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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无耻？你爸更无耻！是他开发了叶菲，我不过是享受了点剩余价值而已！”林晓苍甩门而去。
一连几天，林晓苍回家就吵，吵完就扬长而去；空荡荡的房子里似乎一下子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刘颖坐下来，一个人喝酒；醉了，累了，乏了，就钻到被窝里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股热流滴到我脸上，我知道那是刘颖的泪。我无法给她安慰，因为我只是一只玩具熊，仅此而已。
下午宋瑜来了，重复了上次带给刘颖的坏消息，说是看见林晓苍和叶菲搂抱着钻进一辆车里。
刘颖淡定地说：“我的心麻木了，只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叶菲抢走了我的父亲，现在又来抢我的丈夫！”歇了口气，刘颖又说：“宋瑜，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叶菲做了我爸的情妇，现在又成了我的情敌。紫桐远在美国；现在，就你还能陪我说句知心话！”
宋瑜递过块纸巾，说道：“想想大学时我们几个人好得亲姐妹似的，谁想现在竟成了这样。早知如此，还不如天各一方呢！像紫桐，远得不见踪影，总也还留个念想。”
刘颖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说：“宋瑜，你知不知道我要疯了！现在，我只想杀人，只想把林晓苍和叶菲千刀万剐！”
宋瑜握紧了刘颖的手，劝道：“别想傻事啊！为那么对狗男女，值吗？再说，你才26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看我，不还是一朵等爱的玫瑰吗！”
刘颖摇了摇头：“我没有人生了，我的人生已经被林晓苍和叶菲毁了！我爸在那次车祸中走了，公司又在林晓苍手上；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刘颖是玉峰太阳能有限公司刘总的独生女儿，林晓苍算是上门女婿。刘颖和林晓苍结婚后，林晓苍一直帮着刘总打理公司。叶菲通过刘颖，做了刘总的秘书，后来和刘总关系暧昧；为此，刘颖很是苦恼。去年九月，在去广州的路上，刘总出了车祸，临死前立下遗嘱，公司归女儿女婿共同拥有。后来林晓苍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我们两个还用得着分那么清吗？”刘颖感动于林晓苍的爱，除了房产、一小部分存款和股票上的投资外，公司和其它存款都注在了林晓苍名下。现在，刘颖发现了林晓苍和叶菲的事，一下子觉得天塌下来了。她吵，她闹，她在路上堵截叶菲，她要求林晓苍立即撤掉叶菲的秘书职务，甚至将叶菲逐出公司。开始，林晓苍还哄着她，说和叶菲只是工作上的关系。闹腾久了，林晓苍越来越觉得刘颖像个泼妇，倒只有叶菲才能理解他，给他温暖，索性和刘颖撕破了脸皮，一句好话也不愿说了。
宋瑜知道刘颖的苦，可还是劝她：“叶菲不过是个贱女人，给林晓苍点时间，相信他会回到你身边的！”
刘颖不说话，眼神茫然地望着墙上的婚纱照发呆。才半年的时间，为什么自己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就搅碎了她的家庭。
“我忍不下！”刘颖幽幽地说“你知道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想想他们背着我在干什么，我的头就要炸掉。”
宋瑜的手机响了，单位要进行节目彩排，宋瑜匆匆走了。
（二）
空荡的房子又恢复了宁静。刘颖偎在沙发里，脸贴在我的胸脯上，我感觉像是抱了把干柴。一下午的时间极度空虚地溜走了。
晚上8点，林晓苍回到家里，打开房门，倒了杯水，坐在刘颖的对面。
战争就要爆发了，我嗅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林晓苍率先打破了僵局：“你还没吃饭？”
刘颖不语。
“你吃过饭了吗？”林晓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刘颖还是一声不吭。
“你到底吃饭了没有？”林晓苍提高了语气。
刘颖坐起，咬牙切齿地说：“你管我干啥？去陪你的叶菲吧！我不想看见你！”
林晓苍很不耐烦地说：“你还有完没完？你这样蛮不讲理有用吗？”
“没用！我知道没用！你的心已经被叶菲这小狐狸精吃了！”
林晓苍一拍沙发：“不要再提叶菲！我告诉过你，你没长耳朵！”
