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救死扶伤

秋月春风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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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敬廷伸手探了探陆昱霖的鼻息,还一息尚存,他又望了望陆昱霖的身上,全是一道道横七竖八密布的鞭痕;用手摸了摸他的手足,发现右腿胫骨已经骨折;双肩的烙印下露出了隐隐约约的锁骨;左手手背肿胀高耸着,五个手指上都插着钢钉,有的指甲脱落,有的指甲外翻,整只左手血肉模糊,肿得已不成形了,小臂也红肿粗壮,两只手腕已经被铁环磨得鲜血淋淋。

    望着陆昱霖那不忍直视的惨状,谭敬廷的眼泪抑制不住簌簌往下掉。

    “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他打残吗?你们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谭敬廷朝阿强和阿龙吼叫起来。

    “处长,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小子太不识抬举了,软硬不吃,站长不是急着要口供嘛,所以,我们就下手重了些。”阿强挠挠头向谭敬廷解释。

    “那口供呢?口供在哪儿?告诉你们,要是陆昱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到庞部长那儿自裁去吧。”谭敬廷怒不可遏,冲着阿强和阿龙咆哮起来:“一群蠢猪,还不赶快送医院?”

    谭敬廷咬牙切齿,目光里露出一股杀气,令阿强和阿龙心里一颤,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谭敬廷发这么大的火。

    “是,处长。”阿强连忙招呼打手把陆昱霖抬出去。

    陆昱霖被抬出了审讯室,抬进了囚车,囚车呼啸着朝着附近的圣玛丽医院驶去

    陆昱霖被推进外科病房,阿龙连忙叫来了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马克?威廉。

    “洋大夫,你快过来,快给我们的这位犯人处理一下。”阿龙拉着马克的胳膊朝病房走去。

    马克医生走了过去,他看见病床上躺在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的病人时,不禁吃惊地叫了起来:“oh,mygod,这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你少大呼小叫的,快点给他治伤,他要是有个好歹,你和你这家医院全玩完。”阿强蛮横地恐吓马克医生。

    “你们这样做,上帝会惩罚你们的。”马克怒视着阿强。

    “少啰嗦,治不好,我先让你去见上帝。”阿强掏出手枪对着马克的脑袋。

    马克见阿强凶神恶煞地拿手枪指着自己,心里便知晓几分了。

    马克用手指把阿强顶住他脑门上的手枪朝旁边推了推:“小心手枪走火,要是我现在就去见上帝了,就没有人帮你们医治这个犯人了,请两位让一下,让我给这位病人做个检查。”

    马克走近病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个病人就是曾经跟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欧阳锐,心里不禁猛地一怔,没想到那个曾经活力四射,意气奋发的年轻人竟然会遭受到了如此非人的折磨,怜悯之余更多的是敬重。

    马克跟陆昱霖打过几次交道,他对这个英俊的中国年轻人深感钦佩,曾经帮助过他几次度过难关,马克很想跟这个中国人交朋友,只是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情,见面次数并不多。

    马克想要解开陆昱霖身上的那件被鲜血染红的衬衣,无奈衬衣已经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了,他吩咐护士取来剪刀,一点一点地剪开了衬衣和外裤,眼前的陆昱霖像个血人一般,身上除了一些陈旧的刀伤和枪伤之外,布满了各种新的伤口,有鞭伤,有烙印,有断骨,有血痕,左手手指上还插满钢钉。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如此众多的伤口集中在一块,可以想象所承受的痛苦有多大。

    “请两位出去一下,我要给伤者清洗伤口。”马克抬起头来,愤懑地望着阿强和阿龙,他清楚,陆昱霖身上的刑伤一定是这两个人的“杰作”。

    “我们要看着你弄。否则要是有个闪失,我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阿强坚持要在一旁监督。

    “好吧,随你们的便。”马克横了阿强和阿龙一眼,吩咐护士去准备药品。

    护士把药品取来,马克先给陆昱霖注射了一支吗啡。然后开始用碘酒棉球擦拭前胸和腹部的鞭伤伤口。那些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皮开肉绽,又红又肿,有的伤口很深,已伤及肌肉,好在伤口还没发炎,马克给每个伤口上了消炎药,再用纱布绑住。然后他让小护士把陆昱霖扶起,把后背以及脖颈,手臂上的鞭伤再处理一遍。

    马克看了看陆昱霖已露出白骨的肩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镊子轻轻地撕去陆昱霖肩上焦黑的皮肉,每一次撕扯,昏迷中的陆昱霖都会眉头紧蹙,嘴角抽动,甚至颤抖。马克给陆昱霖上了药,吩咐护士给把肩部包扎起来。

    接着,马克又开始处理右腿胫骨骨折伤口,他让护士取来石膏,把断骨固定住,绑上了绷带。

    接下来,他要处理最难解决的左手伤口了。他要把这些钢钉从陆昱霖的手指中拔出,可这意味着陆昱霖又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就算是打了吗啡,这种痛苦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而且,就算是取出来,手指的功能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态,很多弯曲手指的动作一定会受阻。可要是不取出来,那这只手真的是废了。马克有点左右为难。

    “我想问一下,这钢钉要不要取出来?”马克望着这两位始作俑者。

    “当然要取出来了。”阿龙忙不迭地回答马克。

    “可伤者可能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他现在已经非常非常虚弱了。”马克说的是事实,陆昱霖的呼吸很微弱。

    “你给他多打几支吗啡不就行了?”

