“我亲出北邙山鬼宫,焉能空手而回?”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真气运转,早已将一身功力,尽皆鼓足,一声长笑,吕腾空手中鬼头刀一抖,嗡地一声,抖起了一蓬刀花,道:“盛老鬼,便是要叫你空手而回!”
一个回字才出口,鬼头刀卷起匹练也似,一道刀光,已然向鬼圣盛灵,当头砸下!
鬼圣盛灵脸上仍是带着那股阴恻恻的微笑,眠看那势如山崩的一刀,即将砍到,突然见他身形微拧,连人带椅,倏地向旁移出了叁尺。
吕腾空那一招浊浪卷地,去势何等迅疾,可是鬼圣盛灵,却也移动得恰到好处,吕腾空一刀砍空,无论何人看来,他那一刀,势子既然如此之疾,非砍到地上不可。
但吕腾空究竟不是普通人物,不但一口鬼头刀,已然使得出神入化,而且内力也已然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一见砍空,一声怒吼,刀势立变,立时打横削出,就像一道闪电,自空中疾打了下来,但是未曾及地,却已突然转弯一样。由一招浊浪卷地,改招为雷劈中天,刀势如虹,迅疾无比!
鬼圣盛灵,刚一避开,吕腾空鬼头刀已然砍到,只见他手在椅柄上一按,飘然而起,身法之轻灵,像是他整个人,都是纸扎成的一样!
吕腾空的鬼头刀一到,仍然未能将他砍中,只是叭地一声,将盛灵所坐的那张紫檀椅子,打横砍成了两半!
盛灵飘在半空之后,一落地,便哈哈大笑,笑声之难听,令人心旌神摇。
吕腾空知道鬼圣盛灵,有几样邪门功夫,专一乱人心魄,极是厉害,立即横刀当胸,镇定心神,却听得盛灵道:“吕总镖头,刀法如神,确是令人敬佩,但不识时务,却是不敢恭维!”
吕腾空心知面对着这样一个邪派中的顶儿尖儿人物,绝不是容易应付的事,能够安然离此,已然大是侥幸,因此并不与他答言,后退几步,又和西门一娘,站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各自一声大喝,西门一娘长剑挥动,刷刷刷叁剑,剑气缭绕,将两人身子,尽皆包没,而剑一挥出,两人便身形展动,一齐斜刺里冲了出去,有几条大汉,冲了上来,想要阻拦,却被吕腾空在严密无比的剑影之中,挥刀而出,一齐砍伤!
两人身法快疾,却又不向门口冲去,眼看来到一堵墙前,吕腾空一声怒吼,左掌猛地向前击出,他们两人,心意一致,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出其不意,硬以掌力,震破墙壁,向外逸去。
这主意本来也极为可行,当他们两人,来到墙前时,鬼圣盛灵,尚在丈许开外,看来万难阻截,但就吕腾空一掌将拍出而尚未拍出之际,鬼圣盛灵然一声怪啸!那怪啸声划空而起之际大厅中人,除了盛才盛否以外,如见鬼魅,纷纷夺门而出!
而吕腾空真气如此充沛的一掌,也因为盛灵那突然的一啸,心中猛地一凛,真力竟然一散,一掌虽然拍出,力道却减了七成,击在墙上,只击得白垩纷纷跌落,却未能将墙击坍!
吕腾空因此一来,心中的吃惊,实是非同小可,只听得西门一娘道:“我去对付他,令他不能鬼叫,你再发掌破墙!”
吕腾空答应一声,重又凝聚真力,可是他心中,总是挂念着老妻的安危,回头一看,只见西门一娘手中长剑,剑光霍霍,正和盛灵战在一起,盛灵则只是身形飘动,长袖招展。
但是西门一娘如此严密凌厉的剑势,竟然不能伤他分毫!
吕腾空心想,就算自己将墙击穿,只怕一时之间,两人也不能脱出,何不两人一齐去夹攻,或能取胜,亦未可知!一想及此,立即大叫一声,扑向前去。他们夫妇两人,虽然武功门派,截然不同,而且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但是两人数十年夫妻,各自对于对方的武功,却是了然于胸。
因此吕腾空一扑了上去,刷地一刀,正好配台西门一娘的剑势,剑光刀影,已然将鬼圣盛灵,全身包没!两人见得势,齐发长啸,摧动招式,眠看刀剑一台,盛灵非受重伤不可,怎知就在此际,两人只觉得一阵阴风,劈面拂到。
那阵阴风,来时的力道,并不太强,可是阴风之中,却夹着一阵,中人欲呕,难闻已极的腐之味!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全都大惊,连忙运气闭住七窍,已然觉得有点头晕,手上的招式,自然慢了一慢,就在此时,只见鬼圣盛侄,双袖一齐拂出,就在刀锋剑尖之间,瓢身而出!哈哈怪笑不绝,道:“你们两人,已然为我阴掌掌风扫中,难道还想动手与我相斗么?”
