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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费远城应张浩之邀,星期天晚上去了“卡萨布兰卡夜总会”这个舞厅原来属于青田帮,现在归永龙帮。名为张浩之邀,实为陈娜之意。这个小太妹对于感情之事从来都像量衣料的木尺直来直去,前些日子已有表白了,现在是趁热打铁,有必要巩固巩固。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费远城并未拒绝她,正式成了陈娜的第三任男友。据说她的前两次都没撑两个月就散伙了。因此她要费远城允诺至少要熬过两个月,定下举世罕见的两月之盟。远城以为是在说笑,没当真,胡口应付,嬉笑过去了。
和他们在一起日子久了,费远城玩散了心,沉迷于张浩他们的潇洒生活,日渐无心向学了,以至于本来就不理想的成绩每况日下,就像矮子又瘸了腿。
邹晓志时常劝他别忘了做学生是干什么来的,他竟如此应答:“尽学些没用的东西,不就比街上摆摊卖苹果的多会几个题目吗?有屁用!”
“可是卖苹果的还不会这几题呢!”
“不会可耻吗?一道题能换他一斤苹果吗,要是能,我解一百道给他,干脆让他卷铺盖走人,省得影响市容!”
“你不想考东南大学了?要是想上,多会几个题目还是有用的!”
费远城刚才还理直气壮得像斗牛,一听见晓志提及东南大学,立刻心虚得像斗败的公鸡,但仍要为自己圆场:“我宁可不去东南大学也不愿虐待自己。人应当有真凭实学,要的是能力,不是空头理论!能力也不仅仅是解题的机械照套能力,这些是试卷所考察不出来的。考试能考察得出的尽是些固定了的题目,只是在搞形式主义。我前些日子梦见以后的大学不考这么多东西,每个人都可以去上,那样多好,想学什么就听什么课,也不用泡题应付考试,尽可以学你感兴趣的东西或是足以用来谋生、立足社会的本领!”他企图用美好的幻想来掩饰内心的空虚。
“我看你脑子有毛病,而且病得不轻!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省省吧,我不和你掰了!”
晓志气得欲走,却又被远城拉了住:“是兄弟的就帮个忙,替我补补数理化,我现在三门加起才来刚够及格。
“你不是不愿意学这些破玩意儿的吗,现在怎么又要学了?”晓志倒摆起架子,神气起来,露出落井下石者的独门奸笑。
“那些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后悔了!”
“哟,什么时候改邪归正的,也不请客吃饭放鞭炮庆祝庆祝?”
“就在刚才,你提到东南大学的时候。凭现在这破成绩还想考东南,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曾当刘佳的面发暗誓要考这个大学的,怎么就给忘了,现在才想起!”邹晓志正要笑,费远城又接着说:“我还和张咪有约定,东南大学见面呢!”
“张咪?”晓志想了想“就是捡到你的漂流瓶的那个?”
远城忙点头:“对对,她不仅是我的好朋友,而且算得上我的老师。虽然她也还是个学生,但没有一个老师比她给我的帮助更大,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可是我写了三封信去她一封也没回,我们中断联系有半年了。”
“既然她那么热心地关心你,为什么不回信?要么是她不愿和你这样的差生来往,要么就是信在路上出了问题。她是哪个学校的?”
“一中的,怎么啦?”
“我有个同学也在一中,他说一中的老师个个喜欢扣学生的信,有的甚至还拆看呢!”
“完蛋,越想越上谱!我从前都是寄到她家里的,很快就有回信,后来她说星期六日也很难放假在家,让我寄去学校,开始也许是老师客气,可上回的那三封信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一定是这样的。反正也没什么大事非得跟她联系,我劝劝你忙忙功课,等放了假再和她破镜重圆。”
费远城给了他一脑勺:“去你的,什么破镜重圆!重新取得联系罢了。”
“一码事!”
“不说这个,反正你得帮我补功课!”
“幸亏你回头早,现在也许还来得及,我就只好委屈一阶段了!”