    “这吗啡的剂量是有控制的,不能多打。而且就算是打了麻药,这拔钢钉的过程还是十分痛苦的。”

    “哪来这么多讲究,就这么拔,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阿强夺过马克手上的钳子就要去拔钢钉。

    “不不不,还是我来,还是我自己来。”马克见阿强要鲁莽行事,吓得连忙把钳子夺了回来。

    马克担心陆昱霖身体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便再给陆昱霖注射了一点小剂量的麻药,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陆昱霖的左手,他怕陆昱霖挣扎,让护士抓住陆昱霖的手臂,但小护士却害怕,不敢上前。

    “大夫,你拔吧。”不知什么时候,陆昱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气若游丝般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马克点了点头,用钳子夹住中指的钢钉,用力往外一拉,钢钉连皮带肉被拔了出来,陆昱霖把头往后一仰,发出一声惨叫,又昏死过去。

    马克连忙止住,他翻了翻陆昱霖的眼皮,看看瞳孔是否放大,又拿起听筒听了听陆昱霖的心脏,松了口气。然后上了消炎药,用纱布把中指包扎起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不能再拔了,否则他会被活活痛死的。”马克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钳子上的这颗血淋淋的钢钉:“他需要在这里继续住院治疗。”

    “要住多久?”

    “至少一周时间。”

    阿强和阿龙对视了一下,又望了望昏死的陆昱霖:“你呆在这儿,我先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阿强把医院情况向谭敬廷汇报了一下。

    “按医生的意思做。”谭敬廷斩钉截铁地给阿强下命令:“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陆昱霖活着。”

    “可是,处长,要是这几天还没有口供的话,站长是否会怪罪下来?”阿强还有些犹豫不决。

    “陆昱霖现在这个样子能问出口供吗?你必须首先确保陆昱霖活着。”谭敬廷语气坚决,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不要干扰医生的治疗,听懂了吗?”

    “是,处长。”

    阿强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朱弘达办公室的电话。

    “站长吗?我是阿强,那个陆昱霖已经被送到圣玛丽医院了,谭处长的意思是完全按照按医生的意思办,医生说要住院几天就几天。”

    “现在这个陆昱霖的情况怎么样?”

    朱弘达也担心陆昱霖出什么意外,毕竟这是目前唯一一条能抓捕徐明峰的线索,况且庞天玺对陆昱霖很重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上面一定会拿他是问。

    “昏迷着,一时半会醒不了。”

    “那医生说需要住院几天?”

    “一星期。”

    “一星期?开什么玩笑?一星期之后,徐明峰早就来上海了,不行,只要陆昱霖清醒了就押解回来。不过,先要确保医生对陆昱霖的救治,我要的是一个活着的陆昱霖,你明白了吗?”

    朱弘达不能让陆昱霖就这么死了,他身上还有许多机密没有挖出来呢。

    “是,我明白了,站长。”

    阿强回到病房:“洋大夫,就先按你的意思做,今天就这样吧,阿龙,你今晚守在这儿,我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好的,强哥。”

    阿强又转向马克:“那洋大夫,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些钢钉全拔出来?”

    “这要根据伤者的身体情况而定,如果康复快的话,可以过三天再处理。不过,他太虚弱了,就目前情况来看,不发生感染,能保住这条命就算是上帝保佑了。”

    “三天?不行,我只能给你四十八小时,而且你必须确保他活着,是必须,听明白了吗?”

    马克点了点头,嘴里嘟哝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阿强瞪了马克一眼,匆匆离开。

    马克等阿强走后,连忙嘱咐护士:“苏菲,这个人失血太多,你马上给他验个血,准备给他输血。”

    “好的。”苏菲立马给陆昱霖验了血。

    “马克医生,他是a型血。”

    “你马上去血库领一份a型血浆。另外,马上给他注射盘尼西林和葡萄糖。”马克当机立断。

    “马克医生,盘尼西林没多少了,其他病人也等着用呢。”苏菲迟疑不前。

    “先给这位先生注射,我会去黑市想想办法。”马克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吩咐苏菲。

    “好的,我这就去。”苏菲转身去血库了。

    不一会儿,苏菲急匆匆地跑进病房:“马克医生,血浆已经用完了。”

    “用完了?”马克连忙撸起袖子:“来,苏菲,抽我的血,我也是a型血。”

    “马克医生,这”苏菲站在那儿犹豫不决。

    “苏菲,别磨磨蹭蹭,抓紧时间。”

    苏菲见马克态度坚决,也就不再犹豫,连忙开始拿针管从马克手臂上进行抽血。

    马克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进陆昱霖的体内,他那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

    晚上,谭敬廷来到了医院,名为监查,实为探望陆昱霖。

    正在病房外打瞌睡的阿龙见谭敬廷来了,连忙起身。谭敬廷示意阿龙坐下,继续休息,自己则走进病房。

    陆昱霖还处于昏迷之中。谭敬廷就坐在陆昱霖的病床旁,呆呆地望着这位曾经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回想起当年一起在军校里,在十九路军的点点滴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望着陆昱霖紧闭的双目,惨白的脸色,嘴上全是血泡和血痕,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鞭痕,这鞭痕在这张英俊的脸庞上显得尤为刺眼;白皙的脖颈上也有好几处鞭痕,红肿凸起;上半身几乎全被绷带包裹着,那肩头的纱布处还隐隐透出焦黑色;那条断腿上绑着石膏;而陆昱霖的左手,还有四根手指上插着钢钉,那只纤细红润的手曾经拿过枪,投过弹,弹过钢琴,打过篮球,掰过手腕,而现在这只左手血肉模糊,红肿粗壮,皮开筋断,惨不忍睹。

    谭敬廷把脸埋在手掌里,失声痛哭起来,是他亲自下令逮捕自己的好兄弟,亲手把自己的好兄弟推入了阿鼻地狱,让他惨遭非人的折磨,他感到自己罪不可恕,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