两人听了,心中一怔,此时,也们两人俱都已然跃开一边,只觉得真气运转,别无异状,但是胸腹之间,却翻腾欲呕,难过已极本来,习武之人,除了各种内外伤以外,极少生病,而功力到了吕腾空、西门一娘这样的地步,更不会有这样烦闷欲呕之感。心中已然知道不妙,但是却又无就此认输之理!
西门一娘冷冷地道:“不管你什么掌,今日若是我们出不了此屋,誓不为人!”
鬼圣盛灵哈哈笑道:“你们当然出得了此屋,只不过是被人抬了出去!”
那意思再明显也没有,便是说两人绝不能活着,走出此屋!
此时,两人胸中的那股难过已极的感觉,已然越来越甚,未及讲话,已然乾呕了几声,鬼圣盛灵青渗渗的脸色,更是露了一丝得意之色。
西门一娘心内,大是着急,暗忖想不到鬼圣感灵,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一不小心,便已然吃了大亏,看来这次,当真是难以讨好!
自已夫妇两人,已过花甲,人孰无死?也不足为惜,所遗憾的,便是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便自遇害,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只怕再也无人能替他报仇雪恨,想到恨处,恨不得将这所大宅,拆盛废墟,只见鬼圣盛灵背负双手,意态悠闲,更是怒火陡升,一转眼间,看到盛才、盛否两人,也在向自己怪笑,心中不禁陡地有了主意,轻轻以手肘一碰吕腾空。
也们两人,做了数十年夫妻,早已心灵相通,不用言语,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西门一娘一碰吕腾空之后,脚步突然向前一滑,住盛才扑去!
盛才招魂幡展动,呼地一声,迎了过来。但西门一娘这一扑,已然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行动何等迅疾,盛才招魂幡当头盖下,虽然盖中了西门一娘的右肩,但西门一娘身形一矮,身子接着滴滴溜一转,就着招魂幡一盖之势,已然来到了盛才的背后,倒转剑柄,便向盛才胁下的气户穴撞去。
这时候,西门一娘,全力以赴,盛才的武功,虽也极是了得,但总难和西门一娘相比,只当自己一招弗幡,已然砸中了对万,对方不死也得受重伤,怎知西门一娘内家真力,早已鼓足全身,盛才那一砸之力,全已被轻轻卸去!
而且,还藉着他一砸之力,使身形快了几分,一举中的,盛才的气户穴立被封住!
西门一娘立即一伸手,抓住了盛才的肩头,手腕一震,盛才全身皆抖,拍地一声,招魂幡已然跌到了地上!
西门一娘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吕腾空刀光霍霍,盛否已然全在刀光笼罩乏下,但见盛灵双掌翻飞,吕腾空却又在他的掌影之内!
西门一娘手臂一弯,剑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大叫道:“盛老鬼,你再不住手,小鬼便没命了!”她话刚一叫出,只见吕腾空刀光一,手掌疾伸,已然按在盛否的背心上。
可是鬼圣盛灵,紧跟着踏上一步,手伸处,却又按住了吕腾空的背心!
原来,吕腾空一得西门一娘的提示,便立即向盛否扑了过去。
才一扑到,便是一招落花飞扬,盛否举哭丧长棒来迎,铮地一声,哭丧棒被砸出老远,吕腾空紧跟着一连叁刀,已将盛否圈在刀影之内,盛否大惊欲逃,可是才一转身,便已为吕腾空所制。
但是吕腾空一时想将盛否制住,却不料到盛灵也跟着发动,如法泡制,一样将手掌按在他背心的灵台穴上!
吕腾空心知鬼圣盛灵,只要内力一发,自己功力再深,灵台要穴,已被对方按住,也是万无生理,因此反倒将全身真力,逼到右臂,回头一看,只见西门一娘长剑的剑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面色镇定,白髯飘拂,哈哈一笑道:“好哇,两个换一个,盛老鬼,你稍为蚀本了些!”
盛灵的面上,仍然是阴沈无比,嘿地一声,道:“吕总镖头,是两个换两个?”
刚才,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为那股阴风扫中之后,只是站着不动,已然觉得心头翻腾,此时动而又静,更是感到想呕又呕不出,难过之极!
因此,两人心知鬼圣盛灵,两个换两个之说,实是一点不假!
西门一娘冷笑道:“盛老鬼,虽是两个换两个,但你却从此绝后!”