刘颖倏地站起，抓住我的两腿，用力往林晓苍身上砸去。林晓苍一把将我夺过，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眼前金星直冒，恍惚中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斥责声、辱骂声一起涌来。最后，我听见林晓苍一字一顿地说：“神经病！”接着嘭的一声，林晓苍走了。
我躺在地上，刘颖缩进沙发里啜泣。呜咽声凄凉了整个房间。
宋瑜打电话来，说是碰见了林晓苍，没劝住，林晓苍找叶菲去了。
宋瑜打叶菲的手机，关机；打林晓苍的，关机。刘颖一松手，手机落到我身边的地上。
地上很凉爽，我想静一静，理一下最近发生的一切。
（三）
接连三天，林晓苍都没有回家。
我被捡起来了，刘颖不停地吻着我，向我道歉，样子幼稚的像个孩子。
窗子被推开了，一缕略带腥味的风扑进来，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气息。离这儿不远处有几家海鲜店，风是从那儿吹过来的。
我身上的裂痕修补好了，刘颖正在一点点地梳理我的绒毛。我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抬眼发现刘颖的眼圈青得有些吓人。
宋瑜来了，帮刘颖收拾了房间，做了饭；然后，和刘颖坐在了饭桌前。
刘颖说她真的放弃了，一切的一切，甚至生命。
宋瑜微笑着说：“现在就说放弃太早了，你不是常说‘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美’吗？还记得大三时那场比赛，就我们四个人，紫桐弃权，我最早认输，接着是叶菲，你笑到了最后。”
刘颖叹了口气：“学生时代的闹剧，想想多么可笑啊！那次，我把你和叶菲逼到了绝境。”
“不错，那次你赢了，你的幸福婚姻也赢了我们，可你一定就是我们三个中笑到最后的那朵玫瑰吗？”宋瑜喝了口水，又说：“看来这次叶菲要笑到最后了！其实无所谓，不就一林晓苍吗？大街上伸手就能抓到！”
刘颖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谁啊！我是刘颖！刘颖的婚姻能允许失败吗？我不会让叶菲笑到最后的，我要让林晓苍永远活在内疚中！”
宋瑜说你还是改不了，人生苦短，像你这样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刘颖点了点头：“从叶菲闯入我生活的那天起，我的人生乐趣就消失了。”
宋瑜说人应该像大海，风平浪静也好，汹涌澎湃也罢，但要学会掌控自己。否则，只有毁灭！
刘颖谢了宋瑜，说叶菲是持着匕首和你拥抱，哪里还是朋友，哪里还是朋友啊！刘颖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宋瑜拍打着刘颖的肩膀，说不是还有我吗！不是还有我吗！
风从窗口泄进来，一阵猛似一阵；天边，黑云拥拥挤挤地堆上来。
宋瑜走了，说是看样子要下大雨，而这样的夜晚，最容易出事。
临出门，宋瑜又补充道：“不要多想，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们那些老同学没人会笑话你的！”
大雨果真下起来了，扯天扯地，玻璃窗上起了一片噼噼啪啪的响声。刘颖起身关了窗子。
（四）
楼下有汽车喇叭声，刘颖走到窗前，又退回来，林晓苍没有回来。
10点了，刘颖停止了来回走动，坐在窗前，嘴里自言自语：我成了笑柄了！一直追求完美的刘颖婚姻竟是这个样子！叶菲是赢家，她有理由哈哈大笑。那些老同学，谁不笑话我这个弃妇，这个被叶菲夺了男人的可怜虫呢！宋瑜呢，她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不是也在笑我呢？她为什么提起那次比赛呢？（那是学校组织的全校最美女大学生比赛，每班推荐一人，班里四名候选人除紫桐弃权外，叶菲、刘颖、宋瑜竞选一个名额。竞选演讲中，刘颖信心满满地说：“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美，我相信我是笑到最后的人！”果真，刘颖笑到了最后。）
这样漆黑的夜晚，人为什么要活着呢？生命的起点是不是就这样黑暗呢？林晓苍是不会回来了，爸爸妈妈又都不在了，自己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啊！
刘颖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写留言。
