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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吃了豹子胆了！打我儿子？”村长女人闯进了会议室，冲着吴校长走过来，左手插腰间，右手几乎戳到校长的脸上。校长弩弩嘴，眨眨眼，大家知道会议结束了，便走出来。校长站起来，微笑着说：“嫂子呀！有话慢慢说嘛！别发那么大火呀！火大伤身嘛！走，走，到我办公室说去！”女人说着“气死我了！”在后面跟着。校长沏茶递过来说：“嫂子！来喝点水！这天热的！”女人接过来就喝，喝下去又喷出来：“你想烫死我呀！”校长一边拿抹布揩茶几上的水，一边说：“嫂子呀！你慢点喝！水烫！”女人用手擦了一把汗说开了：“今天晌午我儿子回去，脸上有五个血红的指头印，我问是谁打的，光知道哭就是不说，你说气人不气人？唉！我咋生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呀！”校长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你甭管！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马上处理！”接着又严肃起来“我现在就叫班主任调查去！查着之后，咱严厉批评，大会上公开做检查！决不姑息！”“你收起你学校的那一套吧！说的顶屁用呀！叫我说，我非给他个耳光不可！叫他也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校长迟疑了，又重新坐下。“我的嫂子呀！你可是个清楚人，可不能办糊涂事呀！现在的孩子少，多娇呀！宠的宝贝疙瘩似的”“那你说俺那孩子是土坷拉？谁想打就打？”女人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呀！我是说咱好好教育教育，叫他以后不敢算了！”校长连忙解释说。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那不行！我非掰掰他那长牙不可！”“嫂子呀！你看上头，三令五申说不叫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的！小孩子打架，小手打小手还！大人可不敢！打出事怎么办？”“我一老百姓我怕谁？能给我开除地球去！真出事我男人顶着，俺上面可不是没人！”校长沉思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在想办法。“你去呀！赶紧查人去呀！我究竟看看是谁这么长牙！”女人催促着。校长思忖了一阵，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嫂子呀！真对不起！其实，打你儿子的是我儿子，我已批评了他！”女人惊了一下，笑着说：“啊！我说呢！你老护着他！不说了，我回去了。”
下午刚放学，几个教师在校长室闲聊，说起了这件事，大家都说校长足智多谋。校长靠在单人沙发上，悠闲的抽着烟，显的很有风度。他做了总结性的谈话：“我这么一说，她算一点脾气都没了！我们两家是世交，由于工作关系又经常走动，她就是再泼！也没法子了！哈哈！我要敢说是小卫打的，她不去教室打他才怪呢？那还不乱了套了！说正经的，小卫这孩子，真得好好教育教育！坏事老有他！反过来说村长家的儿子也太软弱了，还叫小强呢？”教师们赞不绝口，校长笑着摆摆手。有的还说：“校长咱真当不了，给我也不干，咱没有这脑子眼呀！”班主任感慨说：“一个有问题的学生后面就有一个有问题的家庭！这话真有道理呀！小卫他爸爸是个无赖，刚住监回来！小卫呢，真是要多坏就有多坏！软硬不吃，屡教不改！”校长拉长了腔口说：“老同学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对孩子要多一些耐心嘛！”
正说着校长的儿子溜进来，两手揉着泪眼。校长坐起身，关切的询问：“咋了？受什么委屈了？”教师们也帮着问候。“我没理他，我在校门那儿玩，小强他妈打我一计耳光！呜呜！”孩子话一出口，便哭出声来。校长看着受了不白之冤的儿子，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还真下的去手┄┄她怎么这样呢？她这叫什么人┄┄”校长说不出话来，二拇指不停的朝门外哆嗦。等了一会，校长突然站起来命令道：“老张，你去把小卫给我找来！赶紧去！”“下学了，恐怕找不到他。”“你去吧！我知道他肯定没走！”
