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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媛扬起眉梢,不知怎地,心下一阵快慰,故意愉悦的道:“还好我与霍然缘分未尽,如今他就在我的悠然园。睍莼璩晓”
刑北眉毛很快的打了一下结,不过又很快的没了痕迹,他搂着她的身子,向下压了压,呼吸可闻的低声道:“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园子,我看那个曲桐园不错,你表兄走了我就住进去,如何?”
戚媛愣住了,报复的快感还没在血液里蹦跶,刑北当头给了她一盆冷水,她算什么?不过外面野.合的一个女人罢了,怎么可能为了她吃酸拈醋,更不会因为她有了别的男人便心如刀绞。
她怎么忘了,这世上唯一在意她是否对别的男人动心的人只有一个,李沁,而李沁,此生怕是再也不愿意见到她。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攴。
她呀,就生生受着罢,不论什么样的不舒服,待到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想到这她溢出一丝笑,扭头对上刑北沉的看不见情绪的眼睛,凑上唇,在他下颌上亲了亲,笑容越发自然,“我表兄这几日就要离开,你来么?”
刑北喉头一紧,胸口快速的起伏两下,似要咽下一口气,绷着唇,嗓音低沉到深冷,一字一顿道:“好,我一定去。遛”
从栖霞酒楼出来,戚媛自己都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当着刑北的面点了一份特色菜的食盒,慢悠悠的说,“然郎喜欢吃辣,这家的菜口味还不错,带回去让他尝尝。”
刑北依旧威严伫立的没有多余的表情,戚媛略有失落,转身自嘲的笑了笑,钻进马车。
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袖子里,刑北的手早攥成了青白的拳头。
回到宋家,戚媛在二门门口顿了顿脚,抬步去了悠然园,此时微风正好,春意早就融化了冬日的寒冷,枝条抽绿,湖水澄清,在傍晚的红霞映照下,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暖意。
悠然园确实如堇所说,幽静中有安居一隅的自在悠然,此时的天井处还有些凉,葡萄架上的秧子也还枯萎着,没有什么趣味,但四周的灰瓦白墙的回廊很美,特别是不同与其他院子的格子窗棂,很有特色。
回廊后便是六间厢房,有一间做了书房用,戚媛看着很满意,对堇的眼力给予了由衷的肯定。
她翘着嘴角迈进正房待客厅,门口早有小侍侍候着,将食盒递过去,边往里走边道:“霍郎君呢?”
院子里这样安静,不知是否在歇息?
其中一个小侍回道:“郎君不在园中,主子要找郎君回来么?婢子这就去找。”
戚媛转回身,疑道:“不在?去哪了?”
“在主子的正院。”另一个说话比较活络,性子也活泼,笑眯眯道:“今儿郎君在正院看帐,一天都没回来歇过。”
“啊?”
戚媛带着人往回走,霍然听说戚媛回来就去了他的住处,不可抑制的扬着笑去迎,两人在柳枝摇曳的湖边遇上。
霍然几步上前,毫不避讳的一下拥住了戚媛,他本来就高,戚媛在他怀里犹如小鸟依人,搂着她后背不住摩挲着,唇落在她发髻上急切且深情的亲吻。
好久没遇到这样热情的男人了,呃,什么时候她把霍然当男人看了?
戚媛微楞,霍然却从亲吻发髻落到了她耳朵上,一股股热气喷薄在耳廓里,使得她汗毛都簌簌的缩了起来,她往旁边多,豁然却下狠口的用牙齿叼住,伸舌头边舔边压抑的闷哼了一声。
她身子一僵,斜着眼睛看霍然,霍然白皙的脸庞此时泛着异样的红。
怎么又动情了?是他成熟了,还是她身上有太重的雌性气味了?还是春天来了……。
呸,想什么呢,他们又不是动物。
戚媛拉着霍然的手,喘息有些快的道:“吃,吃晚饭了么?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一起吃。”
霍然停下动作,像跑了一千米般脸红气喘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却在下一秒,突然将她横抱起来,疾步的朝悠然园去。
身后跟着的一众小侍齐齐低呼,诺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朝着众人一招手,呼啦啦一群人小跑着去悠然园安置晚膳。
晚膳是个力气活,这是针对戚媛的。
霍然什么都不吃,听诺说,她不在的一天他甚至连口水都没喝,一直在看账本,足足看完小山那么高,还把意见和疑惑都写在纸条上夹在账页里。
戚媛听完心里不好受,只能像哄孩子似的一口口喂他,她喂他就吃,其余时候就是看着她,那目光就像要把丢失的时光全补回来,也像要把以后的岁月都印进去,一瞬不瞬,对上这样的目光,任谁都要心酸。
以前霍然话很多,噼里啪啦的一时一刻都不消停,现在想听他说一句话都成了奢侈,戚媛伸手摸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那里一定很痛罢?就算他表现的很淡然,还是让她注意到,每次下咽东西,他都要咀嚼好一会儿,是因为嗓子还在痛,根本无法下咽。
而这样的霍然却是银面男‘恩赐’的,这件事与银面男有关?为什么?
