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不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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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今天星星真亮,夜空恬静得像个新婚中的少妇,温柔妩媚。如平日一样打开qq“我本无心”的头像在那儿亮着呢,带着墨镜,很酷的样子。

    “我本无心”是我在聊天室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见面就吵。加对方为好友后,偶尔说几句话,从不长谈,到现在我也不知他是否成家,在哪高就,亦或低就。

    今天又是,我发过消息他也没理我,不过我习惯了,我想他也习惯了,因为我也经常这样。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让他说话。因为我的qq上居然就他一个人在。

    我缠人的本事开始发挥:“我本无心,我很寂寞,求求你今天就陪我说会儿话吧。”还是没反应。没关系,接着来:“如果星星可以歌唱,我想请它为我唱歌,因为我好寂寞。可星星也不理我,莫非今夜,我要躲在梦里难过?”我的嘴角在向上咧,心花开放,然而手指一弹却发过去一个流泪的图标。

    随着“嘟嘟”的响声“我本无心”终于有消息传来,是一个带着问号的图标,还有很“怜香惜玉”的一句话:“今天你吃什么了?”我偷着笑了,调皮的尾巴抖了抖就钻了出来:“今天吃了温柔散,突然有些想你,所以情不自已,请莫见笑啊。”

    我本无心露出一张惊讶的脸:“晕,看来真的是吃了药了。”我一连几个捶子砸过去,他在那边急忙大叫:“可别打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最少要留一样!”我连忙给他一个温柔的笑脸,心里却在嘀咕:“小子,今天就缠着你,让你不理我,总和我这样。装酷?哼,我让你“四酷全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只是有时候觉得迷茫,爱情总是没方向,就像今晚,星星那么多,却没有一颗为我燃亮”我发了一个流泪的图标。他又露出了昔日的嘴脸:“小妮(是我的昵称),能不能别花时间和我玩这种游戏?”天!我有些不屑,却故作委屈:“太过份了吧,人家无非是想和你谈谈你心嘛”他无奈的摇摇头: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是适合倾述的对象,我不聊关于感情的话题,我的爱情从不上网。

    我知道我确实是很无聊,又在重复着往日和别人的游戏。若是别人我可以一笑置之,可今天第一次在他这儿用,就遭此白眼,真是有一些“受挫感”你的爱情不上网?哼,我不信,我眉毛一扬,那些不安份的小虫子又开始蠕动了我想这一定很有趣,是个新游戏。

    (二)

    朱浩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伸展了几下手臂,算是运动过了。刚刚整理完公司这个月的帐目,他觉得有点累。大学毕业后他出来自己闯,几年的拼搏,他成了某集团分公司的一名财务经理。事业和企业相比,他更喜欢企业,在这里,你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来公司以后,几乎是每天都在忙,尤其是每到月底结算,整个人像脱了一层皮。终于做完了,他洗了洗脸,进了博客,顺便打开了qq,那个经常“纠缠”着他的“小妮”不在,这真是怪事,那个头像每晚总是亮着的。说起这个小妮,是个很快乐、很有趣的女孩子,有几分叼蛮、有几分清高。最初在聊天室认识的时候,他正在和别人“胡侃”他喜欢在累的时候,到聊天室和朋友们天南海北的乱说一通,算是思维的另一种运动吧。但他不喜欢独对着一个人,咒咒天、怨怨地,或者听那些纷乱的心事。

    小妮就是在他和几个朋友聊得最兴起的时候冲进来的,用手捂着嘴悄悄笑他:阁下周旋于几位佳丽之间,累否?他不以为然:我倒想取一瓢饮,敢问姑娘可愿成为这三千中的一个啊。没想到,她倒大方: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佛最终让我变成一滴水,没想到今天拎着瓢珊珊来迟的居然是你啊。接着她还送来一张痛苦流涕的脸,他觉得这个二十七岁的女孩子挺有趣(因为她的资料上写着是二十七岁),便和她聊了起来,想到哪说到哪。

    昨晚她有点特别,居然说起了爱情,一定又是在搞鬼,他太了解她了,在聊天室她就经常和别人这样,也不管有多少人看着。昨天一定是没人理她了,万般无奈,过来“挑逗”自己。

    在博客里写了点东西,他走到窗前,双手揉了揉脖子,觉得舒服了好多。他住的对面是h市最大的医院,灯是彻夜的亮着,也不知有多少生命进进出出。电脑里发出“嘟嘟”声音,是谁呢?莫非又是小妮在叫他了?

    不是小妮,是有人要求加他为好友,这是很少见的。打开看看吧,消息栏里写着一句话:“也许有心,最后是伤心;也许无心,倒会很开心。”呵呵,他笑了,很特别的问候,又是一个小妮一样的人物吗?就看看一连说了四个心的这个人的资料:紫色风铃、女、20岁。是个小女孩子?整整小自己将近十岁,和她有什么可聊的,他皱了皱眉,决定拒绝她。但是她个人说明里的文字让他停住了移动鼠标的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千万千万不要哭泣/我一定是化作了你窗前/那串紫色的风铃/每一阵风过/听每一声/都是我爱的叮咛/如果你流泪了/那么散落一地的/会是我串也串不起来的魂和梦

    朱浩原突然有些感动,好久不曾有的感觉,这忧郁的紫色风铃,20岁的小女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感伤呢?她怎么了?鼠标一移,他点击了“接受请求”

    (三)

    那是个清新而美丽的头像,朱浩原决定先向她问好,手指熟练点击:你好,紫色风铃!

    对方很快有了回应:你好,我本无心!

    “为什么说也许有心,最后是伤心,也许无心,倒会很开心呢”

    “有心,心会动,动就会痛;无心,便无意,无意就会快乐。不过,我本无心,你做任何事,都无心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朱浩原不知如何作答。他在想她的名字,在他的意识里,紫色,本身就是一种惊艳,本身就是一种凄美。

    对方又发来了信息:“对不起,是不是我打扰了你?如果你没时间,可以不用理我,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言语中是那样小心翼翼,这让朱浩原觉得,这个小女孩子,正用一双无辜的、怯怯的眼睛看着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他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他手指连忙一弹:“不是,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好一会儿没有回话,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他听到了女孩子悠长的叹息,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个小女孩,说不定又是在胡闹,但他的心却在说:这个小女孩儿,一定有自己的故事。

    一串紫色的文字裹着忧郁的气息飘了过来:“我听人说,风铃象征着爱情,我常常在想爱情是什么呢?它是什么颜色呢?风吹过风铃,是不是爱情就来了?爱情是不是天堂里最美的梦啊?”似乎在回答,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听到了“爱情”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和这个女孩聊下去了,这样的年纪会有什么故事?也许是失恋了吧。青春的故事,青春的多情,谁又能懂。尽管他也才二十九岁,可他觉得,自己早已迈出了青春的行列。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本就不该好奇加上她,是不是今夜的风很轻,拨动了一丝柔情?呵呵,他摇摇头,在笑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敲下了一行字:对不起,我有点事,改日再聊好吗?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好的,谢谢你让我在你的好友栏里。我从未想过谁会在意我,能有人陪我说几句话,我已经很高兴了。晚安,我会和星星一起为你祝福的,我的新朋友”朱洁原突然觉得有些不忍,潜藏已久的柔情像早晨的阳光那样柔柔地涌了上来。他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寂寞的数着星星。刚想说点什么“紫色风铃”的头像黑了,他的心沉了一下,有些失落。

    还是睡觉吧,刚准备关机,小妮突然发来了一个调皮的笑脸,他笑了,送上一朵花。小妮脸一红:昨夜胡了那么多言,乱了那么多语,今天有点不敢见你,怎么样,今晚如何,还是没遇到有心人吗?朱浩原的脑海那个女孩子一闪而过:如花的年纪,如梦的话语,如雨的心事会是什么呢?他呆呆地在想。小妮已经送过来一行字:累了、困了、睡了、下了。他笑了,和她说再见:好梦!一串调皮文字又跳了过来:梦不见你就好!

    朱浩原没理她,快三十的人了,却像个小女孩子,而那个小女孩子呢?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串紫色风铃:声声,都是爱的叮咛!这纯纯的、切切的情感,也许只有那个年纪才有吧。

    躺在床上,他突然想起了大学时那个爱穿白裙子的长发女孩子,那是个像月亮一样的女孩子,好多年了,这影子一直在他心里,不曾消失过。他一直单身,老爸老妈面对二十九岁的儿子,老是催他快点找个女孩子结婚,快点给他们生个孙子。他是频频点头,但心里那个角落,却从不曾再有人走进。

    对面医院的救护车又急急的在叫,他把头缩进枕里,等待黎明。

    (四)

    初夏的早晨真好。医院里很静,几个病人在林间的小径上散步,几声鸟儿的鸣啾,惹得花和树一起点头。我的步子轻快极了,脚下像是生了六月的风。“周燃!”小童跑了过来,长发飘动着,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美丽。我就嫉妒她有这样一头长发,而我则是像刺猬一样的短发。小童是和我一个科室的护士,平日里我们甚至连去卫生间都里一个外一个。一有时间准是凑在一起闲聊,有好几次正聊得起劲儿的时候,被护士长逮到了,狠狠地瞪了我们几眼。但我们不以为然,吐吐舌头低头自己做自己的事,逮到机会还是照旧。

    小童挎过我的胳膊,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早晨美妙的乐章。刚一进门,护士长叫过我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轮班去护理108室的患者。我们点头应允了,护士长的影子刚一消失,我们俩的头便碰到了一起:但愿这次别碰到“缠人”的主儿。

    108室房门半开着,我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长发女人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没有转身,眼睛一直盯着窗口看,顺着她的目光,我的心一动,窗口居然挂着一串紫色风铃!是那种很深很深的紫,紫得忧郁、紫得沉重。一阵风过,淡淡的响过几声,再无声息。不知为什么,我的那串“紫色风铃”在脑海里蓦地一闪。

    “你好,该输液了“我轻轻地说了一声,大概是由于那串紫色吧,我的心突然沉静下来。她转过了头,我竟然呆住了: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我无法形容她的样子,星的幽静?月的明媚?海的深湛?她就那样看着我,那一刻,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子,而她,是将我们的一切轻握在手中的女神。

    我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臂,那是一种无骨的柔,怜惜不经意涌上心头:“疼吗?”她笑了,我仿佛看到了海面上荡漾着的阳光,灿烂而生动。但不知为什么,那海的深处却有一抹浓浓的灰“没关系,姐姐,谢谢你”她的声音轻轻的。我扶着她躺下,她的右腿还缠着绷带,大概是我不小心弄疼了她,她微蹙了一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了。我确定我是喜欢上这小女孩儿了,居然不想离开这间病房。

    但她又将头移向了窗口,阳光已经移了过来,为那一串紫色渡上了一层光晕,原本凄美的色彩又多了些温柔和牵挂的味道。

    (五)

    刚在办公室坐下,护士长走了进来:“正巧你们俩在,有话和你们说”她走到窗前:“好好照顾108室的患者,她的父母很忙,尽管请了人来照料她,但我想你们可能会让她快乐点”不知为什么,她低下了头,我听到了她的叹息,这个三十几岁的单身女人,今天她的背影有点柔弱。她向门口走了,走到门外突然停了下来,声音有些低:“拜托你们,也许我有点自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女儿,我看着她长大的!”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我和小童却什么都没有说。女人,是不是水凝成了你,即使结冰,也掩不住你原始的柔情!

