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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黑龙江的亲属要回家了,照例我要到车站送行。来到车站,我谎称站台票没有了,亲属只好一个人走过检票口,没等他的背影消失我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车站。我害怕送别,特别害怕列车开动了,隔着移动的车窗看见招手的身影。
小时候,是姑姑把我带大的,对姑姑的感情自然深厚。后来,姑姑结婚走了,嫁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不能理解,姑姑为什么要去别人家呢?姑姑不愿意走,姑姑上车时哭了。奶奶也不愿意姑姑走,奶奶在车下也哭了。我便跑到前面拦住了车,并拿起一块石头准备打那个车,姑姑哭得更厉害了,隔着车窗我看见姑姑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爷爷将我一把抱了过来,汽车一溜烟地开跑了。
这个场景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长大了,看见两个姐姐出嫁时,心里还是酸酸的。两个姐姐出嫁那天却没有哭,姐夫家离我家太近了,最近的只隔一条街,两个姐夫此前是我们家的常客,每天吃晚饭他们俩都和我们挤,当然,换罐、和煤、扒炉灰等家务活他们俩也包了。难道是距离的原因使姐姐和姑姑的心情有所不同吗?
我第一次享受送别是走上入伍的列车上,家里来了很多人,临上车时我瞥了他们一眼,只看见姐姐和妹妹在用手绢擦眼睛,妈妈表情十分正常,爸爸则在一旁边抽着烟边和一个人说着话,瞅都没瞅我。进入车厢后,由于天气冷,车窗玻璃结上了霜,再没有看见他们,我那时心里没什么感觉,就想着要去一个新地方玩去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然而,接下来的两个故事着实让我患上送别恐惧症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每年都要接入新兵送走老兵,前者没什么说的,后者想起就伤心,有的两三年,有的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下子分别了(有的再也见不到了),谁的心会好受呢!火车站台上,车上车下举目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军人,感情丰富些的同志还会哭出声音。拉老兵的列车跑没影了,送站的战友们心里也空了。回到营房,再看看空出来的床铺,用手摸摸它,眼泪呀,真是哗哗地!
盼望探家也害怕探家。和家人团聚,特别是和媳妇团聚,那可是真正的幸福深刻。可是,假期毕竟是有限的,越是到了归期老婆孩子越是天天用眼睛盯着你,好象不这么盯着你你会立刻消失。这时候,再硬的男人也受不了!于是,你只能去装相,装的满不在乎,大大咧咧,似乎后天还回来。可人家娘俩不买你帐,不打你也不骂你,就用四只泪眼默默的看着你,你能不傻?等到登上返程的列车,让你撕心裂肺的痛苦才渐高潮,你不用隔窗相望,列车起动了,她正抱着孩子撵火车呢!
有一句话挺幽默,叫“久别胜新婚”夫妻长期分居两地的人是能够偶而享受到新婚的快乐的,这源于那个“久别”而分离时的送别呢?也许是人的情感之中最痛苦的时刻!
害怕送别,我现在仍然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