鬼圣盛灵冷然一笑,道:“彼式!彼此!”
鬼圣盛灵,虽然只是讲了四个字,但是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却已然大受震动!
因为盛灵讲彼此彼此,正是西门一娘讲他将要无后的时候。他的意思当然是我要无后,你们也是一样。
由此可知,鬼圣盛灵,竟是知道吕麟的凶耗!
但是,他们夫妇两人,一在石库中发现那具无头童之后,当时虽然悲痛欲绝,但事后却一点声色也未曾露出。
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连天虎镖局中的夥计,都不知道自己的总镖头已然遭到了这样一件悲惨的事情。
当然,事实上并不止他们两人知道,下手的凶手,也一定知情。
可是无论如何,鬼圣盛灵,却是绝对没有理由知道这件事的!
因此西门一娘一震之后,立即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鬼圣盛灵桀桀两声怪笑,道:“我虽然身处鬼宫,但天下事,无论钜细,我却尽皆知道!”
西门一娘想起爱子死得如此之惨,心中热血沸腾,不克自制,怪叫道:“盛老鬼,可是你也有份的?”盛灵一声冷笑,正欲讲话,忽然听得车声辚辚,自外面传了进来。
那车子像是一直冲进了天井中,要不然,在大听中听来,车声也不会如此清蜥,只听得外面有人喝道:“什么人!乱闯乱跑?”
但接着便听得啊呀!啊呀!之声,以及人跌倒的声音。
大听中众人,正在错愕间,忽然门口人影闪动,已然走进了几个人来。吕腾空一看,更是奇怪,因为为首一人,衣饰华丽,眉目清秀,作管家打扮,正是半个月前,托自己将那木盒,运来姑苏的齐福。
而后面跟着的四个人,作家丁扮束,也就是曾在南昌见过的四个!
五个人一进来后,随又见几个鬼圣盛灵手下,连右判官在内。
可是那些人一进来,只是远远地将齐福围定,并不敢动手。
齐福的态度,从容之极,上前向盛灵行了一礼,道:“敝主人现在车上,盛先生可欲一见?”在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猜来,盛灵此时,正在大怒之际,齐福的武功又不甚高,只要一挥手间,便可以将齐福置于死地,怎知事情却大出两人的意料之外,盛灵居然不对齐幅下手,只是冷冷地道:“在南昌我们已有一面之缘,还要再见作甚?”齐幅又打了一躬,道:
“盛先生不愿见也可以,敝主人请盛先生,谨守在南昌时所作,绝不劫吕总镖头所保镖物之诺言!”
盛灵的面色,本来已然是像僵一样,难看之极,这时候,更是铁也似青,骇人已极。
好半晌,才见他突然一声怪笑,竟然松了吕腾空,和身向齐福仆到。
齐福站着,凛然不动,而盛灵才扑到一半,身子猛地在半空中一转,倏地改向西门一娘身前扑到,待到西门一娘,觉出是怎么一回事时,铮地一声,长剑已被盛灵,倏伸中指弹了开来,同时,左手在西门一娘抓住盛才肩头的手背叁间穴上一点:西门娘不由自主,五指一松,盛灵腿抬处,已然将盛才直了出去,同时已将盛才的穴道解开!这几下,扑人、转折弹剑、点穴、人、解穴,共是六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西门一娘在倏忽之间,被他在自己手中,将盛才救出,心中虽然极怒,但是对鬼圣盛灵的武功,在心中也是大为叹服,大有自愧勿如之感!而鬼圣盛灵,一将盛才救出之后,立即转过身来,身形瓢忽,如轻烟也似,来到了盛否的面前,吕腾空觉出背上一轻,本想趁机内力疾吐,将盛否震死,但又怕这样一来,和盛灵的怨仇更深,更会误了自己的正事,就在这略一犹豫之间,盛灵已然去而复回,伸手一搭,搭在盛否的肩上,冷冷地道:“吕总镖头,你可是要和我比拚内力么?”
鬼圣的右手,一搭到他儿子的肩头上,吕腾空已然觉出掌上,传来了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心知盛灵功力绝顶,隔山打牛功夫,也已练成,这时候,自己若是内力再吐,也不能伤了盛否,只不过是和他比试内力而已,因此长笑一声,手臂一缩,便后退了丈许。只厅得鬼圣盛灵,一声惚哨,身形展动,便向偏门处退了开去,盛才、盛否,以及鬼宫右判,和其馀各人,一齐跟在后面,这十馀人行动之际,不但了无声息,而且飘忽无比,虽然是大白天,也令人觉得阴气森森!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再也想不到以鬼圣盛灵这样的人物,既然已出北邙山鬼宫,大举来犯,却居然会被齐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退,目送他们退开,正要问齐福几句话时,回头一看,大厅之中,空无一人,齐福和那四家丁,已然不见。
同时,听得门外车声响起。两人如何便肯干休,连忙一齐冲出大门,只见前面叁四丈远近处,一辆装饰得华丽已极,镶金砌玉的车子,由四匹骏马拖着,已然转过了街角!
