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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纵目望凄迷,如醉如呆步自移。
不是阿妈乳名唤,必从童话境中居。
小时候,我家独门独户住在村东,南面是一片荒草野洼,无边无际,无遮无拦,出门就能见到地平线。那扑朔迷离、飘忽不定的弧线,对一个爱幻想的孩子来说,其吸引力不亚于任何一部精彩的童话。好多次,我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朝着远移动脚步,试图探清地平线以外的奥秘
地平线的神奇魅力,在于它诡谲莫测的变化。
春天,大地回暖阳气蒸腾,隐隐约约,层层水波在地表之上荡漾,这时候的地平线一如海平线,面对它,人的思绪不由扬帆启碇,在一片蔚蓝的水域远航。而冬季雪后的大平原,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洁白万里,铺向天边,天地相接处,无数银亮的斑点在闪烁,在跳跃,仿佛童话中调皮的精灵在眨动眼睛,诱惑着,招引着我小小的童心,那时我多么渴望见到银线后面的白雪公主。
地平线上,早晨霞色徜徉,黄昏落照流连;鹰隼在上方盘旋,流云向近旁集结。好美!
在我十一二岁以后,视野中地平线的美,美出了新的格调,新的色彩,新的境界。
那是因为葛沽三街、十间房、曾庄和我的家乡新房村,几个村庄的农人联合动手,把我家南面上千亩荒洼开垦成农田,种植驰名中外的小站稻。从那以后,如同丑小鸭变成白天鹅,黄毛丫头出落成青春少女,门前的百里平川不再荒凉不再贫瘠,葱茏的稻畦,热闹的蛙歌,欢腾的人群,在时光底片上为我留下永不褪色的记忆。每当我的视线顺着一派青青稻秧向前延展,都会被天地粘连之处,那汪汪一碧横亘百里的神线所迷恋,所吸摄。当夏季节,万物生命力最为旺盛,处处都是绿油油的,处处都是水灵灵的,绿的平原,绿的渠塘,绿的庄稼,绿的水,绿的风,绿的虫鸣熏风起处,绿色一浪接一浪,一波压一波地朝着远方滚涌,直到目力所极之处,浪波依然在不停地涌动,这时的地平线,宛如一条苍青的游龙,飘展着,舞动着,起伏着,充满了活力,洋溢着激情,华北大平原的生命律动,永不停息
那时,苍青色的地平线是有生命的,它起伏着,律动着,向人世昭示着什么?——广袤的田畴,无边的耕地,丰收的稻谷,充盈的粮仓。对于人类,正是这些最普通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东西,才是至关重要的生命根基,最为珍贵的生命源泉。它们维系着人类这一高级物种的生生不息,繁衍不绝。让我们以最虔诚的心祈祷,以最热情的歌喉赞颂,以最坚强的身躯护卫地平线——
我们,以及我们后代子孙的生命线。
2009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