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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马车里光线昏暗,他的脸也暗黑得令人心里发毛,他的眼中浮动着一缕缕的戾气。睍莼璩晓
宇文策坐在她身侧,步步紧逼,将她逼至角落,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撕咬她。
她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应付,他却道:“你当真喜欢沈昀?”
玉轻烟不敢点头,不敢刺激他。
“是不是?攴”
他怒吼,这吼声太大了,而且是突然之间爆发的,吓得她身子一颤,心跳加剧。
她轻轻点头,他继续问:“你当真要嫁给他?”
这时候的宇文策,已经被暴怒控制,阴鸷,冷酷,仿似九幽地狱的恶魔逍。
她与沈昀假订亲是为了让宇文熙死心,但也间接令宇文策崩溃,何不借这个机会让他死心?
于是,她颔首。
“你对我当真如此绝情?”他语声寒鸷,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郡王,绝情的不是我,而是你。”玉轻烟淡淡道。
“我早已说过,我喜欢的是你,爱的是你,为什么你不信我?”宇文策扣住她的双肩嘶吼,由于太过激动,手不自觉地使了十成力道。
她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双肩很痛、很痛。
他已然崩溃,五官纠结,表情撕裂,“为什么不信我?是谁跟你说我喜欢的不是你?是不是沈昀?他骗你的,他为了得到你,就对你说我和那清倌的事……”
“难道你与那清倌的事没发生过吗?”玉轻烟反问。
“是!确有其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知道你与那清倌的事!”
“不!沈昀说的不是真相!”宇文策饱含悲痛地恳求,“烟儿,听我说,好不好?好不好?”
听着他悲伤而绝望的哀求,她心软了,不作声。
他说,他十九岁那年,与那清倌一见钟情,便时常在画舫上诗词唱和。虽然她沦落风尘,但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又与他志趣相投,他萌生了娶她的念头,但安西王强烈反对,还逼走了她,他伤心难过,找她好久都了无音讯。
佳人已远,情缘已断,两年后,他受伤的心终于复原,对那段情释怀,不再惦记她。
玉轻烟听着他简略的回忆,觉得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宇文策字字真诚、句句恳切,“我已经忘了她,怎会还喜欢她?这半年来,我牵挂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爱的是你。”
她几乎相信了他饱含深情的表白,“那是因为,你将我当成她。”
“怎么可能?你是你,她是她,截然不同的人,我怎么会将你当作她?”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因为,我与她有两分神似。”
“沈昀告诉你的?”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其实是宇文熙说的。
宇文策郑重道:“无论是容貌、气韵还是言谈举止,你与她都没有相似之处。我绝没有将你当作她!我清楚地知道,你是你,我爱的是你!”
玉轻烟讶然,如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宇文熙所说的是假的?骗自己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这样对我了。”他握拳猛击车壁,咬牙切齿地说道,“沈昀这个无耻之徒,竟然用这样的谎言来得到你!”
“不是沈昀告诉我的,他什么都没说过,你误会他了。”她连忙澄清误会。
“是吗?”他貌似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他。”
“那是谁告诉你的?”
“我无意中听说的,那人我不认识。”
宇文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你我之间的误会已消除,烟儿,你心中有我,喜欢我,我们应该在一起,长相厮守。不要嫁给沈昀,嗯?”
玉轻烟感叹上苍弄人,因为这个误会,她选择离开他,如今误会解除了,她能回头吗?
“郡王,错过便是一生。只能说,你我有缘无分。”她清冷道,“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守诺了,便要牺牲终身幸福,值得吗?你不喜欢沈昀,却要嫁给他,能幸福吗?”
“沈昀是个好人,也将是一个好夫君。郡王,放手,才能得到解脱;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宇文策脉脉地看她,他们这么近,却好像隔得很远、很远……他悲哀地想,或许,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不!
他不会失去她!