西门一娘仗剑叫道:“前面车子且住!”足尖一点,一个起伏,已然来到了街道的转角处,吕腾空也跟着赶到。
只见那辆车子跑得虽快,却还可以赶得到,正待提起真气,展开轻功,前去追赶,忽然听一阵悦耳已极,令人心醉神恰的琴声,传了过来。
那琴声之来,突然之极,而且像是自天而降一样,竟不辨来自何方!
两人一呆之下,突然神智一迷,心中知道不妙,哪里还敢再动?立即倚墙而立,双目微闭,运转真气,抱元守一,与那琴声相抗。
好一会,琴声才渐惭地低了下去,两人睁开眼来看时,街上静荡荡地,哪里还有这辆车子的影子?两人又追过了几条街,仍然是影踪全无!
两人知道,再也无望追上那辆车子,便一齐停了下来,吕腾空乾呕几声后,问道:“夫人,刚才那琴声,是六指先生所发?”
西门一娘脸色惊疑不定,好一会,方道:“六指先生岂有这样高的功力!”
因为他们两人,刚才一听得那悠扬无比的琴声,便为那琴声所吸引。
而且,一被吸引,便觉得昏昏然,那情形,竟比听得鬼圣盛灵,便出鬼哭神号,邪派摄魂功夫时,还要厉害!
武夷六指先生,在武林之中,声誉虽然甚隆,也俨然是一代宗匠,但是说六指先生,能以奏琴令得他们两人,感到这样的情形,却也是不能令人相信的事!
吕腾空又问道:“然则是谁?”
西门一娘手按胸际,强将胸际难过的感觉,按了下去,摇头道:“那却不知了!”
两人相视苦笑,吕腾空伸手摸了摸,那只木盒,安然未动。
为了这一只木盒,他们一路上下来,已然不知结下了多少强敌。结果到了地头,仍不免被鬼圣盛灵的阴掌掌风,扫中七窍,不知道后果如何,两人至此,亦唯有苦笑而已?
当下就在那条小巷之中,强运了几遍真气,仗着功力深湛,总算暂时将那股欲呕之感,逼在一起。这才穿出了小巷,来到大街上,向人问明了金鞭韩逊的住处,走过了几条街,便已寻到。
一到门上,只见门庭,异常冷落,叫了一会门,才有一个老家丁出来应门,一听说要找韩逊,忙摇手道:“我们家主人,近来谢客不见,你们来得不巧了!”
一面说,一面便将门关上,西门一娘忙连伸手,将门推住,道:“你去告诉韩大侠,说找们从南昌来,姓吕,有一个姓齐的,托找们送一样东西给他,他就肯见找们了!”
那老人面上似有不信之色,侧头想了一想,才道:“两位在此稍候,等我去通报!”
说着,仍然将门关上,才走了进去。
吕腾空哼地一声,道:“金鞭韩逊也未免太慢客了!”
西门一娘却冷笑道:“腾空,你不要看我们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怪事,已然多到不能再多,但只怕更怪的事,尚未发生哩!”
吕腾空道:“何以见得?”西门一娘道:“你看这情形,金鞭韩逊分明不知道有什么人要送东西抬也,这不是已经够怪了么?”
正在说着,大门又已经呀地一声,打了开来,仍然是那个老人家出来,道:“我们主人说,两位既是南昌来,又是姓吕,必定是天虎镖局的吕总镖头夫妇了?”西门一娘忙道:“不错。”
老家人道:“找们主人道,久仰两位大名,本当相见,但是近来他自己有事,不得已慢客,尚祈两位原谅!”
讲完,便望着两人,大有要两人立即离去的意思。两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自己千辛万苦,才得以来到此处。
而且,还中了鬼圣盛灵的阴掌,不知吉凶加何,但到了目的地,竟了闭门羹!
吕腾空道:“岂有此理!”
西门一娘忙道:“老管家,你未曾对韩大侠说,找们是奉一个姓齐的所托,要将一件物事,亲手交到他的手上么?”
那老家人,啊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角,笑道:“年纪一大,当真不济事了,两位且再稍等一会!”重又将门关上,走了进去。
西门一娘望着吕腾空道:“你说可是?”
