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血腥味

长江的女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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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把长篇小说润朗在一种情绪下一口气读完,至少不能间隔时间太长。这样对于小说整体构造的技巧会有一个初步的把握,只有把握了才知奥妙,才可从中学到自己想要的。而大部分长篇小说的阅读极需耐心,象司汤达红与黑巴马修道院这样流畅而又充满强度与魅力的小说少之又少。

    巴尔扎克贝姨的阅读进程很慢。尽管都是讲穷人的故事,可讲的不象司汤达的激情。主要还是它与不久前看的那个泰国电视连续剧血凤凰有些类似。那里也有个贝姨。既一个女仆主宰整个家族或把握着这个家庭的命脉。看起来就感到压迫。穷人就都那样阴险么?

    它不及我阅读类似马克西斯风格的那部狂妓小说含苞欲放赋予快感。作者不记得了。讲叙一个少年与少妓之间荒诞的爱情故事。里面有种血泪控诉逼近生命的气息。全篇其实却没有一句控诉的话。而是种怪讶甚至诙谐的写作手法。女主角从小就被祖母逼为娼,成人之后成了一方名妓,每个路过这个城市的男人都想与她睡觉都想把占过己有玩弄。唯有他真正爱她,于是一个天真的少年英雄与还有点稚心的少妓天崩地裂的逃亡爱情开始上演。最终一场大火将她万恶的祖母与那罪恶的岁月一起烧掉,策划这场大火的人正是少年与少妓。全篇透着一种血感以至窒息你的呼吸。类似人出生时那种原始血腥味。既生命气息。人生出那刻血染红了母亲床被,无论他多么高贵还是多么贫贱都逃脱不了这种生的野蛮与残酷。那一种气息非常感染吸引我,含苞欲放既是这样一个东西,名字本身就充满这意味。既殷红的花心,生命所出位置。

    我常从完全不类似的作品中感觉到那些完全不类似的人物。或许他们极端类似的遭遇吧,那是生命里最的东西。

    贝姨未读上半页扯了这么大一段废话。今天的晴空格外艳丽,一轮红日洒着金黄色的光,该是冬天暖和的一天。鸟雀欣喜的在窗台鸣叫,异域小镇与居家小镇似乎没分别,家只在种逗留的舒适。想过花庄一样安逸固定的生活有如回到古代。显然这种想法今天行不通。

    我有一个女友十九岁就结婚了,她丈夫一直患有种不治之症,由此她的生活是不同一般人颜色,说白了是没有富裕的颜色。本来她是可以大富大贵的。这个女人其实就是我,我却老当她是女友。一个在花庄菜园种过甘蔗与土豆的女友,曾非常快活在林子里拾过菌子,在花庄晴空下天马行空的生活着。花庄的夕阳总落在绿色的菜地上,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宁静,菜园被包围在花庄树林里。所有这一切回想都只能与女友挂钩,她曾是我,我也曾是她但却不是现今的我。

    这便是写小说的奥妙,它可以拓阔想象,甚至不拘想象的那种任情自由。沉浸这种情绪的小说或写这样的小说是不可言传的快乐与享受。这是我大部分时间不在人群中而在小说里的原因。

    男爵夫人过着种自识欺人的生活,活在已经虚化的爱情与金钱中。从结婚的最初到现在她一直爱着她丈夫,有如乐瑟芬爱拿破仑。既慈母般放任的爱。正是这种放任使男爵养了一个又一个歌妓至掏空了自己掏空了家及家里每个人的精神与钱财。

    贝姨是男爵夫人的堂妹,从乡下来堂姐家帮她管家。有颗妒忌富人凶残的心。无疑她是理智强大的。于洛家里每个人都有秘密,特别是贝姨与于洛小姐都很怪异称不得正常人。正是这样两个人最先发生了争夺情人的战争。贝姨虚抑了一个人物,一个年轻才子。这使情窦初开的外甥女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与占有欲。没想这个人真实存在。这是整个小说的伏笔。

    小厂所在小镇实在不敢恭维。没有居家小镇的典雅没落气息亦没有儿子所在小城现代气息。最要命的是没有一家书店,甚至没有一条象样的街。它还是花庄的母镇呢。我希望自己能从小说中走出其实亦未能进入小说。小镇的杂乱无章提供不了读书与写小说的好心境。另对尘世金钱的难以把度也不给人好心境。来小镇小厂是为着赚钱,去小城为着黄昏江岸散步,白日满足任逛书店的饥饿。可小厂是淹没情致与金钱之欲疯长的场所。

    贝姨看了不到五十面怎么也就无法再静心读下去。小厂机器隆响并不给人黄金万两的感觉。因为她没有掌管钱。钱在别人手里总觉得气短。我女友现在开了家小厂。小镇厂楼前阳光格外晒人,冬天里硬是把人给晒焉了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或许内心滚动一个尘世繁华之梦终于看到它破灭的缘故。许它存在别人梦中,而不在他们梦里,因为她男人患不治之症所以没有成事的魄力与勇气。他今生完全没有在这个尘世发达的打算,她也甭奢望此生大富大贵。平淡度过已经很不错。虽然这种遭遇是我但我的思维却又与花庄与女友联系一起,永远走不出那个村落。这是我移位的命运。