就在期末考试前的一天晚上,老陈拿着一摞信件进了教室。他先是说了一些抱歉之类的话,企图勒令学生原谅他的专断行为,但力气白费,没人会真正接受他的歉意的,但为了得到自己的信,又没一个敢于口心如一的。
张咪的来信也在其中。这封信足足迟到了两个月,好像把一块石头扔到天上,吃了饭洗完澡又睡一觉回来,石块才落下来。
一看那邮戳,是一个月前的,示意老陈替他免费保存了一个月,远城整个心地后悔曾经对张咪在责怪,倒觉得老陈吃力不讨好。
他把手中的书本扔到一边,迫不及待地拆信:
你的三封信我都收到了,很抱歉这么迟才给你回信
知道为什么这么迟才回信吗?说来真气人!信被班主任给
扣了,同学去办公室偷信顺便帮我给带来了
原来这封信有如此坎坷的经历,那边被判无期徒刑刚一个月就越狱而出,到这边又刑事拘留了一个月,这一来一回整误了两个月。这就像混乱年代有不光彩政治身份的人,去哪儿都不方便。
你的情况我认为最好的解决途径是依靠学校,千万要
冷静,不可以一时冲动。他们横行霸道的确可恶,他们欺
负你,你有理,但如果你一时气愤不顾后果找人揍他们一
顿,那时你的理也就没了,而且麻烦事也来了
以上是我的个人看法,执行权在你手里,好自为之
可惜这信是来迟了,要是能即时收到,按照费远城一贯都能够听从张咪意见的习惯来看,恐怕就不会有那种令人尴尬的结果了。他差点就要跳起来大骂老师扣信是多么可耻、违背道德且误他大事的行为,但他没有足够的胆量,正如陈娜说的,读书把胆子都读小了,于情于法,他们是可以指责的。
也不知道你的成绩如何,应该还好吧。记着做学生该
做的是什么,不要失去方向,只要做到这点,我对你就完
全放心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择友要慎重。祝事事顺
心、考试顺利。
事实上张咪的意见是正确的,费远城不是不听她的话,而是没能听到,至于成绩,他自知有愧;至于学习态度,幸亏半个月前的翻然悔悟,现在已经更加坚定了;至于择友,与张浩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陈娜虽隔三差五地来找,但能躲就躲开了,躲不掉的也就虚与应付过去了,死党邹晓志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埋头苦干者;至于能否事事顺心,有待于继续考察。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费远城的年级名次留在原地,但这于他不能不算胜利。前两次考试都是大退特退,从惯性角度看这相当于急刹车,难度不小,从相对论角度来看,不退步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毕竟正经八百地学习只有几个月。
学生有个共性,就是盼望假期。小学生来者不拒、大小通吃,什么假都盼;初中生不太喜欢寒假,不但短得像兔尾巴,而且还有两三次的返校,没准还挑两天来上课,大堆的作业迫使假期比平时还忙;高中生是最矛盾的,平时学习苦,期待长假,但又惟恐过得空虚,对不住自己,且怕玩忘了以前学过的东西,以至于得了假期也不敢痛快一番,就像有了机遇不敢放开手脚干事业一样可悲。高中生对待假期就是这样,不奢望,若是每天能多睡一个钟头就别无所求了。
这个暑假费远城给自己制订了周详的时间表:无非怎么安排作业,如何学习充实生活,几点起床几点睡觉云云。
但第一个星期他就迷失了这个计划:不是睡觉占了计划中写作业的时间就是看电视占了课外阅读的时间,甚至拉屎占了计划中跑步的时间也成了他断定这个计划不合理而放弃的借口。
闲得无聊,费远城午饭后打算出门溜达溜达打发时间,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林煦,心下完了,又被这娘儿们缠住了。
并非巧遇,林煦是来找他的。
夏日的绿化带郁郁葱葱,有花草垂柳树荫河风来弥补高温犯下的过错。
林煦说:“我有个暑期计划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执行。”
一听“计划”费远城想起自己那个“夭折”的计划,满心不悦,不赖烦地问道:“什么计划?”
“你想体验现实生活吗?”
“你该不是想玩过家家吧,你当妈妈我当爸爸,抱个性别不明的布娃娃当小孩?我可不是小女孩,对那个没兴趣!”
