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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雷达先生博客里怀念孔罗荪恩师一文,几次心动,几次眼睛潮湿。无论潮流多么的污浊,人类美好的品格永远都不会灭绝。先生青年时得到孔罗荪前辈的无私帮助,也许对他一生的人格发展影响重大。所以先生在从事文学过程中也秉承了这种品格。记得大约是在2001年的秋季,我在“文学报”上读到一篇署名雷达的论文思潮与文体,当时我被文章的大气磅礴,广纳百川,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所吸引,对各种流派的分析与鉴赏,没有厚此薄彼,而是各有存活的土壤。然而先生有他独到的见解。对我影响最深的几段话,比如:
“有必要重申文学性的要求,重申隽永的细节、鲜活的人物、可触摸的氛围、扑面的生活气息,绝妙的对话,从字里行间往外冒的情趣、理趣、幽默、哲思,任何时候都是需要的,都不会过时”
再比如:“我以为,文学与时代的关系毕竟是一切关系的根本,不管用何种方法,何种流派,没有哪一部伟大的作品不是表现它时代的重大的精神问题。人是中心,人是太阳,没有哪一部大作品不是书写着灵魂的历史,只要能尊重生命,尊重精神,反抗物化,小说的前景就依然是广大的”
认真读了几次,其心情的激动与喜悦难以言说,仿佛这些话就是说给我听的。恕我大言不惭,我觉得我书写的就是灵魂的历史,我尊重生命,尊重精神,反抗物化。人是中心,人是太阳!是啊,太对了!
当时我多想与先生进行一次交流啊。可是天高皇帝远,北京天安门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高太远了。一个基层作者怕也只是想想而已。然而先生的文章在一段时期内余音绕梁,好象我的作品就是完成他文中的理想一样。于是我斗胆把我的长篇小说碎片儿神灯长篇纪实文学陈荣桂与陈永贵战战兢兢地寄往北京去了,其心情和先生当时与孔罗荪前辈送文稿如出一辙。我记得我热情,诚恳地写了一封信,希望先生给予指点。结果几个月过去了杳无音信。望着天边散去的云烟,我绝望了。文学是寂寞事业,更多的听候是自我内心的跋涉。事情也随着时间让我早已淡忘。然而却在一天电话里传来先生的声音。我几乎不敢相信事情的真实性。先生说地址都写错了,但有人转给了我。而且先生也看了我的碎片儿,先生说他看得几次掉眼下泪,说我把苦难写透了,写到了骨髓里,写出了生命底部的疼痛之后先生做了笔记,发表在小说评论杂志上。当时我觉得比获什么大奖都更珍贵!恕我幼稚,也不怕众人笑我,当时仿佛以为自己成功了。及至后来我才知道,这不过仅仅是万里长程万出了第一步,先生不过念我在基层默默写作多年,给一点写作信心而已吧?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原子弹试验可谓成功,电子研究也有成功之说,文章那有成功可言?除非写出了红楼梦。
恰逢2002年,山西省作协,晋中市委市政府要给我开“作品研讨会”征求我请专家的事宜,当时我多么想请先生到场,可又觉可能性不大。组委会说试试看,几经踯躅,才鼓足勇气在电话里征求先生的意见。先生许是听到我的声音底气不足有所不忍,意外的是先生很爽快地说,只要时间允许,一定参加,基层作家,尤其是写农村题材的,应该给予支持。当时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翔动在空域里的鸟,真是天宽地阔。天大的难事竟是迎刃而解。先生温和,真挚,平易近人。使我至今记忆犹新。
是的,雄鹰和麻雀应当分开,很多人抱怨社会,抱怨体制,抱怨学说界如何的市侩与污浊。氛围故然重要,但哪一个历史阶段不存在浊流?当环境不能修人时,自修!尤其是知识分子,不贞守节操,一味随波逐流,民族将失去道义的先锋。崇高的人格从来都是内心的修练。知识分子需要人际的温暖,但不需要太沉重的人际关系。发自内心的支持是一种真诚,考虑人际利害便是世故。可优秀的文化品格,也需要苦心传承。从先生与孔罗荪前辈的交往中看出,先生这种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之报,是大仁大义。我辈应当视为典范。在时下这个物化了的世界,还有多少精神与灵魂相互渗透的情谊呢?但先生始终恪守自己的良知,保持职业真诚。先生不会因为有名就厚,无名就薄,有权就捧,无权就棒。也许先生深知,有名人来自无名人,好作品来自默默耕耘者。正如李国文先生在雷达散文序中所言:“力排众议,培养新人”此种评价名不虚传。我与先生的断续交往便是一例。
记得2005年初,我的长篇小说十七条皱纹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后,除去要送给若干朋友外,最想送给的仍是先生。然而此时的心情与2001年完全不同,彼时对文坛一无所知,以为所有的书都可以进入专家的眼目里。而这时我已知专家们的时间比灵芝都珍贵,而且也并非所有的作品都能顾全过来。送吧,唯恐给先生找麻烦,不送,心又不甘。徘徊再三,终于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寄出去了。心想,若能得到先生的点化,当是我的再次光荣,若无时间阅读,做个记念也是好的。毕竟先生的文论曾无数次点燃我的写作信心。然而先生在百忙中,没有因我是个边城写作者而拒绝阅读。大约过了半年时间,我试着给先生通话,没想到先生异常高兴地说:“书写得不错,绝对是开年好书”先生说他已作了笔记,页眉页脚批了很多,先生还在电话里读了哪些用字传神,用语活泼。氛围营造的不错。还说有些作家写一两部长篇就没底气了,看来你的气很长。我认为你是有前途的。不要浮躁,一步一步地走扎实,谁走到最后谁才是胜者。听得出先生对我的进步很高兴。
对文学我是虔诚的,文学是我的心灵归属。容不下半点虚假。虽然我身上有无数的自我:功名的我,利禄的我,虚荣的我,真诚的我,有正义之心的我也曾为一夜走红大江南北的名星所心动,而每次听到内心的争吵,最终的选择都是一致的。至此,我没有投过机,也未钻过营。它就像神圣而庄严的高楼,必须以严肃的态度,一块砖一块砖地建筑上去。那怕永远微为一抹尘土,一粒砂砾,又有何妨,当我终结自己的生命时,回顾起自己的一生。没有以灵魂作币,涂炭了自己的文心。如此,听着先生的话,我眼里含着泪水,只怕这话不是真的。确定了先生真言所至,我是多么具有成就感与神圣感啊!如果世间失去一切敬畏,人就失去了神圣感。我说谢谢雷老师,又浪费您的时间了。先生说千万不要客气,份内之事应该的。当时我觉得我真是个幸运者。细细回顾,我能一直默默思考与写作,与先生这种意外的鼓励和支持有关。这是照亮一个人内心的明灯,是一个人对待一种事业永不灰心的力量!人与人之间的支持何其重要啊!先生为一篇序,记念已故多年的前辈,并尊之为恩师。比起先生青年时所得到的恩惠,先生对我的恩惠实在太多了。
我虽不名,由于不才也许我永远不会名,但能得到先生的指点与点滴赏识,已是我写作历程终身难忘的幸事。我虽在内心早已把先生当做恩师,但仿佛也觉距离很远。这一席话也许该推后一些时间再说,万一苍天眷顾让我“名”了呢?说起来也有些底气,不负先生抬爱一场,然而我知道我没先生那么出息。万一老天无暇眷顾,永无出头之日,这番话何时说好呢?恰逢读了先生怀念恩师的这篇文章,由衷的想说几句心里话。真诚地表达一下我的感念!世上总有一些可敬畏的人!因此向先生问好!再次向先生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