他克制着所有情绪,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勉强你。烟儿,我只想再抱抱你。”
玉轻烟默许了,下一瞬,她被他拥入怀中。
他用尽所有力气抱她,好像要将她揉碎、嵌入体内……
良久,宇文策放开她,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
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寒料峭,洛水仍是寒冷无比,掠过洛水的寒风刺骨的寒。
洛水河畔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挺拔,女子纤柔。
袍裾飞扬,青丝如散。
“约我来此,有何赐教?”他的语声冷淡得很。
“郡王应该知道我的好二妹与沈昀的婚事。”女子的脸戴着粉红薄纱,寒风吹过,薄纱扬起,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飞跑。
“那又如何?”
“郡王甘心吗?”
男子是宇文策,女子是玉轻雪。
他以更冷的声音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冷冷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只是替郡王不值。郡王可知,二妹是如何勾搭沈昀的?又是如何引诱陛下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知道?”
她成功引他进入这个话题,心中欣喜,“我与二妹同住一屋檐下,自然知晓。二妹媚术了得,与沈凝交好,时常去沈府,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耍尽手段把沈昀迷得团团转,同时博取沈大人、沈夫人的欢心,便不愁嫁入沈府了。”
他一言不发,她以为他的怒火逐渐升上来,继续道:“旧年玉竹寺观音诞,陛下也在玉竹寺,二妹见陛下好欺骗,便略施小计勾搭陛下。有一夜,娘亲和我们都以为二妹失踪了,便四处寻她,没想到,她在陛下的厢房,引诱陛下行苟且之事。郡王,此事千真万确,若你不信,可问问沈凝,她也是亲眼所见。”
“照你所说,她为何引诱陛下?”宇文策的声音平缓无波。
“二妹引诱沈昀,又引诱陛下,可能有她自己的考量,但如此可见一斑,二妹心术不正、轻浮***。”见他好像信了,她暗中窃喜,“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必定会羞辱门楣、毁了王府的清誉。”
他不语,俊眸微眯,月白广袂随风飞扬。
玉轻雪轻声一叹,“我变成了这副模样,哪还有终身幸福可言?然,郡王与我曾有一段情缘,我对郡王的心始终如初,因此,我才觉得二妹不值得郡王牵挂在心,不值得郡王再惦记她。如今,二妹已然与沈昀订亲,不日便大婚,想必郡王会伤心难过。我告诉郡王这些事,是希望看清二妹的真面目,不至于那么难过……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郡王见谅。”
他的脸膛平静得仿似千里雪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郡王好好想想吧。”
说毕,玉轻雪自行离去。
玉轻烟,你想顺利嫁给沈昀,我怎能让你如愿?你害得我无法嫁人,毁了我终身幸福,我也要毁了你的姻缘!
宇文策一动不动,右拳慢慢地握起来,青筋暴凸。
————
酉时,玉轻烟从铺子出来,却见沈凝急匆匆地奔过来,步履慌乱,神色惊乱,面上满是悲痛。
发生了什么事?
玉轻烟扶住她,“怎么了?”
“大哥……大哥死了……”沈凝痛哭流涕,语声低哑。
“沈昀……死了?”
玉轻烟震惊得无以复加,双臂发颤,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看见他,他好好的,温润如玉,语笑如清泉。
东香也是震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沈凝趴在玉轻烟肩头,哽咽道:“有人在洛水河畔一艘画舫上发现大哥……大哥已经没气了……”
玉轻烟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五脏六腑俱碎,却强装镇定,“现在在哪里?”
“京兆尹衙差已将大哥抬回衙门。”
“去衙门。”
很快的,二人赶到京兆尹衙门,沈柏年、沈夫人已在此处。
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沈凝克制着悲痛、扶着母亲,玉轻烟一步步走过去,手足冰冷,心隐隐作痛,好像有一只邪恶的手揉捏着心,似要蹂躏成碎片。
沈昀宁静安详地躺着,双目轻阖,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是,插在胸口的那支凶器,证实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凶器是一支尖锐的梅花金簪,插得很深、很深,只露出金簪头部的梅花。
就是这支金簪要了他的命?
