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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对面的站在教室前面,全班的学生几乎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看着他们互相抽对方的耳光。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我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教数学的王老师非常生气的让他们从集体中出来,然后又让他们互相抽耳光。开始,雷保柱低着头,有些羞赧,在老师的命令下,不得不轻轻的打了对方一耳光。老师显然不满意这样,她说:“大声点,让同学们都听到。”“啪——”雷宏亮在老师的“鼓励”下毫不犹豫的打了对方一巴掌。全班哄笑起来了,雷宏亮也笑了。老师说:“谁打的响,谁就先下去。”仿佛苏联与美国的军备竞赛,雷保柱与雷宏亮谁也不肯落后的你一巴掌来,我一巴掌去的。全班笑的更凶了,他们两人也吃吃的笑着,老师也在笑。没打的人,打的人,叫打的人都在笑。后来,调皮的男孩们课后研究着怎样应对终于的局面:趁老师不注意,拍巴掌,一样的响,脆生生的。这时,我在读小学三年级。
陈锐的数学作学显然没有做好,因为他正耷拉着脑袋站在在老师的前面聆听教诲。教数学的陶老师似乎发怒了,我清清楚楚的看着她一只手拧着陈锐一边的脸颊,另一只手则在掴耳光。陈锐一声不吭,脑袋在陶老师的摆弄下,摇摆着。那一刻,我有些惊呆了。我无法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一个将要做母亲的女人,跟眼前这个几乎发飙的女人联系起来。从那以后,只要看着挺着大肚子,穿着高跟鞋的陶老师站在讲台上时,我就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的鞋,我心中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希望她摔一跤。黑板前的地板上有几个洞。十一岁的我觉得她不配做母亲。那时,我在读小学六年级。
(二)
这些事情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声声的耳光声;那挺着肚子,一手拧,一手掴的样子;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吐出的讽刺话语,这一切仿佛就像发生眼前一样。我对这些受到体罚或伤及自尊的同学,怀着深切的同情。因为我心中也有一段委屈的经历,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仍然记得那一幕: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节课的课间十分钟,我拿出了语文习题做,上午第三节课语文老师要讲的。教数学的雷老师踱到了我身后,他一低头,发现我做的是语文题,仿佛我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他一巴掌就拍到我的脑袋上,愤怒的说:“怎么,你比人家学的好些?你的语文重要些?怎么人家都在做数学,就你一人做语文?”雷老师的一番话问的我无从回答。伴着脑袋的隐痛,我默默的哭泣着。我只有用眼泪来表达我的委屈。偏偏我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我的眼泪显然引起了他的反感,他粗暴的将我从座位上拉了出来,吼到:“怎么,你很委屈呀?要哭出去哭?”当然,当了第三节的语文课上,因为没有做完习题,又被语文老师罚站。一直到现在,老师要是大声点和我说话,我都会紧张,然后就不知所措的哭。有好几次,看到我哭,反倒把老师哭蒙了,关切的问:“怎么了?为什么哭?”
(三)
中国的传统教育方式信奉“棍棒教育”听说,过去的私塾先生都备有一条戒尺,专门惩罚学生的。没有完成功课或者不听话的学生会被要求伸出手掌让老师打。有一位父辈曾给我看他的手掌,上面有一道明显的印记,他说,那是小时候上学,被先生打的。他说的很平静——仿佛是应该的,又带有一点教育的意味,仿佛在说,看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你们也应该这样。前几年,村里有一户人家安装了电话,他要求八岁的女儿记下近百个电话,背不着就不能吃饭。据说他女儿背下来了,然后被村上的老太婆广为传诵。我不知道记住那一大串无规律的数字有什么意义。电话本不能用吗?那位女孩十二岁不到,就被父亲送到广东了。听说,因为不伶俐,经常被人欺负。我认识那位父亲,被村人称作“二逑”(湖北方言,就是脑筋不好使,做事莽撞。)这位父亲对“棍棒教育”继承的很好,但无疑,他应该为孩子的成长负责任。
现在,在读师范学校了,又先后修了心理学和教育学,对教育行业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知道了申请教师资格证书,必须要求修心理学和教育学。我记得:在我求学的那所小学,大概有三名公办教师,其余的是民办教师。他们大多是初中毕业,靠着关系走上了讲台。他们教小学生识字、算数也许水平足够了。可是,他们对小学生的心理了解多少呢?他们的教育方法是否合适呢?
今天,我一方面感谢他们教给我许多知识,让我得以继续深造;另一面我对他们的某些教育方式感到痛心。没有人去调查有多少学生从小学课堂上流失了。我记得雷保柱小学三年级就退学了。他在学校被大家耻笑作笨蛋,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抗,他经常打架,然后又因此被老师体罚。雷宏亮小学四年级毕业了就再没有继续读书了。陈锐小学六年级下学期就没有来了。也许,上学,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可是谁会记得他们都曾十分高兴的背着小书包,骄傲的走进学校呢?后来,大概是2000年左右,大批这样的老师下岗了。也许,他们下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让更多高素质的教师从事教育,是有利于学生的身心、智力的发展的。
(四)
在我求学的岁月里,多次听到老师说,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教了:大多是独生子女,打不得,骂不得,碰也是不能碰的。碰了,家长会找你麻烦的。学校接着也会麻烦你的。而有的家长则说:“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管不了他了,老师你就管管吧。我们就是管不住了,才把他送到学校的。”老师这时候也有委屈了:你们自己做为家长,都管不住,我们又怎么管的住呢?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轻不得,重不得的。家长是孩子的监护人,教师是学生的教育者。学生、家长、教师三者不能很好的合作,是什么让教育陷如了尴尬的境地?除了体罚,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教育学生了吗?
今天,体罚依然存在。因为体罚而流下的泪水足以汇聚称河。有的学生体罚而走向死亡;有的老师也因为体罚而受到惩罚;有的家长因为体罚孩子而备受道德良心的谴责。无论体罚在教育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受伤的总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