林煦扑哧一笑,弄得费远城倒尴尬起来,她笑说:“我也不是小女孩,对那种游戏也早失去了兴趣。你的理解能力真差得可以!”
“哦?”他满脸不自然“那你说怎么个体验法?”
“不如打工,既可以体验生活又可以赚点钱花,你看呢?”
林煦习惯性地耍起妩媚,费远城被撩得对她的计划来了兴趣:“怎么做,有路子吗,大小姐?”
“这这还不得麻烦你想办法吗,不然我找你干嘛?你随便出个主意,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和你一起去体验生活我就兴奋得不得了!”幸亏石凳牢靠,否则她非仰面朝天。
费远城想笑: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真是可爱。四下望去无人,放肆地挽住她:“我想告诉你,你真可爱。”林煦便撒娇地靠在他肩上,亏得树荫河风的缘故才不致于热出病来。若换成别人费远城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只是林煦之于他很特殊,总有一种亲近感让他难以抗拒。
“我以前倒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我想应该可行的,就怕你太娇,吃不来苦。”
“我行,和你在一起什么苦我都不怕!”
没想到自己竟有给别人当精神支柱的料,费远城骄傲得自我陶醉起来。他想了想说:“我们最好再找一个帮手。”
“这不太方便吧!”她显然不愿意再多一个人。
“什么方便不方便,又不是去谈恋爱!”费远城对他说出那个方案,的确不是两个人干得来的,林煦这才同意:“你说再找谁?”
远城决定带上晓志,林煦常听远城提及邹晓志,有心结识便欣然点头。
这个令林煦一听即赞同的方案是:清洗招牌。
他俩上街去实地考察,欣喜发现,只消抬眼,尽是各式各色的招牌,且无几个是干净的。目前尚未发现专门干这一行的,这就是所谓的市场。只有智者发现这一秘密捷足先登才能抢占市场抓住商机,正是曾经的一个念头使得费远城有了一次当智者的机会。他想起毕其峰曾出于挖苦他说过一句话“你适合做生意”是有先见之明的,第一次对他有所赞同,这叫“胡言千句,必有一真”
远城第二天就开始筹备,印了些名片大小的卡片,上写着“我们是中学生,一方面为体验生活,一方面为勤工俭学,趁暑假出来锻炼自己,希望能得到社会的支持。人要常洗脸,招牌就是店面,让我们为您服务,给您的店洗脸,只须少许报酬,就让您的店面焕然一新以招徕更多顾客。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谢谢您的合作与支持。”背面留了寻呼机号码。
不出一天工夫一切就绪:三轮车、三角梯、大刷小刷等一应清洁用具齐全,邹晓志下午也赶来了。当天稍做分工,整装待发,兴致高涨得以至于集体失眠,好不容易入了睡还异床同梦。
费远城起了个大早,一脚蹬醒正在全神贯注大打呼噜的邹晓志,大叫一声:“起来,开工啦!”邹晓志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呼噜却还惯性地响着。
碧蓝一片、万里晴空,袅袅云丝刚开始泛红,正个蓝玉的颜色也如透了光一般,由浓变薄,渐渐地趋于晶莹。
到了林煦家她正在吃早饭,他们才顿时想起肚子还空着,不仅如此,一兴奋连洗漱也一并忘了,爬起来就蹬了那辆三轮车奔林煦家来了。
林煦把他们给母亲做了介绍,林母比想象中要热情得多,招呼他们坐下还关切地问是否吃过,费远城正要客气地推辞说吃过了,不想晓志的肚子比他的嘴快,抢先“咕”了一声,告诉林母里面空得很。林母眯起眼睛和蔼一笑:“做体力活不吃得饱饱的怎么行,快坐下,我给你们盛粥去。”她盛来两碗粥,说:“我们家小煦娇生惯养,重活肯定都要落到你们肩上,多吃些。”林煦忙娇嗔着反驳母亲对自己的评价。林母又说:“她这次主动要求锻炼真难得,这样也好,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们照顾了——费远城能想出这个主意真不简单。”