    黄昏款款走来。

    今天我值班,在食堂吃过饭,我又来了到初瑶的病房,她也吃过了饭,只有她一个人在。见我进来,她的眼里立刻有了一丝欢喜,尽管很淡,可我还是很快乐,她也喜欢我,我感觉到了。我努力在找着话题,她很认真的听,偶尔浅浅一笑,算是给我鼓掌。

    护理她的阿姨回来了,说是要推初瑶出去走走,我说我可以陪她,初瑶很高兴,因为她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那时我想,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爱上她,而且是几生几世。我轻轻推动着轮椅,初瑶的长发被夕阳涂上了光彩,在一棵丁香树前,她要我停了下来。树上几朵浅紫色的小花静静地开着,初瑶指指它们:“姐姐你看,它们在寂寞地开“。寂寞地开?我不由得一震:这小女孩儿,为什么在她眼里,花儿都是寂寞地开?她的眼睛又不动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好孤独,有一天它们会一瓣一瓣地落,像紫蝴蝶那样纷飞,姐姐,它们会飞去天堂吗?我不知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但还是说了:初瑶,花开花落是自然的事,它们有自己的季节,有自己的生命。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引发了她的叹息:“是的,就像我,姐姐,我也有自己的季节,有一天,我也会凋落”我沉默了,这个有点悲伤的黄昏。初瑶,你的心底,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我寻找着别的话题,希望能让初瑶从她的心事中走出来,哪怕只是在这一刻,尽管我不知她心里装着什么事,但我感觉,她的哀伤,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腿。她在听着我给她介绍医院周围的事,还是不语,但会顺着我指的方向,努力向远方看。我灵机一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初瑶,明天我送给你一个望远镜好不好?你可以拿着它看出好远好远。初瑶终于笑了“姐姐,你很可爱”我向她歪歪头嘴角一翘,算是任可她的话。

    夕阳渐去渐远,送初瑶回到病房,看着她躺下了,我才走了出来,拉上门时,不经意间,又看到了窗前那串紫色风钤,黄昏中,那一串浓浓的愁!

    (六)

    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若是以往,我会拿起电话,没完没了地拨老公的号,或者到网站中走马观花。但今晚,那抹愁绪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也挥不去。是不是有时就是这样,女人的忧愁没有来由,可我呢?我想不是没有来由,但要说,又说不清。信手打开了电脑,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时成为了“小妮”和“紫色风铃”

    qq里有好多头像亮着,见我上线,纷纷发来问候,我随便发过去几句话,算是回过了,然后隐身。但我一直盯着“紫色风铃”的好友栏里,那个唯一的头像,他黑着脸。“这个爱情不上网的男人,如果在网上遇到了初瑶一样的女孩子,会不会爱上她呢?”我不知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真的就那样想了。也许是今天的紫色感染了我,也许是初瑶带给我的触动,我突然想给“我本无心”留几句话,那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说他的爱情不上网的男人。初瑶的心事会和男人有关吗?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就是初瑶,一个不知她的故事,却有点懂她的人,但我紫色风铃,要留给他点什么呢?如果是初瑶那样的女孩子,会说些什么呢?

    在一个文学网站里曾经看过一个女孩子的诗,不是很懂诗的我,面对那有些稚嫩却纯纯的文笔,却哭得一塌糊涂,那份青春的真切,那份爱的无奈呵,我又有些想流泪了,因为我想到了初瑶。我敲出了印在脑海里的诗句:

    “伊人花开/等待明日今日不再/爱无结局才叫伤害/伊人花的等待/在阳光中绽开明媚着却开始悲哀”鼠标一移,那行字跳了过去。

    (七)

    其实朱浩原一直在等,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老是想起那个紫色风铃,尽管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是那样一个有点偶然的夜。吃过晚饭他就坐在这儿了,进了博客,他随手敲下自己的心绪。小妮的头像突然亮了,那个紫色风铃的头像居然也亮了!他不由得坐直了的身子,但是,又说些什么呢?这个认为“也许有心,到最后是伤心,也许无心,到会很开心”的小女孩子,这个说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去、会变成风铃的女孩子,这个说会和星星一起为他祝福的女孩子他的心有些乱了,像当年那轮明月从他的天空坠落那样有些痛、有些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拒绝谈爱情,他拒绝在那些也许原本就无根无由无影无形的纷扰中徘徊。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多了份牵挂,他告诉自己,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好奇,好奇那青春里的世界有着一个怎样的故事,也曾经和他的那青春一样吗?而就在这时,那个头像居然在闪动!那悲伤的诗行一字一字浸入他的心了,那久违的感觉又开始漫彻心扉。人有时多么奇怪,你固守一生的、自以为是的某个信念,也许就会因为一瞬间的无意而改变。但他还是没有说话,尽管他太想去了解她。他复制了那几句诗行,手指一弹给小妮发了过去,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可他起和一个人说,而小妮一定会愿意听他说,他多少已经了解她一点率真的性情中女孩。

    对面小妮的头像开始闪动:“原来你潜水了,为什么要发这样几句诗?”

    “是一个小女孩子发给我的,要你看看”

    “你是想告诉我你遇到有心人了吗?”

    “小妮,不是的,这个小女孩让我很好奇,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不知为什么,我很知道”

    “那你可以去了解她,也许有一天,她会告诉你”

    朱浩原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小妮突然露出惊讶的脸:你的爱情不是不上网吗?我看你有点危险啊。“这不是爱情,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怎么了,那样年纪的女孩子会有怎样的故事”这么说的时候,朱浩原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但他坚信,那决对不是爱情。

    小妮好一会儿才回应:“其实每个人都需要爱和被爱,不用逃避。像你发给我的那首诗,其实爱无结局不一定叫伤害。“朱活原不再说话了,他没再反驳小妮,小小的紫色风铃,你那份明媚着的悲哀,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悲哀呢?他的眼睛又停在“紫色风铃”上了。

    小妮道了声再见便下了,她就这样的,说走就走,但今天的她很安静,也许是受了自己的感染吧。那个美丽清新的头像仍然还在,他终于让自己的头像也亮了起来:你好,紫色风铃!

    那边很快的送过一杯咖啡:你好,你在真好!

    他的感动开始像咖啡一样浓了,因为她说他在真好。他觉得自己的声调很柔,如果能说出来,一定是的“看见你的诗了,别怪我唐突,能告诉我明媚着却开始悲哀,是怎么样的一种悲哀吗?”

    短暂的沉默,在时空中开始流淌,随后是一串紫色的字符:明媚着却开始悲哀是世界上最悲哀的悲哀!

    朱浩原又一次停住了敲键盘的手。

    夜色无边,对面的qq久久地亮着。我依然靠在椅背上,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爱情不上网的男人,也许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渐走渐近。爱情是最奇怪的东西,也许有时只是那么飘乎的一刻、那么不经意的一瞥、那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却足足能缠绵一生。

    本来我想我的“计谋”一旦得逞,我会笑翻天去找我本无心,让他无地自容。可现在,我竟然一点那样的心情都没有。

    (八)

    桌子一侧的红灯突然亮起的时候,我几乎是冲到初瑶的房间的。阿姨正抱着初瑶,但她还在拼命哭喊,长发散在脸上,那条缠着绷带的腿已经垂到了床下。像有什么揪我的心,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安静下来,眼里脸上全是泪,我不断地呼唤她的名字,她转过身抱住了我,全身都在颤抖,哭声在静夜里是那样凄恻而无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哽咽着开口了,:“我看到他了,姐姐,我看到了,他在雨里,他一定很冷。姐姐,他看着我流泪!”我的心猛地一震:我的感觉没错,真的有一个他!他是谁呢?我轻轻为她拉上了被子“别想太多,好好睡,明天就会好了”她的肩膀还在耸动,那么瘦弱,那么可怜“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他是谁,他藏在我心里好苦,我想讲给你听,但是,我真的讲不出来——”泪,不断的滑下来:“他化成风铃了吗?风吹着他他不冷吗?”

    风铃?那紫色的风铃!我下意识地向窗口看去,幽幽的,那串紫色寂寞地挂在那儿。

    (九)

    电脑居然忘了关!对面的字符静静地等着我,我只看到一句:“花为花开,你为你生!都给你,这世界上所有的快乐,如果可以,包括我的那一份!”我有点不知所措了,我在做什么?是对还是错?

