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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女人是三十岁那年，经人介绍相识结婚的。刚结婚哪会，男人整日在外跑，女人就出去找了点活干。男人知道了，就很不乐意:“就你挣的那俩鸟钱，还不够我买两条烟的。你还是好好给我在家呆着吧！”既然男人这么说，女人也乐得清闲，就在家拾拾掇掇的。小日子过的，倒也相安无事。
女人的预产期还差十来天，男人回来，扔给女人厚厚一叠钱，和一堆脏衣服后，往沙发上一躺说:“明天我要出车去广州。”女人问:“几天才回来？”男人懒懒地说:“大约两个星期。”女人就急了:“你不去不行吗？预产期快到了，你不在家，我可咋办啊？”男人一听女人的话，来气了:“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领导都定了的事了，那是说不去就不去的吗？”女人就开始掉泪，男人一看女人哭了，一摔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走后的第二天晚上，还没黑天，就下起了大雪。听寒冷的西北风吹打着窗棂，女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男人，女人恨恨地骂了一声，倔杠头，邪驴！女人刚骂完，肚子就开始疼。女人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早准备好的小被褥。肚子一阵比一阵疼，女人强支撑着，走出家门，往医院奔去。
女人十一点离开的家，到医院时，已是凌晨三点了。妇产科值班的老大夫，望着浑身上下分不清是雪水还是血水的女人，脸吓的煞白。
女人生了一个女儿。
男人是一个月后回来的。男人一进门，抱着女儿亲了又亲。然后，扔给女人厚厚一叠钞票，和一大包脏衣服。女人抱起女儿，头一低，走进里屋。
墙角的脏衣服，越堆越多。女人不洗。男人也不洗。
男人发工资的日子过去了，女人等着男人往家里交钱。男人没事人一样进进出出。
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男人回来，往沙发上一躺，逗着女儿玩。女人说:“家里没钱了。”男人不说话。女人又说:“女儿的奶粉没有了。”男人还是不说话。女人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第二天，男人买了一箱奶粉，送到女人的娘家。
女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离了吧。男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离了吧。
“那女儿呢，咋办？”提起女儿，男人和女人，都不说话了。
转眼，女儿上幼儿园了。女儿在市“跨世纪小英才”大赛上拿了第一名。
男人那个高兴啊，搂着女儿亲了又亲。
女人那个高兴啊，搂着女儿直掉眼泪。
女儿一手牵着男人，一手牵着女人。
女儿说:“爸爸妈妈，咱回家吧！”
男人松开女儿的手，往东。
女人牵着女儿的手，往西。
女儿病了。是一种血液病。男人和女人，带着女儿跑了很多医院，最后几位颇有名气的专家会诊，一致确认，如果男人和女人，再生一个孩子，用另一个孩子的脐血，可以治愈女儿的病，并且可以省下一半的治疗费。女人借了很多钱。男人卖了刚买的汽车。可是相对女儿庞大的治疗费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女儿的事，终于被热心的媒体知道了，市内各大媒体，都做了大量报道。市长看了报道以后，带头捐款，并倡议全市发起爱心捐助。一时之间，捐款像潮水一样，寄往市妇联。
一天，市妇联把男人找去了。妇联主任说:“社会上有爱心的人们都行动了。你们的第二胎指标也批下来了。你和你老婆，啥时候怀上孩子啊？”男人一踌躇，说:“是啊，啥时候啊？”年过半百的妇联主任急了：“孩子是你们两口子的，别人都献爱心了，你们还有啥解不开的矛盾？你们还是人么？”
男人回到医院，见了女人，张了好久嘴，愣是没说出口。
过了一月，市妇联把女人找去了。妇女主任问女人：“怀上了吗？”女人就开始掉泪。妇女主任急了：“天下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女儿是你的，她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吗？”
女人回到医院，见了男人，张了张嘴，愣是啥也没说出口。
又过了一个月，市妇联把男人和女人，一块找去了。妇女主任苦口婆心地说：“算我代表你们的女儿求你们了！你们啥时候，才怀上啊？”
男人和女人，回到医院，看到日渐虚弱的女儿，一起流下了眼泪。
晚上，男人和女人，终于躺在一张床上。男人不说话。女人也不说话。
许久，男人穿上衣服出来，走了。
屋里，传出女人压抑不住的哭声，在冰冷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