林母看着远城喝粥,心里甚是喜欢:“远城中考是全区第一名吧,小煦常提起你,现在亲眼见了,真不错,成绩好,又聪明随和!”她简直把费远城捧成了文武双料状元,那眼神里透着的光和丈母娘初次见女婿无异,吓得费远城忘了自己都没参加中考,只谦虚地应付:“这没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事不说了,我并没又那么优秀!”心想:这个女人比她女儿还令人吃不消。越是和她客气,林母笑得越是卖力,整个脸就像一朵大红花,皱纹正好被利用起来充当花瓣。
邹晓志狼吞虎咽掉两碗粥外加一个馒头,只有费远城懂得养生之道,细嚼慢咽。其实这粥正合他胃口,平时吃得比邹晓志还凶,只因为林母注视的缘故,放不开口舌大吞海喝,唯有假作极有涵养的样子罢了。
远城为缓和这拘谨的气氛插科打诨,对邹晓志说:“我出个联你来对!”邹晓志自诩博见广识无所不通,胸口一拍:“来吧!”远城说:“上联是‘在上是仙’;横披为‘天蓬元帅’,请对出下联!”晓志不假思索:“这也来难我?”脱口道“天蓬元帅不就是猪八戒吗,所以下联是‘在——下——是——猪’!”众人哄笑,林煦把饭都喷了,晓志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上这家伙的当了!”
费远城停住了笑说:“我再问你个问题,你敢不敢答?”晓志见挽回面子的机会来了,忙说:“怎么不敢!你问!”
“天下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
晓志怕再上当,不敢贸然吱声,想了半天也没答案,说:“我不知道!”
“是猪。”远城给出答案。
“为什么?”晓志又中了圈套。
这次是林母最先反应过来:“你刚才问他什么?”晓志才大悟,气愤地说:“你干什么总变着法骂我是猪?是不是昨天被猪肉塞了牙没地方出气,今天就冲我来了,我又没招你惹你!”
费远城假意抱歉说:“开个玩笑嘛。我再问你个问题怎么样,这回保证不转你!”
“真的?那你问吧。”
“熊猫和猪,他们最大的共同愿望是什么?”
“什么?”晓志牢记前车之鉴,干脆不给出答案,反问远城。
“猪脑袋,当然是得到一张彩色照片了,因为他们都是黑白的!”
又是一阵欢笑。费远城戏问晓志:“你有彩色照片吗?”险些招来某某惨案。
天早已亮透,云渐多起来,以高姿态出现在当空。
他们的第一个主顾是个很文雅的男士,是开相馆的,且是个很有深度的人,此深度是指近视镜的深度。正好在他刚开门的时候远城三人踩着三轮车经过,远城问晓志要不要去拍张彩照,晓志没予理睬,远城说:“不拍照也得去,谈生意!”
相馆招牌的白衬色积了灰尘和这个年轻老板的肤色呈相近色,不知是否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黄者面如土灰”之故。
费远城停车吩咐林煦前去洽谈这第一笔生意,正如当今的许多自由劳动者不买老板的帐,林煦借口不好意思,把担子又压回远城肩上。女孩子保持矜持是天经地义的,远城也不勉强她,转对晓志发号施令:“这头炮让女生抢了不太好吧,你去试试,成不成没关系。”
晓志一窘,眼珠一溜,心生一计:“不对。既然是第一屁就一定要放响,不是吗?”这一说法征得远城和林煦的一致赞同“所以为保险起见,你费老板亲自出马才稳妥些,是不是?”赞同的人数减少一半。晓志趁热打铁“那就请费老板给我们做个榜样,一定要成功才行!”于是两人联合把他推下车去。
远城无可推脱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架式宛若大牌明星要开唱,接着又做个深呼吸抱拳提气,这架式是跟晨练的老头老太学来的,据说能使人气血通畅、便秘通畅、万事通畅,这会儿借来一用以保佑马到功成。
他递上一张“名片”接着又罗嗦地解释一通,并不如先前深呼吸时预计的那样通畅,又是手势又是强笑,结果都白搭,那人只顾看卡片,看完冲远城微笑,他以为是被拒绝了,心凉了大半截,正要鸣金收兵,那人开口了:“小伙子啊,现在赚钱不容易,你们这些学生是应该体会体会,才能珍惜读书的机会。好,我支持你们!”远城激动得连声说“谢谢叔叔”弄得那人怪不好意思:“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别这么叫。来干吧,我这招牌是脏了!”