    阳光漫进来的时候,小童也披着阳光进来了。换上衣服,将长发挽起,依然是那样高贵而美丽。见我呆呆守在电脑前,她习惯性地推了我一下:怎么了,不会一夜没睡吧?趁护士长不在,你偷会儿懒,我去给108室的女孩子输液。我几乎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你快去吧,帮我看看那小女孩儿今天好不好。“什么样的小女孩儿这样惹人疼,你看你,才不到两天,关心她胜过关心自己。”她念叨着给把一杯水放到了我面前,又嘱咐我几句,转身出去了。

    听着她渐去渐远的脚步,我在心里说:小童,如果你见了初瑶,如果你看到她那双盯着那串紫色风铃的眼睛,如果你听到她说出她那个年纪不该说出的落寞与哀伤,如果你看到她拖着残腿在梦中无助地呼喊,你也会的,你也会像我这般放不下!这样想着,我的心又有些沉: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初瑶。

    走廊里的人还不算多,偶尔有几个人拎着水壶或饭盒匆匆走过,流露的是亦或焦虑亦或平静的目光。住院部就是这样,进来时一条路,回去时两条路,凄冷的死亡之谷和重生的天堂。那么初瑶呢,我的心颤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小童的声音了: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先出去!好吗?好像还有人在哭,我走了过去,护士长居然也在!她正扶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端庄高雅,气质不俗,只是此刻抽噎着,那样脆弱。她紧紧地拉着护士长的手,嘴里不停地说:“孟齐,你说,瑶瑶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孟齐,也就是我们的护士长,不断地替她擦着泪,转过身看见了我:“周燃,你快进去帮小童看看初瑶!”眼里是少见的急切,她扶着那中年女人走了。我已经猜到了几分,一定是初瑶的妈妈,可她们母女是怎么了呢?初瑶呢,该不是又像昨晚那样在哭闹吧?

    不是。

    初瑶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如往常那样盯着窗口的紫色风铃。但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眼睛里那抹冷冷的灰色,明媚着却开始悲哀!我的心蓦地一紧。小童也愣在那儿,手里拎着还滴着血的输液管,我这才发现,初瑶的手臂上已经肿起来一块。看来她不准备和我们说话了,我拍了拍她的小脸,像平时那样努力向她笑了笑,但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那笑容有点无奈。可她还是握了握我的手,我不想在她面前流泪。和小童走了出去,刚出门,初瑶却说话了:姐姐,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你来陪我好吗?我点点了头。

    回到办公室,小童一直不说话,我也靠在窗前。街上车来车往,真不知道繁华的背后,有多少我们不知晓的凄凉。

    (十)

    初瑶居然让阿姨送来一本日记,我感觉我要读到她的故事了。我的心有点慌,感觉手里那薄薄的一本居然那样沉重。

    晚饭很丰盛,但我只是胡乱吃了一口,不顾妈的埋怨,我把自己关了房间。

    茶色的扉页上几行娟秀的字,细心地用紫色的笔圈上了花边:“君生我生,君去我去,不能与君生,愿能死与共!”

    我周身突然一冷,初瑶眼里的那抹灰瞬间飞过。页面的右下角两颗用剑串连在一起的红心里是两个名字:初瑶、海南。海南?就是那个在初瑶的梦里站在雨里流泪的男孩子吗?就是那个初瑶说的化成了紫色风铃的男孩子吗?我小心地揭开了日记,手居然有些颤抖。

    于是,那些文字像风中的花瓣,裹着它的忧伤幽幽地飘落。原谅我不能让它安静地伏于我的掌心,让我也以最安静的姿态呈给你们,它零落着辗转在我的心,竟如同磨盘那般碾过。我微启的嘴唇触到的竟是如此苦涩的芬芳,那是花瓣雨,苦苦的雨,它没办法粲然地开放,苦雨淋漓,它边坠边亡。

    (十一)

    x年x月x日

    “我无法忘记一年多前的那个清晨,四月的风那早真柔,阳光也暖暖的渡在我的长发上。后来你说,那时我像公主,披着柔媚的晨光从童话里走来的公主。我一开始没有看到你,我捧着一本小说在校园里一角的长椅上呆呆地看,我喜欢早晨看小说,我感觉我和那些文字里的人物能融到一起,我感觉他们在走向我。后来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呢?你笑着把我拥到怀里了,海南,你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长椅旁边有几株丁香,叶子上跳跃着阳光的斑点,但是一点也不刺眼。你就是那时映在了我的眼里,你看你,低着头认真的扫着甬路,居然让一块小小的石子飞到了我的腿上,你有些不安,急忙问我有没有打疼,我看着你局促的样子,竟然笑了。你的眼睛像深遂的海,在看着我的那一刻,我发现那海里掉进了星星。后来你说,在我看着你笑的那一瞬间,你就知道,我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我也一定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但你没敢想我会属于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清早打扫甬路,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又急着去打扫长廊,但我望着你高大的背影,在那儿呆了好久。你的家在一个遥远的乡村,你是为了能够供自己读书才那样忙碌,每逢假日你还要去街头画一些广告,假期也不能回家。

    海南,我的腿又剧烈地疼了起来,阿姨又去叫医生了,我不让她去,我不想让谁打扰我们说话。可她还是去了,海南,等我”

    (十二)

    夜色沉沉,对面商场却灯火阑珊。谁会知晓,有那样一隅,六月的轻风吹不干一个女子脸上的清泪。此刻,我的心头缀上了一把沉沉的锁,锁住这六月浓浓的夜色,我,于初瑶的文字中,是黑色的羽毛。

    “海南,医生走了,我从医生的脸上读到了,我这一辈子也许都站不起来了,我不怕。我留这腿就是要和你一起追赶幸福,而你不在了,我还要它做什么?你刚走的时候,我从昏迷中醒来,就躺在这里。我拒绝吃饭,我拿掉吊管,我用那细细的针划破了我的血管,我听着血在一滴滴地流,而你就在窗口守望我,空空的夜,那血滴落的声音像山谷中的水拍打青色的石,我感觉我渐走渐近。我看见那旋着的轨道了,那无尽的白色里纷飞着紫色的花朵,我裙袂飞扬,我甚至听到了梵唱!那一定是天堂,我要摸到你的手了,海南!可你流着泪拼命推我,要我回来。她们也还是将我拉了回来,为什么要让我回来?让我和你完成我们未曾完成的梦不好吗?

    我说过,我喜欢紫色,我曾在丁香树旁牵着你的手说,丁香花很苦,它静静地开又静静地落。我说我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丁香花一样飘落,你害怕了,突然拥住了我,就在那天,你吻了我。你说有你在,我永远不会落。可海南,你的吻还那样清晰地印在我的唇边,而你却不在了,我如何还能盛开?

    记得你第二天跑到我身边,在晨光中拿出一串紫色风铃,那浓浓的紫啊,被阳光染上了色,披上了纱。你说,风铃永远不会零落,那就是你,只要有风就有你!从此,我的窗口再也没有离开它,有风就有你,你说的,可风还在,你呢?你呢?”

    我无法再读下去了,我的眼前交错着两个年轻的身影,幻画着那串紫色风铃,那是忧郁而深情的眼睛!我不知我怎么了,心里好空好空,需要有个人,伏在他的肩头尽情地哭!拨响爱人的电话,关机,他为什么要关机呢?“我本无心”!我想起他,我为什么想起他呢?他不会听我的倾述,但他会让紫色风铃的心伏在他的掌心,他说过的。

    他在,他真的在。我不知怎样释放我的心绪,我躲藏在深深的夜里,我在上演我心甘情愿的故事。

    “我本无心,今夜,拿出你所有的时间,如果可以,你陪我好吗?”

    “只要你快乐”

    “答应我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你在对面,我知道你陪着我!”

    “只要你快乐”

    我的手停住了,对面的qq久久地亮着,他在给我放歌,那个大男人也被夜色包裹,那歌声软成了河,在夜里静静地流——

    (十三)

    我不知我什么时候睡着了,但我醒了。

    x年x月x日

    “海南,为了我,你居然说要带我回家!还说只要我喜欢,我说我当然喜欢,我爱你,爱你的一切。是的,就在那里,我永远属于了你。

    八月的夜,萤火虫提着灯笼翩翩的飞,我们偎在一起,听着知了声声叫个不停。我说知了在唱歌,你猜她唱的是什么呢。你说她一定在为她爱人唱歌,唱关于爱的永恒的歌。我偎在你怀里问你会不会也永远爱我,你说,即使你的心脏停止跳动,你也会把心撕成片片,每一片都去乞求我能幸福,一定会有什么被你的某一片心而感动。我哭了,你紧紧的、紧紧的拥住了我,吻着我脸上的泪。那一刻,萤火点点,月亮钻进了云层,青春的火焰无怨无悔地点燃

    你说是爱给了你力量,你要为我作画。那幅紫梦满承着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画中的我是那样圣洁,你说我是你的女神。

    开学我们读到大四了,我必须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我没想到,我的妈妈她居然那样冰冷,不,我应该知道的,她一直那样的。她和爸爸说你是不会给我幸福的,我争辩说你是美术系的高材生,你会有很好的前途。她竟冷笑着说老鼠本就生在洞里,它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它的命运。我哭着、求着,那几天不断地下雨,我的泪和雨一样飘落,谁能帮帮我?我想起了孟齐阿姨”

    孟齐,就是那个看上去永远冷冰冰的女人吗?就是每天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护士长吗?我睁大了眼睛——

    “因为我听妈妈说过,说她傻,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三十九岁了都不嫁,她说她要守候一生。如果今生无缘,那就再待来生!我要去找她,她能帮我的,妈妈一直像她的姐姐一样,她一定能劝妈妈。

    是的,孟齐阿姨说一定帮我劝妈妈,那个雨夜,我留在了她的家,她抚着我的头,我睡去了,梦里我看见你,我和你一起奔跑在紫色的梦境里,还有那串紫风铃,在阳光下旋出的声音那般动人。

    我把你和孟齐阿姨都请到了我家,我以为大家在一起,妈妈一定会答应的。那晚还是下着大雨,客厅里人们默默地对着,是死一般的沉寂。因为妈妈还是妈妈,她没有丝毫动摇。当她终于打破沉寂,却是比冰还要冷的深谷,因为她对你说,放弃吧,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你和瑶瑶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飞跑到屋子里,拿出那幅紫梦给妈妈看,说你爱我,一定会给我好的生活。但妈妈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把它撕成了碎片,还告诉我们:就当是一场梦吧。我无法形容那一刻对你对我是多么残忍!我哭喊着问妈妈这是为什么?而你拉过了我,那眼神我永远都望不了,那是怎样的哀凄,又是怎样的深情啊,你什么都说,只是低头默默拾着那纸片,一片一片一片。

    你走了,你消失在雨里,我觉得我的心要碎了,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我不能没有你!我拼命地跑向你,不顾孟阿姨在我后面呼喊。我知道我疯了,我只看见雨,那在夜色里绵绵的雨,那十月里冷冷的雨。

    我无法不怪自己!那辆车什么时候从何处冲过来,你又是什么时候从何处冲向我,我被推到了一边,我感到了你的手,你那曾经给我温暖给我呵护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些纸片还是被雨生生的砸在了地面上,一片一片一片,你说过,你的心会碎作一片一片为我乞求”

    (十四)

    东方的天际一抹红色的云边绕着几颗孤独的星,电脑里的歌声居然彻夜未休。妈过来敲过几次门,我没有应声,妈念叨着走了。

    街上的的那个熟悉的叫卖声仍旧拖着长长的尾巴,散落在寂寥的清晨,此刻在我听来,却像是上个世纪因为某种思念的呼唤,无论他呼唤的是什么。我的头很沉很疼,里面是一团熬糊了的粥被什么拼命的搅着。眼睛有些干涩,居然想闭都闭不紧,周身的骨胳也像是被击散了。我想睡一会儿,真的想睡一会儿。

    他也睡了吗?我的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放到了键盘上,什么时候呢,他居然发过来一段长长的文字!