吕腾空道:“真正奇怪,我们一路来,不少与此事绝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知道:但是他本人却不知道,当真是始料不及!”
西门一娘双眉紧锁,道:“一只空木盒,武林中正邪各派,俱都觊觎,连飞燕门也派了女公子来抢劫,但是竟然物主人却不知道有这件事!而且,看情形,那姓齐的?竟像是先到了姑苏,他自己既然已到,又何必令我们前来?”
吕腾空道:“你不说那姓齐的,倒还罢了,提起他,我也不禁疑惑,试想,鬼圣盛灵,是同等样人物?但居然被齐福几句话一说,便自退去,你说,这姓齐的该是何等样人物?”
西门一娘道:“那便不知了,莫非正是那奏琴阻我们追那辆车子的人?”
吕腾空还待说话,那老家人,重又将门打开,道:“我们主人说,他没有姓齐的朋友,更不会有什么人送物事来,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吕腾空一听,不由得怒火陡升,大喝道:“岂有此理,裁们怎么会弄错?”
叭地一掌,击在门上,此时,那老家人正双手把门,吕腾空一掌过处,将他震出叁步,门已大开,吕腾空一步跨了进去,朗声道:“韩大侠,我们从南昌来此,历尽艰辛,俱是为你,为何竟然拒不见客?我们另有要事在身,却不能多奉陪!”
吕腾空声如洪钟,语声直透宅内,只听得内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人答道:“吕总镖头远途来此,理当相见,但韩某近因一事,伤心过度,饮食俱废,实不想见客,如真有什么东西,交与老仆加何?”声音不高,但绵实之极。吕腾空哼地一声,道:“韩大侠,只怕我们夫妇两人,所遭遇到的事,其伤心之处,犹在尊驾之上,那物件我们一路北来,飞燕门、太极门,以及武林怪人金骷髅,乃至北邙山鬼圣盛灵,皆曾出手劫夺,岂能随便给了别人?”
那声音噢地一声,道:“有这等事,然则究是何物?”
西门一娘尖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还要问你哩?”
那声音道:“两位稍待,韩某人就出来了!”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一齐踏入大厅,坐下不久,便见两个人,一高一矮,走了出来。
那高的一个,淡黄面皮,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身上披着一件英雄氅,像是精神相当萎靡,那个矮的,则是一个小姑娘,圆睑大眼,才一出来,便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注定在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的身上,显得极是机伶。
两人在门口处略停了一停,那中年男子苦笑一下,道:“久闻两位大名,请恕韩某人失礼。”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见他虽然神情委顿,但是言语之间,仍然不失武林高手气度,和刚才鬼宫右判所扮的韩逊,又是不同。因此也欠身为礼,金鞭韩逊睁开眼来,眼中神光湛然,忽然像是吃了一惊,道:“两位适才曾提起鬼圣盛灵,难道竟曾与他动过手来么?”吕腾空道:“我们到了苏州,几为盛灵门下右判官所骗,那贼子竟然假扮阁下,想取那物事,后来盛灵,更亲自现身!”
韩逊回身对那少女道:“阿霞,你到我的书房中,将那只水晶瓶取来。”
那少女仰头问道:“爹,可是那只有九转小还丹的水晶瓶?”
韩逊点了点头,道:“不错。”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对望一眠,、心想韩逊此人,在武林中侠名如此之盛,的确是名不虚传。
那九转小还丹,乃是前辈异人,留在道家七十二洞天中,罗浮山凄霞洞内的武林至宝,昔年为了在凄霞洞中,发现了九转小还丹,不知引起了多少争杀,何等名贵,而韩逊和自己一见面,当然是看出了自己身负奇伤,要以此丹相赠!因此一事,亦可知他的为人!
那少女应声走了之后,韩逊又道:“两位身中奇毒,必然是鬼圣盛灵所为”他话讲得极是缓慢,一转眼间,那少女已然回来,手中拿着一只水晶瓶,隔着瓶身,可以看出瓶中放着两粒,其色碧绿加雨后的新叶,龙眼大小的两颗丸药。
韩逊伸手接了过来,道:“尚幸我藏有两颗九转小还丹,两位找到泉水?送服下去,毒气便可以去尽了!”一面说,一面便将水晶瓶递了过来。
吕腾空忙道:“初次见面,便蒙厚赐,何以图报?”韩逊苦笑道:“两位侠名远播,韩某实是相见恨晚,若论报答,便是见外了!”