费远城朝晓志和林煦招手欢呼:“旗开得胜,来吧!”
晓志主刷,远城打下手,林煦管瞪眼看,偶尔帮递递东西。而且不是重物,大部分时间是躲在阴凉处闲着。远城挖苦道:“还说不怕吃苦,现在原形毕露了吧,女孩子毕竟还是女孩子,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边站的!”林煦不服气:“我不是也帮递刷子的吗!其余的插不上手呀!”“刚才一桶水还留给我拎!”“我我是怕你闲着闷得慌!”“谢谢大小姐关心!”
足足二十分钟才完工,晓志干得相当认真,慢工出细活,皮肤般的底色又回到原来的乳白,好像黄种人变成的白种人,深暗的红字流出了血色,还“丽人摄影”以与她名分相般配的面目。由此可知为什么女人总不惜时间的宝贵而花大工夫来化妆,女人的靓丽程度与她花在化妆上的时间往往成正比——指的是在其原有姿色的基础上——当然也有例外。
照像师问价,费远城跟他要五块,说是优惠价,林煦抢着说:“您是我们第一个顾客,就免了。”见照像师不肯,她又说:“但我们也不能白忙,就麻烦您替我们介绍几个顾客,您看怎么样?”
“行!”照像师欣然答应“你们明天来我这儿,我给你们介绍几个主顾!”
三人谢过上了路,费远城发着牢骚:“我们幸幸苦苦累半天,你一张嘴五块血汗钱就没了!”他故意把“血汗钱”说得尤为突出,受了压榨般委屈。
“你懂不懂什么叫无形资产?”林煦也有其道理“亏你还自命天才!今天少收五块,明天就能多赚五十!”
邹晓志像是听懂了林煦的意思,深沉地点头道:“林煦说得不错,我知道‘无形资产’这个词,大概就是信誉人缘之类的。”
“我就不知道,要你说!”费远城没给他好声气“她不说我也正准备说那个词呢!”
“这么说是英雄所见略同喽?”
“那还有假!但你算得上英雄吗?”
林煦扑哧一笑:“不知羞,现成话谁不会说”
人忙到天中饥肠辘辘,唾液分泌得异常勤快,邹晓志提议数数半天赚了多少,看够不够中午饭的。
老板不管帐,管家这一要职由林煦担任,一方面考虑管帐人的手是否干净,另一方面女人总比男人要心细、善于持家。第三个原因是两个男生都手忙脚乱地干活分不出功夫管帐,正好林煦闲着,给这差使让她也一起受累。
林煦腰包颇丰,点数入帐,五十有余,三人不禁大叫“欧耶”远城提议吃光喝光作为庆功,晓志举双手双脚赞成,连涎水也探出头来凑热闹,晓志一口将它吞下肚。结果招来林煦的一顿臭骂:“臭美什么,都是败家天才!这可是血汗钱!”她同样突出“血汗钱”三个字“我看着你们受热受苦都心疼这钱,你们居然要吃光喝光!我是总帐会计,我说了算,这钱不许乱花,中午去我家吃,我妈已经准备好了,不会亏待你们的。”
费远城面露难色:“可可我想喝点啤酒。”林煦看穿他的心思,偏不许:“家里也有!”