    “女孩儿,紫色风铃,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这些天我居然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是怎样的一个夜晚我认识了你,我们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我感觉,一定是有什么事被你深深锁在心里,你不愿开启,也许根本就无法开启,因为有一种锁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粗心的锁匠就忘了为它配相应的钥匙。但我真的不愿,你小小的心扭着痛苦的结。

    很久没有想起来了,可能是我从不愿想起,我的青春我的故事。但我想讲给你,如果你也曾经有过或正在经历着这样的一个故事。像你这样的大的时候,我爱过一个女孩儿,是我的大学同学。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呢?我无法形容,但我叫她月亮,她是那样明媚,不知有多少男孩子围在她的周围,然而我还是成为了最幸福的人!但是,她飞了,她飞到了别人的天空。是不是月亮在外国的天空能绽放出更加美丽的光彩,她是流着泪走的,我问他为什么,我问她不想让我这一辈子对她好了么。可任我如何地挽留,她还是随着她的父母,随着另一个人走了,当那架飞机在蓝天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时,我是跪在地上仰望着苍天的一只哭泣着的小小蚂蚁!

    快十年了吧,我拒绝爱情,我在拒绝着伤害!知道的朋友们对我说这只不过是爱情的天空中一朵小小的乌云,不能让它挡住整个太阳。他们不懂,这朵云已经落下了雨,结成了冰。

    但是你呢,你有着怎样的故事,如何能让你快乐,我不知我为什么这样想,网络里黑暗中我阴森的面孔却敲击出最灿烂的微笑,我一直这样游走着。然而对你不能,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对你不能,虽然只是浅浅几句话而已,但我却认定对你是绝对不行。今夜的你怎么了,你一定在流泪,我知道,不管怎样,我希望明天当太阳轻抚你的脸的时候,你一定要快乐!有关你和你的一切,我会永远珍藏。

    我触到键盘的手在抖,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天,我平淡的生活居然有了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我为什么变成紫色风钤,我为什么又读到了一段伤感的回忆?我怎么认识了初瑶,又触到了她流血的过去,我怎么了?冥冥之中,是谁在拨动我的思绪。我要怎样做,我不会如佛那般纤指一挥就能抚平所有的伤啊,为什么面前却又是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还是敲出了一行字,如果我不敲下那行字,也许一切都会慢慢过去。但我的手在心脉一震的那一刻送出了那行字:你的快乐也是我此时最大的宿愿,如果可以,就在你的窗口挂一串紫色风铃吧,让它把所有的悲所有的痛抖落到风里!

    短暂的沉默后,头像黑了,我没有动,无法流泪了,我干涩的眼睛连流泪都流不出来,泪被封在里面了吧,沿着它的轨道又流向了哪里,顺着鼻子,路过嘴,经过食道,汇在了心吗?不然为什么我的心居然那般苦涩!你珍藏什么?谁的记忆?为了这一张撒出去却零碎得收也收不回来的网吗?你珍藏的不过是小妮在无聊时的一场闹剧!但这是闹剧吗?这还算吗?它因什么而种,可现在又当如何去收,这无意的利刃一定会在收起时,看似无意的却故意的划破一颗开启的心,他会流血,继而结冰。乱了,乱了,乱了。我重重地趴到了床上。

    (十五)

    初瑶的门半开着,不知为什么,刚才那样想见到她,现在却不知要怎么走进去,要对她说些什么。那本日记在我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该怎样还给她?阿姨提着壶走出来了,见了我居然也很高兴:“周护士,你来啦,快进去吧,瑶瑶盼着你呢!”初瑶好像听见了,在叫着我。我还是走进去了,初瑶一下子握住我的手了:“听小童姐说你病了,好点了吗?”我点了点头,坐在她的身旁。她好像怕我说什么,开始又给我讲这一天的见闻。她说我送她的望远镜太好啦,她可以看出好远,一直能看到对面楼上去,今天早上她还见到对面的有对夫妻在阳台上好像在忙着什么,说完她又窃笑,说自己这是不是在窥探别人的秘密。她说还有街医院的水池边飞绕着几只蝴蝶,很美,只是有一只没有伙伴很孤单。是的,那是我在上班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买给她的,我希望她能看得很远,把她的心打开。可这小女孩儿,眼中的蝴蝶也是孤单的蝴蝶。我还是把日记拿出来了,递给她:“初瑶,海南希望你能快乐”她要流泪,但紧抿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溢出:我知道,但我,我没有快乐的理由。

    我无言了,我有些害怕。

    窗口的那串风铃静静的,无声无息:海南,我没有见过你,但请告诉我好吗?如何能让你的爱人快乐起来呢?

    正值七月,草木疯长,空气中多了些噪热。值班的时候,我会在清晨或黄昏推初瑶到院子里走走,大多时候,我们会在某一处停下,静静地坐在那儿。对于海南,初瑶绝口不提。我明白,有些心痛,说也说不出口。但她有时会盯着那些树,自言自语: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偶尔见有到一两片飘落的花瓣,她又会幽幽地说道: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我无言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那是哪里的句子,但我品得出诗中的悲凉。初瑶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若不是如此,七月,她要飞向她所向往的天空了。如果海南也在,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挣脱所有的桎梏,比翼齐飞。那可恨的雨,可恨的车!

    我会试着和她聊一些快乐的话题,问她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她也会偶尔讲给我听,我知道,也是有一点要我高兴。每当这时,我的心会有些许安慰,她还能在乎我的感受,她是个懂得爱的女孩儿,有一天,这份爱一定会在春天苏醒的。春的天使呵,请你快快在她的心里插满缤纷的花朵好吗?我总会这样默默乞求,也在等待。

    其实初瑶的腿已经有了些好转,但是要站起来还是很难。她的主治医师说她可以回家休养,自己每天要坚持锻炼,也许会有站起来的希望。可她就是不离开这儿,她的妈妈哭着求她,她只是拿着望远镜向远方看,像没听见一样。我知道她在逃避,她的孟齐阿姨、我、小童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妈居然开始控制我上网了,她坚持说我的身体最近很差、心情也很差一定和上网有关,所以每晚她总会催我早睡。其实心里真的有些累、有些乱,就是妈不说,我这些日子真的没有什么兴致到那些色彩纷呈的网站去走马观花,也很难鼓起勇气,再摇身一变,使出分身之术。我不想与她争辩,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任思绪蔓延。怎么样帮初瑶站起来呢?要和小童商量商量,必须也要让小童知道初瑶的故事,对症下药,可世上又哪有这味药啊。我本无心又怎么样了呢,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他了,想起自己在那个有些恍惚的夜提出的那个要求,他会吗?他真的会在窗口为我挂一串紫色风铃吗?不,不是为我,是为紫色风铃,他怜惜的那个二十岁的紫色风铃。他是个好男人,我能感觉得出来,冷漠却原来只是他想隐藏自己的外衣。他的月亮什么样?会比初瑶还美吗?一定不会,如果他认识的不是我,而是初瑶,他会爱上初瑶吗?我又会想到爱人,他在远方做什么呢?会不会想我,这样想着,我会拿起电话,可电话那端总会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怎么了呢?

    (十六)

    今晚也是一样,我又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拨打电话后又是同样的声音。我终于把电话打到了他们公司,他真的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喊的名字竟然不是我,是个叫莫芳的名字,那声调中的热忱如四年前叫我的名字一样。一种莫名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努力找着话题,询问我的情况,还说有点累,不想有人有晚上打扰他,所以才关机。

    我没多说什么,他到外地那家公司做销售主管已经三年了,他的一个同学在那儿,说那里才是创业的地方,所以他去了。我没反对,我一向这样,我从不强求别人为我做什么,就像我也不会按照别人的意志去做事情一样。

    我们是在小童的婚礼上认识的,他是小童爱人的朋友。那时我正在听着小童和爱人向来宾介绍他们相爱的经过,激动的拼命地鼓着掌。后来她说,当时我的眼睛里居然有泪水,看别人结婚会激动得流泪的女孩子,有点特别。他没向我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在我们认识一年后的一个月夜,他轻轻的问我:你这辈子是不是一定会嫁给我,我说当然,他说,既然是早晚的事,那我们结婚吧。于是,我嫁给了他。

    可莫芳是谁呢?算了,不再想了,是他的同事吧。但今天睡是一定睡不着的,于是,我还是悄悄打开了电脑。

    这次只做小妮,不做紫色风铃,一定要坚持住。我本无心真的在,一定是在等紫色风铃,我摇了摇头。

    “你好吗?好久不见!”

    “你好,到哪去了,消失这么长时间?”那边是常见的蓝色字符。

    “怎么,想了我吗?呵呵,不会吧?莫不是为我消得人憔悴了”你看,我居然能苦笑着调侃人家,我偑服自己。

    “别胡说八道了,和你说正经的,前些天又遇到那个女孩儿了,那晚她一定是在哭,要我陪她。”

    胡说八道?我耸耸肩,有什么撞了心一下,但很快就好了。如果那个女孩儿消失了,他不会和我再也没什么话说了吧,如以前一样。见时问个好,走了打个招呼“怎么,看来你真是很在意她,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现在的女孩子,不一定的,也许是编出来的故事”

    “我相信我的感觉!从心里流出来的东西和从手下流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一连三个感叹号,像小捶子重重砸过来。我习惯地向后一靠,眯起眼睛看着屏幕,手却没停:“用那么多感叹号做什么,我只是随便一说,如果她有一天不见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不是伤心,但我会很挂念她,想着她会不会快乐。”

    “你爱上她了,我确定”我期待着答案,却不为什么又不想听答案。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我想这不能算爱吧,只是一种牵挂。

    笨蛋!因什么而牵挂呢?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他接着说:她要我为她在窗口挂一串紫色风铃,我想风铃一定能带给她幸运。

    我突然好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的那样做。可妈又来敲门了,我不想惹她生气,准备道再见了。可他又送过来几行字:“小妮,一定不要笑我,在网上你是我唯一可以诉说的人,我认为我自己不会向别人诉说,可是,很奇怪,我说了,也许是因为那串风铃紫色的哀愁,也许是那些尘封的往事吧”我要怎么回答呢,算了,送他一轮太阳,道一声珍重,睡觉!

