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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年轻的维吾尔族姑娘。也许是因为她的汉语讲得不标准,因此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喜欢笑却很少讲话。人在小的时候乐意把老师当做神一样的去崇拜,似乎每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孩子们心中都是漂亮的,但是她的美却不是臆想中的,她的确是很漂亮。其它的就知之甚少,因为崇拜所以不敢靠近,因为不敢靠近所以更觉得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以至于让我现在一想到美丽的女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那时候我是舞蹈班年龄最小的孩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站在最前排四处张望,老师课堂上教的东西是丝毫不敢错的,但是我时常说错话,一说错话同班的同学就夸张放肆地大笑,老师却从不以为忤,有时也跟着我们笑几声,整个课堂的气氛因此也显得轻松起来。但是我却时常哭,刚开始每天的晨跑就足够让我哭一阵子了,新疆的冬天是多么的冷,凛冽的寒风好象把空气都冻结了,天还没亮,整片天空呈现出冰蓝色,只有天末一线粉色的霞光。跟在一群大孩子身后,边哭边吸溜着鼻涕边拼命的跑,稍有所松懈腿上就会不轻不重地捱一棍子。眼泪好象在脸颊处凝结成了细碎的冰屑,用手一抹就浸凉的痛。
一直以来我都是很贪睡的,小的时候尤其是这样。因为总是早起晨练,就更加觉得睡不够,下课时间是舍不得拿来补充睡眠的,一上文化课的时候就打盹,那高高瘦瘦戴着深度眼镜的男老师讲唐诗,刚一讲完就把我叫起来背诵,背不上来先是怒斥一通,而后把我拎到教室最后一排站墙角,下了课还要背,背不上来不准回家吃饭。初时我觉得是不是我们家的人得罪了老师,以至于让我受到如此非人的待遇,后来才知道,他与父亲居然是好友。在我离校时他终于对我说了一句充满人情味的话:“爱之深,责之切!”
渐渐的习惯了,老师习惯了我的眼泪,我也习惯了这么残酷的训练。但是却渐生出骄傲之态,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学得快也就懒惰起来,别的同学还在苦练我就骑坐在把杆上嘻闹着消磨时间,有一天,老师用她二转子式的汉语对我说:“天赋固然重要,勤奋才能成才。”我当时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深意,但是还是琢磨出几分意思,至此在课堂上决不敢怠慢,由其当老师的目光转向我的时候,更加卖命以示勤奋。
我自问不是一个薄情的人,却无意间忘记了许多恩义,须得旁人提醒,才恍然记起自己曾经那么幸福的被别人关爱着。象是小时候爱吃的胡罗卜熬制的糖浆,稠稠的甜甜的,当时只希望可以多吃点,再多吃点,往往忘记了品尝,而现在再回想起来,即便是曾经多么拙劣的做工,那捧在手心里的快乐却是无以复加的,之后很少有那种兴奋的感觉,吃什么都只有味道而没有心情了。
而那位美丽的维族姑娘给我的是心情多过味道.那时候,哭就哭得很彻底,笑便笑得极疯,野丫头般的放肆无忌,直到我离开新疆回到四川,我童年的快乐大多来自那位至今已忘记姓名的维族姑娘手里.仿佛记忆中一回到童年,就与那位老师联系在一起,她的故事和我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合,分不出彼也分不出此,而我的成长就是在她点点滴滴的关爱下拙壮着,如果当时的通讯象现在这么发达,我想至今为止我也是舍不得和她失去联系的。
在我印象里还有一位舞蹈老师的印象也是很很深刻。她也是一位少数民族女孩,云南白族的姑娘。跟她学习舞蹈的时候,我已经记事懂事,不再象棱角鲜明的小石头般生硬了。这位名叫李格俚的小老师,身型如果与那位维族姑娘相较,则略嫌瘦小,但却很精神,也很温柔.她从不大声喝斥学生,就算是把她所教的舞蹈动作拆分得不堪入目,她也只是笑着用一些比喻来代替她的不满.比如在练习芭蕾手位的时候,她会对那个瑟缩着手臂的新来学生笑着说:“一群小天鹅里面跑出是一只小蝙蝠。”于是我们为了不做蝙蝠,更加卖力地练习,她不做过多的督促,却用她深厚的功底让我们折服,那时候有一个念头:拼命的学拼命的练,才能不负做她的学生。