    那未每年冬季我将揣一本书背个背包乘着冬日的阳光与寒风寻一个可以寄居的角落,不似花庄自在神奇却是花庄,收购那些可以带来钱财的农副产品。毕竟我们离开花庄已四年了。尽管敏感的心思日渐隐藏或麻木,而一个人的自尊它仍在骨子里。或是内心一种沉寂落后的观念,毕竟再回花庄并不光荣。俗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而我肯定不是匹好马。为什么总要回去?因着他的懦弱与衰弱永远不会在一个新环境里取得成功甚至无法生存。生存需要粮食金钱需要血。

    小厂挑起的尘世欲望无奈被阳光和风夭折。一颗心的沉寂又开始。他仍系着我的梦让我不得自由身。或许我在此是自由的,把贝姨当借口。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想看看就继续看,不想看就遥想下今生。

    小厂的黄昏不能去散步,因为天寒会着凉。去小城的时令得天独厚。能穿花色的裙能黄昏堤岸江边漫步。或许我心中想到小厂所在镇江边漫步的,这可是连着花庄的一条母江,虽然已经缺乏了乳汁,冬干江里没多少水。如今的花庄可是故乡,这江便是故江有如外祖母的乳房。冬日的黄昏这么冷,我是不去江边散步的,不去,哪怕它与我有那么多亲戚关系。

    午间儿子打来电话说很想念我们。遥想去小城伴儿子的夏天,真是个精神上的贵族,胸怀里从未有的广阔与干净。想这才只过了两个季度。儿子知道他父母过着种候鸟迁徙般的生活么?儿子不知道。

    贝姨的那个情人终于出场了。他们的关系象一个恭维的儿子与专制的母亲这样的搭配。老处女粗暴真实的母性征服了隐藏野性的年轻艺术家,他们之间的秘密生活充满纯洁甚至有些快乐。他们相处直白坦率有如野猪之间。不加任何修饰的原生态。即贝姨作为一个乡下女子的原生态。这里面暗示着悲剧。这里面有一个青春貌美对他充满好奇与幻想的娅棠斯。既贝姨的外甥女。存在的另一个爱情与才情放旷的艺术家渐而使我沉浸这个小说里。印和少时看过的有关贝姨的一篇书评,贝姨是要报复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穷女人报复的强度会是那样强吧。

    她外甥女终于抢走了她的情人,小说里终于闻到了种原始血腥味,生存的味。不论生存的变态还是正常,生存就避免不了生的血腥场景,避免不了来自母体里存放流失的血。贝姨身上有这种气息,母性生子或撕咬的气息。贝姨与立沃人就是这种血腥关系。她对艺术家的爱象母亲一般温柔妻子一般妒忌泼妇一般暴戾。而诗性艺术的立沃人却是个花心男子,他满足这样怪异的情感?且贝姨不能给他男性的性。这是他们关系没有纽带变成真正情人的原故。描写他们俩间这种关系的文字展示非凡的张力。这些人物与他们的情感状态必将一个好看的悲哀的故事演绎成真的。

    所以看这样的书要静心静气。不要为作者的技巧伤心伤肺。

    她外甥女终于同她情人成了夫妻,而这个娅棠斯可爱的丈夫却是于洛男爵的翻版。贝姨将使她们母女陷入地狱,使整个于洛家族陷入毁灭以抱她那复杂的情感之仇。这仇来自穷人对富人的仇也来自庸常对于高雅的仇来自人性的丑陋。

    娅棠斯还是很坚强有着常人的情感,而她母亲就真变成神了,忍辱负重活了二三十年。她的仁慈与忍耐可说是助长男人更快堕落的毒剂。严厉与决断会拯救堕落情色中的男子吗?而年轻的艺术家此时绝没有于洛男爵一半的昏淫,但贝姨与瓦勒丽专门经营这种让男人陷入地狱毁灭的生意只胜不败。他们逃脱不了。

    可到最后富人终究还是富人,他们有一个万能上帝庇护。穷人终归是穷人,上帝不庇护。无论怎么报复怎样计谋最终仍没好下场。于连贝姨等穷人都只成为富人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成就了富人一时的荒唐或一时英明,而穷人终在时光列车的炼狱中无声无息。若干年后富人的子孙后代仍旧重复演绎一个又一个与穷人欢乐忧伤的故事。正是这种穷富不断转换的过程充满血腥的快感,如野兽在旷野不断狂咬撕碎一般,弱肉强食适者竟存向来如此。或许人那样就是变态。穷人的变态如此触目惊心,富人的变态却很隐秘。伯爵夫人男爵的变态都是不动声色的。他们展示出来的生命充满原始撕裂挣扎的痕迹。这便是小说的奥妙与气味。来自生命最初的血腥场景。

    贝姨看完天也黑了。很难想象如此平淡陪他度的一生该怎样来过?冬夜如此漫长,以致睡了一觉又一觉天还没亮,一如沉寂与失落的思想。他是不会予我一个繁华的尘世,他亦不会给我一个隔绝的尘世。我被控制这间隙终有天会爆裂粉碎。想回一个如从前一样春暖花开芳香美丽的花庄已万万不能,哪怕是在梦里。那么走出这个房间是否有可能呢?她不敢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