他身怀武艺,怎么会被人刺中心口?凶徒是女子?
京兆尹安慰了沈柏年、沈夫人,说一定会查明真相,为沈公子讨回一个公道。
沈夫人扑在儿子身上,“呜呜”地痛哭,沈凝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忽然,沈夫人不哭了,软倒在地,沈凝连忙扶起她,带她回府。
沈柏年与京兆尹走了,只留下玉轻烟一人。
她伸手抚触他惨白的脸,一颗颗泪珠掉落在他的月白色衣袍上。
沈昀,是我害了你吗?
沈昀,告诉我,是谁杀你?
沈昀,如若我没有和你假订亲,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泪流满面,心痛如割。
而数个时辰前,他还温柔地对她说:烟儿,今晚我们到醉仙楼用膳,听闻醉仙楼来了个新厨师,有一绝活是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尝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呢。今晚我们也尝尝。
想起他的温柔体贴,想起他的仗义相助,想起他的种种好,她泪如雨下。
沈昀,若我知道杀你的真凶,我一定为你报仇!
看着雄起,忽然,她的脑中闪现一抹模糊的记忆,这梅花金簪,好像是……
————
沈昀是沈御史的嫡长子,京兆尹周康自然不敢怠慢,次日便升堂审理此案,沈柏年等沈家人都来听审。
玉轻烟与沈凝在隔壁的小厅陪着沈夫人,沈柏年坐在大堂,衙差抬上沈昀的尸首,沈夫人从雕镂窗子看见儿子死的惨状,再次泪如雨下。
仵作已验过尸首,说沈昀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梅花金簪***的位置——心口。
接着,京兆尹传目击者上堂。
目击者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伯,未时三刻左右,他从洛水河畔经过,看见沈昀和一个女子站在洛水河畔。
尔后,捕快带玉轻雪上堂,谢氏陪着进来。
玉轻雪面戴薄纱,遮掩那张毁了的脸。她心惊肉跳地下跪,不知道京兆尹为什么传她到衙门。
捕快将那支梅花金簪放在她面前,周康问:“此梅花金簪是不是你的?”
玉轻雪仔细地看了看,这梅花金簪的确是她的,可是,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沈昀死了,这梅花金簪大有可能涉及命案,她很想矢口否认,但即使她否认了,捕快也会查出来。因此,她承认了。
谢氏想提醒女儿不要承认,可是,众目睽睽,如何提醒?
“你为何杀害死者?”周康猛地拍惊木喝问。
玉轻雪心神一震,被这问话吓到了,“小女子没有杀人……小女子怎么会杀沈昀……大人,小女子没有杀人……”
谢氏安抚宝贝女儿,道:“大人,雪儿不会杀人!再者,沈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雪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他?”
“凶徒用这支梅花金簪刺死死者,即使玉轻雪手无缚鸡之力,但她与死者相识,死者没有防备,被她所杀。”周康扬声道,“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你速速认罪画押!”
“雪儿没有杀人,绝不会认罪画押!”谢氏坚决道,满面正气凛然。
“与本案无关之人,退至堂外。”周康见沈伯年面色不悦,便下了这道命令。
衙差拉起谢氏,硬是将她拉到堂外观众区。
周康再次喝问:“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速速认罪画押!”
玉轻雪惊慌失措地摇头,“不是小女子杀的……小女子没杀人……大人,小女子冤枉……”
玉轻烟心想,若是以往的玉轻雪,定是强势地否认,一如谢氏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哪会是现在这柔弱的样子?她的容貌毁了,那股自信与傲气也从此失去了。
其实,那支梅花金簪是玉轻烟认出来的,是她告诉京兆尹的。
她相信,沈昀之死,必定与玉轻雪有关!她一定要让玉轻雪血债血偿!