那时候我们关心得最多的不是学业,而是老师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女孩子就是这样,一谈起这些来就眉飞色舞,即便是有介缔的人此时也有了沟通的渫道。在我们那帮学生看来,李老师是女神一样的人物,小时学体操,之后改学舞蹈,形体气质堪称一流,一颦一笑皆是我们所效之典范。所以李老师的男朋友一定而且是首先要帅,要帅得一塌糊涂的那种,否则就是罪过,就是对我们视觉感观的侮辱。然而李老师却从不把这些话题当成主题,她总是轻描淡写地几句带过,直至李老师离开学校去了深圳,我们还是没能看到李老师男朋友的庐山真面目。如今也许喜结秦晋,也许劳燕分飞了吧,皆未可知。
那时学校住上下辅,在选择上辅或下辅的时候,我跃跃欲试自告奋勇地选择了上辅,坐在床上俯瞰众姐妹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还没过去,就遇着了麻烦事。我的下辅,也就是那个后来的小蝙蝠,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我的情敌。我们时常躺在各自的床上聊着那个他,聊到兴起我会随手抓起一只抱枕恶狠狠地给她砸下去,而她也毫不示弱站在床沿上把我的被子呼啦呼啦的扯下去,我们就这样笑一阵恼一阵,于是那时候我们就在想,我们同时喜欢一个男生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那个男生又不是商品,如是商品倒好了,出价高者得之,即便价位相等,商品也可复制,可是他却不能复制。嗯,的确是件麻烦事。后来听得一句流行语:兄弟似手足,老婆如衣服。如此混帐透顶的话据说出自刘备之口,我和小蝙蝠把它解释为,男生就是男生,我们没有他照样活得精彩,幸好不是衣服,要不然我们没有了衣服,岂不是出门都成大问题了?!
有一段时间,因那男生的态度很不明确,颇有些左右逢源,于是小蝙蝠誓与我不两立。练舞不同我一组,吃饭不同我一桌,就连晾衣服也不同我的晾在一起。还十分恶作剧地把连接上下辅的小楼梯上挂满了自己的私有物品,我一碰她便哇哇大叫,有一种与我决一死战的架式。我不能踩着楼梯上下床位,只好拿过一条小板凳飞身而上,再飞身而下。小蝙蝠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师姐,基本功果然了得哦!
那时,李老师也看出些苗头,但她并不过多干涉,只是笑嗔道:你们这些孩子呀,懂什么呢?
后来,我与小蝙蝠成了闺蜜,至今仍有密切的联系。而那个男生,早被我们忘到九霄云外,连名字都不再提起了。
因为李老师的缘故,我总是执著地认为,云南的女孩子都是美丽温柔且娇俏的,而也是因为严老师的缘故,让我潜意识的认为,湖南的女孩子都有些泼辣辣的美。
在这里之所以要提起严老师,是因为她在我所有的舞蹈老师中属最让人生畏的一位。心情好时,笑呤呤的走进舞蹈室,上课时给我们多一些休息喘息的机会,再让我们如浴春风般围坐在她的周围与她闲聊。心情不好,由其是与她那个记者男朋友有了什么不愉快,我们可得小心了。虎着一张脸啪嗒啪嗒地进来,顿时鸦雀无声,她走了进来环视一下教室,默不作声地坐下,全班同学都低着头盯着脚尖,大气儿也不敢出。若是在那个时候被她抓到了把柄,她可以用她娇滴滴的声音骂得你终身难忘。据说在比我们后几界的师妹中,有一位小女生就在这样的高压下突然晕倒,一时流传开来,连我们离校几年的师姐都表示了对她的理解和同情。
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一个老油条了,她骂她的,我想我那些小小的心事,她骂得起劲,我想我的心事也想得入迷,等她骂完了,我也想完了,全班同学松一口气的同时,我也打心眼里笑到了嘴角上。有时她身体不舒服便把我带到其它低年级的班,上课时,她坐阵指挥,我则冲锋陷阵帮她给小师妹们上课。我其实并不勤奋,但也许就是有了这些功劳,所以在我离校许久,别人与她聊起我时,她依然对我褒奖有嘉。这点,倒是我始料不及的。
后来,我彻底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可以任性放肆的大家园,独身走入了社会。也做了别人的老师,对着不同的学生也笑过,骂过,爱过,恨过。夜深人静时,总会自我反省,我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吗?我除了教给他们必学的专业知识以外,我还教会了他们什么?他们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也会这样静坐在电脑前怀念我,把我写进他们的日记,让更多的人与他们一起去回忆那段美好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