小卫被找来了，怯怯的走进办公室。校长早已怒不可扼，上去就是一劈头耳光，嘴里还说：“全都因为你，我叫你打人！”小卫缩着脑袋站着，两手自然的垂下，表情有些不服。班主任训斥说：“你这孩子！平时我怎么教你的！就不学一点好！你┉┉”校长摆摆手，班主任的话咽在肚里。“你们都回去吧！我要跟他单独谈谈！”关上门，校长冷静了许多，亲切的招呼小卫座下，小卫犹豫了一下，将就坐了。“多好的孩子呀！浓眉大眼的！老师为什么要摸你这一下呢？主要是恨铁不成钢呀！我对你严格，是觉得你有前途呀！想叫你悬崖勒马呀！小孩子嘛！是允许犯错误的，关键是要改呀！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今天你别把我当校长，咱们是朋友！有什么委屈你就说，有什么难处你就讲！咱们好好谈谈！”小卫有些感动，想了一会说：“吴校长！您放心！我绝对不跟家人说！以后我改！保证改好！”吴校长沉重的点点头说：“我相信你！”小卫走时吴校长还不忘摸摸他的头。
晚上，几个教师在校长办公室里，看电视说笑。一个光头的中年人踢门进来，指着大家问：“谁是吴校长？”大家愣了，静下来，只有电视还在搞笑。有人小声提示这就是小卫的爸爸。校长起身走过去说：“有什么事呀？慢慢说，火大”耳光很响，重重的打在校长的脸上。教师们“呼啦”围上去，又拉又拽，又推又搡的。小卫的爸爸跳着骂：“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么大一人，你打俺孩子！打吧不说，还打脸！我啥都知道！教师不能打人！我给你说，我儿子现在头疼！你负责给俺瞧！要不咱到教育局说理去！”校长坐在沙发上，拧着眉头，阴着脸，不说一句话。他吆喝了一阵，脾气发够了，被老师们劝走了。
教师们回来，校长在面无表情的看电视，面对尴尬的校长，教师们想解劝两句。一个老教师说：“吴校长！消消火！你说狗咬人一口，人还要咬狗一口不成？别和畜生一般见识！”其他教师也义愤填膺埋怨开了：“这小子，就是他妈的二百五！他连自己的亲爹都敢打！你说他谁不敢打呀！”“当个教师这心呀！真凉透了！咱别的啥办法都没有，以后他儿子就不再管了，位置往后面一调，就不理他！看他爹能怎么着？”“我要是年轻几岁，我饶不了这孙子！真是上岁数了，跟他生不动那气！”校长不出声，只顾投入的看电视。大家觉得无趣，兀自散了，只剩下校长的同学老张。
“我憋了一肚子气！我真想跟他拼了！你看咱教师们，当时都胆小如鼠，过后发牢骚怪劲大！都是‘马后炮’！一群人摁地上给他一顿，看他有啥门儿？”校长深深的吸口烟，叹了一声说：“老同学呀！不说吧！埋怨老师们干啥？人嘛！别把自己老当回事！不就是一个热乎乎的耳光嘛？咱是园丁呀！咱得文明！人家是百姓！社会对老百姓又有多少要求啊！咱一穷教师，要钱你没钱，要权你没权！管住咱的人比大树都多呀！咱斗不过人家的！你再看大形势，媒体不总拿你教师开涮吗？眼镜蛇不就出息你教师的吗？当然，教师中也有少数败类！咱不否认！为什么不看主流呢？上面提出要尊重学生，杜绝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可谁尊重你教师呢？社会更尊重金钱和权利！唉！也怨我，冲动了点，四十多的人了，得改改！”校长又深吸了一口，烟头陡然亮了一下，烟雾朦胧了他的头发。“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他打了我，出了气，不会讹我，也不会告我了，也是坏事变好事呀！”校长的话像在自言自语，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表情木然，冷静而凝重。
老师们仍然很佩服吴校长，他能鸟瞰一切问题。小卫的爸爸没有再说什么，小卫却跑来解释：“校长，我真的没有告诉家人，我敢发誓！”吴校长摸摸他的头说：“过去了，不再提了！你要是能改好，我为你高兴！”
事情过去了，学校又恢复到了从前，教师们还过着和昨天一样循环的日子，校园的几棵垂柳还看似温柔的低着头，铃声还在那一刻焦躁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