她望着霍然,呐呐的问,“还是不能对我说么?”
霍然张了张嘴,嘶哑的嗓音像冬日里吹打的破败窗纸,带着莎莎声,“你不能接受我,我便不能让你分担我的痛苦。”
是夫妻同心,同甘共苦的意思么?
戚媛低垂着眼,小声道:“朋友也可以两肋插刀。”
随即传来霍然的耻笑,很哑很难听,“我们不是姐弟,男女之间不存在朋友。”就在她皱眉的同时,他低低的说,“没有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付出生命的男人,就算有,也是蠢人。”
戚媛的思维回归到现实里来,男女做朋友,也都带着单方面的喜欢,没有人付出不想要回报,若只凭欣赏和仰慕,付出的不会是全部,为朋友两肋插刀,那不过是在特有的环境烘托出热血义气的氛围才有的举动,粗茶淡饭的平静岁月里,能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怎么可能是毫无私心的?
她默然了,年纪大的人总喜欢鸵鸟的埋头活着,不如霍然纯粹真实,痛快的爱,痛快的决绝!不过人就是这样,就算什么都看的明白,却不一定能做到。
戚媛沉默的将汤碗捧起,一勺勺的送进霍然的嘴里,见他痛苦的鼻尖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狠狠咬住下唇,砰的将碗撩到几上,剩余的小半碗汤迸溅的到处都是。
她猛地站起身,盯着霍然清雪般干净执着的眸子,深深的吸气,道:“就算是只做女人后院里其中一个男人,这样的夫妻关系,你也要?”
霍然今天听的太多,关于戚媛的一切,不漏分毫的从诺那里得知,知道她坐宋家家主的位置不容易,也知道她实际上是宋老夫人的亲孙女,更知道承接这份重任的同时还要肩负起宋家嫡支血脉的绵延。
她是要娶夫的,娶夫在大周朝不是骇人听闻的新鲜事,也并不荒唐,因为皇帝已经做了,只是民间少见,但不是不可能。
霍然一脸正色的点头,在戚媛惊异的张嘴的时候,问道:“你要娶几个?”
“……”
戚媛满脸黑线的杵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转身,摆手,“早点休息,休息不好脑子都傻掉了,你再想想自己说的,明天若是你还这样说……。”
“怎样?”说话对于霍然来说是很痛苦吃力的事,他跟着站起身,快步拦在她身前。
怎样?戚媛有些懵,难道真要收人?这特么的不是收苹果玉米,是大活人,还是一个床上睡一个饭桌吃,要面对一辈子的男人。
她对上霍然认真迫近的目光,匆匆撇过头,很没嚢气的胡乱点头,“再说,再说。”说完就落跑了。
意外的霍然没追她,有些事不能绷的太紧,太紧容易反弹,他比她看的明白。
夜幕降临,书房的窗纸上还莹莹透着光,一抹纤细的影子投照在上面,久久都没动一下。
仿佛知道戚媛会借故躲着他,霍然接连几天不曾到戚媛身前露面,但因嗓子痛,饭食吃的很少,整个人也安静的好像不存在这个世上。
“哎……”正听闵敏说话的戚媛莫名的叹气,引的闵敏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而她却根本没察觉到。
好一阵感觉周围静的只剩下茶盖轻摩杯口的细响,戚媛才看向闵敏,闵敏今日穿了一身松垮的白袍,淡泊的坐在她新设计出来的梨木圈椅里,墨发松挽,一支翠簪横卧其中,手端白瓷盏,静若处子。
“咳,说到哪了?”戚媛揉了揉眉间问。
闵敏平日里淡若水的眸子此时显得有几分深沉,抬头,道:“你魂不守舍的一直在想后院的事?”不由戚媛说什么,叹息的低下眼,“女人啊,到底是优柔寡断,妇人心性,若不是看你处理起一些事还算有独到之处,我还真担心宋家会败在你手里。”
戚媛一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狠狠翻了个白眼,闷声道:“还有事么?没事我出去了。”这是她的书房,她能上哪去?戚媛站起身,在闵敏明明无波无澜的眼里看到一丝戏谑,她面皮一热,抽搐着嘴角就逃了出来。
漫无目的,立在小径中间仰头,扯了棉絮的白云和高高澄净的天空下,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美好,这是个温暖复苏的季节,山也好,水也好,连暖风吹在汗毛孔上都那样舒服。
没有爱恨情仇的日子应该就像此时,躺倒在一片冒芽的绿茵里,嘴里掉一根草,晃着二郎腿逍遥的想着晚饭吃什么,明儿上街穿什么衣裳,和同族的堂姐妹们一起玩闹些什么。
可前提是,她无债一身轻的情况下。
“主子想去哪?”诺见戚媛踌躇不前,小声的问。
“去……”戚媛低下头,蹭了蹭脚尖,深深吸口气,眼睛看向悠然园。
诺了然的点头,“要不要婢子派人通知霍郎君。”
她有些懵懂的看诺,“通知他什么?”