她先给林晓苍写，因为林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写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抛弃过，可是你却抛弃了我。你的欲望像大海，而我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你把爱给了叶菲，就像在我心上捅了一刀！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不会！我的诅咒是一条带血的绳索，永远缠绕在你们身上”
她又给叶菲写：“你不是我的朋友，也不配做我的朋友！你和上学时代一样，总喜欢拣别人的剩饭吃。你今天怎么得到的，明天还将怎么失去！”
她不给紫桐写了，因为紫桐换了工作，最近没有联系。
她接下来写给宋瑜：“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你，我连今天都坚持不了！我走了，我不会成为别人笑柄的！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你一定要接受！因为除了你，我再没有亲人了！”
最后她立下了遗嘱，她将名下的存款、股票、房子统统留给了宋瑜。
12点了，窗外雨小了些。刘颖倒了酒，坐下来，仰头，一饮而进。
刘颖拥我入怀，像抱着她最初的恋人。她抚摸着我的脸颊，啜泣着说：“熊熊，没人要我们了！你会陪着我吗？我们一起到另一个世界看看好吗？”我心头一阵紧张，觉得宋瑜说的容易发生的事就要来了。
刘颖取下了结婚照，剪下了林晓苍的头像，一点点的“林晓苍”在刘颖手中成了遍地碎屑。
刘颖找出她的新娘服装，还有林晓苍最初送她的手镯、项链。
梳妆好了，刘颖站在壁镜前，转了个身，回头问我：“熊熊，我是不是世上最美的新娘？”然后，抱着我爬上了窗台，纵身跳下。
我们在飞吗？风声、雨声和远处偶尔的汽车喇叭声透过身体，击打在我的心上。
飞翔！飞翔啊！刘颖像只火红的蜻蜓，带着我飞翔。可是，她没有飞起来，她的翅膀被雨无情地打湿了。落地的刹那，刘颖一下子瘫了，我被抛了出去。
地上一片冰冷，我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看见一朵盛开的带血的玫瑰，耳边传来刘颖轻轻的吟唱。
（五）
天亮了，四周聚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刘颖一动不动地躺着；脸，白得像一张纸。
警察来了，忙活了半天，照片拍了不少。
林晓苍来了，嚎啕着，托起了刘颖的脸。刘颖舒展着身子，像极了一片骤雨中凋谢的花瓣。
我躺在污水里，一只只脚在我身上踩来踩去。
没人理我，我只是一只小小的玩具熊而已。只是我的脖子上嵌着刘颖二字，是热恋中的林晓苍送给刘颖的。
宋瑜也赶来了，她眼圈红红的，握紧了刘颖白白的小手。
像退潮一样，人群很快散去了，空旷的地上，只有我静静地躺着。
太阳出来了，暖暖地照在身上，我感觉所有的毛孔在一阵阵发烫。
下午，一位领着孙子拾荒的老奶奶看见了我，费力地把我放进她的垃圾袋里，漆黑一下子笼罩了我。
后来，我成了她孙子的最好玩伴。
有时，小家伙会缠着奶奶：“奶奶你看，熊脖子上还有字呢！”
奶奶擦擦昏花的眼，看上半天，说：“管它有没有字，反正，它是我乖孙子的！”
小家伙咯咯地笑，然后就开始挠我的痒痒。
（六）
慢慢地，我的心情好了起来。
从本地的电视新闻中，我了解到：林晓苍厚葬了妻子，宋瑜接受了刘颖的遗产，玉峰太阳能有限公司秘书叶菲神秘蒸发。
三个月后的一天，孩子抱着我出去玩，不觉间走到了当初刘颖带我纵身跳下的地方，那儿聚集了成片的男男女女。彩虹门、红地毯、鲜花、礼炮，这一切都说明这儿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正在出神，孩子使劲拧了我一把，说：“大熊，快看新郎新娘！”
我睁大好奇的双眼，不想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庞：新郎是林晓苍，而新娘竟是宋瑜。新郎新娘脸上甜蜜的微笑让我一下子愤怒起来。
难道宋瑜就是那朵笑到最后的玫瑰？
“狗男女！狗男女！我要你们”奇怪，我胸腔里竟然吼出了了刘颖的声音。
天地桌前，新郎新娘幸福地牵手，含情脉脉地对视，喜庆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我在颤抖，胸脯在剧烈的起伏，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终于，随着礼炮的鸣响，我的胸膛轰然炸裂开来，漫天飞舞的绒毛，像一片片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瞬间淹没了新郎新娘的身影。
2012－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