慑于林煦扼着经济命脉,远城不得不言听计从。
坐上桌发现听林煦的没错,这一桌的丰盛程度是凭那五十块在饭店看看都不行的。
啤酒喝得人心振奋,计划下午大干一场,不料就在他们享用午餐的时候飘来一朵乌云,艰难地遮住了太阳,好似一个先遣队员,继而后援的乌云大部队也赶了来,布满整个天空,设下“倾盆大雨阵”情形仿佛1939年德军袭击波兰,先用几架小飞机来轰炸一番,占领要地,随后势如潮水的地面部队排山倒海而来。“訇”地几响“德军”发出战斗讯号,雨点子弹一般劈头盖脸而下。
本准备大干一场,但老天也准备大干一场,只有迁就着他。下午的计划泡汤,三人无可奈何地躲在屋里摔起“跑得快”但谁都没心情为洗牌“跑得快”也成了“爬得慢”
断断续续“轰炸”到傍晚乌云们才鸣金收住阵势,这一点委实没有德军闪电作战的风范,倒像中国的革命——反复而艰难。三人也随之围着桌子“爬”到傍晚。
此后接二连三地一个星期都有雨,且总在午后到傍晚,和老奶奶们打麻将的规律相同。
终于放了晴,原以为又可以干了,走上街一看,两旁的招牌被数日的大雨冲刷得发亮。费远城认定过两天会脏得一塌糊涂的,宣布继续休战两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前一天的观察发现确实有很多招牌是很脏的。他们来到那家照像馆,老板果然守信,给他们介绍了三桩生意,相当成功。
后来又到了一家私人酒楼,老板肥头大耳、身宽体胖,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开酒店的自己当然要先发福,正如发型师的那撮毛总是最前卫的、搓背的身上搓不出灰来,这算得上最好的广告,但这种逻辑也是有例外的,比如教师在做学生的时候大多不是尖子生,否则也不会走这条路。那老板的模样去顶相扑运动员的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实该给他评个“行业模范”、“餐饮业形象大使”什么的,否则太让人为之不平了。据说他们家的泔水养猪都是顶肥的。
刚说明来意,那肥佬就用炸鞭炮般的声音不耐烦道:“要擦就擦,少罗嗦!”令人不禁联想到李逵:“要杀便杀,少噜唆!”吓得费远城汗毛直竖,怔在那儿。老板又不耐烦了:“还不快点!”又冲进店里朝伙计不耐烦地嚷嚷一气,仿佛就是为不耐烦而生的,他妈也太他妈的了,生下这么个暴躁的东西。
好家伙,这块大招牌收他二十绝不过份,还真像它的主人,不但表面积大,而且油腻得很。花了通常两三倍的工夫才给它洗玩这把澡。老板依旧在屋里四下寻找给他提供不耐烦的机会的人或事,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似乎那块大招牌不是他的,拆了也不关他事。远城和晓志进去讨劳酬,那“形象大使”却不知何来地说要砸断他们的腿,仍是那副不耐烦的声气,然后就骑着破旧的摩托走了。
“真他妈的见鬼,我就不信这个邪!”远城拨通张浩手机。
不出十分钟,张浩带着四兄弟到了。
了解情况后张浩笑了笑:“你们真会玩,现在赚钱不容易的。”又说:“这酒楼是青田帮的人开的,正好正好,午饭有着落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过一道菜!”
“什么?”
“霸王羹!”
“啊?”
“走,进去,带你们尝尝!”
“对,不然不解恨!”费远城和邹晓志都赞同这一报复方案,惟独林煦迟疑住了,不敢跟进来,远城拍了她的肩才如梦初醒,又被他拉进了屋。
张浩尽点贵的菜,一顿吃了两个钟头。
“走人!这一顿至少有五百块,够本了,哈哈,不过瘾明天再来,怎么样!”张浩走在最前面,没理会拿着帐单的伙计。路过厅堂时那老板正好回来了,张浩说道:“你忙!我们走了!”
肥老板并非空长一身肥膘,他自然认得张浩等人,再看费远城三个也在列,又见伙计为难地跟在后头,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了,自以为可以搞定,拦住去路,说话也极不客气:“到我这里来白吃?小心我踩平你们永龙帮,小瘪三!”
话音未落,距他较近的四毛飞起一脚踹在小腹上让他表演滚肉球。其他三人一哄而上围踢一阵,将陈列烟酒的柜台掀翻后扬长去了。
出了这事,他们的生意肯定是没法做下去了。这档收入不匪的活计只惜命短,前后加起来的工作时不过才一天。话说回来,即便没此事也干不下去了,一看日历,明天就是8月1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要返校补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