    梦里,爱人向我跑来,但嘴里却叫着莫芳的名字。

    (十七)

    我如往日一样来到了医院,刚进办公室,见小童在揉眼睛呢。“怎么,没睡好?”“不是,做了一个晚上的梦,很累”梦?我不禁想起我的梦了,爱人那样快乐地向我奔跑,但那个莫芳又是谁呢?小童见我愣住了,打了我的手一下,我这才发现,护士长也走进来了。见我们都在,竟然笑了笑,然后又如平日一样,取了些东西,转身走了。

    小童望着她的背影,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她最近温柔了好多?我没有接她的话,却突然好想给她讲一讲初瑶的故事。对,就是要告诉她,初瑶不会怪我的。

    我不知我从哪讲起,又何时结束。最后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倚在了窗口,望着那在初瑶眼中“无情的树”它依旧淡淡地摇曳着它的身姿,是它无情吗?怕是阅了那无数的悲欢离合,那辛酸的泪水化作雨润在了它的根了吧,所以它才那样葱郁。小童半晌才说出一个词:难怪!我知道,这一声“难怪”里,有初瑶,也有我们的护士长孟齐。

    “要怎么办?”我习惯地皱起了眉“初瑶会好吗?”

    “那要看她自己,如果她没有站起来的欲望,很难。而这个力量,你我可能给不了她”小童有些忧郁“慢慢来吧,不会一直总这样的,她还年轻,会好的,周燃,不用太焦虑”

    也只能这样了,我换上衣服正准备去几个病房看看。阿姨突然跑了过来:快点快点,周护士,瑶瑶在叫你!”我的心一颤: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跑到初瑶的病房时,我的心还在跳,初瑶像平时一样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只是见我来,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似乎还有一丝光亮:“姐姐,你快看,你快看,紫色风铃,紫色风铃!”什么,我向窗口看去,那串紫还是寂寞地挂在那里,一如以往。“不是,不是,在这里”初瑶的脸因激动居然涌上了一层红晕,她用指着望远镜,我向对面望去,我明白了,莫非?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滋味“我本无心,那就请你在窗为我挂一串紫色风铃吧”我的话瞬间闪过脑际。不会的,不会那么巧,说不上也是一个小女孩子弄的,也许恰巧她也喜欢风铃,也喜欢紫色。初瑶一定要我看,我看到了,对面那栋楼的一个窗口,居然挂着两串紫色风铃!会是他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初瑶在追问我有没有看到,我拍拍她的肩:看到了,很漂亮。她开始发呆了:姐姐,会是什么人?如果是一串也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挂了两串吗?那里面也有悲伤吗?会吗?会有吗?她不断地说着,眼睛又像是浮着雾的海了。“别在想了,我推你出去散散心吧”其实怎么能不想,我也在想!这戏剧性的一幕,怎么偏偏在我人生的舞台上拉开?我推过轮椅,有意无意地又说了一句:如果你能站起来,我们一起出去,那有多好。她低下了头,我不敢多说了,扶她坐上了轮椅。初瑶啊,我不希望你永远把自己锁在这把椅子上啊,她瘦削的背让人心疼。

    她好像还在想着那两串紫色风铃的事吧,因为她一直发呆。我们在池边停下了,顺着她的目光,对面的那座楼巍然耸立着,难道?不,不可能。“姐姐,真的有人会和我有着一样的忧伤吗?”我没有转头“是的,初瑶,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但是每个人又都在努力的生活,我希望你也是”她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声音如风那般飘渺:好想知道,那两串紫色风铃后面,系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的,我也想知道,想知道,那风铃的主人到底是不是他。

    (十八)

    那风铃的主人正是朱洁原。

    那个夜晚,当他整夜未眠,当那一首又一首有点哀伤的曲子溢满整个时空,席卷着他的整个思绪时,他向那个女孩儿倾倒了他所有尘封的往事。说完之后,他静坐在黑夜里,电脑幽蓝的光映着他的脸,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旁,只是眼中是与他年龄相距甚远的苍桑。烟火一闪一闪,烟雾成了朦胧的蓝色,恰如他那丝永不能卸去的冷漠,即使是在一个人的深夜。那轮月亮掉在水中摔成了碎片,但每片都扎在了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他的手触到键盘的时候,只有紫色风铃的头像闪动着的时候,他的心才不知为什么就柔软下来,他会轻轻地对她说话,一如当年的温柔。那个女孩一定有心事,不然这个夜晚她不能那样无助。可他,虽然只隔一屏,却也许是那么遥远的他又能给她什么呢?只有祝福,只有或许是无济于事的“解结”但他一定要去做,只要能让对面的小小的她只谈幸福、拒绝伤感。当她说出“那就请你在窗口为我挂一串紫色风铃吧”他真想立刻飞跑下楼去,不管怎样,都要找到一串紫色风铃。那是青春应该有的冲动,可是这个夜晚他就有着那一份柔肠百转的冲动。

    他是清晨跑到街上的,他很少买这一类的东西,不知在哪里能够买到,他想商场总会有吧。但跑出来的时候他忽略了,这么早商场怎么能开门呢?他就在街道的一侧站着。偶尔过往的人们行色匆匆,车辆有节奏的游行。他突然想起自己好久都没有在街上静静地站一站,望一望,匆匆赶路的脚步真是有些倦了。这几年好累,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周旋,打拼,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个夜晚失眠了。而昨晚的无眠,居然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这会儿,又一大早跑出来也是为她。不过也要感谢她,能让他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以往他总是在房间里简单运动一下,大多时候他会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让烟雾和住事一起悠悠飘荡。对面的医院里不管是多深的夜,灯光都依旧通明。清晨却很净,偶尔有人在院子里的树丛间走动。有时他想,若是在清晨到那里走一走也好,也算是个晨练的好地方。可他一直没去,他更习惯用眼睛默默地看着周遭的世界。可是今早,出来的感觉真好!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一家小精品店找到。用手指一碰,那些缀在紫色的小花儿下的透明的小铃铛就会发出脆响,他拿在手中摆弄着,浓浓的紫,淡淡的紫,我要选择哪一种呢?索性都拿回去,不管是“深深的愁”、还是“淡淡的忧”都索性让它随风,就像那个女孩儿说的那样。

    可几天没有再见到她,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每天晚上回到家他会把电脑打开,可那美丽的头像总是灰色的。他会静静地站在窗前,吸着烟,长久地注视着,那两串在夜色中幽幽的紫,那有些伤感的颜色。有时觉得自己可笑,不知这都是为了什么。如果和朋友说,他们一定会笑自己的。那天晚上突然遇见久违的小妮,他又和她说了,就连她好像也有些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算了,管她呢,本来已经很累,不能再想那么多了。总公司年底有个竞聘,如果有可能竞聘成功就能回到n市的总部,那里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自己要在平时多总结一下才好。这样想着,他便又投入到工作中了。

    (十九)

    这是一个如往日一样明媚的七月的清晨——周日,公司放假了,不需要加班了。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但他有早起的习惯,所以不到六点,他又站在窗前了。那两串紫色上渡上了一层光,有些透明,很美。对面医院的院子里又有散步的身影了,他突然也好想去走一走,那个早晨的那份惬意让他留恋。

    朱浩原在池边站下了。

    刚才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他还在笑自己,也许没有人会像自己一样,散步的地点居然选择医院。但是,附近也实在没有什么安静的去处。这里虽然弥漫着药水儿的味道,虽然演绎着一场场悲喜,但毕竟算是比较宁静的地方,或许是病魔在来去之间多多少少撒下了不甘的阴郁吧。

    水自灰色的假山的缝隙里流下,落在池里,清清的,微微漾着。正准备舒展一筋骨,一个声音让他停了下来,好像是什么摔在了地上。寻声找去,他呆住了。就在水池的另一侧,一辆轮椅翻在了地上,一个长发女孩子伏在地上正艰难地想爬起来,他急步走过去了。就在他握住她的小手的一刹那儿,那女孩儿抬起了头,眼里竟满是泪水!他有些慌,想扶起她,可她竟然挣脱了,还是试着要自己爬起来。长发遮住了她美丽的脸,但朱浩原能感觉到,那张脸上一定满是泪水。他索性不管她愿不愿意,强制的把她抱回了轮椅上。女孩子呆住了,一直盯着他,似乎在看着一个强盗。朱浩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不能不承认,那是一张太年轻太美好的脸旁,尽管那双眼睛里泪光在闪。他还是先开口了:对不起,我总要先把你扶起来。话一出口,他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想帮她,却又要向她道歉。那女孩儿将头转向一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话了,声音很好听:“是我不对,我要感谢你才对。”她浅笑了一下,这一笑让他觉得天转睛,阳光开始照耀海面了。两人谁都不在说话,就静静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看着远方,一个不时地偷偷看一下女孩儿。好久,朱浩原忍不住问她:“你怎么摔倒了,没有人照顾你吗?”“当然有啊,周燃姐刚才陪我了,不过她有点事,要我在这儿等她。我想摘一片丁香的叶子,结果不小心摔倒了。”她淡淡地说着。“摘一片丁香的叶子?这么年轻就坐在轮椅上,可惜。”他想。一阵怜惜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一会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早你一定还没吃东西。”女孩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从她看他的眼神中,他发现了感动。可她马上又摇了摇头:“不行,周燃姐叫我在这儿等她,她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周燃?是照顾你的人吗?”“是的,这里的护士,对我很好的,还有小童姐,她们都很好。”看来她是很喜欢那个周燃,因为她说到她的名字的时候,是快乐的。“把你扔在这儿,害得你都摔倒了,不是个负责的护士吧”他想逗她。没想到,没等女孩儿说话呢,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说我吗?朱浩原转过了头,这就是女孩儿口中的周燃吗?短发、白皙的脸旁、小眼睛、小鼻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蛮清秀的。只是这会儿看着她的眼光不太对劲儿,似乎有些不满。果然是女孩儿口中的周燃,因为女孩儿已经在叫她了。那个周燃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走到女孩儿的身边了,要送女孩儿回去,很急的样子。他也走过去,试着说了一句“你好像很忙,不如我来送她回去吧”那个周燃看了看女孩儿,又看看了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然后便向医院外跑去了。女孩儿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今天周燃姐怎么了呢?