吕腾空伸手接过,放入怀中,道:“韩兄如此仁侠,愚夫妇深感厚德!”一面从怀中取出那只木盒来,交给韩逊。
在他将那只木盒,取出来的时侯,心中已然觉得大是奇怪。
因为那只木盒的形状,大小和盒上的封条,全都一模一样。但是,木盒的份量,却重了许多!那木盒,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曾经两次打开来看过,盒中实是空无一物。
但这时侯,却突然地重了起来,分明已不再是一只空盒,吕腾空心中,如何不怪?因此也已然递了出去的手,几乎缩了回来。
可是此际,木盒已然应该交给韩逊,盒上又加着封倏,又断无当作韩逊的面,再将盒子拆开来看个究竟之理,只是回头向西门一娘望了一眼,说道:“夫人,你刚才在门外所说的话,的确不错!”
吕腾空所指,自然是西门一娘刚才所说,一路上的怪事虽多,但是最怪的怪事,却还未曾发生的那一句话,但这时西门一娘虽知他指的是这句话,却又不知吕腾空是为什么如此说法!
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她却无法问吕腾空,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只得以目示意相询,吕腾空向那只木盒,奴了奴嘴:西门一娘心知古怪是出在那只木盒中,但是她却仍然想不透,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人示意之间,金鞭韩逊已经淡然笑道:“吕总镖头所说,就是这一只木盒么?”
吕腾空忙道:“不错。”
韩逊面露不解之色,道:“在下交游虽广,但是想来想去,却并没有一个姓齐的朋友。
那木盒既然引动了那么多高手,一齐想出手抢夺,内中的物事,一定也是非同小可的了!”
一面说着,一面便顺手地接了过来。
此时,吕腾空心中,实在不愿意将那只木盒,交给韩逊。因为他既已发觉那只木盒,比原来重了许多,便想弄清楚木盒内究竟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在他的记忆之中,那木盒除了在鬼圣盛灵手下,鬼宫右判所设的圈套中,售经取出过一次之外,一直是小心地收藏着,而且,可以肯定,绝不能被人在半途中偷能转凤,作了手脚去!
唯一的可能,只有当自己出了那所大宅,在追那辆车子的时候,听到了那突然自天而降的琴声,有一段时间,如痴如醉,不克自制,可能在那一段时间,被人趁机换了木盒。
但木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吕腾空的心中充满了疑问,恨不得立时打了开来,看个究竟。只不过金鞭韩逊,既已伸手来接,吕腾空也就只好将木盒交到了他的手上。
韩逊接过了木盒,指甲一划,已然将封条划去,轻轻一揭,便揭开了盒盖来。
这时候,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都坐在韩逊对面。因此盒盖揭开,刚好将他们两人的视线遮挡住。
两人虽然亟欲看清盒中放的是什么,但是却没有办法看得到。
只见金鞭韩逊向盒中望了一眼,面色突然变得铁也似青,而他身后的那少女,也啊
地一声低呼,花容失色,后退一步!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也自一凛,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只见韩逊仍然铁青着脸,将木盒盖子盖好放在几上,回头道:“阿霞,到我书房中,将我那条金鞭取来!”
那少女答应一声,转身便走,走出了两步,才回头向吕腾空夫妇瞪了一眼,奇怪的是,眼中竟然充满了怨毒之至的神色!
两人心中,皆是莫名其妙,只见韩逝右手,不断在木盒上抚摸,过了一会,竟见他眼中泪花乱转,跌下两滴泪来!
吕腾空大惊道:“韩大侠,你”金鞭韩逊却一挥手,打断了吕腾空的话头,不令他再讲下去。
吕腾空莫名所以,向西门一娘,望了一眼,西门一娘一推双手,也表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大厅之中,一时间沈默到了极点,那种沈默,使人感到极是难堪,同时也感到即将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不多久,那少女便已回到大厅之中,拍地一声,将一条软鞭,放到了几上。
两人向那条软鞭一看,只见那条软鞭,粗得出奇,径约五寸,长可八尺,一放到桌子,尚是蠕蠕而动,可以看得出这条鞭实是柔软之极。
而那条鞭的颜色,却极是好看,通体似透明,非透明,作淡黄色,在淡黄色中,又是一条指头粗细的金线,自鞭尾直透鞭悄,若隐若现,一望便知是一件武林中的异宝。
韩逊手一探,便鞭抓在手中,缓缓站了起来,卸下了披在肩头的长袍,放在椅背上,手腕一抖,那鞭发出胡地一声,圈成了一个圈儿,左手迸指如戟,向两人一指道:“久仰吕总镖头刀法如神,吕夫人剑术超群,在下不才颇愿领教!”
两人见他突然取了他仗以成名的兵刃在手,心中已然暗自奇怪。
而今听得一开口,竟然出言挑战,心中更是大奇,因为他刚才还以九转小还丹灵药见赠,如今却要动手相斗,那情形又不像是砌磋武功,就算是天下最反覆无常的人,只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因此吕腾空连忙道:“韩大侠,我们初次见面,为何要动手?”
