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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似乎懂得今天是个哀默的日子,所以一直阴霾着不肯放晴。
昨夜一场秋雨洗礼过后,路面上还略有水迹,九龙山的墓道上,柳梦吟一手捧着一束白玫瑰,一手牵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一步一步得朝山上走。
“美美,我们是要去看小墨的爸爸妈妈吗?”柳小墨牵着柳梦吟的手,精致的小脸上是出乎这个年纪该有的懂事和乖巧,一双黑眸,如墨,闪着亮盈盈的光芒。
“是的。”柳梦吟笑着摸了摸柳小墨的头,眼里溢满了欣慰,心里却满是涩涩的酸楚。
五年了,柳梦吟第一次带着柳小墨去看他的父母,她也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说那贴在墓碑上的两张照片,就是柳小墨的爸爸和妈妈。
五年前的今天,柳净喻和丈夫穆以勋一起驱车赶往机场接柳净喻的父母,回程的高速路上,对面车道的大货车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穆以勋避让不及,小轿车与大货车撞在了一起。
开车的穆以勋为了保护妻子,承受了最大的撞击,当场死亡,救护车来的时候,柳净喻和她的父母都还一息尚存,被紧急送往医院,但最终都因救治无效而死亡。
那个时候,柳小墨还在他妈妈柳净喻的肚子里,还只有七个月大,因为情况紧急,医生果断实施了剖腹产手术,柳小墨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便已经失去了父母。
当柳梦吟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连父母和姐姐姐夫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个时候,她几乎当场晕厥,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失去了主心骨,她也在同一日,失去了父母。
但是当她隔着婴儿房的大玻璃看到暖箱里姐姐留下的孩子,他那么瘦,那么小,身上还插着好多的管子,但是他还在挥舞着他的小手和小脚,生命力那样的盛,柳梦吟就忽然觉得,生命真的好神奇,可以那么脆弱却又能那样顽强。
为柳净喻实施手术的医生看到柳梦吟趴着玻璃往里看,也走到她身旁,看着暖箱里刚出生的小宝宝无限感慨。
“小墨,那是她妈妈看到他的第一眼为他取的名字,他妈妈说,他的眸子如墨般浓郁。”
如果舍弃掉孩子,柳净喻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活下来的,但是柳净喻却坚决得让医生保住她的孩子,这世间,最伟大,最无私,莫过母爱。
“穆小墨……”柳梦吟依着玻璃喃喃,那是姐姐留下来的孩子。
穆以勋的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到儿子的尸身,自然哭得昏天黑地,柳梦吟拍着两老的背,安慰着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想痛快得大哭一场。
“大伯,大妈,你们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姐姐留下一个儿子,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柳梦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才有的台词,她说来,竟然也这么顺溜,分不清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觉得每一字每一句,满是苦涩。
柳梦吟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穆家老夫妻两人居然指责柳净喻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连孙子,他们也不不削一看,更别说认了。
不管柳梦吟如何恳求,穆家的人,就是不肯将穆以勋和柳净喻的骨灰合葬在一起,最后,柳梦吟只拿到了穆以勋生前穿的衣物与姐姐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柳梦吟用父母留下的积蓄付清了医院的费用,葬礼过后,柳梦吟才将柳小墨从医院接回,既然穆家不要这个孙子,那么穆小墨就跟她姓柳,她会好好把姐姐的孩子抚养长大,也是同一天,柳梦吟向自己就读的大学院校办理了退学,那一年,柳梦吟大一的学年还没结束,就已经不得不与她的大学生涯挥手告别。
变卖了家里的房产,在近郊的地方买了一间小的两层民居,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柳梦吟和柳小穆在这个院子里,一住就是五年。
起先那两年,完全就是靠着手里的积蓄在度日,虽然柳梦吟身边的钱足够他们两个生活,但是坐吃山空,总也有用完的时候,所以柳小穆满三岁的时候,柳梦吟就把他送到了小托班,而自己,则是应聘到一家布艺店做店员,两年辛劳,得老板器重升到了店长,虽然她是店里最年轻的员工,但却是最勤恳的一个,也没有员工不服气她这个店长,而且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很不容易,生活和工作,能帮的也都会帮一把。
“美美,你说爸爸妈妈见到小墨,会认得我吗?”柳小墨眨着童真的大眼睛问柳梦吟,眉心微微皱拢,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一定会认得的。”柳梦吟朝柳小墨点点头,无比肯定。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他们的孩子呢?”五岁大的孩子,想问题的方式再简单不过,因为就是所以,经过就是结果。
“小墨相不相信美美?”柳梦吟很认真得看着柳小墨。
柳小墨点了点头。
“小墨的眼睛和嘴巴长的像妈妈,鼻子和耳朵长的像爸爸,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他们的孩子。”柳小墨的担心让柳梦吟觉得心里闷闷得像堵了一团棉絮一样难受,但她还是耐心得回答柳小墨的问题。
柳小墨嘴角绽放出一抹阳光的灿烂来,牵着柳梦吟的小手湿了掌心,他现在有些紧张,不知道等下见了爸爸和妈妈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开心,一路低着头,不再作声。
上下山的路其实并不宽阔,左右至多可以让两辆小车险险擦过,所以当一辆黑色的宝马车迎面向他们开来的时候,柳梦吟连忙拉过柳小墨让到了路边。
轿车飞速驶过,带起了路面浅浅的积水,柳梦吟和柳小墨的裤子上都溅到了水,虽然懊恼,但是车子已经开远,就算想要讨个说法也只能对着空气诉说了,何必呢。
柳梦吟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又帮柳小墨拍了拍裤腿,牵着柳小墨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山上前进。
黑色的宝马驶过了弯道,猛然停在路边,车后,还有两行明显的刹车印,车内,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指节泛出隐隐的白色,望向后视镜,那对牵着手的母子,深深得烙印在他眼里,对于他的冲击,猛烈的难以言喻,这样那样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翻滚,他做不到安静的离开,有些话,他必须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