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文化在文明里消失

冰冷的香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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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记否?在夜深人静的灯下,铺一纸素笺,细细描摹自己的心事、情感、祝愿,给远方的亲人、朋友或恋人,或满怀牵挂,或满腹忧伤,或满纸缠绵完了后,细细折叠,装入信封,粘好封口,贴上邮票,小心翼翼地投入邮筒,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可是,曾几何时,这种等待不再。

    作为一种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载体——书信,在近十多年来,几乎要走向消亡的边沿。是什么造成书信文化的迅速消亡呢?是人类科技文明的进步。信息化时代引领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使人类生活日新月异。电话、手机和网络走人千家万户,逐渐普及,不曾想却成了书信消亡的罪魁祸首,想来应该不是发明家的本意,但它却真实地发生了。于是,一种文化在人类科技文明成果中逐渐消失。

    书信的历史源远流长,漫长的历史产生了漫长的文化积淀。书信文化应该诞生于文字成熟之后,但有关书信的记载却始于春秋战国。书信,顾名思义就是书写在纸上传递信息给特定对象看的文章。但汉代之前是没有纸的,所以汉代以前的书信是写在竹简上的,称为“书”书信最先用于军情的传达,逐渐发展为朝廷政客们写给皇帝的政治公文,进而走入千家万户,为大众所接受,所发扬光大。李斯的一篇谏逐客书,旁征博引,滔滔雄辩,力劝秦王别干傻事,千古流传。司马迁一篇报任安书情感激愤,读之使人荡气回肠。后来,有些书信是写在布帛上的“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把情书写在布帛上,塞在鱼肚里,寄给远方的心上人,这是多么天才的浪漫。读唐诗宋词,我们可读到“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的惆怅“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酸楚“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的深婉。打开曾国藩家书,三百多篇,宛如一部鸿篇巨著,谆谆的教诲,深刻的思想,儒雅的修养,使人受益匪浅。读傅雷家书,我们能读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厚重父爱。聆李春波的一封家书,叫人泪湿沾襟。许许多多的书信文章穿越漫漫的历史长河,成为不朽的经典,至今仍涤荡着我们的心胸,陶冶着我们的情感,震撼着我们的灵魂。

    书信的种类繁多,分门别类起来比较复杂,但按内容却大体可分为:军事密函,政府公函,商业信札,日常应酬信件,家书,情书可见,不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可能会与书信接触。年少时,隔壁大婶,拿着一封外甥写给她的来信,要我给她读。其书法潇洒,文笔老成,情感真挚,深情地叙述童年的惊喜,少年的苦难,中年的辗转与漂泊,字字含情,声声催泪。不知不觉中,我对这位陌生的写信人肃然起敬。读大学时,那时的年轻人谈恋爱,流行写“情书”有情人之间你来我往,遂成一道风景。一个小小的信封,外贴一张小小的邮票,里面装着或甜蜜蜜或刻骨铭心或火辣辣的情话。靠着它,我们那一代人就这样谈情说爱。那时,电话也是有的,但电话毕竟有些奢侈,打个电话还要在磁卡机前排队,于是,大家还是习惯写信。因此,书信曾经被大众所接受的程度之普遍,实在是任何一种文学无法比拟的。

    书信最大的特点是保密性和文学性。书信是写给收信人看的,其他人不能染指,它便于异地交流。在那个没有电话、手机和网络的时代,书信自然成了人们交往的最好工具。书信有严格的格式,一封好书信就是一篇好文章,好文章可以千古流芳。然而,时代进步很快,电话、手机、网络似乎一夜之间在国人生活中普及了,也似乎一夜之间人们就忘了写信这种交流方式了。于是,逢年过节,想起亲朋好友来,大家习惯发个短信,表表问候,表表心意,或打个电话,唠嗑唠嗑,交流感情。谁如果还写什么书信,那简直就是老土。然而,我们在跟朋友打电话、聊qq时发短信息时,基本不具保密性,且语言口语化,没有组织性,没有条理性,更别说文学性了。电子邮件等可以取代书信吗?当然不能。电子邮件一般被我们用来传递照片,应用文档等,很少被用作写信,特别是写家书,写情书。而且,人们在写信时,写信人的情感通过他的笔迹,他修改的痕迹,表露得很真实,这是电子邮件无法取代的。所以说,一种文化在当代文明里日渐消亡。

    在我家的书柜里,严严实实地封存着大学时与妻恋爱期间互相写给对方的几百封情书,看到它们,总能勾起我们对过去漫长的由相恋到结合的美好回忆。可是,今天,以致永远,我可能很难再给妻写一封情书了,也很难写一封家书给年迈的父母了,亦或写一封情感洋溢的信给友人了。

    我想,我们的时代是进步了,但我们的情感却变得有些浮躁,有些肤浅,有些不值得推敲。

    2013-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