金鞭韩逊突然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之中,充满了悲愤怨毒,哼声说道:“两位竟不肯指教么?”
西门一娘道:“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动手?”
金鞭韩逊,仍然是嘿嘿冷笑不已,也身旁那少女突然道:“爹,和他们废话作甚!
还不快替弟弟报仇?”韩逊一声怒吼,道:“阿霞,你说得是!”一个是字才出口,踏步进身,软鞭荡起,发出胡地一声怪啸,已然向吕腾空当头砸下,那一鞭的来势,说不出的奇幻,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而那条软鞭,竟然也像是活物一样,闪动不已,金光大盛,迸射耀目,神妙之极!
吕腾空听韩逊的女儿,忽然叫她爹为儿子报仇,心中更是莫名所以,但一见鞭到,却已然容不得自己再行解释,连忙身形一闪向外闪了开去,他刚一避开,韩逊那一鞭,便抽在他所坐的椅子上去。
奇的是那一鞭抽了上去,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是那张椅子,却齐中被剖成了两半,像是韩逊手中所持,不是一条软鞭,而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宝剑一样!吕腾空一避开之后,立即道:“韩大侠,且听我说!”韩逊却一声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手臂打横一挥,那条金鞭,又是胡地一声怪啸,拦腰扫到!
这时候,在一旁的西门一娘,已然忍无可忍,地一声,长剑出鞘,斜刺里一招流星赶月,反向金鞭削到。
她那一剑,来势何等之快,剑锋正削中了软鞭的中央,但是她只觉得这一剑,犹如削中了一团棉花,软绵绵地,毫不着力。
而那条金鞭的中间,经她剑锋一压,鞭反而扬了起来,向她下颔撞到!
西门一娘连忙后退一步,厉声道:“韩大侠,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韩逊满面悲愤,哼地一声,正待讲话,那少女突然语带哭音叫道:“爹,你忍得,我可忍不得了!”一个箭步,来到西门一媳面前,手扬处,叁点金星,电射而出!
同时,手腕抖处,突生红影,呼呼风生,手中已然多了一件奇怪兵刃,急切间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已然向西门一娘,当胸送到!
西门一娘急切间防不到非但金鞭韩逊,要寻自己下手,连那个少女,也会来找自己的晦气,迎面那叁枚暗器,电射而到,百忙中便了一式铁板桥,上身下仰,避了过去。
但是少女那一件奇形兵刃,势子一变,由平平推出,改为当胸压下。
看来,西门一娘,万难避过,但是西门一娘在剑术上的造谐,何等惊人,在她一式铁板桥使出之际,长剑一摆,一剑已然向前刺出,正是向那少女手中的奇形兵刃刺去。
只见剑光闪处,铮地一声,那少女踉跄向后,退出四五步去。
但是西门一娘也觉得手上一轻,同时见一溜晶光,向外射了出去,卜地一声,正射在一条柱子之上,自颤抖不休,乃是半尺来长,一截剑尖,弯起身来一看,手中长剑,已然断了半尺?
西门一娘心中一凛,连忙向那少女看去,只见她手中所持奇形兵刃,除了一条两尺来长的柄外,乃是径可尺许的一个圆盘,那圆盘血也似红,宛若一轮红日,两边缘上则生着十二枚四五寸长的利齿。那少女手势虽不动,但是那圆轮却也在缓缓旋转,光芒隐射。这一件兵刃,对武林中事,稍有阅历的人,一眼便可认出来。乃是前辈女侠,火凤仙姑的成名兵刃,烈火锁心轮?
这一柄烈火锁心轮,擅锁各种兵刃暗器,攻守咸宜,而且轮上尖刺,皆是玄铁打成,难怪刚才一剑刺出,剑尖竟会被断去了一截!
而这柄烈火锁心轮,既然在这少女手中出现的话,可想而知,那少女和火凤仙姑,一定有着极是亲切的关系。而西门一娘的心中,更是又怒又惊。
原来西门一娘本身,武功极高,本来已然是武林女侠之中,数一数二的人吻。但是那火凤仙姑,却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本来,火凤仙姑的足迹,只在长江以北一带出现,而西门一娘,则世居云南,两人本来见不到面,但是多年之前,西门一娘却应人之请,前去管一桩闲事,恰好对方也请了不少高手,其中一个,便是火凤仙姑,那火凤仙姑性烈如火,西门一娘也不是宽宏大度之人,两人一见面就动起手来,胜负未分,但是西门一娘却在烈火锁心翩j下连断了叁柄长剑又被火凤仙姑出言讥诮,大怒而别。两人在别时,本来也约期再为比试,但是事情被武林中人知悉,便竭力为两人劝和,两人见面之后,未曾再动手,勉强言和,但是虽然历时极久,西门一娘心中的芥蒂,却始终未能消除!是以此际,她陡见火凤仙姑的烈火锁心轮,在此出现,心中更增了几分怒意,冷笑道:“小女娃,你手中兵刃虽利,但是想要仗此行凶,却还嫌功力稍浅了些!”