    朱浩原推着女孩儿走着,很轻很慢。那女孩儿一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前方,他也不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刻感觉很奇妙,似乎以前在梦境里曾经有过这样的镜头。那个紫色风铃会不会是像她一样的女孩儿呢?他想起了她,她们年纪差不多大,似乎又都是那么忧伤,这个女孩儿也许是因为她的腿,那么紫色风铃呢?又是为什么呢?

    (二十)

    病房里有位阿姨也在,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来,不断地向他道谢。他帮阿姨把女孩儿扶在床上了,他听到阿姨叫那女孩儿初瑶。初瑶?和人一样美的名字。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准备走了,可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窗口那串永远的风铃,是紫色的风铃!他的心狂跳起来了,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一定不是她,他知道。但是,那一串紫色风铃,却让他不由的收回了脚步。那个叫初瑶的女孩儿歪着头看着他,那双眼睛那样宁静,他又有些慌了,他感觉自己当年在参加公司竞聘的时候都没这样慌。“我就在对面住,如果早晨你喜欢到外面走走,我有时间的话可以来陪陪你。”这句话就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他有些不敢相信。初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早晨朱洁原无法平静了,一个美丽的病着的女孩儿,又是一个在窗口同样挂着紫色风铃的女孩!他不能不把她们联系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他甚至在瞬间闪过一个起想法,他竟然希望那个叫初瑶的女孩儿就是紫色风铃,希望那个紫色风铃就是初瑶。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不知道,但他决定以后只要有时间,早上一定常去那里走走。

    (二十一)

    这周遭为何这般静,世界上是不是就只留下了我,一个被爱人搂在怀里,却已经被抛弃了的女人?

    就在刚才子宇打电话给我,我预感一定是有什么发生了,便急急地跑到这家咖啡屋。果然,与那个莫芳有关。

    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泪在脸上结了冰,胃一阵一阵的绞痛。我推开抱着我的子宇了,但是,是轻轻的,静静的,可又是冷冷的。

    他仍然试图抓住我的手,而我已经转过身了。莫芳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有了。刚才我放弃了我一惯的自尊,还想挽留他,挽救我们的婚姻,多可笑,我能留住吗?没听见他说这几年莫芳一直在他身边吗?男人,你为什么总能看得见除你妻子以外的女人的忧伤,却不知道,也许你身边的这个人也有无奈,也有悲伤,只是为了爱你呵,不愿让你背负!这几年,我所独守的孤寂和执着又为了什么呢?我把我最快乐的一面给他,他却说我像个单纯的孩子。是,就是这个傻孩子,几年来,默默的守着自己简单的生活,在雨中,自已撑伞,在风中,自已抱住双肩,在夜晚,抱着枕头,嘴角还能挂着浅笑。因为我知道他在远方,因为我的心里爱早已靠了岸,因为我知道我有一个家,我的灵魂不再孤单。可现在,那个岸成了别人的岸,我必须狼狈地扬起我的帆。可风太大了,雨太狂了,我的帆在这一刻撕成了碎布,七零八落!

    “对不起,周燃,一定会有一个人好好爱你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会有一个人好好爱我?我听见心的最深处有个声音在龇着阴森的牙齿嗤笑我。是那个叫爱情的东西吗?是那个叫做誓言的东西吗?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了,我还是要问:“你早就决定了,是吧。那个懂你你也懂她的莫芳,早就让你这样决定了,是吧?

    “不是的,周燃,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负责,我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好了”我抹了一下眼睛,打断了他的话“说吧,什么时候签字?”我的心飘着了,仿佛向着那无边的天际。

    他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是曾经让我幸福的海,而现在却成了痛苦的深渊。而他的话更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子,在割据着我的心脏:就今天吧,办完我就走。

    好,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出来,但一定是扭曲的。

    (二十二)

    他什么都不要了,就匆匆的走了,我记得我好像说要他等一下,把家里他的东西收起来给他。他没有看我,说是家里也没有什么了,我要是不愿意看丢掉吧。还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说我一向是个快乐的女人。是的,连我他都不要了,家里还能有什么?我是个快乐的女人,我不需要他疼,而莫芳需要,她已经有他的孩子了,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可他有没有想,没有了他,没有了家,我,还会不会是个快乐的女人呢?

    这条街上人不多,而我久久地呆站在路旁,车像蛇一样穿梭游过,是哪间音像店,传来了一首老歌:心会和爱一起走,说好不分手,心会和爱一起走,爱就爱到底

    多幼稚,说好不分手就不分手了吗?

    落日很悲壮,这是我的感觉。我在这街上整整站了大半天,居然浑然未觉。人们的脚步多么匆忙啊,一定是有一盏灯火为他(她)们而燃,而我呢,我要何去何从,从此,我是彻彻底底的孤单!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进街角的那家歌厅的。小童接到电话赶来陪我的时候,我正蜷坐在沙发上。小童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我一首接着一首的唱歌,就这样,整个晚上,我们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唱一会儿,睡一会儿。

    我不想让爸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直接去上班了。早晨的阳光依旧那样明媚,只是阳光下的我有些灰暗,但我尽量挺直身体,可眼睛还是有点涩。路过院子的时候,初瑶居然在我们经常在的那棵丁香树旁,眼中是一惯的淡然。昨天的那个男人居然也在。我想低头走过去,初瑶还是发现了我,她立刻叫起了我的名字。多么细致的女孩子,她一定读出了我的心事了,可我不能告诉她。那个男人一直看着我们,目光中有一丝疑问。是初瑶的同学?还是亲戚?我无瑕去问了。

    护士长早就在办公室了,见我的样子。没问什么,只是给我倒了一杯水,又递过来一条湿毛巾,我无言的接过,在毛巾按住脸的一刹那,热泪滚落——

    有没有一种故事,缠绵过后能不再回想?

    有没有一种伤害,风干之后永远深藏?

    有没有一种时刻,无语的背后是更深的苍凉?

    孟齐、初瑶、我,也许还有小童———

    我不想回家,但总要回去。

    (二十三)

    今晚注定无眠。索性打开电脑,将鼠标乱移一通,随便看看,在一些文学网站里,女人们抒写着万变不离其中的爱情。爱情是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不知我为什么这样想,但想到这儿的时候,苦涩的笑在我的嘴角飘过。有人说“想起了沙漠就想起了水,想起了爱情就想起了你”我在孤独的沙漠中,我在背弃的爱情中,无水亦无你呵。屏幕在闪,而我习惯地歪着头,面无表情。

    我本无心也在,看来是心情特别好,因为他送过一个调皮的笑脸,这是很少见的。奇怪的男人,莫不是也因为爱情?爱的世界里,有人哭,也有人笑。我没理,好累,真的不想说话。又是一张调侃的图片送了过来,画面上的小男孩子在说:是不是睡着了?我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没笑出声。

    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放到了键盘上:“今天你心情好像很好,有什么喜事拿过来,权当冲喜”这话有点不是滋味,但发过去了也收不回来,好在他没感觉到什么。

    “不仅是今天,这两天都很好”清息后附着一轮太阳,以示他心似九九艳阳天吧。

    “说来听听,今天适合听好消息”

    “小妮,我想我遇到紫色风铃了!”

    我差点从椅子上翻了下来“你说什么,你遇到她了,在哪里?什么样的人?你确定吗?”一大串的问题发过去,我有点失态了。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呵呵。是在为我高兴吧,我真的很高兴,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小妮,我觉得我活过来了!”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了“其实我知道那不是她,但我已经当她是,我感觉她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感觉,那个长发的女孩子,她尽管病着,她尽管那那样忧郁,但我想,我一定会让她快乐!”

    长发女孩子?我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吁了一口气,傻,哪里会遇到他?也好,我这个紫色风铃,看来可以安心地走了。

    “为你高兴,不管她是谁,好好珍惜吧,爱来之不易!”我的脑海里还是闪过子宇那双浸着泪水的眼睛了。我的爱情、我的家在昨日走失,如果所有一切重来,我是不是也要回过头看看自己呢?算了,别惩罚自己了,就当缘有份、缘有头吧。

    “我想我会,我相信感觉,我是相信一瞬间能成为永恒的男人”

    希望你的永恒能永恒。我想着但没有说出口,我要变成紫色风铃,与他告别。

    “紫色风铃”刚一上线,那边就有消息过来了,看看时间,是这些天的留言:

    “女孩儿,紫色风铃,不知你怎么了,好多天不见。我已经在窗口为你挂上了紫色风铃,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你,每次想起你,我就为你祝福!你还好吗?”我的心一动,初瑶的房间对面的紫色风铃吗?不可能,又不是在演戏,哪有这么巧。

    “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孩子,她是那样美丽,但是我感觉她的心也扭着结,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甚至感觉那就是你,我希望那就是你,这样,我就可以走到她身边,给她呵护,就像给你——”

    我想流泪,不知为什么,尽管那份关怀不是给我,但是在这样的夜晚,读着这样的一份真情,我不能不流泪。但我还是要走,我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管那个女孩儿是谁,我祝福他们,有些故事原本就不属于我。

    “我本无心,谢谢你的风铃,谢谢你的牵挂,谢谢你的一切一切!”

    “原来你来了!你还好吗?”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心跳,多么幸福的紫色风钤,多么幸福的那个女孩!

    “是的,那天读到了你的往事,我哭了。无论怎么样,无论我到哪,请记住,我会给你我最真最深的祝福!永远永远!”打出这一行字时,我的心有些痛,是不是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痛呢?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要走吗?”

    “是的,我原本无根,我要走了。如果你遇到了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就当那是我吧,那也许就是我,好好对她,并珍爱她一生,答应我好吗?”

    “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会的,但我希望你永远都快乐,你能吗?”

