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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
在枝条下走过
一块丝绸拂过脸蛋：无形，清凉，温暖
阳光没有摇晃舞台
叶子还在血液里睡眠
没有尖叫声
少女的裙子开始起舞
草地早绿了报信的鸟
死去的虫子，跟上了尘土
星夜的荧光棒，还没有出售
没有呐喊的鸟群
立春了，有人说
一脚踢醒玄想的老树根
痛也是报春的信号
冰层上镶满了光环
春天的秩序
桃树的花苞比叶子快
梨花要到晚些时候才白
古人遥看草色，那是春天的消息
一颗树在山坳上
来回摇摆，世界
有了大动静
如果你也提前来
我不知道春天会怎样
不到时令的叶子，早熟的胡须
一齐出来，稠李花赶到忍冬的前面
打开骨朵，安静的树枝
忽然伸长手臂，大打出手
且慢，让我看看春天的鸡毛信
或羊皮书，等一等水沟边
一只冻僵的虫子，它正在睁开
惺忪的眼睛
小毛驴
给它青草，爱
它很温顺，可在春天的田野上
它忽然发疯，扬起蹄子
溅我一身污泥
这个小畜牲
不过是田埂上有一个姑娘走过
繁花晃眼的时令
我污泥满身。痛苦的洗刷
这使我对沼泽和事物
充满了巨大的疑虑
如今我只站在后面
看孩子伸手摸它
玲珑的耳朵
春天的症状
春天，靠身体的左半部
有四分之一的区域
已经发芽。我听得见皮肤裂开的声音
比一个女人撕布的声音轻柔，比一个婴儿
拱出子宫的声音清晰
不会啼哭
河流摆脱了冬天的匣子
小鸟振翅而去
左手从左手伸出
右手缩在衣袖里。这注定我捉不到
春天的第一只蝴蝶
左边一绿，右边更黑
我无法处理
眼睛里的图象
合成的墨绿
很难分辨
是海水，还是天空
有四分之三的国土在城墙的包围里
我埋头清点，去秋的果实
观看秤星
在自己的雕栏上伸直腰
一抬头，落花流水
春去也
玻璃花房
在最新的建筑上
我安插了一个词：玻璃花房
并赋予它高贵的植物——君子兰
丰腴的叶子从内部长出
花瓣闪烁宝石的明蓝
背靠阳光、田野
在阳台上的目光浮出久远的文字
愿望相反的方向，美的陷阱
蜜蜂和蝴蝶
纷纷碰壁
一只蜜蜂跌进去
一只手抓住虚妄的乳房
从虚妄滑落虚妄的谷底
海拔以下的冰山上
登山的铁爪，在冰层
发出秘密的声音
而倚在
门边的邻居
（她喜欢站在那里
并非保持恰当的距离）
透过词语，对我说着
玉竹的长势
滔滔不绝
一片丰茂的叶子晃动
节奏
在马路上
无法从容行走。很多年
我找不到确切的节奏
一条田埂
布满坑洼的音符，浩淼的音乐
弥漫于天空
河流拉开了合唱队
画眉吹笛，一阵小雨
拨响琵琶
树枝上的竖琴
曼妙的起伏
没有鼓点
我依旧找到了节奏
影子转向
我看到了涓流的轻盈
我似乎恢复了信念
小路伸入树林
奏响了曼陀铃
见证
我抚摸一片叶子
脉管缓缓醒来
流淌着秘密的声音
愤怒的声音。随风而去的灵魂
站着。其实并没有走
一直在那里站着
头发在雨水里
粘住了嘴唇
并没有哑默。只要你肯听
她会说出苦难的子宫里的鳝鱼
头发里的钉子
黑夜本不黑，一些手掌遮住她的眼睛
夜黑下去了。她一直在说
指着那些罪恶的手掌
只是你没听
一片叶子
是世界的见证。它说出无言的悲剧
并让你看见
黎明是如何砍断了墙里伸出的手
一丛鲜花的芬芳之下
水沟腐臭隐隐
九月
站在城市的窗口，你眺望不到九月
门锁响起
赶忙坐回沙发
你的目光没有回来
我只好送你
回到南方。一棵班驳的苦楝上
一只蝉
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你在广大的蝉鸣之中
看准了落日的位置
红薯出土
泥土一路小跑
慢慢失掉水份。水车横亘在
河堤的肩膀上
你在屋檐下
进入了桑麻和坟山的话题
世界的美好，我说了不算
上年纪的翅膀
不再拍闪。春天的树林转眼又绿了
没有盆栽
恐惧
“风里有妖娆的蜜
你不要出去
空气里到处是魅惑的花粉
你屏住呼吸
路上，那只脸还没红的母鸡
屁股摇摆，一看就知骨子里有妖精
你看。你不要看
白杨油头粉面
棕树摇扇子，就那么躁热
低矮的灌木，都在开花
春天，它们有理由招蜂引蝶
哦，风是如何折断
那些活生生的树枝？你站住
像那棵杉树
要长叶子，就长杉树的叶子
一条船摇过了江湖，是的。但它不知道
水的深度”
“你说什么呢。说哪里
这里是清水的勺子
青蛙的池塘”
初雪
第一粒雪子，犹如一个先知
率领庞大的纵队，凯旋大地
音乐响起，小鸡奔跑，屋檐下
清澈的眼睛，映着深远的柴火
一排伸出的小手掌上，水晶
呈现，少女的眸子一闪
水井收起了一部分种子
屋顶上的炊烟，越发幽蓝
不是马蹄的狂欢，旋转的芭蕾
——回到故土的孩子在跳跃
季节的龌龊，太久了，要洗刷
裸露的淤泥，藏匿的虫子
还一张白纸给画家。那么快
在山丘上勾勒出乳房的线条
然后是天鹅，结队而来
那其中的一只，击中我
点燃了大地上纯洁的爱情
——
草树，本名唐举梁，男，1964年12月生于湖南。1985年大学毕业，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写作。九十年代辍笔十年。2000年出版诗集生活素描，2002年重新写作，多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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