那少女狠狠地呸了一声,道:“你一照面,就被我断了剑去,还夸什么口?”
西门一娘勃然大怒,一挺手中断剑,便要追了上去,但是却被吕腾空横刀拦住,道:
“夫人且慢!”转过头去,道:“韩大侠,你们父女两人,何以如此对付我们,愿闻其详!”
那少女道:“爹,千万别信他们的狡辩!”
金鞭韩逊哼地一声,道:“小犬固然不才,但总是一个孩子,你们两人,何以对之下这样的毒手?”
吕腾空愕然道:“韩大侠何出此言?我们何尝见过令郎来?”
韩逊道:“两位不必抵赖了,不如在武功上决一胜负,也自痛快!”
吕腾空将手中鬼头刀,拍地一声,平平放在桌上道:“韩大侠,你此言差矣,我们以前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却也久闻大名,刚才一见,便蒙尊驾以九转小还丹相赠,心中正自感激,同以会加害令郎?其中谅有误会,我绝不愿与你动手?”
金鞭韩逊定定地望了吕腾空半晌,见吕腾空空手而立,那柄鬼头刀,却放在桌上,分明是真的不想和自己动手过招。
呆了半晌,长叹一声,那少女立即道:“爹,你可是被他们说动了?”
韩逊侧头道:“阿霞,你别多嘴?”
那少女柳眉倒竖,满面怒容,道:“爹,你不与弟弟报仇,我一定要和他报仇!”
韩逊道:“你怎知我不为虎儿报仇?”那少女一幌手中烈火锁心轮,那只圆轮立时旋转起来,飙急之极,道:“那你就不该听信仇人之言!”
吕腾空听那少女的口气,强横之极竟然一口咬定自己是杀害她弟弟的人,心中也自有气,但以他的身分武功,总不能和一个小女孩子去斗口?因此强捺着怒火,道:“韩姑娘何以如此心急,等我们同令尊,将事讲完再说可好?”那少女一顿足,道:“爹,要是师傅在这里,只怕大仇立时可报!”
西门一娘冷笑道:“你何不快去将你师傅请来?”那少女满面涨得通红,气道:“是好的,你们别走!”身形一拧,便自向外激射而出韩逊连忙叫道:“阿霞!阿霞!”
但是那少女身形如飞,早已一闪不见,韩逊顿足挥手道:“两位去吧!刚才是我一时情急,竟误两人为敌,如今略一思索,又觉得绝无道理,阿霞心急,她师博火凤仙姑,更是性烈如火,若是赶到,事情更加夹缠不清,又平添麻烦了!”
西门一娘心中一动,道:“难道火凤仙姑,就在此间?”
韩逊道:“她为指点阿霞的武功,就在虎丘塔顶上居住。”
西门一娘道:“就算她来到,难道便能强诬找们杀人不成?”
吕腾空也应声道:“不错,事情未弄清之前,我们断不会离去,敢问令郎何时丧生,又何以会疑心到我们两人的身上来?”
金鞭韩逊长叹一声,重又回复到初见面时,那种萎顿不堪之状,坐了下来,伸手将那只木盒一推,隔几推了过来,道:“你们自己看!”
两人互望一眼,心中无限狐疑,西门一娘一伸手,将木盒取起,揭开盖来。
两人一齐向木盒中望去,齐皆一震!
原来木盒之中,竟然是一颗人头!
那人头面目加生,眉目之间,和韩逊极为相似,市年纪则不过十叁四岁。衬着那颗人头的,乃是一面镖旗,正是吕腾空的标帜,天虎镖旗!
西门一娘连忙将盖盖好,两人俱觉得无话可说,只听得韩逊道:“两位已然明白,何以我刚才要与两位动手了?”
西门一娘道:“确是难怪阁下,但我们却是从未见过令郎!”
她这时的心中,实在是乱到了极点!
空木盒中,忽然会多了一颗人头,而且还是韩逊的儿子。
可见那齐福将木盒交给自己之际,已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但是,一颗死人头,却又为什么能引起那么多高手的争夺?
西门一娘的心中,宛若被团团乱麻绕住,丝毫头绪都整理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