    “我能,我一定能,因为曾经有你,而且永远有你!那你能吗?你能永远快乐吗?”我的泪落到键盘上,如夜那般无声无息。

    “我能,我一定能,因为曾经有你,而且永远有你!”

    在叹息碾过心痛的那一刻,我按下了删除键!

    再见,小妮的无意,再见,小妮的闹剧,再见,小妮在别人世界里的悲喜,再见,小妮在别人世界里的美梦!

    小妮,周燃,今晚的星星多亮啊,爱过的女人会长大,是吗?

    (二十四)

    手机响了,这么晚会是谁?

    竟然是孟齐的电话。她找我做什么呢?是不是初瑶出了什么事?这两天没有和她在一起,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都不是,她约我出去,说她在医院附近的那家咖啡屋等我。

    音乐很轻柔,孟齐坐在一角,见我来了,笑了一下,示意要我坐下。我有些不自在,很少这样面对她。

    “我听说你的事了,周燃,早晨看你不对劲儿,我问了小童”她靠在椅背上,看着我说。

    我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摆弄着杯子。

    “你恨他吗?”

    我一愣,真的,我恨他吗?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向窗外望去了,眼神游离,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周燃,不要去恨,听我的,我平时很少和你们来往,但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我的鼻子有点酸,为什么叫我不要去恨呢?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周燃”朦胧的灯光中我有些不敢看她的脸,因为她的声音有些颤。

    “大学二年级时,我爱上一个人,我们在一起整整三年,为他,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因为我怀孕了,在拿掉孩子以后,医生告诉我,我不可能再做母亲了。而他,最后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就因为我不能再做母亲,而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父母无论怎么样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竟然还以死来要挟。他能怎么办?他哭着离开了我。他结婚前的那晚上,我们相拥在一起,醉了一个晚上,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成了别人的新郎,而我,一直到今天,还是自己。”她停住了,但我还是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尽管那声音是撕碎了才缓缓地飘出来。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这就是那个初瑶日记中写到的今生无缘要待来生的女人吗?这就是那个平日里冷冰冰的的女人吗?

    “但我不恨他,周燃,你信吗?”

    “爱到深处不言恨吗?”我问她,我也不知这算什么理论。

    “可能是吧,都说有爱就有恨,可在我心里只有爱。因为有爱会让我快乐,恨,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如果他只能让我们痛苦疲惫,那么我选择爱,哪怕这爱是愚蠢的!”这一刻,这个女人的语气是坚定的。

    爱真的比恨快乐吗?

    (二十五)

    天有点阴沉沉了,要下雨了。

    但初瑶仍然呆在外面,那个男人如往日一样也在。

    我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那个男人发现了我,冲我点头笑了一下,我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初瑶的长发束起来了,看起来更加清秀可人。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睫毛一闪一闪,眼中写满关心。我看看天,想推初瑶回去。初瑶看看那个男人,淡淡的:我回去了,谢谢你陪我。走出很远,我回过头,发现那个男人竟然还在那里向这边望着,不知在想什么。在那一刹那,我懂了。我竟忽略了刚刚初瑶说要回去时,那个男人眼中无声的眷恋。

    回到房间,初瑶让我陪她一会儿,我倚在窗前,没有说话。远远的看见孟齐也走过来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不然她来的总是比我们早。“爱到深处不言恨”这是这个女人演绎的故事,这一生,她就在这样的爱中满足了吗?这是她的幸福吗?幸福真的很奇怪,甚至有时就是自己的一种感觉。

    “姐姐,你还好吧”听到初瑶的话,我转头惊讶地看着她,她接着在说“别瞒我了,是阿姨听到有人在议论,好像你婆婆前天晚上还打电话到医院了”我明白了,前天我和小童在歌厅,婆婆一定是打电话到家里找不到我,又打不通我的手机,所以才打到医院找我。一定是子宇走的时候回到家里把一切告诉他们了。“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还和以前一样”我坐到她身边。

    “姐姐,那你不恨他们吗?你这么好,他们不应该伤害你”她望着我。我愣了一下,孟齐的话又在耳边想起:不要去恨。我没有回答初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我自己也有点不懂的话:恨和爱,都什么意义了。爱很累,恨不仅累,还有锥心的痛和不安,所以,无爱也无恨可能更好些。

    “但是,人怎么可能无爱又无恨呢?”

    “是,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必须选一样,那还是爱吧。毕竟恨着是两个人痛苦,而爱着虽然没有结果,但只是一个痛苦,另一个还有被爱的幸福”

    初瑶不说话了,她是不是又想起了海南,那份爱扎根太深了,已经疯长成树了,而这树,四季葱郁。

    我拍了拍她的肩,想换一个话题,便问起那个男人是谁,初瑶似乎对他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淡淡的告诉我:我没有问,但他说他叫朱浩原,就在医院对面住,早晨喜欢到这里走走。

    “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初瑶,他好像很关心你”我故意这样说,看她有什么样的反应。想不到,她没有任何反应,就像这个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海南一定会恨我的妈妈,他会不会也怪我,怪我不去陪他?”她还是想起海南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有些无奈,天阴的让人郁闷,不知那场雨何时飘落。

    “初瑶,不会的,他是爱你的,他说过他希望你活着并且快乐,你忘了吗?你看那串风铃,海南每天都在看着你,他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你能懂吗?”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但现在说出来突然感觉有点语无伦次,可能是现在我心里本来就有些纷乱。

    初瑶不说话了,眼睛盯着那串紫色风铃,我也看着那串紫,现实的世界中,我的爱他走了,虚拟的世界里,那份由我自己上演的故事也结束了。初瑶,我希望你的紫色风铃能为你祈福,一定会的!

    雨到底还是落下来了。

    我真的能如我自己所说,无爱也无恨吗?如果非要选择一种,我会选择什么呢?

    (二十六)

    这些天经常下雨

    这样的天气真想躺在床上睡觉,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孟齐如以前一样,淡淡的表情,只是我们的目光碰触到一起时,她会短暂地停留一会儿,我说不清那目光里写的是什么,但我看了会有一丝心痛,许是我的心情的缘故吧。小童有时会凑到我面前,说几句悄悄话,但总是避免谈到家庭,我知道她怕我听了难过。以前她总把老公和三岁的儿子挂在嘴上的,还总提议我快点要一个,说家庭是一棵树,而孩子是开心果,当然,我这棵树没有结果,就枯萎了。

    初瑶不能出去,又开始傻傻地望着窗前,有时会拿起望远镜久久地看,我知道,她又在看对面的那两串紫色风铃。每当这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那是我本无心吗?是他为那个“紫色风铃”而挂的吗?

    有时我还是以小妮的名字在网上游荡,孤寂的夜,数窗外的雨声点点,看网上的爱恨纠缠。也遇到过我本无心几次,他有些伤感,因为他说紫色风铃走了,我说那个女孩子一定会幸福的,因为有他的祝福和牵挂。他还说起他认识的那个病中的女孩儿,有好几次我想问那女孩儿什么样,什么病,但不知为什么,有时他提到那个女孩儿,我的心里总是有几分不舒服。有一种东西,也翻腾着没有停止。我不想说那是嫉妒,我解释成那是羡慕,但我想原谅自己。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渴望爱的小女人,在落雨的深夜,我对自己说。

    (二十七)

    雨终于还是停了,天空蓝得更加洁静。

    习惯地走进初瑶的病房时,朱浩原也在,窗前居然又多了一串紫色风铃!见我进来,他的笑容立刻飘散开来:“怎么样?周燃,从今天开始,这里有两串紫色风铃,欢乐的时候它们一起唱歌,忧伤和烦恼的时候也要一起分享!”他话是对我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初瑶,初瑶出神地望着那两串紫色,眼里有一抹异样的光芒。我歪歪头,动动嘴角,但没有说话,有些人的忧伤是要自已扛的,我的心有些空,像是在一瞬间又什么都抓不到了。

    )

    下班前再来到初瑶的房间,她正拿着望远镜好像想要看什么。见我来了,又放了下来。眼睛有些浮肿,一定是又哭过了,看来那朱浩原的那串风玲又拨动了她的心痛。她的嘴角动了动,浅笑了一下。“真的不能放弃过去吗?”我问她。她低下了头。“初瑶,有时我们必须面对,你放弃自己就等于在放弃海南的爱,如果你爱他,为他快乐起来,为所有爱你的人快乐起来,好吗?”她皱了皱眉,长长的一道气息飘了过来:我懂,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走到了窗前,对着那两串风铃:你看,初瑶,这里有两串风铃,也许冥冥之中还有好多好多风铃,不管他们是谁,可都是爱你的人,这爱也许凄凉得让人无奈,也许执着的有些傻,甚至也许是糊涂着有了伤害,可我们不能否定这份爱的存在,也不能忽视,因为爱太可贵了,被爱着是幸福的!说完这番话,我没有回头看初瑶,因为我哭了,被爱是幸福的,初瑶,你有多幸福你知道吗?子宇,我本无心,你们的执着,给了谁?

    初瑶显然也是又哭了,这会儿她的声音很低:姐姐,我想我会试一试,不要放弃自己。因为我不想放弃爱。她又开始拿起望远镜向远方望。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想她的眼睛里一定装满了向往,突然,初瑶叫了起来:姐姐,快看快看!我急忙回来了,顺着初瑶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对面窗口的风铃居然只剩下了一串!莫非?我和初瑶久久地对视着。“朱浩原?!”这个名字,我们几乎是脱口而出。会有那么巧吗?初瑶也瞪大了眼睛,对面那个挂着风铃的人,那个她曾经那么想知道的人,会是这个送风铃,说希望她快乐的朱浩原吗?可那明明就是,朱浩原也住在对面,现在原本两串的紫色风铃又变成了一串,那串呢?那串当然挂在了初瑶的窗前!“我本无心!”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这个名字,不能,不可能,会吗?但是,我的心里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重,好像还有些痛。我不相信,世界这么小!

    回到家我几乎是冲到电脑前的,爸妈看了看我,没有阻止。但是我本无心的头像黑着。我挂了机,躺在了床上,能吗?对面的男人一定是朱浩原,可他会是我本无心吗?同样的紫色风铃,同样的病中的女孩儿,他说的那个让他现在逃也逃不了的女孩儿会是初瑶吗?