诺古怪道:“沐浴熏香,陪主子用晚膳……。”
“……”
当男女社会地位颠倒,当凤在上龙在下时,以前只在小说里见过,可怜的她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却尴尬的处在这条线上,她到底要如何选择?
不选择霍然的后果,一、霍然的世界暂时会塌陷,但他以后的人生会怎样不一定,显然,她若不同意,他的以后不会有她参与,这一点让她觉得心口发闷;二、霍然不开口,她会错过一条有关孙泽的重要信息,错过这一次,那条犹如泥鳅一般的男人,真的很难再抓到。
但若选择霍然的后果……。
戚媛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那就坐实了履行宋老夫人的遗言,这宋家的内院,以后除了霍然,说不定还会被人塞进来别的男人,那便是天大的麻烦事。
诺观察着戚媛一时皱眉一时挑眉,一时蹙眉深思,一时又唉唉叹气,看的他都跟着心累,摇摇头直觉无语。
主子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男女感情的事便优柔寡断,没有个干脆利落劲儿。
“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感情的事都要深思熟虑,最好的时光都过了。”诺低低咕哝着。
戚媛一怔,多浅显的道理,若是早懂,何必当初。
当时,当时若是痛快的压上孙泽,也许就不会有董琳和孩子的事出现,重生后,若与李沁甜蜜时就丢下包袱与他携手天涯,也许根本不会遇到孙泽,那么孙泽也只是存在她心底秘密罢了,虽然不能释然,虽然不能忘记,但并不会影响自己与李沁未来的生活。
就是思来想去,就是总想着还有以后,不知不觉最好的时光便错过了。
“诺,你说,若我突然死亡,霍然要怎么办?”虽然刻意压下,可一旦滑出李沁的影像,她心里除了痛和愧疚,剩下的满满都是遗憾。
年华易逝,心易老,想起李沁,她竟升起暮年沧桑的感觉。
诺很快也想到了李沁临去时说的话,主子的命他随时回来讨要。
心丝丝的痛,诺抿住唇,就在戚媛不打算听到他回答时,他突然道:“那主子就要个孩子罢,有了孩子,霍郎君或许会代主子守住宋家。”会么?
戚媛微楞,忽然快步朝悠然园冲去。
霍然父母有着深刻的终一感情,母去父守,霍然是在厚重的父爱里成长的,父亲对于他有着无法超越的情感,也是无法割舍的牵绊。刑北那日说,金玉门门主失踪,父亲失踪,霍然怎么还如此沉的住气?
那只能说明,他知道父亲在哪?或者说,他知道孙泽的所在!
一口气跑到霍然的悠然园,她扶着墙气喘吁吁的朝里望,一方天地,天井旁,灰瓦白墙中,立着一个秋千,少年白衫蹁跹,正如雪中白蝶般高高荡起又飘飘落下,他蓦然抬眸,微微扬起笑,眉眼舒展,唇朱红,美好胜过入画。
她就失神的看着,差点忘了呼吸。
霍然笑着招手,指了指身下的秋千。
“要我,推你么?”戚媛冒着傻气的指指自己。
霍然一时笑的神采飞扬,恍惚间就像从未经历过痛苦的他,戚媛鼻间一酸,却跟着扬起笑,慢慢走了过去。
一见她靠近,霍然倏然跳了下来,身姿潇洒的旋转,在她眼前一闪,下一秒她的身子已经被抱到秋千架上,霍然按了按她的肩头,跑到她背后,将秋千推向高处。
不知不觉已然太高,戚媛有恐高症,紧紧抓住绳索,结结巴巴的叫道:“停,停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