嫌犯不认罪,周康只能用刑逼供,但玉轻雪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是玉大将军与谢家女儿的女儿,玉轻雪的背后,还有谢家。
果不其然,他正要宣布用刑,谢绍棠就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堂。
谢绍棠是内阁首辅,周康本来想下来迎接,却见沈柏年黑着脸,便没有下来,赔笑道:“谢大人有何赐教?”
谢氏见兄长这个大靠山来了,顿时信心大增,跟着进了大堂,腰杆挺得更直了,“哥,周大人判定雪儿是杀人凶手,哥,你要为雪儿做主啊。”
谢绍棠与沈柏年在朝堂上没有过节,也没有私人恩怨,更没有互相看不顺眼,算是交情寡淡的同僚,但在这个敏感时刻,谢绍棠根本不看他一眼,视若无睹,在京兆尹的府衙唯我独尊似的,“周大人,人证物证俱全?”
“是,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京兆尹快笑不出来了,这京城的父母官不好当啊。
“今日乃第一次升堂审理,虽有罪证,但定罪是否过于草率?”谢绍棠目色严厉,浑身上下迫出一股子威严。
沈柏年霍然起身,“人证物证皆为真,足可定罪,怎会过于草率?”
如此针锋相对,已然擦出火花。
谢绍棠道:“沈大人,死者是你的儿子,你急于定罪,是否过于心急?”
沈柏年道:“嫌犯是你外甥女,你是否偏私?”
京兆尹连忙下来,冷汗涔涔,“二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此案当真不好判呐。
“雪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一个身怀武艺的男子?再者,雪儿与死者无冤无仇,又为何杀死者?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谢绍棠重声道,“若有疑点,而不详加侦查,草草断案,岂非变成冤假错案?”
“这绝不是冤假错案!”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沈夫人从小厅冲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玉轻雪与烟儿素有恩怨,烟儿与昀儿订亲,玉轻雪心怀怨怼,为了不让烟儿嫁给昀儿,就杀害昀儿……”
“你血口喷人!”谢氏跳出来争辩道,“雪儿心地善良,绝不会杀人。烟儿与沈昀订亲,雪儿自也开心……”
“谁不知你们玉府一整家子欺负长乐公主的女儿玉轻烟?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骗谁啊。”沈夫人冷嘲热讽道,“你们娘儿俩恨不得将烟儿踩在地下,像地底泥那样践踏她!”
谢氏被她当众戳穿丑事,热血往上涌,冲上来往沈夫人身上打来。
沈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击,抓她的头发……
眨眼间,两个上了年纪的夫人扭打在一起,不顾端庄高贵的形象。
站在后面的沈凝和玉轻烟连忙上前劝架,一人分别拉开一人。
沈柏年、谢绍棠看着自己的夫人、妹子变成了泼妇、疯妇,却也没说什么。
看着这审案的大堂变成了泼妇骂街、打架的菜市,周康头疼死了。
玉轻烟用力地拉开谢氏,谢氏气得七窍生烟,反手一巴掌打来,正中她的脸。
顿时,她白皙的脸颊现出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她不再劝架,走到一旁观战,玉轻雪呆呆的,忘记了助娘亲一臂之力。
沈夫人、谢氏被衙差拉开的时候,二人皆发髻凌乱、衣袍不整,尤其是谢氏,脸上被揍了几拳,鼻青脸肿,脸还被抓破了一条血口。
这还怎么审案?
周康吩咐衙差将玉轻雪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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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寒凉无比。
京兆尹周康刚进书房,便惊惧地止步:书房有人。
那人站在窗前,着一袭黑袍,轩昂的背影仿若一座陡峭的峭壁。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
周康话还未说完,那黑衣人就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烛火映在黑衣人的脸上,他大惊,连忙走上前,哈腰赔笑,“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扬哥哥出场咯,他为毛来找京兆尹呢?大伙儿猜猜究竟是谁杀死沈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