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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令他担心的萧索微笑,夏香芷走了。曹亚劭被独自留在不安的揣测中。
他究竟哪里做错?是他道歉不够诚恳?或者她就是对田馨妮难以释怀?他猜测是后者,他虽非有心与田馨妮联系,终究是见了面,她当然有芥蒂,被他问起又不愿承认,应该是不想显得小心眼吧?
他不怪她,怎敢怪她?只觉得她这样默默在乎的婉转心思很可爱,又傻得让他怜惜。
他回到办公室,一面惦记着夏香芷,一面处理工作,有点神不守舍,直到敲门声响起,是不悦的田馨妮,他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她,两人冷淡地道别。
今天格外忙碌,他几次想要打电话给夏香芷都抽不出空,工作过多,还加班两小时,好不容易下班,他驱车返家,路过花店时一时起意,进去买了九十九朵白玫瑰。
“先生确定吗?这种花束一般都是买红玫瑰喔。”店员热心地提醒他。
“我要白玫瑰。”他笃定,其实他不喜欢花,觉得花太不实用,以往都是田馨妮缠着他要,他才偶尔买一束给个交代,而夏香芷给他的感觉像白玫瑰,纯洁淡雅,浓艳招摇的红玫瑰相形之下显得俗气,不适合她。
瞧着丝绒般的洁白花瓣,想着她,心情恬静而温馨,不知她心情好点了没?
买花又耽搁了片刻,他回到家时都十点了,家里客厅灯火通明,老爸、侄子和夏母聚着泡茶聊天,夏香芷独自坐在角落不知道做什么,背对门口,没看见他走进来。
“虽然说喜饼是女方决定的,不过这是我一辈子都在盼的喜事,夏姊妹啊,你就做个五千盒吧!要把咱们两家熊熊热火般的喜气传递出去啊!”曹爷爷豪迈把茶当酒喝,干了一杯又一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曹大哥你太夸张了,哪用得着那么多?”夏母笑吟吟,看来心情极好,蜡黄的病容显得精神多了。
“夏妈妈要不要找西式那种饼干礼盒啊?中式的饼好油腻喔,热量也太高,不健康。”曹仲跟着插嘴出主意。
听到曹亚劭踏进门口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抬头,三双眼睛发亮,一致咧开“欢迎回家”的笑靥,笑容无敌亲热灿烂,笑得曹亚劭莫名其妙。他们是茶喝多了,咖啡因摄取饼量导致太high吗?笑得他好肉麻。
“亚劭,你怎么这么晚——唷,你去买花啊?”瞧见儿子拿了一大把那么浪漫的花束,曹爷爷笑得三八兮兮,赶快给他指明方向。
“十一点钟方向,香香在那儿呢。”又对夏母道:“明天你把香香的生辰拿来,我拿去给老师合八字,结婚的琐碎事情很多,越早筹划越好。”
曹亚劭正要走到角落,闻言愕然。“拿生辰八字做什么?”
“你跟香香求婚了,不是吗?”曹爷爷道。
“哪有?”曹亚劭大惊失色,顿时想到今天在事务所的情形,难道夏香芷当真了?还回来告知两家人?他不是当场解释了吗?
“我都听到了啊!二叔你不是说要和香姊姊结婚了,香姊姊也没有否认啊,还说要邀田小姐来喝喜酒——啊!”说溜嘴了,曹仲捂嘴。
“什么田小姐?那个甜死你吗?”曹爷爷耳尖听见了,粗眉不悦地皱起,他对田馨妮向来没有好感。
原来是这小子散播谣言,曹亚劭横了侄子一眼,对父亲解释。“爸,我和香香还没有计划要结婚。”
“嗄?没有的事你干么挂在嘴边说?我还特地找夏妈妈过来讨论,我们在这儿谈了半天,现在你跟我说还没要结婚?”曹爷爷大失所望,老脸挂不住,夏母不知所措,曹仲的脑袋心虚地低垂,这下尴尬了。
“你们可以先找当事人求证,不是吗?香香不就在那边吗?”曹亚劭无奈。
“我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讲啊!”夏香芷正好摘下耳机,曹爷爷冲她嚷:“香香,你和阿劭不是要结婚了吗?”
“呃,没有啊?”夏香芷刚才在整理癌症病人的食谱,一边听音乐,没有听见身边的对话,察觉客厅里气氛古怪,她茫然不解。
“香香,我们出来谈。”曹亚劭向她招手示意,两人走出屋子,来到屋前的小院子,夏香芷美眸眨呀眨,净往他手上花束瞧,他立即双手送上。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她笑盈盈,纯洁烂漫的白玫瑰,平息了她最后一点幽怨,心情大好。
离开事务所后,她还消沉了半天,后来强迫自己想开,既然她无力扭转他对田馨妮的感情,何苦钻牛角尖?与其拿无法改变的过去来折磨自己,她宁可花心思来令他更爱自己。
“今天惹小姐你生气,我怎敢不回来请罪啊。”他模仿古装剧的口吻。
“要是没惹我生气,就把我晾着不闻不问了?”