    时间今晚像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爬。

    (二十八)

    八点多钟,他终于还是来了。我的手有些抖,先送过去了一杯茶,他很快也送过一轮太阳,看来心情又是很好。

    “今天心情好吗?”我恨不得一下子知道是不是他。

    “好,小妮,你呢?”

    “怎么想起关心起我来了?有点特别”我这样说着,可还是很感动,像走在雨中有人送过一杯暖茶。

    “哪有什么特别,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很关心你,因为你是很好的小妮,我的心事你愿意倾听”他送过一个很漂亮的图案,是一束很美的花。

    “那谢谢你,对了,你说的那个病中的女孩子好点了吗?是什么病啊?我一直想问”我的语调很轻松,可心里却有些沉,因为我不希望他就是朱浩原,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我说不清,但就是不希望是他。可那就是他,因为他说:她会好的,我相信,那天我送给她一串风铃,她答应我,她会试着快乐,我相信她会站起来!

    我重重地靠在椅子上了,果然是他。

    世界太小了,我竟然在世界这内。

    “小妮,怎么不说话了,我还有话想问你呢,那几天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怎么了?”他送过来了信息。

    怎么不好也不会告诉你了,也许以前会,但是现在不可能了。因为我是周燃,而你是朱浩原。

    “没有啊,我一直很好,如果你的那个女孩子好了一定要告诉我,感觉你爱上了她,是吗?”我有些明知故问,可还是想问。

    “什么是爱呢?我现在有点说不清,可心里就是放不下,总想着她。但她能不能再接受一段感情呢?我会有这个机会吗?”他有些迷茫。

    “你会的,因为你是那么那么好!”

    “呵呵,你又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我好”

    我愣住了,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不就是那个有着一对深遂的眸子的朱浩原吗?你不是那个有点执着的朱浩原吗?“我是没见过你,但这么长时间,我感受到了,你是个好男人,那个女孩儿真幸福,你们一定会在一起,不要放弃!”

    “谢谢你,小妮,不管怎么样,你也好,我也好,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获得幸福!”

    我道声再见逃跑了,我觉得我跑得有些狼狈,尽管每次我都想表现得像个英雄那样,但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夜有些潮湿,我站在窗前,偶而有一阵风拂过我的脸,没有来由的苦水像是走顺了路,漫无边际浸了过来。往日的一幕幕此刻像刚刚睡醒,蠕动着,撕咬着我。海南,那份我不能不信的“冥冥”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于某个夜晚,流着泪将爱锁定在了那串“紫色风铃”上。现在,你,可以笑着守望了。而我呢?子宇,我本无心,不,是朱浩原,在这静夜里他们的名字在大脑里乱七八糟,我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名字居然会同时出现。我也好像从来没静下来整理过我自己的思绪。现在更乱了,但我真的不想去整理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了!海南,我们一起守望好吗?

    。

    (二十九)

    无论阴睛,朱浩原每早必来,有时和初瑶在外面走走,有时会房间里陪她,我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因为现在只要一看到他来,我就会马上躲起来。想起在知道我本无心就是朱浩原的那个早上,在院子里看见了他,他高兴的向我打招呼,我的鼻尖居然渗出了汗,做事也有些不自然。认识将近两年的一个人,却原来就在你的身边,又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应该能写一部小说了。只是不知作家会如何描摹我这颗心呢?希望他巧妙的将我的情感收藏,不能有一点外泄,有些故事对于我,永远只能是故事。我是b角,我明白而且安于。  初瑶的笑容多了一点,尽管很淡很淡,她会试着自己练习走路。朱浩原总是要帮她,可她总是推开,我远远地看着,心里暗暗地祝福,我相信她一定能好,我一定能看到她从这里走出去。

    十月的天空又高又远,有时望着天,我觉得心会和云一起飘向遥远的天际,小童在我身边时,我还和以前一样,和她谈谈新买的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事,只是总觉得语气不如以前那样轻松,幸福和幸福是不一样的,有一种幸福与生俱来,有一种幸福是千回百转后的彻悟,任如何,也抹不去苍桑的痕迹。孟齐有时竟然也和我们聊天了,原来她笑起来那样爽朗。我感觉,她的幸福就是固守她的故事了,不管那是残破的,还是完整的。我甚至在想,残破和完整是别人给的定义,这个故事只要自己想守,就是一份永恒的完整,最少对于孟齐就是这样。

    我准备在三天后出差了,因为孟齐通知我去省里参加一个业务培训,想到要出去一个月,我很开心,因为我真的需要离开这个环境调整一下自己。只是这天偶然和初瑶说起,她有些舍不得我,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故作轻松的逗她;傻丫头,有人巴不得我走呢,好把照顾你的任务交给他。初瑶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朱浩原走了进来:谁啊,周燃,不会是我吧。我的舌头又有些不管用:“当然是你,还会有谁?”他笑了:“你放心地走吧,回来后,也许你会看到初瑶站起来呢,是不是初瑶?”初瑶歪着头看着我们,微笑着不语。“这是你说的,回来后如果不实现,我第一个找你。好了,你们聊吧,我还要到别的病房看看”走出房间还听到朱浩原在喊:“怎么,离别巡视啊”接着是一阵笑声。我也不由得笑了,爱情多么奇怪,曾经那样一个近乎于冷漠的我本无心,居然被爱的火焰点燃了,而且还燃烧得轰轰烈烈。但他永远不会知道,周燃就是小妮啊,又一想,唉,他根本也不想知道小妮是谁,又在哪呢,我又为什么想这么多呢。

    (三十)

    初瑶竟然走了!

    从省里回来,小童告诉我,我有点不敢相信,跑去问孟齐,她叹了口气“这次不是她妈妈,是她自己要走的”她递给我一封信,我觉得有些恍惚,像做梦一样。

    “周燃姐,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是想等你回来,站起来去迎接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有这么一天。可是,那天,我又梦见海南了,我梦见他在雨中看着我笑,他浑身湿透了,却还望着我笑。我跑过去抓他的胳膊,他就那样笑着一点一点转身离开了我!我是哭着醒的,醒着的时候,朱洁原在我身边,他急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流着泪看着他,然而我没有说。我终于明白,任我如何努力,我终究离不开我的海南!我还要对不起多少人?一个海南就够了!这辈子,我逃不过有关海南的记忆,他是希望我幸福,但是他以那样的方式走了,我又如何能够幸福得起来!

    爱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罪过。我知道朱洁原对我非常好,越是这样,我越难过。因为,我给不了他什么。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和我一起生活在我无法走出的回忆里。我不知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就算是站起来,我的双脚也无法从与海南的一切记忆中迈出脚步!我要怎么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得很辛苦,最后我决定离开,我求我的妈妈送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的地方。

    原谅我不能告诉你,给我时间姐姐,也许有一天,初瑶会笑着站在你的面前。你是个很可爱的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也一定会幸福!

    我呆住了,脑海里在那一瞬间闪过的,竟是高远的苍穹下,那一只无助的小小蚂蚁!

    他会怎么样?他能怎么样?我突然想立刻遇到他!

    (三十一)

    可是整整十几天,他居然都不在线。看着那灰色的头像,我总是在想,他怎么了,去哪了,在做什么?初瑶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问过孟齐几次,可她总说她也不太清楚,只是对初瑶的妈妈说了初瑶的愿望,这次她的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至于具体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我感觉生活中像缺少了什么,想起那些流泪的日子,想起那曾经的心痛,想起这份奇妙的紫色风铃的缘,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偶尔在有什么在扯着,一点一点的在扯。

    有几次我想到对面去,去找朱浩原,可最终没有勇气。我要说些什么呢?又如何去面对他?我以小妮的身份给他留了言,试探着问他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上线,可他始终没回话。我以为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像开始时那样偶然,结尾也不会有什么必然。可是,思绪的藤缠缠绕绕,爬满了每个空白的日子,也爬满了一个个长长的夜晚。数不清多少次无眠,我披衣而起,盯着那灰色的头像,我希望他突然间亮起来,我希望他调皮地送过来一轮太阳,哪怕这份灿烂不是给我,但至少我会知道他很快乐。都说时间可以让一切变淡,可为什么我在时间里却渐渐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从我想摇身一变,变成紫色风铃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份牵挂。两年,嬉笑了差不多有两年,到现在,我才明白。可是,今夜,他在哪?

    那晚我在他的qq上写了好长的一封信,我不记得我都说什么了,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表达的很清楚。我只记得我说我猜到了他的一些事,如果是那个女孩子走了,请他一定不要放弃,也许大家需要的,只是时间。真的,也许大家需要的,只是时间。可我的这份挂牵,会不会随着思念越来越淡?

    这个夜晚秋风已经有些凉了,我正想关掉电脑,因为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的头像一直灰着。可是,就在我移动鼠标的那一刹那,他突然上线了!我立刻将隐藏的面孔露出,他真的发过来一轮太阳!

    “小妮,谢谢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惦记着我,你是什么样的人啊,怎么猜得那么对?'

    我喜悦的心有些微颤'你不知道吗,我是女神一号,我什么都知道,呵呵'。

    “哈,原来女神一号就是你啊,那天我都听到新闻报道了,说最近有一位绝美的女神降临人间,让大家准备向她祈福,怎么样,我们是老朋友,有福气先要送给我一点啊'。

    我忍不住笑了,竟然笑着流出了眼泪'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愿送给你我所有的福气。'

    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谢谢你小妮,谢谢你陪我走了最寂寞的时光,谢谢你倾听我曾经也有过的快乐。我要走了,我会记住你说过的话,也许大家需要的,只是时间,我不会放弃的。不管那个女孩儿在哪,或许这一生我再也无法遇见她,但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封闭自己了。'

    '你要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平静的在痛着,你体会过那种平静的痛吗?就是那种在无声的夜里,不动也不哭,于冰封的深处疯狂的涌动着暗流!

    '是的,我已经顺利通过了竟聘,我要回到n市的总部了,到现在我也不知你在哪,但是,如果我看到一个像天使那样的女孩儿,我想那也许就是你吧。呵呵,你说呢?'

    我什么也没说,只打出了两个字'也许'。

    最终我也没有告诉他我就是周燃,也许有一种故事,适合永远很好地收藏。人,会不会有两份爱情?一份在天,一份在地,一份得到,一份失去?

    有一颗星自东向西,倏然划过,我慌忙双手紧握,脱口而出的,竟是朱浩原和初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