“没惹你生气当然更要回家,你心情好时,对我也特别温柔,我怎么可以不好好辜受这项身为男友的福利呢?”
“你的算盘打得真精啊,曹先生。”她瞋他一眼,他轻笑,曹爷爷的大嗓门又在屋内响起来。
“喂,你们真的不结婚吗?反正我们两老计划得差不多了,你们就这样顺便把婚结了不是挺好吗?”
见夏香芷听得困惑,曹亚劭解释。“阿仲那个大嘴巴,今天听到我们的对话,回家后全都讲了,所以你妈妈和我老爸,都以为我们真的要结婚了。”他轻咳一声。“其实我原本以为是你故意说出去的。”
他以为她想藉此逼婚?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赶紧谄媚。“当然我马上明白这个想法不对,你最坦荡正直了,才不会来这一套,不过,我们早晚会结婚,既然旁人帮忙计划周全了,我们就顺水推舟把婚结了,好像也不坏?”
“你是认真的吗?”在玫瑰动人的芬芳里,她怦怦心跳。
“我们正是适婚年龄,感情稳定,双方家人也处得很好,从各种客观条件来说,你不觉得我们很适合彼此吗?”
刚开始是开玩笑,但越是分析,他渐渐认真起来。
田馨妮或许会是他感情上的永恒理想,无人可以取代,但她当真回头来找他,他不会接受,她摇摆不定的态度着实伤害了他,今天那番试探而轻佻的言语,他其实感到一丝厌恶,而相比之下,夏香芷单纯的感情更令他心动。
她唤醒他最初的感动,不要心机,真挚专一地喜欢一个人,那纯净而醉心的美好感觉,与她的婚姻或许会缺少激/情,又何妨?现在的他更希望稳定与忠贞。
与她结婚,最初只是对未来的理智规划,如今,他真的有了向往的念头。
夏香芷怔愣,他在讲什么?什么客观条件?他当这是商业谈判,还是科学实验?“你的重点是什么?”
“呃,重点是——我们很适合,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可以试着考虑婚姻,既然我们的父母都很期待,就顺着他们的意思”他的声音逐渐消逝,他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的表情越来越麻木,纤细眉间越皱越紧?
“你自己的意思呢?”结婚,意味他成为她的夫婿、她成为他的妻子,对于将和自己一生相属的伴侣,为什么他净是在提别人的意见?
“我无所谓。”他诚实地耸肩,浑然不觉这四字重伤了她。“既然早晚都要走入婚姻,早点结了也不错,其实,要是现在和我交往的是别的女人,我根本不会想结婚,因为是熟悉的你,我才想这么多。”既然缺乏热情,他考虑的重点都很务实,他对婚姻的要求只剩下顺遂与安定。
所以他选她的理由是恋旧,旧衣穿着舒服,熟路比较好走,她唯一和别的女人不同之处,只是他习惯了她,他出于尝试而接纳她的感情,现在又因为被怂恿而考虑婚姻,他对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情意?
“你爱我吗?”
“当然。”
她没有忽略他些微的迟疑,贝齿黯然咬紧。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你。”
而她却听出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他心里永远有一块禁地,她无能为力,还能怎么办?他求婚了,他愿意给她最重要的承诺,她难道还不能知足?
“现在除了你,我不想任何女人。”他竭力保证,内心却懊悔极了,好端端聊天不是很好吗?他何必提这些?
她不应声,垂首望着怀里的白玫瑰,仿佛陷入某种脆弱的思绪中。
“小箱子?”他语气轻快,试着调和气氛。“嘿,你不想就大方拒绝嘛,我又不会拿刀逼你,也不会从此不理你——好啦,既然你不想讲,那不讲这个了”他终于发现她泪光莹然,惊愕地噤声。这显然不是感动的眼泪。
她为什么哭?他不明白,但望着她的泪光,却隐约意会到某种哀伤深沉的情绪。
“喜欢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他轻声问。
这一问,她哭了,泪水淌落两腮,滴湿了玫瑰花瓣,仿佛玫瑰陪她垂下晶莹的眼泪,她无声地啜泣。
“对不起。”他慌了,手足无措,想拭去她泪水,她却避开,他不敢造次。
“对不起。我不问了,你别哭”他笨拙地哄她,她的眼泪教他心疼如绞。“拜托别哭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哭?你要我做什么?”
她要什么?她泪水颤然,呼吸紊乱。“我只是很想听你说你是真心想要我,你爱我,所以求婚,不是考虑什么条件,也不是因为家人鼓吹。”
他凛容,懂了,庄重地握住她手。“是我错了,对不起——希望我是最后一次,对你说这三个字,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伤心,我愿意接收你所有的烦恼,给你所有的喜悦,往后,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好的都是弥的,坏的都是我的,我能给你的或许不多,但我保证给你全部,从身体以至心灵,对你绝无保留,绝对忠诚,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默默听着,眼泪渐止,抬头瞧他,神色罕见地有丝倨傲,含泪明眸宛如钻石,闪烁着光辉。
“我考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